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家酥抵萬金》作者:青石刻

文案一:

這是一個首輔獨女和國商兒子的掙紮史。

周圍豺狼虎豹,陷阱網罩。

小兩口日子得過且過,偶爾拌拌小嘴,偶爾炸炸絨毛。

卻不會誤了保衛蘿蔔,堅守豬肘子這等大事!

文案二【正經臉】:

“娘子,你吃肉嗎?”一句話,問得那是柔情似水。

“不吃。”兩個字,回得那叫溫柔大方。

于是酥酥眼睜睜地看着盤裏的肘子全部進了木槿的碗裏。

第二次。

“娘子你吃黃豆嗎?”還是柔情似水。

這方卻是警鈴大作,回答得越發溫柔大方:“吃。”

于是酥酥戳巴戳巴碗裏的黃豆,再度眼睜睜看着木槿把肘子一個個夾回他碗裏。

綜上所述:

蘿蔔+豬肘子=高端黑

蘿蔔+棺材本=超級萌

十一+豬肘子=有X情

石刻妞表示:此文表面看着有些小白,其實某槿和某酥會跳起來大叫“人家腦瓜子還是有溝回的啦!”

內容标簽:宮廷侯爵 豪門世家 歡喜冤家 婚戀

搜索關鍵字:主角:木槿;蘇酥酥 ┃ 配角:木榆;洛十一;花魄;花皓;朱妙顏 ┃ 其它:木槿覺得其實還是挺好玩的。

☆、月黑風高偷瓜時

夏日的夜晚總是繁星點點,明月皎潔。但是真不巧,今兒個才初二,而且這天一看就是快要下雨的,天上一顆星星都沒有。

墨水表示很不明白,小姐為什麽要選在這種黑燈瞎火的時候出來偷瓜呢?

“墨水~我呢,不是來偷瓜的,是想來抱兩個回去研究研究今年的瓜甜不甜。”說完又一把拍拍這個瓜一把拍拍那個瓜。

對于小姐這種假裝很懂的架勢,墨水已經見過太多了。只好對不起這村頭的大牛哥了,偷抱你的瓜,是我們小姐吩咐的啊,千萬別拿瓜砸我!

墨水摸啊摸,她對瓜只有一種認知,就是摸着舒服就是好的。可是,這個瓜怎麽這麽奇怪?

彼時酥酥正在奮力鑽研哪種聲響的瓜比較好吃,突然聽見夜空中一聲驚天巨響:“小姐!這個瓜長毛!”

酥酥仔細一思忖,覺着長着毛的瓜着實少見,抱回去說不定可以賣銀子。

可是這墨水在哪裏啊?

酥酥這會兒可算領會到家族遺傳的強大取名能力了。墨水長得真的,額,名副其實。瞧瞧,這伸手不見五指的夜裏,她就莫名地有了強大的隐身功能。

說起墨水,其實原本并不叫墨水,叫二娃。

那時候酥酥才九歲。有一次爹爹帶着她出去踏青的時候,半路突然殺出一個女娃子,抱着她爹的大腿就喊青天大老爺。她爹吓得一唬一唬的,難道是哪一夜夢游沒能守身如玉有了這麽大一個娃了?

沒想到這女娃子開始哭哭啼啼起來,身世哀婉凄涼。末了還加一句“大老爺賞一口飯吃吧,二娃給您當牛犁田”這樣的豪言壯語。

酥酥聽得十分感動十二分同情,拉着她爹的袖子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就說自己缺頭犁田的牛。于是就把她牽回家了。

二娃不認字,酥酥本着大家閨秀知書達理的原則,覺着二娃這喊出去不甚溫婉,于是重又給了墨水這樣的名。

沒想到二娃就在墨水的這條路上越走越遠,如今已經達到了與這烏漆抹黑融為一體的境界了。

墨水好像絲毫不覺得自己這樣的音量是否會招來她口中那村頭的大牛哥,依舊扯着嗓子叫。

酥酥捏了一把汗。順着聲音摸索着終于快要到聲源處了,突然腳下一個拌,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往前撲去。

咦,軟軟綿綿不是很疼。只是這底下“唔”了一聲是幾個意思?

