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二回,這只小狐貍自顧自地在他懷抱中睡過去
你們才是!”
周源無奈,“屬下遵旨!”
現今的禁衛軍,中樞那些人本出自喬家軍,喬家父子幾人相繼戰死後,部分喬家軍編入大齊軍隊,但卻有部分忠于喬家的将士,甘願放棄功名隐入喬府,這批人後來便被喬英淇陸續安插入皇宮。
有時趙弘佑會想,當年父皇對母後有那樣深的惡感,嘴上也多次嚷嚷着要廢後,可始終未能成事,除了因為母後是太.祖皇帝親自為他擇的妻子,本身又是出自滿門忠烈的鎮國公府外,也許還因為顧忌着她手上的這批曾經讓敵軍聞風喪膽的喬家軍。
周源領命而去後,他心情煩悶地也出了門,将郭富貴等人摒得遠遠的,一個人獨自在宮內漫無目的地行走。
“奴才小安子恭請皇上聖安!”小太監有些尖的嗓音将他從淩亂的思緒中喚醒過來,他擡眸一望,既是不知不覺走到了怡祥宮門外。
“起吧,昭儀娘娘可歇下了?”他斂斂神色問。
“奴才出來前娘娘還未歇下,正與芷婵說着話。”小安子恭恭敬敬地回道。
“嗯。”趙弘佑點點頭,思考了一會後便大步進了宮門。
左右都到了此處,便去瞧瞧那小狐貍去!
而此時的蘇沁琬,正因想明了心事而輾轉難眠,幹脆又起身披着外衣靠在了屋內的湘妃榻上失起神來。
“小狐貍想到了好事,竟笑得如此歡喜?”突然在屋裏響起的聲音讓她一下便回過神來,擡眸一瞧,見方才正想念着的人立于眼前,一時竟有些愣住了。
趙弘佑微微一笑,伸手過去在她臉蛋上輕輕地摩挲,那一陣幼滑細膩的觸感,讓他緊蹙着的眉頭不知不覺便舒展了幾分。
蘇沁琬捧着他撫着自己臉蛋的大手,眸光閃閃亮地望着他,“皇上怎的過來了?”
“嗯,來瞧瞧小狐貍可有背着朕幹壞事。”趙弘佑心不在焉地回答。
蘇沁琬從榻上跳了下來,踮着腳尖摟着他的脖子,臉蛋貼着他的嬌滴滴地道,“臣妾才不會幹壞事……”
這樣貼心依賴的舉動讓趙弘佑不由自主便勾起了笑容,雙手圈着那不盈一握的纖腰,微一用力将她抱了起來,讓那雙白嫩的腳丫子踩着他的鞋面,在她臉蛋上親了親,“地上涼,可不許光着腳走來走去的!”
“好……”蘇沁琬軟軟糯糯地拖長尾音回了一句。
趙弘佑簡直要被這粘人的嬌嬌柔柔的小姑娘哄軟了心,滿腹柔情地在她臉上一下又一下地親着,從光潔的額,到挺俏的鼻,最後落到那泛着如三月桃花般紅潤的唇上,輾轉纏綿。
蘇沁琬柔柔地攀附着他,微仰着臉承受他溫柔又充滿憐愛的親吻,也許是明了心中事,她只覺得心底處有一股甜滋滋的感覺一點一點在四肢百骸滲透開來,甜得她無盡歡喜。
“小狐貍……朕的小狐貍……”如夢似幻的輕喚化在唇瓣,蘇沁琬終忍不住将他摟得更緊,并且怯怯地開始回應,剎時間,原本的和風細雨一下便變成了狂風暴雨,一下比一下急促,一下比一下熱烈,讓她有些招架不住。
直到身體觸及軟綿的被褥,她才察覺自己不知不覺竟被對方壓到了床榻上。
“等、等一下!”她掙紮着要推開他,可趙弘估如今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又哪還能停得下來,一邊在她臉上、身上親,一邊急切地去扯她的衣裳,那繁亂的帶子扣子讓他徹底耐心欠奉,一用力,‘嘶啦’一聲便扯得七零八落。
蘇沁琬何曾見過他這般急切的模樣,心中竟是生出幾分驚慌之意來,一面垂死掙紮地伸手去撿那已經被扯到地上的衣裳,一面結結巴巴地道,“等、等等,臣、臣妾有、有話要說……”
“嗯,等一會再說,如今朕不得空!”趙弘佑很幹脆地拒絕了,大掌在她身上四處點火,試圖将她早些做好準備接納自己。
這小狐貍嬌氣得很,不能強自闖關,否則指不定如何哭呢!
