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十一回來了
他在被趕回去的路上“蓮步輕移”的時候聽說“首輔家那個只會種蘿蔔的閨女”殺了人進牢了,就健步如飛地往回趕。
快要到京城的時候又聽說“首輔家那個只會種蘿蔔的閨女”原來是國之貴女,已經被放出來了。
十一在原地轉了半圈,還是一甩馬鞭,繼續趕路。
在回山莊和回去被木槿打死之間,他選擇被打死。
趕巧了,在木府前見着了花容錯,一句“你頭發真難看”就讓人給認了出來。
花容錯打量着十一,深感歲月潋滟,能把當初那個骨瘦如柴的小不丁點潋滟到了這樣妖一樣的家夥。
于是也不理會頭發難不難看了,勾肩搭背就商量着今天要蹭木槿多少肘子。
現在的十一并沒有被木槿打死,正坐在花廳的門檻上逗七竅。
“這羽毛顏色真豔。”
七竅滿意地昂起頭:那是,本竅爺爺可是閃亮閃亮的。
“像公雞。”
于是七竅撲棱着翅膀,想把自己圓滾的身軀從十一魔爪裏解救出來,它再也不要理十一了。
酥酥也沒有罵十一,只是盯着那片蘿蔔地發呆。
雪如鵝毛,一片一片飄落。
這天氣,真寒冷。背負這殺人罪名的國之貴女,真是好新鮮的名頭,比剛□□的蘿蔔還新鮮。
花容錯不知什麽時候走了,木槿見酥酥蹲在蘿蔔地旁,圈圈畫畫些什麽。
走了過來,把臂彎裏的一件北狐披風披到了她身上。
同她一塊兒蹲下來,也不說話。
灰深的院子,兩個身影相互依靠在一起。雪花落在臉上,融成灼熱的水,從眼眶溢出。這蘿蔔地還能辟在哪裏呢?
酥酥自認沒有辦法在朱妙顏躺下的這片土地上再次勤勤懇懇地耕耘,她怕長出來的蘿蔔都是朱妙顏的模樣。
大年三十在紛紛揚揚的雪中重磅登場。
木府的喜慶并不見得有多鬧騰。
江南的木戚棠聽說朱妙顏的事情,只一封家書慰問木榆,再表明相信酥酥的态度,就沒下文了。
木榆背着喪妻之痛去了洛陽收賬。
木府只剩這松楓院是最熱鬧的了,此時卻只有幾個婆子湊在一塊兒剪窗花。
其他人,哦,還有其他鳥都進宮參宴去了。
作為前花敏郡主的獨子,木槿是年年在皇家吃年夜飯的。
此番成了婚,便厚臉皮地請太後懿旨拖家帶口地就來了。
殿內仍是一如既往的金碧輝煌,太後坐在皇帝側首,保養得十分得宜。雖看得出來上了年紀,可臉上的笑容仍舊是燦爛似春陽。
皇後在另一側,周身漫溢出一陣陣威壓。在後宮的這麽些年,她已經學會如何做才是最合适的表現。
再下面的不是什麽皇家內親,竟是兩個手持拂塵的道士。皇帝寵信道教,竟到了這樣的程度。原本需要清修的道人,此時出現在皇家的大年宴上,像一堆豬肘子裏的兩個白蘿蔔。
木槿只是一介外親,竟坐在睿親王爺的對面。
蕭瑛挺着個肚子,言笑晏晏。
大年宴開始了。
酥酥和十一兩眼放光,禦膳房的菜色到底如何,吃了才見分曉。
兩人這副形象,到了別人眼裏,居然是嬌憨可愛。
這個別人,就是當朝皇太子,花皓。
木槿抿唇,撚起桌上的玉光杯,含了一口酒。看着酥酥的眼光裏,湧動着不為人知的寵溺。
宴會如常,除卻一早的只有皇帝動筷子嘗菜其他人才能開始吃的規矩,皇帝老子還和太後老媽子在互相推诿誰先嘗菜,還有皇後娘娘及其偶爾地看向十一那如狼似虎的眼光,其餘都挺好的,挺好的。
用宴之後,歌舞連綿。
酥酥看着花皓近旁沉靜的朱古應,有些心寒。不由得想起一句詩:“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特別這死的,還是他閨女。
過了一會,皇後十分得宜地起身,請皇帝用仙丹。
皇帝剛要把仙丹塞進嘴裏,兩個老道竟異口同聲地大喊:“慢!”