很快,墨水就為她解答了這個困惑,原來是這個長毛的瓜還會說話啊!

酥酥一點也不想掰開墨水的腦袋看看裏面裝了些什麽,真的一點也不想。

什麽長毛的瓜,這明明是個瓜精嘛。

于是在某個月黑風高的夜晚,主仆兩個人就馱着這個“長着毛又會說話的瓜精”回家了。

要是被老爺發現,就完了。墨水總是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地大聲說出她心裏想的話。

其實吧,酥酥覺得,大家閨秀也不能一直躲在家裏,要多出去走走。老是這麽憋悶憋悶的,說不定哪天就成大家龜臭(xiu)了。

但是身為內閣首輔,她爹也是十分有原則的,每次都是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坐在她那院子門檻上,能念上大半天。

酥酥看着那個年久失修的門檻,覺得他爹要是這麽坐下去,哪天要是不小心跌了,還得買個棺材多費錢。總是好聲好氣地把他爹哄回去省棺材本。

墨水來了一段時間後,聽說她爹就是當今內閣首輔,吓得下巴都掉了,好半天才說:“原來大琉這麽窮了啊!”

酥酥心裏感慨萬千,瞧瞧瞧瞧,墨水才跟了自己一段時間,就能把個人層面上升到國家社稷的高度了,十分欣慰。不過窮是怎麽回事?不就是沒點兒錢嗎?怎麽能說窮呢?

說到底,位高權重的首輔大人居然窮得連後院的雞都只用來下蛋,也是駭人聽聞的。不過根據老祖宗英明神武的預見,他爹本就該這麽窮,額,沒錢的!連個名字都要叫做蘇光潛,這不明擺着就輸光錢了嗎?雖然吧,錢不是輸光,而是吃光的,但是也不影響老祖宗鮮明的預見性啊!

一個月微薄的俸祿,要養這一家子确實不容易。

每每看着人家豪氣地甩沓銀票到她爹面前,酥酥都會再三提醒自己她爹說過的話----閨女啊,我們不能吃脖子上的人頭!

酥酥一想也對,前幾年住隔壁的李侍郎可不就是收着銀票吃自己的人頭,最後吃到東街口菜市的刑場上去了?

酥酥雖然愛錢,但是凡涉及到性命,那錢就只能排在第二位了!

額,扯得有些遠。言歸正傳,總而言之,綜上所述,就是她爹差點沒坐壞門檻阻止了她白天出門溜達的腳步,但阻止不了她半夜去偷瓜的心!

于是兩人蹑手蹑腳地扛着“長着毛又會說話的瓜精”進了院子,估摸着是夜深了,她爹沒怎麽察覺。

墨水把“瓜精”放在院子裏,進屋點燈。

酥酥蹲在蕭瑟的院子裏,想着要是下雨了這滿院子的蘿蔔可怎麽辦。得把畦壘得再高些才好,還得再把溝……嗯?剛剛是什麽在說話?

“不進屋是要在這裏接受大雨的灌溉嗎?”木槿饒有興味地又問了一遍。

從方才進院子的時候某人一個沒把握好方向把他撞到門框上他就醒了。要不是這會兒豆大的雨滴都砸臉上了他還不是很想說話呢,反正這麽黑,看不清楚地板到底髒不髒,躺着也是挺舒服的。

酥酥終于搞明白了原來是這“瓜”在說話,不過這語氣,聽着有些欠扁啊。

于是大家閨秀蘇酥酥十分溫婉地說:“我當然不是,不過你尚需吸取天地靈氣,就且在此接受灌溉吧!”

一句話,多顯才學啊,把十九年來積攢的文學知識都用上了,效果就是這麽不一樣呢!你看,震驚了吧!

木槿沒想到這世界上還有敢讓他“吸取天地靈氣”的人,覺得有些意思。自顧自站了起來,本想展現個翩翩公子的形象,卻無奈找不到扇子,額頭上又腫了一個大包,只好仰天長嘆:“今夜美景良辰……”

話音未落,瓢潑大雨傾盆而至。

酥酥和“瓜精”倉皇跑到屋檐下。墨水正點完了燈準備出來和小姐一起扛“瓜精”,不料對上一張妖精般的面龐。

“咦,怎麽不點燈?”