不得空?饒得是城門已經徹底失守,敵軍兵臨城下,蘇沁琬也不由得有些好笑。這一下,倒讓那點點驚慌一下便消散了。
正想着嬌嗔他幾句,哪料到敵軍突然發動進攻,她一個不着悶哼一聲,下意識便抱着身上那壯實的軀體,直到那點痛楚漸漸退了下來,方帶着哭音在趙弘佑背上捶了一記,“壞蛋,又是這樣,一點也不讓人作作準備!”
“好,朕是壞蛋,專門欺負小狐貍的壞蛋!”趙弘佑幹幹脆脆地承認了,随即攻勢更為猛烈,讓蘇沁琬再說不出話來。
跳動着的燭光投到垂到地上的帷帳上,映出裏頭纏綿一起的人影,偶爾的一陣陣輕喃低吟,以及帷帳上金鈎撞擊的輕微響聲,更是讓人增添遐想。
“皇上有心事。”累得連動動手指都覺得困難的蘇沁琬,正被餍足了的皇帝陛下摟在懷中,她蹭了蹭那汗濕的胸膛,柔柔地道。
趙弘佑一怔,輕捊她滿頭青絲的大手便止了動作,他垂下眼睑,嗓音猶帶着幾分低啞,“小狐貍為何會有此一說?”
“就是一種感覺,臣妾也說不清,就是感覺皇上有心事。”蘇沁琬打了個呵欠,往他懷裏直鑽。
趙弘佑失神地地凝視着懷中這張布滿春.情的臉龐,心中有絲絲異樣的感覺冒了起來,小狐貍……
蘇沁琬正睡得迷迷糊糊的,突然感覺原規規矩矩地摟着她的大掌又不安份地游移起來,一個激零便清醒過來,也顧不得身體上的疲累酸痛,用力從那個厚實的懷抱中掙脫開,抱着被衾一卷,便逃到了大床的另一邊,嘟嘟囔囔地道,“不要了不要了,我要睡覺,要睡覺……”
趙弘佑被她這幹淨利落的動作,以及身上的涼意驚了驚,待發現身上的被子被對方卷走,不禁好笑地挑挑眉,一手撐着腦袋朝縮到被子裏頭的蘇沁琬勾勾手指,“小狐貍乖乖過來,若是讓朕親自去捉,那下場可就……”
蘇沁琬從被窩裏探出一雙水靈靈的眼眸,長長的眼睫眨巴眨巴了幾下,只一會的功夫,兩道秀眉便微微蹙了蹙,似是在考慮着該自投羅網呢,還是再垂死掙紮一番。
罷了罷了,識時務者為俊傑!
她撅着嘴委委屈屈地一點一點往好整以暇地望着自己的男子身邊挪過去,口中也不知在咕哝着什麽。趙弘佑豎起耳朵細聽,也只是朦朦胧胧地聽到幾個字,他也不多作理會,反正料定不會是什麽好話就是了。
待蘇沁琬挪到離他半個手臂的距離,他猛地伸手過去,将她用力一扯,直扯進懷中緊緊地摟着,随即低下頭去在那小巧的鼻尖上輕輕咬了咬,“不聽話的小狐貍就該罰!”
蘇沁琬‘哎呦’一聲,眨眨瞬間冒出水汽的大眼睛直往他臉上瞅,瞅得趙弘佑又好笑又好氣,終又是忍不住在那鼻尖上親了親,“好了好了,嬌氣包,朕根本不曾用力!”