吓得皇帝一顫,差點就翹辮子了。
皇後可怒了:“大膽!禦前豈可如此失儀?”
滿殿朝臣近親,只有太後蘊聲問道:“皇帝沒事吧?”
還未等及皇帝降罪,兩個老道拂塵一甩。
其中一個說道:“陛下,貧道方才夜觀天象,發現最近紫薇帝星有些操勞的跡象,陛下務必要保重身體啊。這仙丹需由輔守的太薇垣近身侍奉為好。”
“太薇垣”此刻卻瞧着洛十一出神,心想着有如此嬌妻美妾,當是勝似神仙。
聽皇帝喊他,以為和往年一樣,是問說有什麽賞賜。
皇帝喊了幾遍太子已是十分不悅,更沒料到當朝太子一出來便行了個大禮,言說要将那身穿白色繁服的納為側妃。
十一倒是十分自在,也不辯解。酥酥的手背上添了木槿的溫度,就聽見花二嘹亮的聲音:“皇兄可別說笑,人家十一可是有心儀的了。”
朱古應一看大事不妙,跑出來“噗通”一聲跪在地上,那響亮得,肯定沒穿裏棉的褲子。
“皇上英明,太子殿下為搏龍顏一笑,值得嘉獎。只是當務之急,還是按時服用仙丹最為要緊。”
酥酥覺着皇帝嘴角輕蔑一笑,說出“不好笑”這句話的時候十分喜感,再低頭一看,碗裏多了一只糖晶肘子,便埋頭大快朵頤起來,不再理會花皓怎麽的。
無奈花皓太沒眼力見兒,伺候皇帝吃完仙丹本該夾着尾巴灰溜溜回座位的吧,他竟在皇帝近旁直通通地就跪下了。
那氣勢,那決心,和朱古應沒個兩樣兒的。果然是師徒倆。
花皓是個孝子。但很快,就發現孝得不是那麽回事,也不是重點。
他是這麽說的:“父皇近來太過操勞,兒臣十分憂心。不若讓兒臣分擔一二,父皇這個年紀,本該頤養天年的。”
說得酥酥十分感動。朱古應十分躁動。
事情大發了。
皇帝像蜀地的戲子一樣,臉說變就變。前一刻還不情不願,這一刻就臉就黑得像墨水的兄弟一樣。
墨水這時候倒是乖覺了,十分見過世面的樣子打量着酥酥背後那根鎏金的柱子用的是真金子還是□□粉,這才沒指着皇帝大叫“小姐,你看皇上也和我一樣,都是墨水”!
當然,以上都是酥酥腦補。
此時殿裏的氣氛像是灌了鉛一樣,壓抑到了骨子裏。酥酥沒什麽反應,倒是覺着面前這道“五光十色”放涼了真真是極可惜的,只是也不敢再動筷子了。
十一眨巴眨巴眼,正努力地要把在袖子裏“撲棱”的七竅制伏,倒也沒什麽大動作。
朱古應把頭磕得跟擦了胭脂似的,也不管額上紅彤彤的一片,說道:“太子殿下孝心可嘉……”
“嘉個屁!”于是皇帝老子也忍不住爆粗口了。
一旁的太史手抖了抖,仍舊記錄下這須得流芳萬世的“屁”。
“朕還活得好好的,這逆子就有不臣之心,盼不得朕早死呢!”
于是皇後給說說情,太後給順順氣,其餘的臣子說道說道,給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太子殿下送去一片溫暖。
十一察覺到花皓富含深愛的目光,許是覺着地板的确太涼了,跪在地上委實會冷得發抖,揣着七竅就走到大殿中央,緩緩跪下,單這個動作,風姿天成,做得十分優雅。
他刻意壓低了嗓音:“啓禀皇上,太後,皇後娘娘。草民今日有幸随槿兄一同赴宮宴,十分榮幸。謝過皇上愛民如子,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帝龍心大悅,這娃嘴太甜了,只是……是個男子?!
