第48章 二回,這只小狐貍自顧自地在他懷抱中睡過去

用老子說你也是知道的!”

孫進榮心中一跳,顫抖着手拿起那紙,只一眼便認出這是蘇沁琬那張嫁妝單子,卻又聽對方道,“還有別的蘇家財物,你最好一并歸還,賣了出去的,老子不管你用什麽方法,也得把它給追回了。若是一時忘了蘇家那些財物裏有什麽,這不要緊,過幾日老子便會命人将另一張單子送來。”

見孫進榮顫栗得如抖篩一般,他啐了一口,“老子好心提醒你一句,別想着耍花樣,上頭可交待了,務必原樣奉還。相信不用老子說,你也清楚這個‘上頭’指的是何人!”

孫進榮哪還說得出話來,直接便癱在地上。

蘇家的財物……這麽多年過去了,蘇家的財物早就在他手上花了七七八八,一時之間又讓他如何追回?只怕是傾家蕩産,也湊不出十之七八來。

這一下,便是不用皇上下狠手,孫家也危矣!

☆、72

“你這是做什麽?為何拿我的東西?難道還想用我的東西去讨好西院那幾個小賤人?”江氏又驚又怒地伸手欲去奪已被孫進榮抱在懷中的妝匣。

孫進榮用力推開她,直把她推倒在地,冷笑道,“你的?那是長姐留給女兒的嫁妝,被你占了幾年倒成了你的?”

不理會江氏震驚的神情,他又壓低聲音道,“你若是想連累滿門丢性命,那便盡管哭喊,盡管将從娘娘手上霸來的東西藏起來!到時候,便捧着這些東西為我父子幾人收屍吧!”

言畢再不看她,抱着妝匣子大步離開了。

江氏呆了片刻,猛地掙紮着起身欲去追趕,“你這話是什麽意思?回來說清楚!”

而另一處院落裏,得知了內情的孫培策也奉了父親的命在幾個妹妹屋裏直翻,庶出的幾位姑娘一向懼他,雖也心疼東西被拿走,但也只是顫抖着哭,有些膽子稍大的上前要理論,卻被孫培策兇狠的眼神給吓退了回來。

到了孫若蓮處便出了岔子,一向被江氏捧在手心裏的孫若蓮又豈容他在自己眼皮底下奪財,死死抱着妝匣子就是不松手,威脅地道,“你若敢搶,我便告訴母親去!”

孫培策煩不勝煩,“母親都自身難保了,還會理你?拿來,別逼我動手!”

孫若蓮一怔,随即哭道,“如今這算什麽事,天底下哪有做兄長的搶妹妹東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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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個當表姐的還強奪表妹的東西呢!放手!”孫培策沉着臉去奪,見孫若蓮抱得更緊,終忍不住厲聲喝道。

“不放,這都是我的東西,為何要給你!”

孫培策見她不識相,哪還有耐心,用力強硬地搶了過來,轉身就走。哪想到摔倒在地的孫若蓮猛地撲過去抱着他的腿大哭,“把它還給我,那是我的!”

早前便有管家帶着幾個婆子小厮到她屋裏搬東西,值錢的古董擺設幾乎被搬空,她又氣又急地斥罵,可往日待她恭恭敬敬的這些人卻冷着臉,只說是奉老爺之命,小姐若有意見便去尋老爺。

她正打算去尋父親問個究竟,哪料到尚未出門,又見長兄氣勢洶洶地闖了進來,二話不說便要去拿她的妝匣子,她急起來便率先搶在懷中抱着,這才有了方才一番争奪。

孫培策一個不着被她止了動作,心中本就極度煩躁,腳下不留情地踢了幾下仍是甩不開,不禁怒目圓瞪,一咬牙便要飛起一腳……

“住手!”正聞訊趕來的江氏一眼便見長子這動作,吓得大聲尖叫着制止。

這一腳踢下去,女兒得遭多大罪啊!

