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對不起
第6章 -對不起
雪白的天花板,亞麻灰的窗簾,還有撲面而來的酒精味道。世界睜開眼,發現自己躺在地板上,身邊還橫七豎八地躺着一堆人,男女都有,看穿着打扮都是昨天迎新時候一個桌的。他揉了揉有些刺痛的太陽穴,昨天的事情慢慢浮現在腦海。昨天,先是去了迎新晚會,然後吃了炒飯,認識了一群新朋友。再然後......好像跟着那個叫張與時的來他家玩狼人殺喝酒,再然後就什麽也不記得了。操,徹底喝斷片了?
“醒了啊...看你昨天晚上挺歡啊...” 張與時赤着腳走過來,遞給他一杯水。世界如獲大赦一般一飲而盡,昨天晚上自己幹了什麽,怎麽全然沒有印象了。
“是嗎?我什麽都記不得了。”世界有些懵地摩挲着水杯,看着張與時只穿着短褲與他四目相對,眼神一片火熱,只覺得哪裏有些不對勁,可是他又說不上來,興許是酒勁兒還沒完全過去的緣故。
張與時可是記得一清二楚,昨天世界連灌了八杯龍舌蘭,醉的連舌頭都捋不直,還一直在抱怨有一只又臭又硬的烏龜。雖然他有些心疼自己的酒,畢竟這是拿別人的假/身份證才買到的。可是世界喝醉酒的樣子,風情萬種。白皙的臉上配着一抹紅暈,再加上迷離的眼神,再貢獻十瓶龍舌蘭他也願意。要不是昨天那麽多閑雜人等,他真想當場就把他給辦了。
不過雖然想是這麽想,他一向也是崇尚自由買賣,強扭的瓜不甜。而且在這個圈子裏混久了,圖的就是個新面孔新感覺。沒辦法,作為魔都第一企業雲端集團的太子爺,他打個噴嚏連帝都都要下點雨。往日在上海的時候,稍微有點姿色的女人都想勾搭上他,卻不知道他的真實性取向其實是男人。這回來了美國,天高皇帝遠,他也不用擔心被家裏發現,真是可以天高任吊飛了。
這個夏世界,他昨天一眼就看上了。盡管世界穿着普通的體恤短褲,卻還是難掩他的清冷氣質。看着雖有些玩世不恭,卻有一種執拗的犟驢的感覺。
張太子爺最恨人家卑躬屈膝,世界這種茅廁裏的石頭,正合他心意。
“三個月,只需要三個月......” 他自顧自地念叨着,只需要三個月,他一定要世界心服口服地從了他,讓他在身下承歡。
世界把水杯往茶幾一放,問道,“什麽三個月啊?”
“呃,我說三個月內,咱們一定能成為很好的兄弟。” 張與時露出八顆大白牙,笑得一臉無辜。
不過世界倒也沒有很讨厭他這種油嘴滑舌,反倒還覺得挺投緣的。也許是因為,兩人身上都一股纨绔子弟的氣息,有些臭味相投吧。不過他怎麽也不可能會想到,人家惦記的,不是和他做兄弟,而是,他的兄弟......
歸野心事重重地坐上了回家的綠線,他的內心有兩個小人在拼死搏鬥着。他有些後悔沒讓姨媽說完,他的生父到底出了什麽事。可是就算出了事,又跟他有什麽關系呢?他對于歸野的恩情,不過是友情饋贈了一個精/子。這麽多年,不論孫凱是不是在上海,都沒有來看過他一回,哪怕是寄一張新年賀卡也好啊。
他有些有氣無力地開了宿舍的門,還是鴉雀無聲,卧室的門開着,陽光直直地從窗戶照進來,看着暖洋洋的。那個煩人精富二代一夜未歸,也好,一個人反倒清靜。歸野把包往地毯上一扔,像章魚一樣癱在床上,只覺得右肩那裏有個硬硬的東西硌得生疼。他起身一看,是一盒感康,裏面還少了兩粒。他分明記得自己沒有帶這個藥來,莫非......
