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二回,這只小狐貍自顧自地在他懷抱中睡過去
躬着身子恭敬地道。
兩人又說了一會話,工部尚書便告退離開了。
見天色尚早,趙弘佑幹脆便背着手慢慢踱步,微風輕拂帶來些許涼意,腦子一下便想起前幾日剛得的消息,說是一直在大明山皇莊的謙王再度抱恙。
他不禁皺了眉,皇伯父年紀大了,雖說皇莊确是個清幽靜養的好去處,可怎麽也不及京裏方便些,萬一有個不妥之處,總也多些照應。
況且,京中的謙王府建好了這麽多年,一直未能迎來真正的主子,如今也是時候了。得抽個空閑時候親自去一趟大明山,将兩位接回京中才是。
文昭皇帝與謙王關系微妙,可是文純皇後與謙王妃卻甚是友好,再加上她又向來與文昭皇帝不對盤,旁人畏于皇帝不敢與謙王夫婦親近,她卻是絲毫不懼的。
趙弘佑孩童時也跟着文純皇後去過幾回大明山皇莊拜見皇伯父伯母,可随着他年紀漸長,文純皇後卻不再帶他前往了,而他彼時又為了得到父皇的注意而專注學業,久而久之,便再不曾到過大明山,一直到他登基後,方重又往大明山處走動。
才走了不過一丈遠,卻聽前方有一陣異樣響聲,他停了腳步皺眉正欲喝問,不遠處的花叢中探出一個腦袋,只一會的功夫,纖弱的宮裝女子便走了出來。
“嫔妾恭請皇上聖安,皇上吉祥!”
“免,你是哪個宮裏的人?”趙弘佑擰着眉不悅地問。
“嫔妾乃儲禧宮貴人崔氏。”崔貴人連忙報上。
趙弘佑在腦子裏搜刮了一通,并不記得對方,“你在此處做甚?”
“回皇上,嫔妾方才在此丢了根簪子,趁着無人便折回來尋,卻沒想到差點驚了聖駕,請皇上降罪!”崔貴人福着身子輕聲道。
“不知者不罪,退下吧!”
“皇上可是為了西北春旱一事煩惱?皇上恕罪,嫔妾并非有意偷聽,只因皇上與大人來得突然,嫔妾一時離開不得,故才避在此處。”崔貴人見他轉身要走,連忙道。
趙弘佑擡眸望向她,深深地打量了她一眼,卻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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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貴人把心一橫,“嫔妾有一法子……”
江常在一事還未有個定論,徐淑妃幾番查探,幾乎将禦藥房裏叫得出名字的大小人物都拎去審個徹底,燕貴妃心中又惱又急,可到底對方是奉了皇上旨意辦事,她也不好插手。
哪知隔得幾日,皇上突然降旨,晉升儲禧宮貴人崔氏為從四品芳儀,消息一傳開,宮中人人為之吃驚不已。
而此時的怡祥宮中,正在跟柳霜學剪紙的蘇沁琬得了消息,手中動作一頓,臉上笑意漸漸隐了去,低着頭一言不發。
柳霜見她如此模樣,暗暗嘆息一聲,轉過身去問傳消息的秋棠,“可知皇上為何如此突然便觐了崔貴人位份?”
“奴婢也不清楚,只知道皇上前些日子曾宣崔貴人到龍乾宮去,但也只小半個時辰崔貴人便離開了。這些日子皇上一直傳召工部幾位大人觐見,并未再宣其他娘娘。”
蘇沁琬複又拿起手上剪了一半的紙,細細地裁,仿佛全然不在意秋棠的話。
柳霜見狀想說幾句安慰之語,可轉念一想便放棄了。皇上是個有為君主,又豈會為宮中女子所停留,今日不是崔貴人也會有別人,如今崔貴人仍未侍寝,假若将來她侍了寝……
所以,昭儀娘娘,她是總會經歷這一步的,畢竟,皇上不是她一人的夫君!
“娘娘,郭公公求見!”淳芊進來禀。
蘇沁琬重又漾起笑容,“快快有請!”