孫培策被這突如其來的尖銳大叫驚了一會,腳下的動作便停了下來,擡眼望去,見母親急匆匆地趕了過來,一邊哭罵着他,一邊伸手去拉女兒,“她是你嫡親妹妹啊,你怎麽下得了手,這一腳踢下去,她萬一有個好歹,你讓娘還怎麽活!”

孫若蓮趁機撲進她懷中直哭,“娘,你看看他,他把女兒的妝匣子搶走了,天底下哪有這樣的兄長!”

江氏摟着她直掉眼淚,沖着兒子問,“你告訴娘,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值得你父子倆将整個家都翻了個底朝天!”

孫培策對着妹妹縱是再狠,在生身之母跟前卻仍是知道收斂的,如今又聽她問,只得壓着煩躁與怒火低聲道,“娘,兒子也不瞞你,皇上下了令,限咱們一個月內将蘇家財物原樣歸還,否則咱們家會有什麽下場,兒子都不敢去想!娘,您若是還顧着這個家,那便幫着爹與兒子,将早些年從蘇沁琬那裏霸占來的東西一樣一樣找回來。”

江氏母女哭聲頓時便止住了。

“這、這這是怎麽一回事?為何這般突然的?你不是已經得了差事麽?這不是代表着那蘇沁琬心中還顧忌着咱們家,需要咱們家的麽?”江氏結結巴巴地又問。

“我怎麽知道是怎麽回事?!娘,您別問了,你也想想從蘇沁琬那處得來的東西都在何處了?趕緊找出來!”孫培策不耐煩地扯開孫若蓮,抱着妝匣子掉頭就走。

“可、可裏頭的東西并不全部是她的啊!”孫若蓮急道。見兄長越走越遠,終又忍不住哭了起來。

裏面确是有幾件從蘇沁琬處得來的首飾,可大部分還是她自己的,憑什麽要全部被拿走啊!

江氏愣愣地站在原處,任由女兒扯着她的袖口哭訴。

當初她從蘇沁琬手中得到的便是些珠寶首飾,以及部分绫羅綢緞和一些名貴擺設,有些被她當人情送了人,有些被她私下典當了換成銀兩補貼娘家,要想一樣樣尋回來簡直難于上青天,換句話說,他們是絕不可能達成皇上的要求……

想到此處,她不禁打了冷顫,若是龍顏大怒……

孫家這些事自然不會有人傳到蘇沁琬處,她親眼見到了盧嬷嬷,得知她無礙便放下了心,雖仍是不舍,可也知宮規違不得,只得親自謝過了杜夫人,目送着兩人由芷婵領着出了宮門。

這晚趙弘佑到來時,便見她如同被霜打了的茄子一般,沒精打采地伏在軟榻上發呆。

“這是怎麽了?見了面還不高興?”趙弘佑揮手摒退宮人,走上前拉起她靠在胸膛上。

“高興……就是舍不得!”蘇沁琬悶悶地道,手指繞着他的衣袖絞啊絞。

“你若真舍不得,朕便讓她進宮來侍候你,一如以往可好?”見不得她這副蔫頭耷腦的模樣,趙弘佑嘆道。

蘇沁琬眼睛一亮,驚喜地望着他,只一會的功夫,眼中亮光便熄滅了,搖了搖頭,軟綿綿地靠着他道,“皇上待臣妾好,臣妾是知道的。可是,嬷嬷家中還有親人,他們也是離不得她的。她照顧了臣妾這麽多年,也是時候享享天倫之樂了。”

趙弘佑這下沒轍了,嘆口氣抱緊她親了一口,頗為不甘地道,“那小狐貍便打算一直這般對朕垮着臉,嗯?”

蘇沁琬詫異擡眸,望着他似帶着怨念的臉色,忍不樁噗嗤’一下笑出聲來。

真是,好大的怨氣啊!活脫脫就像當年她爹爹被娘親冷落了的表情。

她笑嘻嘻地伸手摟住他,似讨好又似安慰地在他臉上親了親,嬌嬌柔柔地道,“是臣妾不好,都怪臣妾,以後再不敢了!”