“啊!小姐,不是瓜精是瓜妖!”

兩個聲音同時響起,一個溫柔了燭光,一個震聾了耳朵。

作者有話要說: 嗷嗷嗷,求關注求包養!!!!石刻妞目光炯炯蹲等啊~

☆、鶴頂紅好用些

木槿是個聰明人,發現空氣也會講話的時候就已經知道那是一個“奇跡”般的人了。

但是墨水的腦瓜子裏面只有剛剛和小姐一起扛回來的“長着毛的會說話的瓜精”,好吧,現在升級成“瓜妖”了,始終沒明白站在她面前的是一個結結實實的人。

酥酥扶額,真的是不想動用武力的啊,自己一暴力起來自己都害怕。但是這種關鍵時刻,再不暴露實力估計她爹的棺材本就省不回來了!

于是當機立斷,一把“撞開”木槿,以“精準”的判斷力捂住了墨水的嘴巴。

唔,墨水,你別把你中午吃蘿蔔的口水蹭到我手上啊!

墨水“嗚嗚”叫着,其實她是想說小姐是你自己把半個手掌塞進我嘴裏的!還有啊,那個“瓜妖”怎麽不見了?

無奈她家小姐此時腦子裏都是她爹的棺材本,一時沒能注意感受墨水的豐沛“感情”。

直到墨水平靜下來,“瓜妖”已經不省人事了。

後來墨水對“瓜妖”欺負她家小姐的事情睜零只眼,閉兩只眼,原因只是在這個月黑風高,大雨傾盆的晚上,她把人家吓暈了。

雖然小姐一再解釋他當時可能是被瓜砸了百會穴,可是她就是這麽耿直的人啊。

小姐一定是為了想要讓她來幫忙對付“瓜妖”才這麽說的,她才不會上當,一碼歸一碼,自己的錯自己就要負責任!

酥酥曾經跟蕭瑛她爹混了一陣子,認識了幾個穴位。說好聽點就是拜師學醫,說難聽點就是為了吃蹄膀,自家爹又買不起,只好上別人家蹭去了。

如今這“瓜妖”似是被人下蒙汗藥在前,百會穴受擊在後,方才的清醒就好像回光返照一樣,現下可能要睡它三四個時辰了。

歷盡千辛萬苦把這“瓜妖”安置好後,酥酥頓時就不平衡了。

你說一個男人怎麽能長得那麽好看呢,精致的五官就算了,緊緊拽着腰間玉佩的手算是怎麽回事,骨節那麽分明,手指那麽修長,在玉佩的映襯下顯得那樣白皙,就是抓玉佩抓得太牢了些。這樣對手指不好的。

要是他還醒着,酥酥覺得自己一定得和他說說,此舉傷指,将玉佩托管于我,可會殁?嗯,講人話大概就是你把玉佩借我賣賣換錢給你買肉補身子會死啊?

隔天,“瓜妖”還沒醒,倒是她爹,一下早朝就又盯上這院子的門檻了。

蘇光潛本着不能影響女兒閨譽的精神,下定決心每次都折磨門檻就好了。

他大駕光臨的時候,酥酥正在院子裏“吭哧吭哧”地把畦壘得高些,以免蘿蔔被水泡壞。見她爹來了,趕忙熱情地招呼着:“爹,快來幫我挖溝。昨兒下了一夜雨,再不排排水怕是會傷蘿蔔。”

哪想着她爹一屁股坐在門檻上,雙手撐着下巴,淚眼婆娑道:“閨女啊,你說是老鼠藥好用還是砒霜好用?”