一語既了,大總管郭富貴捧着個漆黑方盒走了進來,行了禮便恭恭敬敬地呈給她,“奴才奉皇上之命,特來給娘娘送東西。皇上說,現如今能追回來的均在此處,其餘的是否要原樣賠,純看娘娘意思。”
蘇沁琬心中疑惑,打開那盒子一看,見裏頭赫然放着一疊單據,細瞧之下,最上面那張被一把鎖匙壓着的竟是京中最大的銀莊聚寶莊的存單。她随手拿起一張看,一眼便認出上頭所列之物均是當初父母所留給她的東西!
“這、這是……”她顫聲道。
郭富貴笑眯眯地道,“這自然是娘娘的東西,如今不過是物歸原主。”
蘇沁琬眼圈一紅,連忙垂下眼睑掩飾淚意,緊緊将那盒子抱在懷中,這是她父母留給她的東西,想不到還會有回來的一日。
不是說皇上最近很忙的麽?怎還有空閑為她讨回失去的一切!
☆、75
原樣賠……他這是讓自己決定如何處置孫家那些人……
不用說她也清楚事隔多年,那些東西是斷不可能全數追回的,能追回大部分已屬不易,若是皇上給孫家下了命令,讓他們全部歸還,孫家定是不可能做得到。為了平息天子之怒,他們必然會尋自己求情,而皇上,這是将是否要饒恕孫家的選擇權交到了自己手上!
“裏頭那把鑰匙,是皇上暫且為娘娘辟的一方庫房放體已東西,娘娘若是瞧中了哪處更合意的,盡管命人将它們搬個去處便是。只不過因東西太多,故并未全然搬進宮裏,餘下的均存在聚寶莊,皇上說了,任由娘娘決定去處,若是想搬進宮來也無妨。”郭富貴又道。
先搬進來的大多是蘇沁琬的陪嫁,餘下的蘇家財物便是存在外頭。
見蘇沁琬愣愣的不及反應,郭富貴又笑眯眯地道,“有兩件事,許要回禀娘娘,孫家大公子半月前當差,遇上好些個流氓打架,他上前制止時卻不小心被誤傷,如今斷了腿在家中養傷,據說雙腿許是保不住,下半輩子估計得卧在床上。”
蘇沁琬一驚,卻又聽對方道,“孫老爺為了尋名醫救治兒子,幾乎是散盡了家財,也是這兩日之事,孫家庶出的兩位姑娘先後許給了南邊來的兩名富商。”
蘇沁琬心思一動,散盡家財遍尋名醫救治兒子?這不太像她那位利欲熏心的舅舅會做的事。散盡家財……她倒是相信是為了籌銀子追回蘇家的財物,畢竟,皇上出了面,他縱是再不甘不願也不能不照辦。
至于那兩個庶出姑娘,估計是被她們的好父親當貨品般賣了,雖然是庶出,但好歹也是官家姑娘,許給商人算是低嫁,若是她們懂得籌謀,未必不能有好日子過。
至于心性高的孫若蓮,總歸也是嫡女,孫進榮自是未必肯讓她低嫁,再加上還有江氏護着……江氏再刻薄貪婪,對女兒卻是極好的。
“奴才還有別的差事,暫且告退了!”郭富貴躬着身告辭,蘇沁琬又謝過了他,才讓芷婵把他送出了門。
蘇沁琬有些迷茫地靠坐在椅上,孫家這些糟心事一件接一件,孫培策的斷腿,若說是意外,她是無論怎樣也不會相信的,可若說是皇上命人動的手腳,她更不會相信,他是一國之君,孫培策連讓他對付的資格都沒有,摁死他比捏死一只螞蟻還容易,實不必用這些隐蔽的手段。
那又會是什麽人動的手?