“皇上力氣大得很,一丁點力道便讓臣妾受不住了……”蘇沁琬趁機控訴。
趙弘佑失笑,摟着她親了又親,“說你嬌氣便嬌氣,歪理還挺多。”
察覺他似是沒有再動手動腳的意思,蘇沁琬松了口氣,主動地偎入他懷中,秀氣地再打了個呵欠,一面蹭着他一面道,“有皇上在呢,嬌氣嬌氣又怎麽了……”說到後面,聲音漸弱。
趙弘佑愣了愣,滿眼複雜地盯着她看了好一會,這才輕嘆一聲扯扯被子,将兩人蓋好,再低下頭在蘇沁琬額上親了一記,低低地道,“睡吧……”
靖王府正院內,靖王妃楊汀柔從夢中醒來,發覺枕邊人不在身邊,心中一驚,連忙起身披好外裳趿鞋下地。值夜的婢女聽到裏頭響聲,連忙推門進來,“王妃,您怎的醒了?”
“王爺呢?”
“王爺半個時辰前到書房去了,夜裏涼,王妃又有孕在身,還是趕緊躺下吧,王爺許是快回來了。”婢女輕聲勸道。
“睡了半宿,如今卻是精神得很,王爺可是有公事?”楊汀柔搖搖頭,阻止她欲扶着自己到床上去的動作。
“瞧着倒也不像,哪有人睡到一半便起來辦公的?”
楊汀柔深以為然,扯過架上挂着的衣裳往身上套,“我到書房去瞧瞧。”
‘吱呀’的一下開門聲,緊接着便是刻意放輕,但也讓楊汀柔極為熟悉的腳步聲,不過一會,靖王趙弘瑾便走了進來,見原本好夢正酣的妻子已經醒了過來,連忙上前輕摟她在懷中,柔聲道,“怎的醒了?可是我吵到了你?”
見他歸來,楊汀柔松了口氣,任由他抱着自己到了床上,輕輕撫着那張剛毅又不失溫柔的臉龐,“王爺怎的不歇息,可是有公務?”
“睡了一會醒過來,卻怎麽也無法再入睡,所以幹脆便到書房裏坐坐。你如今有孕在身,正是要多多歇息的時候,快睡吧,我就在這陪你,哪也不去。”趙弘瑾親了親她的唇,輕聲道。
“好。”楊汀柔紅着臉點了點頭,乖乖地躺了下去。
趙弘瑾微微一笑,成親這段日子,這小妻子仍是改不了愛臉紅的毛病,只要他對她作些稍親密的動作,便能瞬間讓她浮現紅霞。
身邊那仿似帶着香甜氣息的均勻呼吸噴到他耳邊,不知多久,他若有似無地嘆息一聲。
宮宴上皇伯母的異樣,一直讓他放不下心來,他隐隐有種感覺,皇伯母對母妃那‘面善’絕非是好事,可到底是什麽,他又分不清。
☆、83
次日一早,趙弘佑便在蘇沁琬的服侍下梳洗更衣,待要出門的時候,卻感覺袖口被扯住了,他低下頭一望,見一只白皙柔嫩的小手緊緊揪着他的袖口,那手的主人正垂着頭一言不發,可渾身卻似是散發着一股委屈不舍的氣息。
“小狐貍乖乖的,待朕得空了便來瞧你!”趙弘佑輕笑一聲,湊過去單手環住她的腰肢,順便在她臉上親了親,柔聲道。
“誰知道皇上什麽時候才得空,往常十天大半個月的也瞧不見人……”悶悶的嘀咕聲從他懷中透出來,讓他不禁好笑。
這小狐貍今日粘人的程度,可是較之往常要深得多啊!
“你乖乖的在宮裏頭,乖乖按時服藥,不許耍小性子,也不許整日窩在屋裏犯懶,偶爾得到園子裏頭多走走,更不許像昨夜那般光着腳丫便到處走!”趙弘佑越說眉頭便擰得越緊,這小狐貍怎麽就這麽多毛病,讓人片刻也放心不下啊!