于是色眯眯地瞄了瞄十一胸前,果然十分平曠。加之太子殿下十分不合時宜地大喊一句“你是男的!!”,皇帝又變成墨水她兄弟了。
此時七竅在袖子裏撲棱撲棱,“太子殿下請回,太子殿下請回。”想找些存在感來着。
沒想到存在感瞬間爆棚,因為老道士說了,“陛下,神禽莅臨,神禽莅臨啊!”
作者有話要說: 十一和七竅真的是真愛啊n(*≧▽≦*)n
七竅:本神禽暫時不想和你計較╭(╯^╰)╮
☆、書房裏的蘿蔔
衆位參加宮宴的十分不理解,因着牛鼻子老道的一句“陛下,神禽魂魄附在了這只鳥身上了”,就得對着這只又肥又圓的鹦鹉拜了又拜。
酥酥十分難過,因為地上涼得慌。
七竅撇過頭,站在禦案上,不理會衆人,只對着花皓就說:“太子殿下請回,太子殿下請回。”
于是大殿上跪得密密麻麻,唯有花皓十分無措,請回,回哪裏?
這關鍵時刻,墨水不淡定了,“偷偷”問酥酥道:“小姐,這句話好熟悉。”
感覺到皇帝的目光轉移過來,酥酥真想把墨水塞進袖子裏。
“你說。”
于是“國之貴女”挪挪挪挪了出去,好不容易跪暖了那處地方,如今又要到這冰涼的地方來。
早知道就和木槿一塊兒跑到太後身邊,幫她捏捏肩膀也不是什麽大事。
木槿看都沒看酥酥,太後拉着他的手撫了又撫,撫了又撫。
酥酥顫顫巍巍:“小女子不敢說。”
皇帝順着酥酥的眼神看向了花皓,一時氣結:“單說無妨!”
于是酥酥弱弱地說道:“太子殿下經常到木府去找十一,本來太子殿下光臨,蓬荜生輝。
可……太子近旁的內侍公公說太子殿下想皇上禀報的是正用功讀書,要是在木府逗留久了,就是欺君。
十一大概是久聞皇上聖明,每每太子殿下以來,就與他說‘太子殿下請回’這樣的話。”
酥酥是個記仇的人,當年他爹的首輔之位剛坐沒多久,自己年少,被拒婚之後種幾日蘿蔔也就好了。
可花皓畫蛇添足,跑去和皇帝說他愧疚難當,她爹大有才能,還望皇帝重用。她爹這才戰戰兢兢地過了這麽多年。
身居高位的孤寒,讓她爹天天晚上抱着她娘的靈位唧唧歪歪說個不停。
她還是個護短的人,在他和十一之間,毫無疑問的,十一才是她的短。
意料之中的,皇帝大怒。欺君與不臣之罪并罰,一下子撤了太子之名,守太廟。
求情的皇後禁足中宮,不再掌六宮實務,朱古應一幹人等連降三級。再有求情者,賜杖刑。
酥酥苦笑,又做了一回鋒利的刀刃。
自從沒了她爹這陣大風,太子一黨就十分猖狂,快把皇帝的龍袍都吹飛了,皇帝這才自己下手除了這陣大風。
至始至終,可憐的只有花皓一個人。
懵懵懂懂毫無所知,就從一介太子降為平民,他以為他還能留着命啃肘子嗎?他何其無辜。
花魄那張沉靜的臉下,是怎樣的驚濤駭浪仍不為人知。
十一他也變了。
也不是,或許他從一開始就沒變過。
這天寒地凍的,是真的冷。
木槿走着,手攬上酥酥的腰間,掌心的溫度,點燃了酥酥心裏的火氣,抓起木槿的手狠狠咬了一口。
身後的生煙很想提醒少夫人那是他家少爺的手,不是肘子。
可木槿一個眉目溫潤,融化了冰雪。生煙動用了腦袋裏的漿糊,把到喉口的話吞回去。
人家一個願咬一個願挨,關自己毛事。
酥酥和木槿搬了院子。
木槿把原先的松楓院辟作賬房。
木家的帳,有一半在木戚棠手中,其餘倆兄弟平分。木槿做賬的速度極快,三下五除二的,酥酥還沒看清楚賬本上寫了些什麽,他就算完了。