想了一會着實是想不出,她便幹脆抛開了。孫家經此一事元氣大傷,折了嫡長子,次子不成器,孫進榮的官位也到了頭,皇上在位一日,他都不必想再進一步。
她輕嘆口氣,若是她趁機報複,孫家此生再難有翻身機會,若是再早些,早到剛得知盧嬷嬷落入他們手中的那時,她再狠之事或都能做得出,可如今,盧嬷嬷安好、父母留給她的東西大部分已經拿回來了,早些年受的委屈,如今想來好像也不算什麽了,最讓她痛恨的孫培林也死在了盧嬷嬷手上,陰狠的孫培策得了報應,一生期望官運亨通的孫進榮也徹底斷了念想……
這樣一想,痛打落水狗确是沒有意思,畢竟,那也是她的娘親唯一的親人……
隐隐似是可聽打更聲,一下又一下,更像是敲在蘇沁琬心中。滿懷淩亂思緒糾纏着,一會是趙弘佑為她所做的一切,一會又是崔芳儀無故晉升,她睜着眼睛盯着帳頂望了一陣子,又翻來翻去,也不知什麽時候,才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次日一早,芷婵在外頭叫了幾聲不見起,忍不住掀開層層帷幔走了進來,“娘娘,該起了,時辰不早了!”
好半晌,方聽到帳裏一陣鼻音,“……嗯。”
芷婵又等了一會,卻依然沒有聽到起身的響動,忍不住又輕喚道,“娘娘,時辰不早了!”
這一回卻再沒有聽蘇沁琬的回音,芷婵心中一突,連忙揭開帳子,見蘇沁琬靜靜地躺于衾內,臉色透着不正常的紅,不由得大吃一驚,伸手去碰,觸手滾燙。
這一場突如其來的病打了芷婵等人一個措手不及,一面連忙着人請太醫,一面又擰了冷毛巾覆到蘇沁琬額上為她降溫。
蘇沁琬迷迷糊糊的自是不清楚身邊的丫頭都急得個個直冒汗,她想着睜眼起來,卻又覺得眼皮似有千斤重,身子更是軟綿綿的無甚力氣。
到她終于緩緩地睜了眼,卻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坐到床邊,關切地望着自己。濃長的眼睫撲閃了幾下,微張着嘴欲開口,鼻子便被對方輕輕捏住搖了搖,随即是一聲無奈的輕嘆,“朕不過數日未得空,怎的活蹦亂跳的小狐貍便成了病狐貍?”
蘇沁琬鼻子一酸,從被子裏朝他伸出臂去,委屈地直望着他,望得趙弘佑嘆息更重,終是伸手過去地攬她入懷,一邊手探到她額上,見溫度消退不少,總算是放下心來。
“這般嬌弱,日後有了孩兒可怎生是好?”在她鬓角親了親,心疼又無奈。
“皇上怎的來了?”蘇沁琬鼻音有些重,悶悶地問。
“朕的小狐貍突然病了,朕能不來麽?你若是省心些……”一語未了卻又止了聲音,她若省心些又如何?他便不會一聽她病了便扔下未批閱完畢的奏章,一拂袍角便急匆匆地過來了?
頭疼地揉揉額角,總覺得這段日子的自己有些不太對勁,可具體是哪裏不對勁,他又分不出個所以然來。
“臣妾不省心,皇上便會厭了臣妾麽?”蚊蚋般的聲音從他懷中傳出來,讓他又是想嘆氣。
“你就是愛胡思亂想,方使得邪風這般輕易入體!省不省心都是這般了,朕還能有什麽法子!”微用上力度在她腰間掐了掐,沒好氣地道。
“娘娘,藥煎好了!”芷婵捧着藥碗輕手輕腳地走了進來,低聲道。
蘇沁琬抱着趙弘佑的腰身,在他胸膛上蹭了蹭,得寸進尺地要求道,“臣妾要皇上喂!”