蘇沁琬卻越聽越垮了臉,到後面簡直要哭起來了,她哪有這麽多毛病啊!昨夜那回不過是見他突然出現,心中歡喜才一時失态,怎麽就成了會光着腳丫到處走的了?
“……知、知道了。”她有氣無力地應道,抓着他袖口的手也松了開來。
“你可別想着陽奉陰違!”趙弘佑瞪着她,板着臉道。
“真的,臣妾會乖乖的在宮裏頭,乖乖按時服藥,不耍小性子,也不整日窩在屋裏犯懶,偶爾也到園子裏多走走,更不會像昨夜那般光着腳丫四處走。”為了表明她真的老老實實聽進心裏去了,蘇沁琬睜着明亮的大眼睛,滿眼真誠地望着他回道。
趙弘佑滿意地點點頭,獎賞般在她唇上親了親,“乖乖的,朕得了空便來瞧你。”
“好……”蘇沁琬這下再沒那些纏綿心思了,耷拉着腦袋應了一聲。
直到腳步聲漸漸遠去,她才擡頭望了望很快便消失在眼前的明黃身影,突然重重地嘆了口氣。
她怎麽就喜歡這麽一個管她管得比她爹爹還要嚴,啰嗦起來比她娘親還要啰嗦的人了!
若是将來有了孩兒,在孩兒的面前他也是這般管束自己,那她豈不是再無半分當娘親的威嚴了?
一想到這個問題,她便覺得未來簡直是讓她再不敢生出期待了。
“待将來小世子出生,娘娘也算是能放下心頭大石了!”餘太妃的貼身宮女覓雲一邊為她挽着發髻,一邊笑着道。
“本宮擔心了這麽多年,如今總算是暫且松了口氣,待到瓜熟蒂落,真真正正抱上孫子那一刻,方是徹底放心啊!”餘太妃籲了口氣,感慨地道。
自兒子成親始,她便沒有一日不擔憂他的子嗣,哪料到前頭那個兒媳婦卻是個短命沒福的,不但自己早早便去了,更是連一兒半女都不曾留下來,生生讓她愁了好一段日子。
更讓她無奈的便是兒子又立場要守滿一年,她無法,只得将為他擇繼妃的計劃暫且擱置了下來,老老實實等過了一年,這才重新選了謙王妃的娘家最小的女兒楊汀柔。
這楊汀柔果然是個有福氣的,進門不滿一年便懷上了她的小金孫。
至于喬英淇的兒子,以他那些女人的手段來看,将來他膝下無子也算不上什麽意外之事,這一輩的趙家男兒便只得他與瑾兒,若是他無後……
餘太妃眼中滿是對美好未來的期待,她與二郎的兒孫繼承祖輩大業,千秋萬代延續下去,而他們,也能合葬一處,再無人能夠分開他們了。僅是這樣一想,她的臉上便不由自主地浮現出歡喜甜蜜的笑容來。
“太妃娘娘。”正暗自高興間,小宮女有幾分不安的聲音在她身後不遠響起,餘太妃連忙收斂思緒,眼角餘光望了她一眼,揚聲問,“如何?讓你到禦藥房取的滋補藥材可都取回來了?”
“回太妃娘娘,禦藥房的管事公公說要暫且等幾日,如今一時半會的倒也湊不齊。”小宮女怯怯地回禀。
“這麽大一個的禦藥房,連本宮想要些滋補的藥材都尋不齊全?”餘太妃皺眉。只轉念一想便明了,前段日子因了江常在一事,如今禦藥房可謂是徹底大換血,管事的換了一批又一批,燕貴妃這次可謂是損失慘重,就是不知道她什麽時候會報複回來。
至于那個扶不起的江常在,哪怕當初慫恿她去争寵,又為她在宮宴獻舞提供了幫助的人正是她自己,可她依然對江常在的遭遇無半分同情。
成王敗寇,既選擇了這樣一條路,便要做好失敗的心理準備。
“罷了罷了,本宮便等幾日吧!”餘太妃揮揮手,不甚在意地道。要這些東西無非是打算給兒媳婦補補身子的,靖王府如今也暫不缺,等幾日也算不得什麽。
下了早朝回到禦書房,趙弘佑正批閱着奏折,郭富貴輕步走了進來回禀,“皇上,靖王求見!”