後來酥酥索性也不看他,徑直在書房裏轉悠。
看到一副蘿蔔圖的時候,酥酥承認,她及其感動。只是為什麽有個蘿蔔跑到了蘿蔔溝裏,還有只兔子眉目溫潤地看着那個“會跑的蘿蔔”。
更奇怪的是,旁邊有一行字:
一世枯槁,燦然花開。
酥酥找遍了整幅畫,也沒找到“燦然花開”的花。
這幅畫藏得及其隐蔽,在一衆諸如“鳥語集注”之類的書裏找到的。
酥酥之所以會來翻看這類書,是因為十一最近發現和七竅的溝通有了困難,不利于感情的交流。
木槿早就做完了賬,喝了一口桌上的參茶,轉頭看見酥酥正展着那幅畫發呆,白皙的臉龐有些發紅。
酥酥神情十分嚴肅,坐在木槿腿上,“夫妻之間是不是應該以誠相待?”
木槿颔首,“是。”
“那你告訴我,你是不是覺得家裏的蘿蔔不如溝裏的香?”
木槿愕然。看來以前覺得他家娘子還算聰慧這個認知真是下得太草率了。
酥酥看着他白皙的臉色,像是忽然意識到了什麽,從他腿上溜下來,從一旁拉了把椅子與他并肩坐在案前。
木槿淺笑。他家娘子是怕她太重了把自己壓壞,好貼心。
可他家娘子見他一直不回答,好像快要炸了的樣子。
酥酥的确快炸了,因為木槿又啃了自己的脖子,然後又一本正經地講起他從前的事。
原來松楓院是他娘以前住的房子。花敏郡主傾國傾城,自從嫁給了木戚棠,便愁眉不展。
木府裏早就有了一個青樓的小妾,她嫁進來的時候,那小妾已然懷胎七月。
柳依依出身煙花之地,憑着美貌一夕之間成為京城的名魁,木戚棠以十萬兩銀子買其入府。
花敏原是不想嫁的,可是父兄早逝,自己孑然一身,孤苦無依,只得聽從皇命,嫁到這商賈之家來。
她的美貌名動天下,可一山不容二虎。柳依依也是花容月貌,便暗暗對花敏使絆子。
花敏知道自己仁慈不得,也下了狠手。
柳依依一生下木榆便撒手人寰。
木榆三歲生日的時候,花敏肚子正有了喜信兒,他看着宮裏派人送來的慶賀之物,載看看眼前的一對白燭一炷香,幼小的心裏也想去讨寵。
可偏偏這時候,花敏身邊的嬷嬷發現了木榆竟然在花園裏偷偷給他娘燒紙,當天晚上,年僅三歲的他在幽深的祠堂裏跪了一晚。對着木家列祖列宗的排位,背後森然,卻仍舊直挺挺地跪着。
後來但凡花敏出現的地方,那位嬷嬷就會交代千萬不要讓那個災星靠近她們家主子。花敏也勸了一兩次,後來嬷嬷明着不動聲色,暗地裏卻對那個孩子百般苛待。
花敏産後抑郁,沒過多久就去世了。
木榆看着白白嫩嫩的弟弟,心底一陣欣喜,想用手去摸摸他可愛的臉。可嬷嬷卻十分緊張,跑上前來一把打掉了他的手。
後來年僅五歲的木槿扯着八歲的木榆的袖子,吵着要糖果,卻被一把掃到地上。
嬷嬷趕來,對着八歲的木榆又打又罵,木槿在嬷嬷懷裏,看着木榆深恨的目光,仍舊吵着要糖果,不谙世事。
酥酥不知道要說些什麽,這個時候的木槿仍舊無喜無悲,聲音空洞得厲害。
她不敢看木槿的眼神,怕心疼 。從後面抱住木槿的時候,他後頸青絲散落,若隐若現的疤,刺穿了酥酥的胸膛,疼痛那樣明顯。
那道疤的形狀,十一的手臂上也有……
作者有話要說: 嗷嗷嗷~
槿爺爺和十一又X情~
n(*≧▽≦*)n
星星眼~
☆、槿花簪
新的院子十分大。
酥酥窩在木槿懷裏,看着門外的墨水和生煙打雪仗玩得歡樂。
墨水雖然長得黑,可是她也不機靈啊。沒想到,生煙比她更不機靈。