他又仔仔細細地捋了一遍這兩天的事情,他記得好像是有人把他扶了起來,模糊中自己好像是喝水咽了什麽東西。完了完了,自己竟然錯怪了他,以為他是故意讓自己難堪的。看着床頭還搭着世界給他換的睡衣,歸野拿起來聞了聞,上面都是自己的汗味,只覺得更加愧疚了。
書包裏靜靜躺着姨媽送的升學禮物,一個銀色的iPhone4. 紀春寒知道他自小節省慣了,要是他自己買,肯定又會随便買個便宜的三星湊合了。原以為歸野會推辭,沒想到他看到禮物的時候,兩眼都放着光,雖然克制着激動,但還是擋不住滿心的歡喜。她有些心酸,是啊,這個年紀的小孩子,誰不喜歡最新款的手機運動鞋,只不過她這個當姨媽的,始終是個外人,歸野從來沒有跟她撒過嬌,更別說主動要求什麽東西了。
歸野有些心急地拆開了手機的外包裝,一只手到底是有些不便,折騰了好幾分鐘才插上卡開機。還好,裏面還剩56%的電。他又打開自己的老爺款諾基亞,搜出了世界的號碼存了上去。
世界從昨天晚上出去到現在都還沒回來,估計是被自己氣得不淺。歸野的手指停留在撥號鍵,卻遲遲不敢按下去,他不知道自己要說點什麽,光是想到世界摔門而去的場景,他就有些怵。猶豫了半饷,他終于切換到了信息欄,打了一長串後又删掉,只剩下三個字:對不起~
世界手機叮的一聲響,掏出來一看,陌生號碼,“對不起~”。他想着準是誰發錯了信息,但又一想,這人用中文發消息,肯定也是個中國人了,北美圈真他媽小啊。發短信還用波浪號,多半是個女生。世界眉頭一挑,計上心頭,飛快地給對方回了過去。
“沒關系寶貝兒,你要怎麽補償我?”
“呃~你想要我怎麽補償你?(☆_☆)” 歸野看到手機屏幕上的“寶貝兒”,還以為自己眼花了,不過像世界那樣的纨绔子弟,估計見誰都叫寶貝兒吧。他守着手機目不轉睛地等待着世界回信息。
“诶卧槽,有點意思。”世界看到短信,腦補了一場大戲,又飛快地打了一行字發了過去。
“那你就給本大爺嘗嘗你的手藝吧。”
世界等了五分鐘,對方都沒有回信,估計是終于搞清了狀況。切,真沒意思。
來了這好幾天,真是無聊透了,昨天晚上的狼人殺也是無聊透頂。一起玩的幾個男生,看着一臉草包樣,全身上下都是紀梵希logo,生怕別人不知道自己是暴發戶二代,說話也是生殖器滿天飛,一點都不文明。世界雖然覺得自己也不是什麽好鳥,但是也不屑與他們為伍,索性連他們的名字都懶得記。只有張與時看着還稍微像個樣子,打扮的也低調。這些年世界跟着他爹在生意場上喝酒,除了酒量漸增,看人的眼光也是越來越毒辣。他知道,越是這種不顯山不露水的主兒,越是大號人物。昨天張與時旁邊坐的一個穿超短裙的妹子慧嘉,一直往他身邊湊,看那樣子只差送/逼上門了。世界看見她臉上的卡粉和暈了的蒼蠅腿睫毛,只覺得胃裏一陣惡心翻湧。
他素來對這些喜歡“刷牆”的妹子沒有好感,在他看來,皮膚好是第一重要,他喜歡那種通透幹淨的白皙。那只死烏龜的皮膚倒是挺白的,在陽光下都能隐約看到青色的血管,不當個女孩子真是可惜了。他一想起來,只覺得心裏一團無名怒火又竄上來了。長這麽大,他也沒服侍過誰,更別說換衣服喂藥這種事了,沒想到還被人家倒打一耙。以後他愛咋咋,死在宿舍也沒人會管他。
等他一臉黑線地走到宿舍樓下,卻聞到濃濃的飯菜香味。他閉上眼睛又仔細聞了聞,有糖醋排骨,白斬雞......等他睜開眼,那味道好像又沒了。操,都他媽餓出幻覺了。他咽了咽口水,掏出鑰匙進門。一進到客廳,飯菜的香味卻更濃了。
歸野脖子上挂着一個圍裙,右手拿着鍋鏟正在廚房揮汗如雨地炒菜。看見世界回來,馬上關了火小碎步跑到客廳道,“還有一個蚝油生菜,馬上就好了,你先去坐着吧......”
