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我陪你去吧

第7章 －我陪你去吧

不知不覺已經開學一月有餘了。波士頓的夏天可能算得上是上天恩賜吧，白天不太熱，晚上又涼風習習。學生宿舍只有暖氣沒有空調，估計也是因為這原因吧。現在漸漸入了秋，更是每天幹爽涼快。

歸野漸漸地适應了大一的學習節奏，只不過學心理學的中國學生太少，大部分都去了經濟系，他平時形單影只的，偶爾在圖書館遇到同系的汪之心，也只是跟她說說課業上的事情。汪之心好像是從河南哪個小縣城高中出來的，一口英文十分辣耳朵。第一次聽到歸野說話，汪之心還以為是哪個外國人，一擡頭卻發現是個亞洲面孔。熟了之後才發現，歸野是個超級無敵學霸，便無時無刻不想緊抱他的大腿。他英文好到讓人咋舌，平時上課思路也很廣，加上高中時候閱讀的心理學書籍又多，上課的時候反倒比平常活躍了幾分，經常主動答問，弄得那些美國學生都對他刮目相看，小組作業的時候争先恐後地要和他一組。

不過他根本不需要靠自己的好成績來吸引注意力，單單往教室裏一坐，就足夠大家交頭接耳了。波士頓學院一向提倡公平公正和人文關懷，對于他這種特殊群體，自然也是照顧有加。已經不止一個教授問他，論文是否需要延期，估計是覺得他一只手不夠用吧。他都禮貌地謝絕了，從小到大，姨媽就一直教育他，沒有人會因為你是殘疾就對你網開一面，社會的殘酷，往往超出你的想象。

他從小讀書就比普通人要快。這個快，當然是來源于日複一日的訓練。從八歲開始，他就開始讀那些大部頭的書，到現在，已經真真切切地能做到一目十行。普通學生要看三個小時的論文，他最多一個小時也就看完了，還能理清思路畫出重點。寫論文這個方面，由于确實只有一只手，打字速度上倒沒有明顯的優勢，但是在規定時間內完成作業，從來都不是問題。他從小基本功紮實，英語又學得好，心理學又是自己感興趣的專業，越學竟越覺得如魚得水，絲毫體會不到別人口中說的留學生活苦不堪言。

這個別人，正是他的室友夏世界。才開學一個多月，他就已經覺得度日如年了。每天上課他完全聽不懂教授在講臺上叽裏哇啦講什麽，有時候幹脆趴在桌子上睡覺，還經常被課堂上的哄笑吵醒。他永遠get不到他們的笑點，只覺得每堂課都像一部冗長的法國電影。

好在經濟系中國人多，總能找到人“接濟”。張與時雖然看着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學業上卻是十分認真，是個隐形學霸。每次世界都會抄他的抄個大概，再添油加醋潤色一下。由于他語法太爛錯別字又多，這麽久了，竟然也沒有老師發現。等到了要寫論文的時候，他就把題目往歸野桌上一丢。剛剛開學，所有的課上學的都是些概念上的東西，挺淺。歸野研究研究世界的課本，連Google帶百度的，寫得倒也挺像模像樣。等到期中成績發下來時，那一門竟然還拿了個A, 兩個人心裏都美滋滋的。

好不容易到了星期五，世界上完課馬不停蹄地趕了回去，因為今天又是固定的“薅羊毛”時間了。自從世界嘗過歸野的手藝以後，覺得自己簡直開啓了新世界的大門。便立下了室友協議，歸野每個星期五都要做一頓大餐來犒勞他和他那幫狐朋狗友。至于理由嘛，沒有。歸野倒是也很好說話，任憑他立這種不平等條約毫無怨言。

等他回了家，卻不見歸野的蹤影。過了好一會兒，才聽到鑰匙開門的聲音。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今天晚了。在圖書館看書，結果忘了時間了......” 歸野撓了撓頭，生怕會得到一頓訓斥。

世界看到他額頭上還滲出了一層細密的汗，書包拉鏈也沒有拉好，一定是慌忙跑回來的。“沒事兒，反正太子他們得過會兒才到，不着急，我陪你買菜去吧。” 這段時間和經濟系的都混了個臉熟，跟張與時越來越投緣了，大家都叫他太子，世界也就跟着叫了。不過太子身邊環繞着一堆狐朋狗友，每次都要跟着他來家裏蹭飯，世界又不好驅客，顯得太沒教養，只好受着。況且大家吃了他的飯，平時上課也沒少給他盯梢點到這些，他就更不好開口了。

兩人坐着綠皮地鐵一路慢悠悠地到了中國超市，超市竟然放着《難忘今宵》，整得像春晚一樣。這是世界第一次來中超，往常他都是只負責吃，從來不來采購，家裏的冰箱也都是歸野在填貨。他自小做少爺做慣了，想做這些雜事都不知道怎麽下手。他提着籃子跟在歸野後面，只覺得眼前的一切都很新奇，在國內的一切中超都有，包括辣條，皮蛋，火鍋底料這些“珍稀物品”。

歸野看他一副癡漢樣子盯着各種吃的，驀地覺得很可愛。他挑了些拿手的食材放在籃子裏，有雞肉，牛肉，排骨，西蘭花，蘿蔔，還有一些時令水果。世界只覺得手上越來越重，單手都要提不住了，便換了雙手來提。

“你平時買完菜都坐地鐵回去嗎？” 世界兩手拎着仿佛千斤重的塑料袋，不知道平時小烏龜一只手是怎麽把這些菜扛回家的。連他一個一米八幾的壯漢都覺得分外吃力，況且他還是打拳的，有幾分蠻力。

“肯定啊，打車多貴啊。” 歸野吃着抹茶冰淇淋，眼睛都眯了起來，一臉滿足地道。他本來堅持要幫世界提東西的，可是他非說不用。他也樂得清閑一回，買了一個觊觎已久的抹茶冰淇淋。其實他想吃這個很久了，可是家附近的美國超市沒有賣的，中超又太遠拿回去就化掉了，加上他每次來中超都是大包小包，根本無暇顧及。

世界看一個抹茶冰淇淋就讓他樂成這樣，忽然有些羨慕他。世界從小接觸的人魚龍混雜，他一直都覺得人是個特別複雜的生物，沒有純粹的善或惡。可是看着小烏龜單純得不像是人間的産物，他有時候在心裏會有點奇怪的感覺，那感覺，有點接近于，自卑......他覺得自己就像被染缸染得五顏六色的布，而小烏龜還只是一張白紙。

跟小烏龜在一起，他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放松的感覺，好像有一種莫名的安全感。這種感覺，他很多年都沒有過了。自從那個所謂的“媽”跟着那暴發戶跑了以後，世界就再也不相信什麽狗屁永恒了。前一秒還溫柔如水的媽，後一秒就提着箱子毅然決然地踏出了家門。高跟鞋噠噠噠的聲音，世界現在還記得。他恨她，倒不是因為她選擇離開這個潦倒的家，而是恨她離開的方式，那樣的突兀，那樣的絕情，讓人沒有一絲絲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