他皺眉停了手上動作,如今的他對與餘太妃有關的一切都是厭煩得很,更不必提這個從餘太妃肚子裏爬出來的趙弘瑾。
“傳他進來!”将筆扔到一邊,靠在椅背上揉了揉了額角,壓抑那又要隐隐冒頭的煩躁之感,他冷冷地扔出一句。
郭富貴自然察覺他語氣所含的冷淡,也不敢多話,躬着身應了一聲便退了出去。只一會的功夫,靖王趙弘瑾邁了進來。
行過禮後,他沉默了半晌,趙弘佑也不理他,随手又拿起筆又批閱起奏折來,仿佛完全不在意殿內站着這麽一個人一般。
也不知過了多久,趙弘瑾突然‘撲通’一下跪在了地,讓正全心投入奏章中的趙弘佑唬了一跳,擡頭見他如此模樣,兩道濃眉擰得更緊,可卻仍是一言不發,靜待對方反應。
“臣弟此次前來求見皇兄,是、是希望皇兄念在臣弟這幾年一心一意辦差的份上,以及臣弟即将降生的孩兒份上,請皇兄賜臣弟一個恩典,準臣弟将母妃接到府中頤養天年,臣弟此生永記皇兄隆恩,願為皇兄效犬馬之勞,絕無二心!”
趙弘佑一時竟是愣住了,倒料不到對方此番來竟是為了此事。可是,如今他正追查着當年父皇、母後及餘太妃的往事,又怎可能這般輕易便放她出宮過安樂日子!
他暗地冷笑一聲,面無表情,語不含溫地道,“本朝并無宮妃出宮居住的先例。”
“臣弟知道此番請求着實有些不妥,可大齊建國日子尚淺,一時半刻的許多事也未能完善,有子宮妃離宮随兒居住在前朝可是出現過的。請皇兄開恩!”趙弘佑一咬牙,将姿勢擺得更低。
他自然知道今日此行未必能成事,可自那日見了謙王妃的異樣後,他總是無法安心,總感覺若是再不将母妃安置到他的眼皮底下定是會出事,這才硬着頭皮前來,只希望趙弘佑能念在這幾年他全心全意為他解決各種難事的份上,許他一個恩典,讓他将母妃接走,遠遠地避開宮裏的一切。
趙弘佑卻道,“前朝正是有着種種讓人匪夷所思的規定,這才惹得天怒人怨,百姓流離失所,各路英雄豪傑奮起反抗,最終落得個亡國的下場。我大齊自建立後,無論是太.祖皇帝,還是文昭皇帝,無一不是兢兢業業,一步一步探索讓百姓安居樂業、大齊愈發富強之路,如今倒是要循亡國之君做下的那些于社稷、于百姓并無甚益處的舊例?”
趙弘瑾被他這般一反駁,一時竟是無言以對,只能将頭垂得更低,更堅定地跪在地上,大有他不應允便不起身的架勢。
他這副樣子,卻讓趙弘佑想到了當年,當年的趙弘瑾每每想向父皇要些什麽東西,便總是擺出這麽一副可憐又倔強的模樣,可卻每每讓父皇心生憐惜,回回讓他如願。
可以說,永德朝的三皇子趙弘瑾,皇帝對他幾乎是有求必應的。相比之下,趙弘佑這個唯一的嫡皇子,卻時常被文昭皇帝訓斥。兩相對比,又怎不讓朝臣多想?