世界有些無語,這人估計真是精神有問題吧。昨天兩人大吵一架,現在他卻裝的跟沒事人一樣,還裝起了好室友的角色。他瞄了一眼桌上還冒着熱氣的菜,糖醋排骨煎得酥酥脆脆的,上面還淋了湯汁,看着還挺像那麽回事兒,白斬雞看着也十分地道,他一瞬間有種回了家的錯覺。張媽做的菜裏面,最拿手的就是這個白斬雞了,鮮而不腥,口感嫩滑細膩,每次他都能吃三碗飯。世界只覺得看得口水都要流下來了,但一想昨天的事情不能就這麽算了。
他靠着廚房門口痞痞地立着,有些挑釁地說,“我說你這又是演哪一出啊,昨天怪我偷你衣服,今天不會吃了又說我吃霸王餐吧。”
歸野一只手舉着那鑄鐵菜鍋想要找盤子盛蚝油生菜,覺得分外費勁,臉上的汗一直順着脖子流進了衣服裏面,貼着十分難受,索性放下了。“昨天的事情,是我誤會你了......” 他擡着頭去櫥櫃拿碗,不敢直視世界的眼睛。可是僅剩的一個大盤子被放在了櫥櫃最上面一格怎麽也夠不着,他掂了踮腳,卻發現世界忽然出現在他身後,手一伸就把那盤子取了下來遞到他手裏。
多年以後,他回想起那天的場景,只覺得那天的一切都被鑲了一層金邊。世界那樣環繞着他,他能清楚聞到他身上獨特的香味,夾雜着沐浴露和烘幹機的味道。他看過一些青春期小說,書裏面說,初戀的味道,像是玫瑰花香和春天裏青草的味道。可是歸野覺得,書裏說的也許是錯的。
歸野捏着盤子不敢轉身看他,只是像蚊子一樣嗡嗡地說,“你能不能幫我系一下圍裙,我......我系不上......”
世界低頭看了一眼他空蕩蕩的袖管,給他默默地系了一個活結,心裏忽然氣就消了一大半,連他自己都有些莫名其妙。
等兩人終于在餐桌上坐定準備開吃,世界拿出手機,挑了個自己喜歡的濾鏡拍了張照片,又發了條說說。
“薅資本主義羊毛:來美帝後,第一頓大餐!!!” 三個感嘆號都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
歸野看見他一邊狼吞虎咽一邊玩手機,不禁有些好笑。這時候的他看起來人畜無害,倒是很讨喜。歸野一直覺得,世界是一個很奇特的人。他雖然經常滿嘴髒話,但是聽起來也不粗鄙,平時有時候一副纨绔少爺做派,其實心地很細膩。看着脾氣很壞,但是也不會真的生很大的氣,而且也很好哄。比如,現在......
不到十分鐘的時間,世界已經風卷殘雲地将一桌飯菜吃了個精光,還不顧形象地打了一個很響的飽嗝。他沒想到在美帝也能吃到這樣正宗的上海菜,第一次有了滿滿的幸福感。
歸野握着筷子默默戳着碗裏的白米飯,看着前面只剩盤底的三個菜,有些怨念......明明他自己也有點餓了,在姨媽家裏放不開,壓根沒吃飽,又忙活了這大半天......哎,果然還是高估了他了,還是少爺脾氣不減。
“你怎麽知道我沒吃中飯?” 世界看着歸野在收盤子準備洗碗,絲毫沒有搭把手的意思。一只腳蹬在椅子上,摸着圓鼓鼓的肚皮,感覺自己爽的都要上天了。
“不是你說要我補償你的嗎?”歸野指了指手機,世界才看到桌子上放着另外一個iPhone4,跟自己還是同款。
靠!搞了半天,調戲的“良家婦女”竟然是小烏龜。他點開信息記錄,赫然看到“寶貝兒”三個字,只覺得一口老血都要噴了出來,這都是些什麽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