酥酥一愣怔,見她爹今兒有些不對,以往一進來就叨叨些有的沒的,從沒問過這等嚴肅的問題,看來今兒真是遇到事情了。

于是酥酥把她爹先晾在門檻上一把鼻涕一把淚,自己淨了淨手,把別到腰上的裙擺放下去,才正兒八經地走到她爹面前。

父女倆來了默契,蘇光潛自覺地把屁股往旁邊挪了挪,蘇酥酥就與她爹同享折磨門檻之樂了。

直到選了一個舒服的姿勢坐好,酥酥方才正色道:“爹,其實吧,我覺得鶴頂紅好用些。”頓了一頓,覺着就算傷他爹的自尊心也是沒法子的了這緊要關頭,于是趕緊就問了:“您老人家有錢買嗎?”要是去了藥鋪沒錢買可是挺丢人的。

見她爹眼淚鼻涕流得更兇了,便繼續說道:“爹,不是我說你,棺材本都還沒攢夠呢,你這想怎麽做準備工作也沒用啊!”

想想也是,不過如今就算攢不夠棺材本,也只能用草席裹裹埋了!“誰叫皇上下了旨意啊!”說罷從袖子裏抽出一卷聖旨,遞給酥酥。

酥酥一驚,難道她爹趁着自己不知道把腦瓜子吃了還是咋的。一展開來看,心花再次怒放了。

這聖旨真的是給自己的?賢良淑德,品德兼修,精通六藝……這說的是她嗎?天地良心,自己真的不是只會種蘿蔔嗎?

不過關鍵是,“木槿是誰啊?”

蘇光潛見自家女兒還算淡定,沒有想象中的暴走,便扯起袖子抹了抹眼淚,“國商木戚棠的三兒子。”

哦,國商她是聽說過的。與上供到宮裏的那些國貢商不同,大琉僅此一家。聽說富可敵國,所經營的範圍遍及大琉上下,卻不與皇宮打交道。看看別人家的祖先啊,怎麽就能救了當今皇帝他老子,然後又機智地要了“國商”這樣一個不可撼動的封號呢?不用納稅,也不用冒着掉腦袋的危險往那宮坑裏填東西,成天只要“唰唰”數銀票就得了。

自己家的祖先就只能當個太子太傅護上有功,然後耍些門道讓他爹當了窮丁當的內閣首輔,還是個正五~品的官。雖說近年來地位有些看漲,走在路上都有些風,不過酥酥認為一定是他爹太瘦了,走路才有風,不過有風有啥子用,沒錢才是大問題啊!

那木家三兒子她也是聽說過的,聽說長相完全承襲了花敏郡主,秀美無雙。成日天與他母舅家的兒子,也就是當今的睿郡王厮混在一處。其他的,就沒怎麽聽說了。

可是,“爹,你覺不覺得這聖旨有些眼熟啊?”

蘇光潛不說話了,眼淚也沒敢再流,他怕他這小溪般的細流,會引暴他家閨女的天洪!

遙想十二年前,那時歲月正好,青春正妙,他家閨女,卻遇上了一個狗崽子,頓時就情窦初開,心花那個怒放了。

于是某個天氣晴朗陽光明媚的早晨,她家閨女巴巴地跑到自己跟前,說此生非那狗崽子不嫁。

自己思前想後不是事兒啊,閨女她娘死得早,他全身上下就這麽一個寶貝疙瘩,豁了老臉也得為自家閨女争取争取。

然後自己屁颠屁颠地請回了聖旨,指着上邊“賢良淑德,品德兼修,精通六藝”十二字箴言與閨女細細研讀起來。有些不一樣的是當初聖旨上寫的是“年輕有為,社稷之福”的狗崽子。

不過第二天就聽說那個狗崽子大鬧皇宮了,說是“絕不會和那個只會種蘿蔔的呆瓜成親”,皇帝一聽急了,關禁閉三天,把那狗崽子關高燒了,于是婚事就此作罷,也沒給些慰問錢。

此時給閨女造成了十分龐大的陰影啊,如今聖旨再次攽下來,情景好像有些熟悉。

就是這樣才想着要老鼠藥還是砒霜的嘛!不過聽閨女的意思,好像是鶴頂紅比較快,到底是哪個能無痛快捷些?

