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十一回了晉陽,就聽到了一個可以讓他大笑三天的消息
大的失敗,便是有了這樣的兒子吧,連叫他一聲爹都只是為了殺他。可是這些年,自己到底虧待他哪裏了,竟讓他生出這樣滔天的恨意,竟要用這樣割心的方式來報複自己?
木榆聽聲一愣,随即便瘋狂地大笑起來,空氣裏都是令人發麻的怵意。忽而,笑聲戛然而止,他用匕首指着木槿,說出了平生藏在心裏最深的話:“木槿是吧?木槿。你很得意吧?”
他又慘笑了一下,随即眼神黯淡下來,嘴角垂成了哀傷的弧度,像是在自言自語一般:“我的母親只是一個妓、女,你母親卻是高高在上的郡主。我們從一被生下來,就注定了不公平。所以後來你母親身邊那個賤、人虐待我的時候,我都只是咬牙忍着,我要等,要等到她死,我要去掘她的墓,要山狗啃食她的屍首,叫她看看虐待我的下場。可是啊,她死了,木楓也死了。原本我以為我們都是木戚棠的兒子,沒想到那個狗皇帝召見的還是你。憑什麽?我字描得比你好,書讀得比你多,就連武功,我都比你精進。可是還是你,還是你。你憑什麽那樣雲淡風輕就吸引了大家的關注,憑什麽我拼盡全力也不能得到一絲絲的關懷,你全都擁有?
還有你,木戚棠,你給我的那幾間鋪子,我根本不稀罕。你何曾對我噓寒問暖過幾句,你何曾把我當成你親生兒子一樣對待?”木榆戳着心窩,對木戚棠怒目而視。
木戚棠的臉上,滿是濁淚。是他誤了這個孩子,是他誤了這個孩子!平時他們的不言不語,還以為很能适應獨立的生活,能夠很好地照顧自己,沒想到……木戚棠嘴角抽搐,還是禁不住老淚縱橫。
木槿原本背着的手,如今輕輕垂放在身側,低垂着眼羽,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木榆平時就是恨透了他這副深沉又風度翩翩的樣子。他可知道,可知道自己學他學得有多辛苦?
想着,他便開始攤坐在地上,炫耀一般歷數起自己的“功績”來:“木槿,你不知道我給你那寶貝娘子寄過一封信吧?我布下天羅地網,準備她一出現就讓她不得好死,可是沒想到她根本就不在乎你,居然沒有現身!”木榆用匕首尖端指向木槿,像是必要分出個高下一般,又垂了手自嘲地笑笑:“我至少在這一點上贏了你。妙顏是真心愛着我的。可是她也不要我了,她也嫌我無能去死在了你們的院子裏,真是可笑,真是可笑!都是你,都是你們!”
木榆突然從地上蹭着站起身來,一步一步逼近木槿,在木槿和木戚棠之間轉着圈子,手上的匕首在燭火的輝映下閃閃發光:“你們憑什麽到現在還是一副人面獸心的樣子,看着叫我惡心!藍如意應該感謝我,我讓她們娘兩脫離了這片苦海,不用受我受過的那些苦,不用整天生活在他木槿的光環之下!”
看着木榆憤怒得脖子上的青筋暴起,木槿心裏的悲哀不是一星半點。轉而扶着木戚棠的手漸漸使力,他感覺得到父親身體裏的力量正在漸漸流失。是他不孝,才讓父親目睹了這場慘不忍睹的錐心刺骨。
這樣的場景,無異于家破人亡帶來的沖擊。一下子失去了一個愛妾兩個兒子,當了父親的木槿,頗能感同身受。
木榆卻是不死心,剛想又說些什麽,柳昭就一身藍玄官服走進了門。手一揮,後面披着甲胄的士兵就上前勢要抓住木榆的手臂。他臉上的神情嚴肅得一只蒼蠅飛過都會窒息,一副秉公辦理的勢态不容置疑。
木榆拒捕,終于明白今日這一切不是意外,都是針對自己而來。心下不禁更添凄然,原來自己竟是這樣不受待見。有朝一日若是自己還活着,當讓這些人看看自己風光的模樣,他要今日在場的這些人都匍匐在他身下茍延殘喘。
想着,手上的招式愈發淩厲,一張臉煞氣重重。顯然普通的士兵擋不住他逃脫的趨勢。
所有人早已在打鬥開始的時候退到房門口,以免生出什麽意外。
木戚棠卻緊緊抓着門框,兩只眼睛深陷眼窩,依舊盯着那抹最熟悉的身影不放,眉間擔憂之色盡顯,生怕他傷了哪裏。
是,他恨,他很這個孩子,他憑什麽奪走她們母子倆的性命 ,憑什麽要傷自己,憑什麽?……可是……他依舊是自己的兒子!依舊是自己的骨血。他更恨自己,平時的疏忽自以為是鑄成了一世無法挽回的大錯,他這個父親,才是罪該萬死,最該萬死呀!
木戚棠哽咽着,再度模糊了視線,上輩子究竟做錯了什麽,這輩子要承受這種子子相殘的疼痛?他愧對木家的列祖列宗啊!