他老是站在院子角落那棵歪脖子樹旁,墨水随便一砸,即便沒砸到生煙,那碰到樹幹炸開來的雪也讓他凍得龇牙咧嘴的。
十一身子骨不好,大冷天的,又病倒了。許是那天在宮裏跪得久了些。
七竅雖然平時不待見他,這時候倒也乖乖站在床頭,不吵不鬧。
倒是苦了生煙,每每給七竅喂食,都要忍受十一的直接。
第一天,“你今天穿了三條褲子。”
“……”十一公子,是四條。
第二天,“你今天和墨水講話了。”
“……”
第三天,“近墨者黑,你越來越黑了。”
“……”
雪是下得挺大,可依舊擋不住元宵節慶的熱鬧。
蕭珂流産了,花二收了她五百兩銀子,不顧花容錯的長劍,帶着她去游歷名山大川去了。
十一病剛一見好,花容錯就來找他和木槿喝悶酒。
木槿十分貼心地備下了六壇上好的杜康,帶着酥酥出去游元宵了。
臨走之前還吩咐生煙務必千萬一定堅決不許十一喝酒,不然之後抓藥的錢,就從他的鞋底板裏掏票子。
酥酥從來沒有出來逛過元宵。
一是她怕人家見着了,就指着她大喊“那個首輔家只會種蘿蔔”的小姐,那樣的話墨水會跳起來和人家撕扯的。
二是蕭瑛忙于抓她家裏的耗子,自己也沒個一起的人來游元宵。
今年和木槿出來,她倒是開了眼界。
天依舊飄着輕盈的雪花,在周圍燈火的輝映下,竟無端地給人一種溫暖。
街上十分幹淨。行人往來熙熙攘攘,小攤小販吆喝着元宵花燈如何如何漂亮。
木槿慢悠悠地走着,不時俯身在酥酥耳邊說幾句話。
偶有人注意到這宛若金童玉女的兩人,也只是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自從她爹不當那勞什子首輔,酥酥覺得全身筋骨都輕松了。
花二說大年最好玩的是舞獅,元宵最好玩的是猜燈。
酥酥看着手裏的紙條,眨巴眨巴眼。這叫好玩?
“塵世佛心琉璃引”對下句……
酥酥吧眼睛都眨巴酸了,也只能對出“大海都是水,木槿全是腿”這樣的詞句。
木槿見他家娘子快把眼皮子眨沒了,便接過紙條,看了一眼,開口道:“梵天苦海舍利情”。
酥酥告訴自己一定要冷靜。千萬不能和這種有文化就欺負人的家夥打架。
那擺小攤的估計是個讀書人,瞧着木槿機智又聰明,對着酥酥就奉承上了:“夫人好福氣。”把花燈取下來給了酥酥。
酥酥後來才知道,那人不是誇她福氣好嫁了一個又俊又俏的相公,而是誇贊她嫁了一個好相公。
塵世佛心琉璃引,梵天苦海舍利情。
酥酥提着花燈,和木槿并肩走在街上。
那邊的糖葫蘆遠看着,像是一顆巨大的紅炮仗。
酥酥掙開木槿,上前要了兩串。
回頭一看,卻發現木槿在一個賣首飾的小攤前站定。
酥酥分了一串糖葫蘆給木槿。
見他別別扭扭地不太想要,就抄起他的手把糖葫蘆的柄塞了進去。
木槿握着那只糖葫蘆左右端詳,酥酥已經從攤上挑出了一柄槿花簪了:“我要這個好不好?”小女兒家的嬌羞顯露無疑。
其實酥酥想的是,出門在外,要把自己的名聲養好。當然了,如果木槿說不好的話,她是不介意跳起來把他暴打一頓的。
木槿抓過酥酥的手,咬了一個糖葫蘆,酸得龇牙咧嘴還保持風度地微笑:“好。”
酥酥十分滿意,舉起手戳了戳木槿被糖葫蘆塞得鼓起來的臉頰。
那買首飾的老婆婆笑道:“小兩口感情真好。”
話外音就是快些給錢走人,別再老娘攤子前面秀恩愛,不知道老娘剛沒了老頭子嗎?