芷婵手一抖,差點把藥碗都打翻了,哆哆嗦嗦地向趙弘佑望去,卻見他氣惱地瞪着懷中的小腦袋,只一會的功夫又揉了揉額角,看似粗魯實則溫柔地将主子安置在床榻上靠坐好,動作停頓須臾,像是氣不過地伸手在主子臉上掐了一把,這才伸手向她,示意她将藥給他。
她連忙将藥碗遞過去,垂着頭侍立一旁目不斜視地盯着腳尖,嘴角弧度微微上揚。
崔芳儀突然晉升,擔憂的并不只自家娘娘一人,她心中也是憂慮得很,娘娘初次晉位份還是在侍寝過後,而這位崔芳儀還未侍寝便晉位,不得不說實在讓她放心不過。
如今見皇上對娘娘是一如既往的寵愛,她方稍稍安下了心。
耐心地喂了藥,又為她擦拭了嘴角,見蘇沁琬自動自覺地又偎入自己懷抱中,趙弘佑失笑地捏捏她的臉蛋,幹脆便脫鞋上床,摟着她靠在床上說着話。
“皇上派人送來的東西,臣妾都收到了。那事便就此為止吧!”蘇沁琬在他胸膛上畫着圈圈,低低地道。
她已經處于孫家衆人仰望猶不可及的高度,為難他們實在沒必要。況且,凡事做得太盡太絕終是有失厚道,對親人趕盡殺絕,她自問尚未有那樣的狠心腸。
對她的選擇,趙弘佑也是在意料當中,在蜜罐裏長大的小姑娘,縱是受了幾年薄待,可那柔軟的心性又怎會輕易變得了去,況且,那幾年也一直有忠心耿耿的盧嬷嬷真切地關愛着她。蘇家父母十年的寵愛、盧嬷嬷十四年如一日的真心關懷,這些,足以将她心中那不足四年的委屈抹平。
趙弘佑親了她額角一記,啞聲道,“好……”
自他下了命讓孫家歸還蘇家財物後,只不過小半月,孫進榮父子便生出了向蘇沁琬求情之意,着江氏尋到儀郡王妃處去,請儀郡王妃帶話。只是,儀郡王妃是個精明人,估計是看出蘇沁琬與孫家關系微妙,只一味推搪着,急得孫家衆人愈發的亂了陣腳。
一月之期眼看就到,又遇上長子出事,孫進榮簡直焦頭爛額,更是四處托人尋進宮的門路,只為了見蘇沁琬一面。
如今蘇沁琬手頭上的蘇家財物,有一部分是從孫家那處讨回的,有一部分卻是他私下着人尋回來的,另一部分,仍由着如今的孫進榮一家人四處奔波着尋找。這些,他自然不會對蘇沁琬說。
蘇沁琬在他懷中擡眸,對上他正溫柔地望着自己的雙眸,突然伸出手去遮住了,糯糯地道,“皇上不許這般看着臣妾!”
趙弘佑啞然失笑,拉下她的手放在唇邊親了親,“為何不許這般看?”
“皇上這般看着,臣妾便不想讓皇上離開,到時皇上豈不是要惱了臣妾?”蘇沁琬摟緊他的脖子,在他肩窩處直蹭,蹭得趙弘佑癢癢得直笑。
抱着這明顯趁病撒嬌的小狐貍溫聲軟語了好半晌,總算将她逗得嬌笑不止,他終是擔心她在病中,又連忙柔聲哄着她睡一會。
直到蘇沁琬聽話地睡了過去,他才在她額上落下憐惜的一吻,又吩咐了芷婵等人用心侍候,才擡腳大步出了門。
翌日,蘇沁琬在淳芊的服侍下喝了些清淡的粥,又服了藥,便見半菱掀了簾子走進來,“娘娘,清妃娘娘到了!”
清妃?蘇沁琬一怔,未及細想,夏清妃已經袅袅婷婷地搭着宮女墨香的手走了進來。
“聽說昭儀妹妹身子抱恙,本宮心中擔憂,遂來看看,如今妹妹可大好了?”清妃落了座,輕輕柔柔地問。
“勞娘娘挂心,臣妾已經大好了!”蘇沁琬不明對方來意,心中謹慎。
“這就好,免得讓宮裏人取笑,只道妹妹氣性大,皇上不過剛剛晉了崔妹妹位份,轉頭昭儀妹妹便病了。”清妃掩嘴輕笑。
蘇沁琬頓時便明白了,敢情這位是來看笑話的。只是,一向清高自許的夏清妃,如今倒做出這樣的舉動,與她當初那清冷仙子般的形象大相徑庭,實在讓她有些不敢相信。
“娘娘當初都好好的,如今還能有閑情到臣妾這裏來,臣妾又怎敢輕易倒下。”蘇沁琬微微一笑,一臉真誠地道。
清妃笑容頓時便凝在臉上,不過片刻便冷笑一聲道,“是啊,當日昭儀妹妹一朝得勢,本宮都未放在心上……只不過,你确定自己被崔芳儀取代後,還有本宮如今這般的日子?”