作者有話要說: 嘤嘤嘤,求包養~

石刻妞蹲等意見啊啊啊啊~

希望被“長着毛又會說話的瓜”砸到的小夥伴嚎叫起來嗷嗷嗷~

☆、走路有風

酥酥覺得大概是她爹最近又瘦了,走路的風又大了些,撩起了皇帝的龍袍,這才惹得皇帝想借由讓自己嫁到商賈之家這件事情來緩緩風勢。

于是毅然決然視死如歸地點了頭,讓她爹留着眼淚喊着閨女她娘在天有靈之類的話攢棺材本去了。

其實這門婚事委實不算自己虧了。依着自己花樣年華時候被那人退了婚,也沒人會上門向“只會種蘿蔔的呆瓜”提親了。再說了,就算有,大概也沒有像大琉國商那樣有富盈的地方讓自己種蘿蔔的吧?

木槿從蘿蔔堆,沒錯,就是蘿蔔堆裏掙紮着出來的時候,只看到“團狀的大家閨秀”在院子裏挖蘿蔔溝,倒是十分賣勁。

酥酥正在想事情,知道他走了過來,但是她暫時還不想理會這個連昏倒都緊抓着玉佩的人。

嗯?玉佩!

提到值錢的東西,酥酥就來了勁兒。猛地仰起頭,把後腦勺坐在後背上,仔細端詳着那個吝啬的“瓜妖”。

昨兒天太黑了,沒仔細端詳這貨。如今天氣明朗了些,越發覺得這貨不是凡物。

這樣俊美絕倫的臉,絕不是一般人能有的。昨晚還是收着發的,現下這一頭烏黑濃密的頭發放下來,如瀉千裏。一對細長的劍眉之下是一雙細長的鳳眼,微微眯着;高挺的鼻梁,薄唇彎起一抹奇異的弧度。

雖沒有洗漱,卻另有些令人陶醉的萌感。

最最關鍵的當然是那塊在陽光下賣弄碧色的玉佩,一個大大的木字刻在上頭,十分顯眼。

酥酥有些嫌棄,刻個木字也要糟蹋這樣好的玉……

嗯?木,有些熟悉呢。

……

不過現如今,還是先仔細着這蘿蔔溝比較穩妥,都挖了一早上了,墨水去曬柴房的那些半幹蘿蔔竟還沒曬完,大抵是又把蘿蔔打翻了重又用水焯吧!

敗家啊敗家,柴禾也是要銀子買的!

庭院裏只有酥酥“吭哧吭哧”地挖着溝的聲音,酥酥覺得得說些話給這些蘿蔔解解悶。于是頭也不擡地開口問道:“你叫什麽?”

木槿松松散散地坐在臺階上,看着在一旁忙活的“團狀的大家閨秀”,十分随意地回答了。

這随意的回答卻惹得酥酥跳腳,一團稀爛的泥巴随着小鋤頭揚起的軌跡,以十分悠揚的曲線,“啪嗒”一聲,糊上木槿滿是灰塵的夜行衣。

木槿視線随着那團泥巴移動,直到它穩穩實實的落在自己衣服上,才倏地睜大了鳳眼,眼角的弧度十分張揚。

酥酥連跑帶爬從蘿蔔地裏掙紮起來,也不淨手,從袖子裏掏出了她爹忘記要回去的聖旨,展開了來,沾滿泥土的手指向“木槿”二字,十分認真嚴肅又滿懷忐忑,小心翼翼地問道:“這兩個字?”

木槿鳳目重又眯了起來,細細逡巡過史上第一秉沾着泥巴的聖旨,語重心長地對酥酥說:“嗯。”

酥酥覺得這一聲“嗯”短促有力,沉悶铿锵,有一種讓人肝膽俱裂的強大摧毀力。

木槿不是國商的三公子嗎?如今這身夜行衣是怎麽回事?更關鍵的是,為什麽會在瓜地裏?

木槿看着酥酥臉上的神情變換,覺得有些想笑。

“我和你不一樣。”

酥酥不高興了。人家就是種個蘿蔔,沒些銀兩,但都是人,怎麽就不一樣了?難道他……真的是妖?

完全沒想到她不是種【個】蘿蔔,也不是沒【些】銀兩,完全是滿蘇府的蘿蔔都被她包了,但是銀子卻沒幾個。

木槿靜靜地等着她做完心理鬥争,才繼續說:“我不偷瓜。昨兒見着一只烏鴉飛往林子去了。”

哦,敢情是去追烏鴉的啊!