如今見趙弘瑾居然拿出對待父皇的招式來對付自己,趙弘佑驀地大怒,抓起桌邊的茶盅向他擲過去,只聽得‘啪’的一下清脆響聲,那茶盅在趙弘瑾膝邊被砸得粉碎,幾滴茶水飛濺到他臉上,可他卻仿渾然不覺一般,依然跪着一動不動。
“滾出去!別在此污了朕的地方!”森冷生硬的嗓音中,竟像是含着殺氣。
趙弘瑾身子一僵,緩緩地擡頭對上那雙冷然的幽深眼眸,不知怎的竟感覺到了一絲寒意,嘴巴張了張想說幾句話,可喉嚨卻像是被堵住了一般,讓他根本說不出話來。
突然,他呼吸一滞,原來竟是本滿臉鐵青的趙弘佑沖他微微一笑,那笑容,卻讓他頓生不祥之感。
“說起來,若非皇弟來此一趟,方才又提及了未來将要降生的小侄兒,朕倒一時忘了,如今靖王妃有孕在身,想來是不能服侍皇弟了,朕與皇弟兄弟一場,又怎忍心?徐丞相的四女兒,去年雖受了些小傷,可這段日子經過各路名醫診治,臉上的傷早已痊愈,徐四小姐本就是餘太妃心中的靖王繼妃人選之一,人品才貌定是不差的。雖說納妾納色,可親王側妃卻不同尋常人家的妾室,還得知書達理才行。”
不等趙弘瑾反應,趙弘佑又道,“靖王妃既無法服侍夫君,自然得尋個人才行,朕便降旨,将徐家四小姐賜你為側妃,也願她早日為皇弟開枝散葉。”頓了頓,他陡然又是一聲冷笑,“說起來,當年餘太妃進宮正是文純皇後産子不久,朕祝她也能有餘太妃的好福氣,能得皇弟百般憐惜疼寵,也為皇弟日後的長子再添一名弟弟!”
趙弘瑾打了個寒顫,猛然醒悟自己今日此番舉動着實是錯得離譜,他既能發現皇伯母對母妃的那點異樣,皇兄又怎可能發現不了?他本就對自己母子二人甚為不滿,皇伯母宮宴上的一番舉動,保不定便勾起他往日的怨惱,自己今日又是因了母妃來求他,豈不是撞到火槍口上?
如今聽他要為自己賜側妃,腦海中一下便閃出了妻子的容貌,連忙啞聲道,“請皇兄收回成命,皇弟此生唯王妃一人,再不需其他女子橫插中間!求皇兄成全!”
“皇弟對王妃倒是一片情真,只是為夫君廣納妾室開枝散葉、延綿子嗣卻是為人.妻子的本份,靖王妃如今情況特殊,一時想不到也是人之常情……”
“既如此,為何皇兄卻獨寵愉昭儀一人?如此又怎樣為皇室延綿子嗣?!”趙弘瑾聽出他話裏并無松意,心中一急,也不及細想便沖口而出。
☆、84
趙弘瑾離開後,趙弘佑失神地靠在椅背上,一陣清風吹進來,翻動禦案上的紙張,發出一陣‘沙沙沙’的響聲。
他獨寵愉昭儀?趙弘瑾那番話一直不停在他腦中回響。最初為什麽會寵蘇沁琬,相信沒人會比他更清楚,至于後來……不過是他不耐煩再去應付那些表裏不一的女子,加之他覺得與那又嬌又媚的小狐貍相處起來更輕松自在,所以便一直往怡祥宮去。
他本就是冷情之人,又身處尊位,對朝政是一刻也不敢松懈,難得有這麽一個能讓他不必設防,又可以使他身心均得到愉悅的女子,他偏寵她一些,好像也無可厚非。
應該是這樣的吧?他突然生出幾絲不确定。
無論怎樣,他是不會像他父皇那樣,不管不顧地寵着一個嫔妃,生生将她寵得不知天高地厚,看不清身份,生出不必要的小心思來。
他總有一日是會冊立新的皇後的……而他絕不可能讓他的皇後步母後的後塵,一個人苦苦支撐着身為皇後的體面尊嚴。妃,再得寵也只是妃;而皇後,卻是百年之後要與他共葬一處,享子孫後代香火供奉的,又怎可相提并論!