說完,又在他臉上連連親了幾口,直到見他臉色漸緩,方将臉埋入他懷中,‘吃吃吃’地笑了起來。

趙弘佑在她身上揉了幾把,摟着她翻身躺在榻上,只覺得就這麽抱着懷中這個嬌氣又可人的小姑娘,那些煩人的心情便不知不覺消散了幾分。

“皇上今日怎得空過來?”早就聽聞這幾日政事繁忙,皇上許是又要大半月不進後宮來了,卻沒想到他竟是來了。

“嗯,過來看看小狐貍犯懶又犯到何等境界了!”趙弘佑把玩着她柔若無骨的小手,心不在焉地回了句。

蘇沁琬不高興地撅起了嘴,伸出另一根手指頭在他胸口處戳了戳,“臣妾哪有犯懶,又胡亂給人扯罪名!”

趙弘佑笑笑地彈了她額頭一記,卻不多說,只是将她摟得更緊。

蘇沁琬心中疑惑,總覺得他今日似是有些怪怪的,可要讓她說是哪裏怪,卻又一時說不出來。

乖巧地偎入他的懷中,聽着那‘噗通噗通’的一下又一下強而有力的心跳聲,心底深處竟是慢慢升起絲絲的暖,點點的甜。

他若一直如此待她,那未來宮中的歲月好像也值得她期待了。

“小狐貍。”

“嗯?”

“給朕生個孩子吧,小皇子也好,小公主也罷,生個孩子……”話說着便斷了,原是趙弘佑回過神來,察覺自己沖口而出的竟是這樣的話,一時竟愣住了。

蘇沁琬也是被他這番話驚住了,生個孩子?她可是一直在侍寝後服用他讓人送來的藥湯的。

趙弘佑本是一時沖動脫口而出,如今冷靜下來細一想又覺得這主意甚好,小狐貍給他生一個小小狐貍,嬌嬌的、軟軟的,會哭會笑,會耍小性子會發脾氣。

僅是這樣一想他便覺得興奮起來,連忙坐直了身子,興沖沖地道,“生個小小狐貍,朕會親自教她念書寫字,給她尋最好看的衣裳,閑了還會帶她四處玩耍,大明山皇莊你可知道?那裏冬暖夏涼,如今皇伯父與皇伯母住在那,小小狐貍若是喜歡,朕得空便帶她到那處耍一耍……”

見他越說越高興,蘇沁琬也不禁起了興致,掩嘴笑道,“皇上這般寵着他,日後養成個纨绔子可怎生是好?将來若沒有姑娘家願嫁他,皇上豈不是要頭疼?”

趙弘佑糊塗了,“朕的小公主為何要姑娘嫁她?”

蘇沁琬一愣,小公主?可是,男子不是更喜歡兒子的麽?她爹爹那種算是個例外。

趙弘佑皺起了眉,居然十分苦惱地嘀咕起來,“兒子便兒子吧,那些個老家夥整日念着皇嗣皇嗣什麽的确是煩人得很!”想一想又有點不甘,“生了女兒難道兒子還會不來麽?”

難得見他這模樣,蘇沁琬忍不樁噗嗤’一下便笑了出來,她還服着藥,孩子連個影都沒有,這位冒起了傻氣的一國之君居然為難起孩子的性別來了!

嘴角弧度不自覺越來越上揚,相比于兒子,他竟是更期待女兒,這一點實在讓她意外不已。

正心中歡喜,卻察覺趙弘佑皺着眉盯着她,盯得她一頭霧水,她可什麽也沒說也沒做啊!

“可、可是臣妾有何不妥?”被他盯得實在不自在,蘇沁琬咽咽口水問。

趙弘佑仍是皺眉望她,片刻之後重重地嘆了口氣,探手過去将她拉入懷中。

“一個小狐貍都這般難對付了,再來一個更小的,那朕豈非再無寧日?”

懷中這個已經是時不時讓他犯頭疼,再來一個這樣的,他只怕會吃不消啊!

蘇沁琬嬌嗔地在他胸口處輕錘一記,不依地道,“臣妾哪有?可容易對付了!”