酥酥站着,木槿也站着。
酥酥不動,木槿也不動。
後來酥酥忍不住了,“給錢呀。”
“沒帶錢。”
“……”沒帶錢你也敢出來逛元宵,你也敢?!好吧,你敢。
酥酥自己掏錢買了首飾。
想象中那種丈夫親自為妻子挑選首飾,再細心地插到發髻中的情景,完全沒有!
這家夥,沒錢站在人家攤子前面看個什麽勁兒。
後來酥酥沿路才聽說,原來方才有一柄暗镖飛射而來,一少年風度翩翩将镖截到那邊的柱上。
怪不得方才那婆婆賣一柄簪子就要了自己四兩紋銀。
木槿這孩子,敗家啊敗家。劫镖用路邊的小石頭就好了,用什麽簪子啊?
等酥酥再想咬一口糖葫蘆的時候,發現自己舉着的,哪裏還有糖葫蘆的影子,孤孤單單一根木棍伫立在風中,那感覺……
木槿眉目如畫,笑說:“娘子,我還有。”
要不是在街上,酥酥真的想把木槿吊起來打。
“親一口,吃一個。”
酥酥看着那糖葫蘆十分嘴饞,方才那串,自己才吃了一個……
于是不情不願,湊上唇去。
木槿啧吧啧吧酥酥的嘴唇,甜滋滋的。
酥酥剛要要下一口糖葫蘆,木槿就把糖葫蘆略挪了挪。
“你讓我親一口,就吃一個。”
“方才親了!”
“方才是你親的我。”
酥酥賭氣,“那我不吃。”
木槿淺笑,俯下身在酥酥臉上印下痕跡,黏黏的,方才吃糖葫蘆沒有手絹擦嘴……
酥酥啃着糖葫蘆,還十分得意地哼着小曲兒。完全不知道臉被某槿當成手絹了。
後來酥酥察覺到黏的時候,某槿是這麽解釋的:“你吃的時候太不小心,來,為夫幫你。”
于是又摟着酥酥吻了一番,從眼睛,到鼻子,到臉頰,最後才到嘴巴。
吻完之後還若有其事地評價:“太甜了。”
酥酥表示十分後悔啊,自己為毛就禁不住饞跑去買糖葫蘆了捏?買糖葫蘆就算了,為毛要買兩串呢?
于是酥酥盯着那根槿花簪反省了兩天。
墨水“偷偷”對姑爺說了:“姑爺,小姐又在想你了!”
酥酥再度後悔了,當初為啥就牽了墨水這頭牛回家呢?失誤啊失誤!
倒是十一習以為常:“她以前看小寶的時候就死這個眼神。”
“小寶是誰?”
“我家的狗。”
“……”
“扒了她種的包子吃了。”
“……”
“……”
“哈哈哈哈哈哈,小姐你以前還種包子啊?哈哈哈哈哈哈,小姐你太笨了,哈哈哈哈……”
酥酥默。好久沒吃牛肉了……
作者有話要說: 感情再度升溫~
雖然前方路途不明,仍舊以平淡的心态過好當前的生活~
不過酥酥的你的黑歷史實在太多了~
n(*≧▽≦*)n
石刻妞跑走,你敢用蘿蔔砸你親媽,我就……我就虐槿爺爺!!!