一遍又一遍地給自己做好心理建設,趙弘佑努力忽視心底深處那股悶悶的異樣之感,重又拿起筆認認真真的批閱起奏章來。
“娘娘,有一事卻是不知當說不當說?”這日,覓雲一邊為餘太妃按捏着肩膀,一邊遲疑着低聲道。
“但說無妨!”餘太妃惬意地微阖着眼。
“娘娘可還記得前些日曾讓人到禦藥房裏取些滋補藥材,可禦藥房卻說一時半會的湊不齊全,讓娘娘多等了幾日才配齊?”
“記得,那事可是有什麽不妥?”餘太妃睜開眼睛,娥眉輕颦。
“奴婢今日方得知,原來有不少滋補的藥材并未送到禦藥房,而是直接送到了龍乾宮。”覓雲道。
餘太妃驀地地坐直了身子,“當真?”
“千真萬确!”
“……那些藥材雖男女均可服用,可到底還是女子用得多些,皇帝拿這麽多去卻是為何?”餘太妃百思不得其解。
“會不會是給宮裏頭哪位娘娘?”覓雲試探着道。
餘太妃沉默不作聲,半晌之後吩咐她,“去查一查,不,不必咱們親自去,你只要想個法子将此事傳到儲禧宮去,徐淑妃自然便會去為咱們找出答案,如今禦藥房裏有她的人,她去查,總比咱們去查要容易得多!”
“奴婢覺得,此事若徐淑妃并不知曉,可見禦藥房她并未能掌控;若是她早就知道卻按兵不動,必是有所圖謀。”覓雲斟酌着道。
“別的事本宮不管,本宮只要保證大齊皇室下一輩的男兒,均出自靖王府便可!”餘太妃微仰着頭,冷然道。
“還有一事,方才奴婢回來的時候,見有傳旨公公……奴婢也只是随口一問,原來那公公竟是要往靖王府傳旨的!”
“往靖王府傳旨?難道皇帝又要分派差事給瑾兒?”餘太妃眉頭皺得更緊。
“這倒不清楚,許再過一陣子便可知了。”覓雲輕聲道。
再過得幾個時辰,皇上突然降旨,将丞相府四小姐徐韻芳賜給靖王為側妃的消息便傳遍了後宮,不提餘太妃心中是如何震驚,只說徐淑妃得知後手上一滑,‘啪’的一下清脆響聲,正端着的茶碗便掉到了地上,瓷片、茶水四處飛濺。
“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的?皇上怎會突然的便為那賤人賜婚?靖王側妃?經過那件事後她居然還能進靖王府?!”徐淑妃先是不可置信地喃喃自語,說到後頭,面目漸漸變得猙獰。
她苦心安排的一切,原以為能斷了那賤人的富貴路,誰知老天竟是如此不開眼,兜兜轉轉之後還是讓她如了願!
“娘娘又何需在意,誰人不知靖王爺與王妃琴瑟和鳴、舉案齊眉,如今王妃又懷有身孕,王爺豈會為了別的女子而讓王妃傷神?況且,四小姐進靖王府未必便是王爺所願,若是被迫納了她進去的……王爺怎會對她有好臉色?”素桐也顧不上地上的淩亂,柔聲勸慰道。
徐淑妃暗自咬牙,好一會才深深地吸了口氣,将滿腹的不甘與憤恨壓下去,“本宮知道,聖旨已下便是再無轉圜的餘地,為本宮好生準備賀禮,祝賀本宮的好四妹終于覓得‘良婿’,一朝飛上枝頭!”
徐四小姐臉上的傷雖已痊愈,但到底還是留了些傷痕,只不過日常用些粉敷一敷,倒也能掩飾住。可京裏稍有些地位的人家,又有哪個不知道丞相府的四小姐去年萬壽節時傷了臉,太醫都道只怕難回複最初的。
本身便是從妾室肚子裏爬出來的,雖記在了丞相夫人名下,但也改不了她庶出的本質,看在丞相府的權勢下,勉強為嫡子聘娶她倒也未嘗不可,但她偏偏便破了相,大家夫人又怎能是容顏有損的!