趙弘佑輕笑,捏了捏她肉肉的臉蛋,“嗯,是只容易對付的小狐貍!”

微笑着任由這暖玉溫香往懷中鑽,他低下頭去在蘇沁琬發頂上親了親,眼神漸漸幽深。

他也是時候有個孩子了,這段日子的連消帶打,雖未能将宮裏隐藏的勢力連根拔起,但他若是想護哪一個人,自問也有這樣的能力了。

護着小狐貍為他生兒育女,看着他們平安地長大,僅是這樣一想便讓他心中泛起了暖流。

他會待孩兒很好,絕不會像父皇待自己那般!

☆、73

趙弘佑自來便是極有行動力之人,他既決定了讓蘇沁琬為他孕育兒女,那便立即開始準備工作。

趙家男兒有後均比較晚,太.祖皇帝二十有六方得了長子,文昭皇帝早上一年,是在二十五歲那年才有了嫡長子,便是如今的啓元帝趙弘佑。

而趙弘佑去年方過了二十三歲生辰,有了前兩任皇帝作例,朝臣雖心急皇嗣問題,但也并不算十分擔心,畢竟,大明山皇莊上的謙王、京城中的靖王,個個均是膝下荒蕪。

趙弘佑當初選中蘇沁琬,并沒有考慮過子嗣之事,這些事若無人提醒他,他也是想不到。後來到了喬峥處,聽他問及子嗣一事,他方意識到這樣的問題。

那個時候的蘇沁琬,是他用來吸引後宮注意力的靶子,他利用她一點點達到或牽制或掃除宮中某些勢力的目的。其實,若蘇沁琬那時有孕,于他的計劃來說是有利的,因為,宮裏的平衡将會被打破,各種牛鬼蛇神必會齊齊出動,到時他只需守株待兔,便能達到目的。

可是,當他望着那嬌嬌柔柔,對自己滿是依戀的小姑娘時,心中卻生出了一絲不忍,婦人生子本就不易,這樣嬌小的一個俏姑娘,萬一懷着孩子時出了什麽事……畢竟,真到了緊要關頭,他也不清楚自己會是選擇護她,還是選擇繼續将計就計引出某些人。

所以,最終他還是選擇了讓她服用避子湯。

如今卻不同,他迫切希望有一個孩子,一個流着這個靈動可人的小姑娘血脈的孩子。因為,他的孩兒,不需要強而有力的母族,他自會護着他們平安長大!

“淩大人請在此處稍候片刻,容奴才前去通報!”郭富貴引着一身官服的淩淵行至禦書房外,躬身道。

“有勞公公!”淩淵含笑點頭。

“不敢,不敢!”郭富貴客氣了兩句,又行了禮,方轉身往門內而去。

當真不愧是京中夫人佳婿人選,确是玉樹芝蘭般的人物,待人接物客氣有禮之時,又讓人如沐春風,謙謙君子當如是!只是,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便得了皇上的另眼相看,此人必定不會如他表面看來的那般溫文無害。

郭富貴心中暗道。

淩淵靜靜地立于廊下,目不斜視,神色平和不辯喜怒,仿佛天地間再無任何事物能入得了他的眼,激得起他心湖波動。偶爾拂過的一陣清風,吹動他官帽上的帶子,撩起他一方袍角,襯得他愈發飄逸若仙,不染纖塵。

“淩大人,皇上宣大人觐見!”片刻的功夫,郭富貴又走了出來,笑着道。

他的身側,是一名胡須花白的官袍男子,淩淵只望了一眼便知道這是太醫院頗有些資歷的禦醫。

兩人彼此客氣見禮,行禮間那禦醫一個不着,袖中‘啪’的一下便掉出幾本書卷。淩淵連忙蹲下去幫忙撿,目光落到上面幾個字時,動作有須臾的停頓,只很快又若無其事地撿了起來,再拍拍上面的塵,恭敬地遞過去,“大人!”

那禦醫雙手接過,客氣地道,“多謝大人!”