不等蘇沁琬答話,她又道,“江常在如今躺在床上不死不活,昭儀妹妹真的以為失寵後的日子會比江常在好?皇上今晚便會重翻綠頭牌,妹妹又是在病中,縱是皇上有心,只怕也不能了。而崔芳儀卻是不同……”
說完,她輕輕拍了拍衣裙,施施然地起了身,沖着蘇沁琬一聲嗤笑,随即轉身離開了。
蘇沁琬只覺心亂如麻,輕輕将手覆在胸口處,努力壓着裏頭越跳越激烈的心腔。
她是後宮嫔妃,是皇帝三千後宮佳麗中的一員,在她之前、在她之後,皇上都會有其他人,這些,她早就已經知道,并且也有了心理準備,可這一日真的到來時,她卻覺得有些難受,難受得她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娘娘……”淳芊擔憂地扶住了她。
蘇沁琬勉強向她扯出一絲笑容,“沒事,我只是覺着有些累了,先躺一會,你先下去,若無要緊事莫要讓人前來打擾。”
将最後一本奏折批好後,趙弘佑籲了口氣靠在椅背上,合上眼養神。今日在朝堂上又被朝臣逼着立後一事,他推搪了幾句,那些老家夥順勢轉了話鋒,又再提及龍嗣,只道大齊皇室不能無後,皇上需遍灑雨露,恩澤後宮,也好讓大齊早日後繼有人。
子嗣……的确是需要了,可如今小狐貍在調養着身子,短期內要為他孕育子嗣卻是不可能。想到此處,他不由得有些心煩意躁。
“皇上,該翻牌子了!”敬事房的總管太監提心吊膽地捧着滿盤牌子走了進來,近一年來,翻綠頭牌幾乎成了形式之事,可今日他得了儲禧宮及蘊梅宮的示意……
“退下!”趙弘佑正煩着呢,又哪有這樣的心思。
“皇上已經好些日子不曾宣嫔妃侍寝了,長此以往,又怎樣綿延大齊基業?請皇上翻牌子!”總管太監‘撲通’一下跪在地上。
趙弘佑正要喝斥,白日朝臣們逼問子嗣的一幕又在腦中浮現,他煩悶地随手從那盤子中抽出一塊扔到地上,“就她吧!”
總管太監大喜,“奴才這便着人安排!”
動作迅速地将地上的綠頭牌撿了起來,行了禮後飛快地退了出去,到了廊下卻撞上了一個人,擡頭一看見是大總管郭富貴,連忙點頭哈腰,“郭公公見諒,我這趕着去安排侍寝之事呢!”一面說一面擡腿又要走。
“回來,今日皇上翻的是哪位娘娘的牌子?”郭富貴叫住他問。
“儲禧宮崔芳儀!”
☆、76
趙弘佑心不在焉地接連灌了好幾杯茶,直到有輕柔的女子聲音在殿內響起,“嫔妾恭請皇上聖安!”
他擡眸望去,對上一張緩緩擡起來的臉龐,細看之下認出是他剛封不久的芳儀崔氏。
他今晚翻的竟是崔氏的牌子?