槿爺爺:聽說有人要虐我? ﹁ ﹁
石刻妞:沒,沒有啦~
槿爺爺:你是說我耳朵不好使,聽錯了?
石刻妞默默挖土把自己埋了。哦,忘記了插個牌子了。
蘭後貼一張木槿花的照片啦~(槿爺爺其實是朵花,哈哈哈……呵呵呵呵……唔唔……)
☆、酥胸半露的木少爺
不知不覺又是一年三月。
天氣回暖,堂前的燕子再度出現在房前屋後。
新的院子十分空曠,都辟成了蘿蔔地。
原本酥酥是不敢再種蘿蔔的,她怕種出來的蘿蔔都長成朱妙顏的模樣。
可木槿說,朱妙顏大抵是為了松楓院那肥沃的蘿蔔土比較好養墳頭草,才選擇倒在那地裏的。
他與洛十一聯和木府上上下下在院子裏再次辟了一塊十分适宜養蘿蔔的地兒。
酥酥在木槿的支持下,才重拾種蘿蔔的老本行。
江南差人送來了信,言說木槿即将有了一個新弟弟,讓他和木榆前去侍奉在側。
木槿本着“說走咱就走,你有我有全都有”的原則,拖家帶口收拾齊整就出發了。其中,洛十一和花容錯就是帶口的那兩個口。
木府的管家望着“蘿蔔院”裏滿院子的蘿蔔,憂傷地以四十五度角望天,流下了縱橫的老淚:少爺,你知不知道親自照拂這一院子的蘿蔔會把賴叔我的老命照拂沒了啊?
可是他家少爺此時正在馬車上優哉游哉地翻閱着書卷。
木槿一行共有馬車四輛。
酥酥和木槿在同一輛,墨水和生煙在前頭趕車。
三月的天還有些凍,酥酥卻在馬車裏睡得十分香甜。
木槿想,這大抵是春困吧。人之常情。
後邊那輛馬車裏,十一和花容錯正在下圍棋。
馬車颠颠晃晃,下一子,馬車一晃,兩人就手快地把棋子重新擺回去。
偶爾對棋子的位置起了争執也是有的,可這些在七竅眼裏,就成了打情罵俏。
七竅淚目:果然男人都不可靠。只見新人笑,不見舊鳥哭啊……
十裏長亭自古以來就是送別的傷心地。
最好的場景不過是煙雨潇潇,輕風拂柳。
春日最後的微寒,更添了送別的凄楚。
女子微微垂首,偷偷抹去眼角的淚珠。男子則是一副志在遠方的滿志躊躇。而後兩人深情對望,男子決絕而去。女子在原地大喊:X郎,倫家等你!
可是,墨水和生煙啥都沒見着,兩張臉有點沉,話也不說。
倒不是羞澀的原因,而是一張嘴,就吃一口的柳絮。
馬車依舊辘辘向前,留下兩道車轍印子。
酥酥醒來的時候,睡眼惺忪,樣子很是……傻。
木槿原本在看書,見她醒來,便說:“已出城了。”
酥酥餘光瞄到木槿手中的書,種什麽的,便問:“你在看什麽書啊?”
“種植集。”過了一會兒又補充道:“蘿蔔篇。”
酥酥原本已經在木槿懷裏找了一個位置躺好,心情舒暢。聽聞這句話後卻變得憂心忡忡。
要是木槿也學會了種蘿蔔,那以後木府的蘿蔔中,豈不是再無自己親手培養的了?
不行,決不能讓他奪了蘿蔔寶座!
于是某酥十分谄媚地問:“我親你一口,你可不可不要看啊?”
木槿十分不給面子,連眼皮都沒掀:“不要。”
酥酥怒了,見過不給面子的,沒見過這麽沒眼力見兒的,逼自己放大招呢嗎這不是?
從兜裏摸摸索索掏出了一張十萬兩的票子,摔到木槿臉上:“跟蘇爺混,看這勞什子東西做什麽?”
氣氛一陣詭異的沉靜。
木槿笑得十分溫文爾雅,伸手撈過酥酥,“蘇爺這是要包養我了?”