“淩大人,該進去了,皇上還在等着呢!”郭富貴低聲提醒。

淩淵再不敢耽擱,微微致過意後邁開步子進了禦書房內。

寶珠妹妹的脈案……

皇上為何着禦醫專程帶着寶珠妹妹的脈案前去見他?可是寶珠妹妹身子有何不妥?若有不妥,怎他這段日子頻繁出入宮中卻不曾聽到半點消息?

他心中擔憂,可也知道自己是絕不能過問這些的,前幾日得知孫家頻頻動作,他也只是私底下着人打探,孫家四處欲追回的那些東西,有幾樣他認得出,正是蘇家之物。

稍一細想,他便可知那些年孫家人是如何薄待寶珠妹妹的了。如今孫家這番陣仗,必是有人要追回蘇家之物,這個人又是孫家得罪不起的,所以他們才如此老實聽話地不敢敷衍。

他收斂思緒,跨過了禦書房那高高的門檻,上前幾步行禮,“臣淩淵,參見皇上!”

趙弘佑心情仍是有些低落,方才得了一直為蘇沁琬把平安脈的禦醫的準話,只道娘娘如今身子狀況暫不宜有孕,需仔細調養一段日子。

也怪他考慮不周,她吃了幾年的苦頭,加之年紀又小,一時半刻的又哪能為他孕育子女。

暗嘆口氣,事情的輕重緩急他還是分得清的,小狐貍調養身子要緊,只要她好了,他再多多努力,還怕小小狐貍不來麽?

想明白了這層,心中的郁結自然便消了許多。聽得門處有響動,擡眸望去便見今科的探花郎,如今的翰林院侍讀淩淵邁了進門。

也許是初次見面的情形太過于特別,以致于讓他在相當一段時間內見到淩淵都是渾身不自在,但與此同時的卻是他對淩淵不由自主的留意,注意得多了便發現此人當真是個難得的人才,溫和的表面下是敏銳的洞察力與判斷力,可又偏偏讓人感覺不到他的銳氣,就如一把隐藏得極好的利刃。

這樣的人,卻是他當下最最需要的,所以原先那丁點不自在便也被他盡量忽略了,一來二往的,倒也不在意了。

蘇沁琬雖不知道為何皇上那般突然地便提起孩子之事,可對方描繪得那般美好,讓她也不禁意動。

她本從未想過生兒育女,畢竟在這皇宮內苑中,她連自保都尚未可,又有什麽能力去護着她的孩兒平安長大。

可現今,有一個人滿懷期待着孩兒的降生,并承諾日後的美好日子,僅聽他那般一說,她也不由得心生向往。

她的孩兒……

靠着軟榻将紗絹覆到臉上,将唇邊那迷離又甜蜜的笑容掩住,直到那淳芊走了進來,“娘娘,崔貴人求見!”

蘇沁琬一怔,将紗絹扯了下來,“崔貴人?儲禧宮的崔貴人?”

“正是這位崔貴人!”淳芊一本正經地點了點頭。

蘇沁琬不解,如今宮中哪個不知她向來不喜與人往來,便是那位臉皮頗厚的陳貴人,吃了她幾回冷臉後便再不上門了,更不提其他人了。

這崔貴人,來這又是為何事?

“請她進來!”

淳芊應了一聲便下去請人,不過一會功夫,打扮得清雅精致的崔貴人便在她的引領下進了門。

“嫔妾見過昭儀娘娘!”

“崔貴人免禮!”蘇沁琬瑞坐上首,淺淺笑着免了禮。

“崔貴人可真是稀客啊!”