且不說她沒見過追烏鴉的,就算是見過,那追的人也決計不會喝了蒙汗藥點了百會穴再去追的。

但是她聽木槿講完就震驚了。頓時覺得大千世界無奇不有。

居然有人把蒙汗藥當成糖霜撒到銀耳粥裏邊,更離奇的是,竟會有一個懂武功的人會因為抓到烏鴉而高興地跳起來撞樹枝,然後還能撐着到了瓜地裏才倒下的。

酥酥當真佩服木槿的對待烏鴉的認真态度,畢竟能穿着夜行衣去追烏鴉的古往今來只有他一人。

不過作為“大家閨秀”,酥酥還是自認為很聰明的。很多事情點到為止,不再多問。

木槿眼裏卻閃過精光,和這樣的“蘿蔔癡”成親,好像也不是一件麻煩事兒。

正在這當口兒,一聲驚天地泣鬼神的“閨女”讓兩個人直接淩亂了。

酥酥還來不及回身,就覺得她爹一陣風似的突破門檻大步走來了,下巴上的胡子一顫一顫的,十分喜感。

蘇光潛走到半路,想再細細研究研究聖旨回味一下閨女的體貼,不料摸了個空。這才急忙又尋摸着回來。

不想卻撞破了閨女的“X情”,造孽啊造孽。

閨女也委實沒眼光了些,這一身黑的一看就不是什麽好東西,大白天的穿着夜行衣,也不拍拍灰。這腰間還挂着那麽土裏土氣的玉墜子,指不定是哪裏撿來的……

原諒蘇老爺子不止瘦,他還矮,和酥酥一般的身量,只到木槿的胸口。奈何這些天頸椎子有些不好折騰,擡頭這種高難度動作就略省省。這些都算了,人家還老眼昏花,硬是把玉墜子上那個大大的“木”字忽略了去……

木槿從他闖進來就站了起來,酥酥仰頭瞧着他,居然還是一派雲淡風輕。這家夥,還真是不知所謂,她爹兇起來,後院的雞蛋都會顫抖。

然而蘇光潛本着體諒閨女的心情,懷着一種閨女你還須磨練的眼神對酥酥說:“閨女啊,這助人為樂是好事,不過可別把腦瓜子給助進去了。”

七日之後就要奉旨成婚了,如今還和陌生男子在此……唉!

幸虧酥酥向來一點就通,只見她深受啓發地點點頭,而後淚眼汪汪地盯着她爹,出口的卻不是溫情的“我知道了爹”,而是“爹,他是木槿。”

她爹沒聽到想象中的答案,花白的胡須都有些顫抖,脫口而出:“管他木緊還是木松……

……木槿!!!”

于是瞬間完成了高難度動作。蘇光潛看着那張宛若天人的臉,感覺像是回到從前見到了敏郡主。

酥酥繼續刨蘿蔔地,聽着他爹拉着木槿一口一個“賢婿”,越發肯定她爹最近肯定是瘦了太多,走路都能起個飛沙走礫,得那木槿這棵大樹鎮鎮風勢。

木槿表面倒是乖覺地“聆聽着教誨”,心裏卻想着小七不知吃飯了沒有。

由于大白天的一身夜行衣走在大街上委實奇怪,自己的袍子木槿穿了頂多到小腿肚子,于是蘇丈人就十分和氣地犧牲了酥酥的蘿蔔,讓木槿将就着吃些,等天色黑了再回去。

許是覺着一定要保護他家黃花大閨女的閨譽吧,總之蘇丈人終于沖過了那道門檻,扯着木槿就“賢婿”了一整天。

作者有話要說: 嗷嗷嗷,石刻妞蹲了這麽些天,仍舊沒有評論沒有包養沒有關注啊……

哭暈在茅坑裏嘤嘤嘤~

堅決秉承周五周六兩更,其餘時間一更的原則,不棄坑,努力開墾,偶爾望天~~~

☆、死得其所的大閘蟹

酥酥覺得成婚這件事情連雞蛋那麽大都沒有,墨水卻在一邊跳跳跳,叫叫叫:“小姐,你終于嫁出去了!”