目光落到崔芳儀身上,見她身上披着一件繡着紅梅的輕紗,薄得幾乎透明的輕紗根本無法遮掩裏頭的美好春.光。他一時有些恍惚,印象中好像不久之前也有這樣一位女子,披着輕紗怯怯生生地站在他的面前。不,那女子比眼前這位更嬌、更媚,更讓他放不下。
放不下……是了,那小狐貍如今正在病中,也不知怎樣了?那樣嬌氣的一個,連喝個藥都要他親自喂,離了他,可是會乖乖喝藥?這樣的天氣,雖有些涼意,可卻算不得冷,她這樣都能病一場,可見夜裏睡得不安份。細想起來,他好像許久沒陪着她入睡了,嗯,下一回得好好看看,看他不在的這段日子,小狐貍是不是養成了什麽壞的睡癖。
眉眼又掃到崔芳儀身上的輕紗,他心思一動,好久未見小狐貍披這樣的紗裙,等她身子好了,定讓她披上一件侍寝,她更适合紅色,到時尋件紅色的給她,那模樣一定誘人極了!
嗯,也許他得吩咐人多做幾件這樣的紗裙,待兩人私下相處時便讓她這般穿着,各樣顏色的均來一件,輪着來……
思緒越飄越遠,到後面,腦子裏全是蘇沁琬披着各式紗裙沖她嬌媚地笑的惑人模樣,讓他更是心馳神往,直到眼角再瞄到崔芳儀的身影,他方再伸手去端茶碗,淡淡地道,“免禮!”
會晉崔氏的位份,不過是為嘉獎她上回獻策,雖然那法子甚是粗糙,根本經不起推敲,但畢竟給他提了個醒,也給了工部那些人靈感,故他才提了她的位份,權當是獎賞。
崔芳儀見他神色淡淡,讓她根本看不透喜怒,心中也極為不安。她偷偷地擡眸望過去,見男子靜靜地坐着品茶,燭光投到他清俊的臉龐,給他整個人添了幾分朦胧之感,那人舉手投足間均是掩不住的貴氣,凜然不可侵犯,卻讓她不由得亂了心跳。
委身給這樣一位英俊又有絕對權勢的極品男人,好像并不是一件值得難過的事!
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她站得愈發的不安,可眼前的男子卻依然一言不發,不動如山,似是将周遭所有都忘了個一幹二淨一般。
她一咬牙,上前幾步更柔更輕地道,“皇上,時候不早,該就寝了!”
趙弘佑皺眉朝她望去,燭光中的女子如夢似幻,可唇邊的嬌羞笑意卻是清晰可見。要是他的小狐貍,此時必定撲上來摟着他撒嬌賣乖,嬌滴滴地讓他就寝,定不會這般故作姿态。
再也按捺不住,他猛地起身,一拂袍角大步往殿門外走,“你自個兒歇息去吧,朕還有事!”
崔芳儀愕然,微張着嘴望着他的身影越行越遠,終忍不住追上去,“皇上,這麽晚您還到哪去?嫔妾……”趁着門被打開後往裏鑽的夜風迎面撲來,冷得她直打哆嗦,瞬間便醒悟自己幾乎是不着寸縷,她連忙又退了回去,眼睜睜地望着那個挺拔的身影消失在眼前……
一直在外頭候着的郭富貴見皇上突然便走了出來,頭也一回地大步離開,他不及細思,連忙小跑着跟上前去,越走越覺得奇怪,這個方向,似是往怡祥宮去的。這個時候,昭儀娘娘定是就寝了,皇上往那處去又是為何?
怡祥宮中的蘇沁琬,自得知今晚皇上果如清妃所說的那般,翻了崔芳儀的牌子後,愣愣地坐了半晌,才低頭垂眉地吩咐芷婵淳芊服侍她就寝。
換了寝衣躺在衾內,不知怎的覺得今晚真是冷得很,冷得她四肢百骸都是涼意。她輕輕地按在心房上,裏頭的心跳‘撲通撲通’的,不疾也不徐,很平靜,可是卻有些悶。
這是遲早的事啊!從夏清妃,到她蘇沁琬,再到如今的崔芳儀,再是正常不過了。她能擠掉夏清妃的位置,自然也有旁人能取代她,如此更替,本就是後宮常态。
道理她都想得明白,可就是無法緩解心中的難受。
‘呼’的一聲,直接拉過錦被将自己從頭到腳蓋得嚴嚴實實,好像這樣便能将那些煩人的情緒擋到外面去一般。
“你這是做什麽?把自已蓋成這般模樣還能透氣?睡得沉了嫌熱還不把被子都踢掉?難怪這樣的天氣你都能病上一回!”低沉又含着不滿的男聲驀地在屋內響起,蘇沁琬一怔之下,錦被便被人掀了開來。
她傻乎乎地望着突然出現在眼前的男子,一時竟無法反應。
“皇、皇上?”