酥酥本就是憋着笑,現下被木槿“挑逗”地再也憋不住,抓着木槿橫在胸前的胳膊笑得地動山搖。
默默趕車的墨水:我只是個趕車的,裏面那個真的不是我小姐,真的不是。
一旁得生煙十分得意:幸虧少爺想來溫文爾雅,笑得再厲害也不會有多大動靜。
可墨水習慣了,十一不習慣啊。
這不,一聽見酥酥的笑聲,就喊着停車了。
跑上前來,一把掀開車簾就喊:“酥酥你……?”
然後就看見某酥正把木槿的衣裳扯成酥胸半露的情狀,手還搭在他的衣服上。她自己正窩在木槿懷裏,衣衫不整。
十一臉登時躁紅,“蘇酥酥你個色女!”然後一時羞憤回了自己的馬車。
墨水告訴自己什麽都沒有看到什麽都沒有看到,唔,你看,天涼得都流出紅色的鼻涕了。
然後就又聽見馬車裏邊又傳出了山崩地裂的笑聲。
一陣涼風掀起窗卷,把銀票吹起,“啪嗒”一聲正正地貼在木槿臉上,還帶入了原先粘在窗卷上的兩個棉絮,一左一右地挂在木槿的頭發上。樣子十分喜感。
酥酥再度笑成傻瓜。
木槿揭下銀票,含情脈脈地看着她。
害得酥酥也不好意思再笑,只風情萬種地回看回去。
氣氛十分微妙,湧動着旖旎。
木槿的臉逐漸放大,緩緩逼近,終于在離酥酥的嘴唇只有一指之遙的時候停了下來。
“娘子,你頭上有柳絮。”
酥酥聲線柔和,眼波流轉:“相公,你也有。”
于是兩人再度抱作一團笑成傻瓜。
墨水和生煙滿臉黑線,他們真的和馬車裏的家夥不太熟。
對墨水來說,這已經不止一次,而是第二次了!
自從老爺去了,啊呸,跟着道長去了,唔,聽起來有點怪怪的。不管了,反正,總之,自從老爺不在了之後,小姐仿佛換了一個人一樣,一點淑女形象都不顧了。
上次,新院子的蘿蔔地剛辟出來的時候,小姐和姑爺兩個人一人一把匕首在蘿蔔溝裏再度笑成了傻帽。
走進一看,不就是地上倆雞腿,一個比較大,一個被咬了一半麽,有那麽好笑麽?
墨水看着笑成傻瓜的兩個人,表示從腳底到頭頂的嫌棄。
但事實其實是醬紫的。
木槿看酥酥在地裏忙活,于是來忙幫刨土。
酥酥十分不悅,叫木槿回去坐着,越幫越忙真的一點都不好。
可是木槿不說話了,杵在原地不走。
他在想要怎麽提升自己種蘿蔔的技能。
酥酥卻以為他不高興,扯着他的袖子眨巴眨巴眼,讨好道:“要不我們來玩游戲吧?”
于是蘿蔔地裏兩個老大不小的人了,居然在比賽畫雞腿!
酥酥一早就畫完了。看着一旁衣着繁複的木槿,十分不理解為何這家夥會喜歡委地繁服,還穿着到蘿蔔地裏來!
木槿終于畫完,要挪開手臂讓酥酥欣賞成品的時候,長袖一抹,把一半的“雞腿”都抹去了。
酥酥看着那個只剩一半的雞腿,指着木槿就大笑起來,“你偷吃雞腿!”
木槿眼尖,看見了酥酥手腕上還殘留有昨晚對詩畫手镯的的殘跡,也笑得如沐春風。
新的院子原本就靠近旁的街道。于是這一天,從這條道上經過的人不知怎的都加快了腳步。
作者有話要說: 畫雞腿比賽-_-#
請不要打石刻妞……
有時候捏,石刻妞真的也會和X友做很正經的事情然後突然笑成傻叉o(╯□╰)o
求不打~
☆、踏得一腳好青
已經走了兩天的路程,春意漸漸明顯起來。
繁枝容易紛紛落,嫩蕊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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