酥酥側目,總覺得“終于”這個詞用得有點奇怪。

蕭瑛踏進這個蘿蔔飄香的院子後,費盡千辛萬苦終于在蘿蔔溝裏找到了酥酥。

這已經是聖旨下了之後的第二天了,前前後後還有五天她就得和這些蘿蔔永訣了,她怎麽還是這麽不上心?

“蘇酥酥!”

“……”

真不是酥酥自己一個人覺得自家祖傳的取名天賦有遺傳,連墨水也這麽覺得。

聽後院撿雞蛋的二貴他娘說,當初自家娘剛生下自己的時候,有氣無力地對着一旁使勁兒想閨女名字得她爹喊“蘇……蘇……蘇……蘇……”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然後她爹就突然大笑起來,“好,好名字!”從此這閨女就冠上了蘇酥酥的大名。

其實當時她娘是想說:“蘇光潛,快看看閨女是不是和你一樣醜。”無奈她爹的笑聲太具傷害性,直接就使她娘昏睡了過去。

因而每次蕭瑛叫自己“蘇酥酥”的時候,總是有些莫名的喜感,她老是喜歡爽脆利落地叫人全名,可一旦喊自己的大名,就像結巴了一樣,半天也沒酥出個結果來。

蕭瑛此人,可以算是酥酥在這偌大的京城裏比較講得來話的了。

自從那年去蕭太醫那兒蹭吃的,這丫頭就沒蹄髈吃了。酥酥覺得如此大恩,是得報。

蕭瑛家不僅有蕭瑛一個閨女,還有倆豔絕京城的姐姐,因而這丫頭的日子過得甚是艱難。

本着大家閨秀的原則,除了在搶蹄髈時期還有她成親前一晚和她睡在一處講話,後來酥酥就沒怎麽交流了。

原因有二,一是人家蕭瑛已經嫁做人婦。作為閨秀,是萬萬不能到她夫家去找她的,且不說她夫家是堂堂睿親王府,會讓她爹走路都能走出狂風。其二就是酥酥覺得,作為一個被倆旁支姐姐壓下去的弱勢嫡女,能一夕之間收複失地還芝麻開花節節高了,她絕不是一個不會和自己搶蹄髈的嬌憨女娃子,她是不想。

唔,興許是她蹄髈吃膩了也說不定。瞧那包子臉長得!

所以,時隔兩年,這丫頭跑來找自己到底是做什麽?

酥酥雙手撐下巴,腦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旋轉。

送走了蕭瑛,墨水就湊上前來神神秘秘地說道:“小姐,我覺得睿親王妃有些變了!”那架勢,像是發現了什麽了不得的秘密。

酥酥細心地撫摸着蘿蔔葉子,“嗯,你也覺得她胸變大了啊?”

剛進門的二貴他娘聽見這麽一句“大家閨秀”說的話,差點一頭就栽進蘿蔔地裏。苦口婆心地道:“小姐啊,這個,待嫁的姑娘還是不要這麽直白地說那個字比較好。”

酥酥知道二貴他娘是要來教導自己婚前禮儀的,頓時覺得有些傷感,娘啊,你怎麽那麽早就去了,要是把你的棺材本省下來給我買根簪花當嫁妝,也是挺體面的啊!

此時沉寂在蘇家祖墳的酥酥她娘很想爬起來打她,這個不肖女,老娘光着腚把身上這身綢衣換了給你買糖葫蘆吃是不是也是挺體面的?!

酥酥沒感應到,仰起頭把眼睛眯成縫,“柳嬷嬷也知道我性子随我娘嘛!”

柳嬷嬷有些憐惜,夫人去得早,老爺雖疼這孩子,可畢竟……唉!“今晚就要吃待嫁席了,小姐也要好好拾掇拾掇和老爺掏心窩子說些話,日後你出了這門,老爺一個人,得是多冷清。”

酥酥一聽笑開來,“不是還有柳嬷嬷嗎?”