如此一來,原本還是不少名門大家夫人眼中不錯的兒媳婦人選的徐韻芳,一下便掉了身價,雖也有人沖着徐丞相的地位權勢上門求娶,但一向心高氣傲的她又怎能容許被些不知所謂之人糟踐了自己。
也正是因為如此,丞相府四小姐的親事便陷入了極為尴尬的地步,高不成低不就。如今一紙賜婚聖旨,可謂是天上掉下來的餡餅,讓徐韻芳的生母高姨娘睡覺也會笑醒!
另一邊,周源總算是不負所托。
“屬下幾番周折,終是查到當年曾有一人确是與餘太妃容貌相似。”
“是誰?”趙弘佑心中一突,急切地問。
周源并不直接回答他的話,而是将一直拿在手上的卷軸呈了上去。
趙弘佑接過打開,神色有片刻的怔愣,畫上是兩名打扮相差無幾的女子,其中一人,他一眼便認出是年輕時的生母文純皇後,而另一人,雖形容尚小,可卻能清晰地看得出,她的容貌竟是與餘太妃有六七分相似。若是此女再長二十來歲,只怕會更像!
“此人姓莊,閨名馥妍,若按民間親戚輩份來算,她應是皇上的表姨母、文純皇後的表妹。當年莊家遭遇匪徒劫殺,莊小姐九死一生逃了出來,孤身一人投奔姨母老鎮國公夫人,與文純皇後、謙王妃相處得倒也融洽,後來老鎮國公、永定侯、忠義侯及兩位護國将軍先後罹難,鎮國公在戰亂中下落不明,老鎮國公夫人一病而去,這位莊小姐也不知為何突然去世了。”
老鎮國公指的自然便是趙弘佑的外祖父,兩位侯爺分明是他戰死沙場的大舅舅和二舅舅,兩位護國将軍指是便是與父輩同時戰死的大表兄與二表兄。
喬峥歸來後便承了父輩的爵位,如今正是鎮國公。
“突然去世?這就是說事前并無任何征兆?那是得病而死,還是出了意外身亡,總也有個定論吧?”将畫小心地卷好後,趙弘佑擰着眉頭問。
“屬下無能,确是打探不出這位莊小姐過世的真正緣由,只知道她是老鎮國公夫人病逝後次日便也去了的!”周源滿臉慚愧地低下了頭。
“難道她是自盡?還是說因外祖母一病而去,她悲傷之下一時想不開做了傻事?”趙弘佑猜測,只一會的功夫,他又繼續問,“這位莊小姐往日身子如何?可是個體弱多病的?”
“就屬下所知,這莊小姐并不是個體弱多病之身,否則又怎能孤身一人山長水遠地投奔到喬府。”
趙弘佑不作聲。
母後的表妹與餘少芙容貌相似,餘少芙又極得父皇寵愛,這只是一種巧合,還是另有隐情?若是另有隐情,那位莊小姐與父皇可否也是認識的?父皇為何會寵上一名與她容貌相似的女子?
疑問一個接一個地在他腦中蹦出,趙弘佑揉揉額角,努力整理漸漸變得混亂的思路。年代久遠,這些事要查并不一定能查得出來,還是得問問與她們熟悉的人,這個人,非如今的謙王妃莫屬!
無論是他的母後文純皇後,還是那位莊家小姐,抑或是他年輕時的父皇,這些人皇伯母都是認識的,加之母後與她自幼相識,感情一向又極好,那莊小姐又是寄居外祖父家中,皇伯母多多少少對她也會有幾分了解,這些父輩恩怨,她想來最是清楚不過了。
明日便是母後的冥壽,一晃這麽多年便過去了……
他輕嘆一聲。
文純皇後的冥壽,宮裏并沒有大擺大辦,皆因文純皇後曾有遺命,諸如冥壽、忌日這些一律不許操辦。趙弘佑記得許多年前曾聽她說過這樣的一番話——‘人死如燈滅,萬事皆空,再以各種名目操辦這樣那樣的典禮,除了勞人傷財外,什麽用處也沒有’。
亦正因為如此,每年文純皇後的冥壽、忌日,宮裏衆人也只是齋戒九日,停下一切娛樂安排。畢竟,在明知皇上對生母感情深厚的前提下,還在這樣特別的日子裏不知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