将她的小腦袋從被窩中挖出來後,趙弘佑微微一笑,見她這傻愣愣的模樣實在喜人,低下頭去在她唇上一咬,滿意地聽到她‘呀’的驚呼一聲,随即雙手捂嘴,烏溜溜的眼珠子朝他轉來轉去,半晌之後撲閃撲閃眼睫,歪着腦袋不解地問,“皇上怎的會在這裏?”
趙弘佑板起臉,故作不高興地道,“你不樂意見朕到此?既如此,那朕便回華恩殿去!”
一面說,還一面作了起身欲離開的姿勢,哪料到蘇沁琬極快伸出手去抱着他的腰,大聲道,“不許去!既來了便不許再去!不許不許!”
也不知是她撲得猛還是趙弘佑起得急,這一下竟是差點就撲到床下去,吓得趙弘佑連忙回身摟緊她,正想着教訓她冒失,卻見蘇沁琬眼裏頓時便含了兩汪熱淚,只眨眼間,鬥大的淚珠便砸到他腿上。
“不許去……”難為她掉着淚還不忘強調,小身子也可勁地往他懷中鑽,那雙纖細的手臂竟是充滿了力量,将他抱得緊緊的,讓他一時竟動彈不得。
“不許去,我不許你去……”嗚咽着的聲音含着無盡的委屈與堅持,讓他的心瞬間便軟成了一團,嘆息着抱起她親了親,濕濕鹹鹹的味道。
“好,不去,不去,朕就陪着你,哪裏也不去……”嗚嗚的哭聲似細細密密的針一般直往他心上紮,他只管親着她,安慰着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說的是什麽話。
“真、真的?”蘇沁琬抽抽答答地仰着臉問。
“朕幾時騙過你了?”趙弘佑無奈,扯過一旁的帕子為她擦去眼淚,數落道,“總是哭,你數數這段日子自己哭了幾回?再這般哭下去,遲早整個怡祥宮都被你的眼淚淹個幹淨!”
蘇沁琬乖乖地任由他動作,雙手卻緊緊地揪着他的袍角,似是怕他溜走一般。
“好了!”見她瞬間又變成乖巧可人的小姑娘模樣,趙弘佑唇邊含笑,湊過去在她臉蛋上親了親,喟嘆着将她摟進懷中,靠在床頭上。
蘇沁琬也不知自己為何會突然便掉了眼淚,可這個人在她心中正難受的時候突然便出現在眼前,讓她的眼淚不受控制地流了下來。
如今他又是用這種溫柔又無奈的語氣安慰着自己,輕輕柔柔地抱着她,身上的涼意竟不知不覺地散去了。
她在那個溫暖寬厚的胸膛上蹭來蹭去,像是依戀主人的小動物一般,蹭得趙弘佑輕笑不止,又憐又愛地低下頭在她唇上連連親了好幾口。
“小狐貍,早日好起來,日後好好顧着身子,再不許生病!”
“好……”軟軟糯糯的回應。
“皇上怎麽來了?今夜不是、不是……”頓了一會,蘇沁琬終是忍不住問了這個問題。
趙弘佑也是一怔,是啊,他怎麽就鬼使神差地過來了,明明今晚他翻了別人的牌子,如今理應在華恩殿中才是,怎的就會到了怡祥宮,由着小狐貍抱着他哭了一場呢?