柳嬷嬷是個面皮子薄的人,被酥酥這麽一說,有些羞惱,滿口“淨胡說”就忙活別的事情去了。

柳嬷嬷,是不是誤會了些什麽?

婚禮是禦賜的,所以納采、問名、納吉、納徵、請期這些繁冗的步驟就去了大半。雙方只要好好準備成婚就可以了。要不然酥酥還真不知道她爹要哪兒挖嫁妝給她。

酥酥正思索着今晚怎麽和他爹“掏心窩子”的時候,墨水又湊上來了。

“小姐,你不覺得蕭小姐除了那個,其他的也變了許多嗎?”

酥酥默。除了胸,其他說變也不算變,她或許本來就是這樣的人。但是連墨水都能看出來的變化,一定不是她的目的所在。

她今日走這一趟,除了順走自己那心疼的大白蘿蔔,應該是真誠善意地來交代自己一些婚前注意事項的。

人啊,有時候思想不能那麽複雜,兩年時間,蘿蔔都能收八番了,同一片地裏長出來的蘿蔔有的肥有的瘦,但是好不好吃才是最重要的,而這種最重要的事情,嘗一嘗就知道了。不要太在意。

待嫁宴上,蘇光潛看着自家閨女這身糊着泥巴的“閨裙”,再瞧瞧他家閨女手裏舉着的蟹鉗,頓時覺得自己還是早日攢夠棺材錢比較好,有這樣的閨女說不定哪天皇上就得治自己一個“養女不教”的罪。

“閨女啊,你有什麽想和爹說的嗎?”

酥酥一愣,看着手裏的蟹鉗,有些不舍得望向她爹,“爹,你要吃嗎?”

作孽啊作孽,蘇光潛覺得有一口血梗在喉嚨裏,快要飚出來了。

無奈他家閨女有些無辜地看着自己,許是覺得自己太過寒碜,眨巴着大眼睛又問了一句,“爹,你怎麽有錢買這大閘蟹?”

于是一代首輔差點在他閨女的待嫁宴上卒了。

蘇光潛用了很大力氣把到喉嚨口的血往回吞,才假裝很淡定地說道:“是親家送來的。”

“難怪。”兩個字,雲淡風輕。

……閨女她娘啊,你聽聽你聽聽,什麽叫難怪,難道我一個做爹的就拿不出銀子買這六只大閘蟹嗎?

(酥酥她娘:扯什麽犢子,還不快帶倆來看看我。上次吃到蟹還是我倒河裏去抓的!(﹁﹁) )

酥酥見她爹默默地放了筷子,心想剛剛說的話是不是有些過了。

但是正當酥酥準備放下筷子和她爹好好“掏心窩子”的瞬間,只見她爹以閃雷迅不及掩耳之速抓過盤裏的大閘蟹剝起殼來。

酥酥愣了一愣,就風馳電掣席卷了盤裏剩下的兩只。

(酥酥娘:兩混球,那是老娘的大閘蟹!!!)

飯後,父女倆坐在天井的臺階上,感慨今晚的大閘蟹可真是死得其所!

酥酥突然想起要是自己走了,那院子裏的蘿蔔就不能追随大閘蟹的犧牲精神,說不定會自生自滅了。

于是對她爹說:“爹,你拿幾個箱子把我院子裏的蘿蔔乘裝乘裝,我帶到木家去,就當是你出的嫁妝吧!”

蘇光潛有些着急,這拉着蘿蔔到夫家去,雖是膽識過人,但還是有些駭人聽聞。于是胡子一顫一顫地說:“你的嫁妝你娘早早就備着了。雖說已經有禦賜的鳳冠霞帔,但另有些面飾,你帶過去吧!別帶蘿蔔了!”

酥酥倒是不知道這一番竟讓她爹把家底都抖出來了,不容易啊不容易啊,那些啃蘿蔔的日子也沒能把這些銀錢擠出來。娘,我爹是個好爹!不過,“我不帶蘿蔔,那那些蘿蔔怎麽辦啊?”

蘇光潛急了,怎麽這時候了還想着蘿蔔呢,于是許下豪言壯語,“爹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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