“宮中人人皆知娘娘喜靜,嫔妾又怎敢輕易打擾。”崔貴人嘴角含笑,不卑不亢地道。

“那崔貴人今日前來所為何事?”蘇沁琬也不與她再說些有的沒的,輕輕吹了吹茶盞上的熱氣。

“江常在前些日子又病了,不知娘娘可知曉?”崔貴人問。

“哦?江常在病了?”蘇沁琬一副意外表情。她前段時間為了盧嬷嬷及孫家之事憂心着呢,又哪有心思理會旁人,也許芷婵等人在耳邊提過,她沒聽進去。

“病了好些日子,娘娘事忙,又要侍候皇上,一時顧不上也是有的。”

不知是不是蘇沁琬的錯覺,她總覺得崔貴人說這番話時的神情有些奇怪。

未等她開口再說,崔貴人深吸口氣又道,“嫔妾來,是想請娘娘救救江常在,她如今病着,又是個性子軟的,那些宮人便更犯起懶來,屋裏竟全是些冷茶冷水,便連喝的藥也不見禦藥房的人準時送來,這樣下去,病又怎樣會好!”

見蘇沁琬神色如常,她垂下眼睑又道,“娘娘是宮裏的得意人,你若是出面,那些人定不敢再怠慢。”

蘇沁琬蹙起眉來,先不說她素來獨來獨往,便是崔貴人獨獨求到她頭上來也是件奇怪事。

江常在今日這番局面,起因便是去年中秋她在宮宴上的一舞,一下便打了燕徐二妃的臉,加之後來又始終入不得皇上的眼,讓二妃覺得連拉攏的必要都沒有,後宮從來便是最勢利之處,如此一來,江常在的日子确是不好過。

她不介意給予江常在幫助,但一日未想明崔貴人用意前,她都不會出這個頭。

“本宮雖靠着皇上的恩寵在宮中有幾分薄面,但六宮事宜均由貴妃娘娘及淑妃娘娘二人管理,本宮若是缪然插手,對兩位娘娘是不敬。崔貴人一番好意,待本宮禀明兩位娘娘後,自會有娘娘為江常在作主。”稍思忖後,蘇沁琬方斟酌着道。

“不過舉手之勞娘娘也不願,難道果真是見死不救?”崔貴人頗有些氣憤。

蘇沁琬疑惑,随即臉色一沉,“崔貴人這話是什麽意思?先不說宮中自有宮中的規矩,只說本宮一番意思又怎成了見死不救?崔貴人若誠心幫江常在,你如今居儲禧宮,與淑妃娘娘共居一宮,直接向淑妃娘娘請旨豈不是更方便?宮中誰人不知崔貴人如今是娘娘跟前紅人,舉手之勞,又是善心之舉,娘娘宅心仁厚,自是樂于伸手,又何需多此一舉到本宮處來求!”

崔貴人臉色一僵,片刻之後冷笑一聲,“各人自掃門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娘娘又何必諸多借口。我早該想到的,當日你親眼目睹劉貴嫔折辱于人,尚且不聞不問見死不救,如今又怎可能理會江常在!”

言畢,竟是一拂衣袖氣憤而去,只留下擰着眉一臉莫名奇妙的蘇沁琬。

“本宮何時目睹劉貴嫔折辱于人卻不聞不問見死不救了?”

一直站在一邊不作聲的芷婵稍想了想,試探着回道,“崔貴人所指會不會是上一回請安路上,她被劉貴嫔以‘無禮’為名罰跪,娘娘恰好路過卻未為她求情……”

蘇沁琬也仔細回憶了一通,确是有這樣的事,後來崔貴人還為此病了一場。

難不成就是因為此事,她便惱上了自己?

見死不救?真是好大的罪名啊!她輕嘆一聲,無奈地搖了搖頭。

“這是崔貴人自己想岔了,彼時劉貴嫔一直對娘娘存有偏見,若娘娘開口求情,不但于事無補,只怕劉貴嫔反會更加惱火,到頭來崔貴人遭的罪恐會更大。”芷婵低聲勸道。

蘇沁琬沖她微微一笑,“你放心,本宮不會為這些無謂之事而糾結于心。”

她何嘗不知芷婵是怕她當真攬罪上身,只是,她在宮中日子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算短,若事事攬上身,豈不是要累死?

而另一處,崔貴人氣惱地離開了怡祥宮,心中又煩又恨。

若是當初蘇沁琬求情,那崔貴人又何至于受涼生病,若她不病上那一場,她好端端的又怎會來到這鬼地方,又怎會逼不得已和一堆女人争公共黃瓜!