兩道濃眉不由自主便擰了起來,這個問題,實在讓他不解,一時半會的他自己也尋不到答案,自然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她。
蘇沁琬見他不回答,也不在意,總歸他如今是在自己的身邊,唇邊不自禁地漾起了歡喜甜蜜的笑容,讓趙弘佑看了個正着,那些糾結的問題一下便抛到了九霄雲外,伏下去那甜膩的笑靥上親了又親,着實是愛得不行。
他的小狐貍,還是适合這般嬌嬌媚媚甜甜地笑。
良久,蘇沁琬期期艾艾地道,“皇、皇上,臣妾、臣妾還未痊愈,若是、若是傳給了皇上可怎生是好?”
趙弘佑失笑,“那小狐貍這是讓朕離開?”
蘇沁琬立即緊緊抱着他的臂膀,彎彎的柳葉眉卻苦惱地蹙了起來,半晌之後,她驀地展顏一笑,仰着臉在趙弘佑臉上親了一記,嬌憨又得意地笑道,“不管了,皇上老說臣妾是只媚惑君王的小狐貍,臣妾總不能白擔了這罪名,今晚便作一回狐貍吧!”
趙弘佑一愣,随即哈哈大笑,捏着她挺俏的鼻子搖了搖,忍俊不禁地道,“好,那朕今晚便再當一回商纣王,陪着這只媚主的狐貍!”
蘇沁琬笑得更開心了,眉眼彎彎,臉蛋浮現淡淡的一層粉色,重重地在他唇邊親了一口,異常清脆響亮地應了一聲,“好!”
次日一早,整晚孤身留在華恩殿的崔芳儀,是白璧無瑕地離開的,而她離開後不久,趙弘佑便也從怡祥宮中離開了。一時間,皇上并沒有寵幸崔芳儀的消息便如長了翅膀一般在宮裏四處傳開了。
崔芳儀這一路上自然是感覺到那些有意無意地落在身上的目光,她咬着牙,将心中所有的羞憤壓下去,仰着頭挺起胸走得畢直畢直。
她,怎麽可能讓這些不知所謂的女人看她的笑話!
“難為崔姐姐了,皇上一大清早便從昭儀娘娘宮裏出來,直接便上早朝去了。”路上遇到往漱勤殿請安的陳貴人,對方別有所指地道。
崔芳儀腳步一頓,随即淡然無波地道,“陳貴人有這個空,倒不如收拾收拾到皇上跟前露露臉,指不定還能升升位份,總不好一輩子在這貴人位上老死吧!”
陳貴人臉上一僵,好一會才勉強扯起一絲笑容,“勞崔姐姐費心了!”言畢再不多話,加快腳步便離開了。
望了一眼她的背影,崔芳儀冷笑一聲,就憑這樣的貨色也敢在她面前裝模作樣?
愉昭儀……原來昨夜皇上匆匆忙忙離開是去了她那裏,她不是有病在身的嗎?為何還能引得皇上棄她而去?這個愉昭儀,在皇上心中到底是個怎樣的存在?
若是真的寵愛她,又怎會寵得這般張揚,讓她成了後宮衆人的眼中釘?這樣的做法,明明就是典型的靶子寵妃啊!
她不由得皺起了眉思忖……
☆、77
宮中種種議論蘇沁琬自是無暇理會,再者,那晚趙弘佑只是摟着她規規矩矩地睡覺,并不似其他人所想像的那般旖旎。當然,間中皇帝陛下偶爾偷個香之類的可不包括在內。
芷婵卻對此喜憂參半,娘娘盛寵自然是好,可是她卻是在病中,病中仍留下皇上終是不甚好,萬一皇上也染了病,哪怕并不與她相幹,但追究起來到底難逃責任。便是皇上無恙,但旁人提及此事也只會說娘娘媚主,便是病中也不安份。
可是,當她看到蘇沁琬較之早兩日明顯好了許多的氣色,所有的勸說之語又咽回了肚子裏。
事情都已經發生了,再多說也于事無補。只盼着皇上的眷顧能長長久久的,只要皇上願意護着,又哪有旁人置喙的餘地!
不提徐淑妃與夏清妃二人聽聞此事是如何氣惱難當,只說燕貴妃,先是被徐淑妃借江常在掀起的風波打了個措手不及,緊接着又被對方搶了個先,提前與敬事房那邊打了招呼,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