☆、74

崔貴人回了住處,将心中惱怒壓下去,再端着茶盅喝了幾口茶,只見簾子被人掀了開來,有小宮女進來禀,“主子,淑妃娘娘請您過去!”

崔貴人只得放下茶盅,又暗自深吸了口氣,遂往徐淑妃所在正殿裏去。

見了禮,又落了座,徐淑妃與她東拉西扯閑聊了一會,方不經意地問,“蘇妹妹這段日子極少外出,崔妹妹今日到怡祥宮中看望,卻是不知蘇妹妹如今怎樣了?”

崔貴人垂下眼睑,道,“昭儀娘娘瞧着并無甚事,想來不過是喜靜才不願多走動。”

徐淑妃不着痕跡地掃了她一眼,随即含笑道,“估計便是如此,她自來便是個獨來獨往,甚好靜的。也虧得皇上寵愛她,時不時到怡祥宮去瞧瞧她。”

頓了一會又道,“說起來蘇妹妹也算是個有福氣之人,聖寵之盛真是前所未有,便是曾經的清妃妹妹,也是比她不過的。聽聞如今皇上正為西北春旱頭疼着呢,卻仍是抽空到怡祥宮去坐坐。這樣的恩寵,真真是難得!”

縱是不侍寝,但皇上百忙當中也仍記得她,後宮中又有幾人能有此恩寵?若非知曉她成不了多大氣候,留着于己也是有用,沖着這樣的盛寵,她便是再忙于與燕碧如鬥法,也得想想法子別讓她過得太舒心!

上一回她着人查孫家事,一查方知近日孫家到處典賣家中財,後來因發現當中似是有禁衛身影,她才不敢再打探。連唯一一家親人許都是被皇上修理,這樣的人便是再得寵又有何懼!

崔貴人更恭敬地低着頭,“娘娘尊榮,又代理六宮事宜,皇上對娘娘的器重,又怎會是那所謂的‘恩寵’所能及的?尋常人養了只可人的寵物,得了空還要常去逗着來耍耍,可又有哪個會長長久久的只喜歡一種?保不定過了幾日便喜歡上別的了!”

徐淑妃笑了笑,輕輕吹了吹指甲上剛染不久的淺淺粉色蔻丹,擡眸瞄了她一眼,“你倒是個眼明心清的,不錯,本宮就是喜歡聰明人,只有聰明人才會明白什麽樣的人是她得罪不起的,又什麽樣的人才能保她一輩子的榮華!”

見崔貴人仍是一副恭順的模樣,她滿意地點了點頭,“怡祥宮那位是如何入得皇上之眼,本宮不得而知,可後宮當中一枝獨秀總是不好,如今景和宮方嫔雖聖眷不甚優厚,但總也能陪侍聖前,崔妹妹也得拿出個章程來才是。”

“娘娘的教導,嫔妾都記在心上了!”

“既如此,那便去吧!”徐淑妃輕拂了一下絹帕,崔貴人極有眼色起身福了福便退出去了。

“她方才到怡祥宮去所為何事?”崔貴人離開後,徐淑妃問身邊的素桐。

“回娘娘,崔貴人到怡祥宮是為了請愉昭儀出面救江常在。”

“救江常在?那小賤人時不時病上一回,要沒命的話早就沒命了,又怎會拖到現今?本宮覺得她倒是命硬的很!況且,這崔貴人無緣無故的怎會求到怡祥宮去?”徐淑妃不明所以。良久,她突然輕笑一聲,“不過,她這一回倒是提醒了本宮,廢人若用得好了,也是有好處的!”

素桐有些懵懂地眨了眨眼睛,見徐淑妃朝她作了個手勢,連忙伏低身子,細聽對方在她耳畔一陣低語。

過得幾日,蘇沁琬便聽聞江常在喝了禦藥房送來的藥後,當場口吐鮮血,暈迷不醒,讓正來探病的陳貴人吓得花容失色,連連着人請太醫。

率先趕來的徐淑妃立即下令将侍候江常在的宮人綁了起來,又着素桐親自到了禦藥房去,查明事情真相。

蘇沁琬得知此事時,徐淑妃已經到了龍乾宮中向皇上請旨徹查禦藥房相關人等,待燕貴妃趕到時,徐淑妃已經領旨而去了。

從芷婵口中聽了細禀後,蘇沁琬便陷入了沉思當中,燕徐二妃這是又掀起新一輪的争鬥了?若她沒有記錯的話,如今禦藥房那位侍監首領公公可是由燕貴妃提拔上去的。這回江常在出事,徐淑妃行動之迅速,一連串動作緊接而來,可是生生打了燕貴妃一個措手不及。

徐淑妃這是打算将禦藥房中燕貴妃的人扯下來?

她蹙起了眉頭。

若此事是燕徐某一方人而為,那江常在未免太倒黴,本就有病在身,不僅得不到有效醫治,反而淪為有心人攻擊對手的工具。只不過,那崔貴人上一回既然求到自己頭上來,可見應是對江常在抱有憐憫之心,若她果真有意幫助江常在,想來江常在也不應落到此等地步才是啊!

她嘆了口氣,争寵失敗又無靠山的嫔妃下場,大抵便是江常在這般了,任人欺踐,甚至連性命都随時可能不保。

“此事既然皇上已經知曉,想來必定會讓太醫院全力救治,如今都只說是暈迷不醒,許是并曾危及性命。”見她嘆氣,芷婵輕聲道。

蘇沁琬點了點頭,也不清楚心裏頭突然生出的那股悲涼的感覺是怎麽回事,甩甩頭将這些消極的情緒抛開,她吩咐道,“将上回柳霜弄的那個鞋面花樣子給我找來!”

“哎!”芷婵見她轉了心思,連忙脆聲應着去拿匣子鑰匙找去了。

燕徐二妃再怎麽争鬥,只要不牽扯到她的頭上來,她便只當不知。那崔貴人有一句話卻是說得極對的,各人自掃門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在這宮裏頭,有幾個能有那麽大的能耐能管得了旁人瓦上霜?

“娘娘,該喝藥了!”那頭芷婵剛離開,這邊淳芊便捧着藥碗走了進來。

蘇沁琬頓時便垮了臉,自上回皇上突然提出讓她生個孩兒後,次日,大總管郭富貴便親自帶着人送來了一碗黑糊糊的藥,只道是皇上專程讓太醫院開的養身的方子。

她只得無奈地接過,只抿了一口便知道此藥與以往她侍寝後喝的藥不同,如今又聽郭富貴如此說,她便明白這是皇上讓她調養身子,估計是為孕育孩兒所做的準備,心中不由生出絲絲甜意來。

只不過,再甜蜜再歡喜的心情,每日這般喝着這些怪味道的藥也漸漸消散了,那樣的味道,實在是不怎麽好受啊!

相比後宮這些雜七雜八之事,趙弘佑自是更在意前朝,尤其如今西北正處于春旱,他更是分.身乏術。

這日在禦書房內接連召見了數名大臣,他覺着有些煩悶,遂領着剛奉召進宮的工部尚書在宮裏走動,也當是松松氣。

“……水倒是引過去了,就是有不少百姓許是心急着用水,又怕水源不足,均是争先恐後的要把水往自個田裏引,這樣一來,倒是惹出了不少紛争,各府各縣不得不出動人手下去調解。”因皇上極其重視西北春旱一事,工部尚書事無巨細均一一向趙弘佑回禀。

“這種事,若是有一個人帶了頭,其餘的便也跟着亂起來,着各府衙門仔細些。歸根到底還是引過去的水仍未足夠,讓百姓無法安心,這才鬧得出這樣的事來。”趙弘佑沉聲道。

“皇上所言極是,臣會加緊引水之事,務必保證西北一帶灌溉。”工部尚書

吾皇愛細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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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二回,這只小狐貍自顧自地在他懷抱中睡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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