屋內的打鬥,木榆終究是占了上風。然而,持久之下,一波又一波甲胄士兵進入屋內開啓車輪戰模式,木榆漸漸力不從心起來,終究是閉着眼睛一副高傲的模樣束手就擒。
經過門檻的時候,他瞥了一眼已經支撐不住,抓着門框蹲在地上痛苦的父親,面上終究是有了一絲的波動。然而也終究是只有一絲,很快木槿清俊的身影映入眼簾,一大波恨意再度沖闊四肢百骸,他恨不得把木槿生吞活剝,他才是一切罪惡的源頭,他才是!
臨走之際,木戚棠挪動膝蓋,膝行到柳昭面前。堂堂國商,何須對人行此大禮。可他終究做了。本反手扣着的木榆清晰地聽見他對柳昭說:“巡撫大人,我這一生,從未求過任何人任何事。只是這些事都是我做的,與那孩子無關吶!你放了他吧!我才是真兇,才是真兇!”
木榆臉上終于松動,他對這個父親,終究還是有些感情。聽着他哽咽的聲線,他竟會如鲠在喉。可是,一切已經來不及了不是嗎?
木榆再度看了一眼木槿,眼中浮現的依舊是濃重的恨意,卻是夾雜了幾絲說不清的情緒。
柳昭彎身,與木槿一同扶起了木戚棠,只說會秉公處理,對于惡人絕不姑息,便揚長而去。
木戚棠見是無法挽回的事态,目送着官兵的身影消失在視線。腳下挪動着轉身,見到木槿仍舊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一時氣與哀一同湧上心頭,卯足了力氣,“啪”的一聲在他臉上甩下一道耳光。
木槿只是靜靜地站着,便聽木戚棠抖着唇,眼裏光線明滅,指着門口就道:“那是你哥哥,是你兄長!”深深吸了一口氣,木戚棠繼續說道:“你竟不為他求求情?你與那巡撫大人感情那樣好,你說幾個字,就是你哥哥的一條命啊,你哥哥的一條命啊!”
木槿看着父親失控的樣子,只是默然接過陳伯攙着的手臂,攙着他往裏屋走去,只輕聲說道:“我明天去接酥酥的時候,順道求求情。”
木戚棠卻像是在自言自語般:“也是,那巡撫油鹽不進軟硬不吃 ,連大将軍的兒子都敢斬,榆兒他……”
木戚棠坐在床沿,擡起頭看着站在旁邊的木槿,眼裏盛滿了無助。
作者有話要說: 石刻扭扭屁、股賣個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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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結局(上)
酥酥和小邀想被接回府裏的時候,木戚棠已經收拾妥當,即将前往寺廟裏靜心修行。
她正在給小邀想喂米糊,陳伯走進來,十分恭敬地請她到偏廳,說是老爺有要事一敘。
木槿出門安排馬車去了。京中來信,是時候要有所動作了。花魄坐上帝位之後,殺戮太重,恐怕擔不了大任。
酥酥把讓陳伯回去複命,一口一口喂完小邀想,才讓春花抱着,自己去了偏廳。
時光是真的能磨練人,因為沉浸在時光裏的這些事,酥酥早已不再是當初那個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生怕一不小心就失去她爹失去依靠的人。如今的她平平淡淡,許是和木槿處久了,也漸漸有了一種寵辱不驚的風度。哦,除了飯桌上有肘子的時候。
想着,酥酥的嘴角出現一抹極淡,卻足夠溫馨的笑容。兩只手攏在袖子裏相互摩梭,漸生暖意。
一年春又來,人面不知何處去,校花依舊笑春風。關于木榆的往事她也有所耳聞,人當需為自己負責,自己的人生不看顧,卻盯着別人的人生不放。他只看到她家相公被召入宮的風光,沒看到華裳之下掩蓋的那一身疤痕。每一縷不動聲色的光芒,背後都是汗水融合血淚的爆炸。對于木榆,她無權說什麽。
偏廳還是一片缟素,藍如意和她那孩子的喪禮這才正式開始。木戚棠閉着眼睛靠在椅背上,仿佛一夕之間蒼老了數十歲,眉眼之間卻有些早已看開的坦然。
聽見輕微的腳步聲,木戚棠掀了眼簾,眸光溫和,招呼着酥酥坐下。擡手沏了一杯茶,端到酥酥面前。
酥酥顯得很是端莊,一抹溫和的笑意始終缱绻嘴角,漫散不去。“爹爹找我來可是有什麽要事?”
“也稱不上什麽要事,就是此去京城,無論發生什麽事,一定要好好照顧槿兒。”木戚棠啜了一口茶,才緩緩說道。
酥酥看着眼前這個蒼老的男人,像是瞬間看透了生死,別無挂念,只有現下唯一的兒子。
“想兒先由我照顧吧,你們此去風波必不會少,幹戈一動,顧全自己尚有難度,哪能照顧好小孩子?”
“……”酥酥驀然,眼神定定地看着腳下的地板,端起桌上的茶,抿了一口。
木戚棠呼了一口氣:“我也知道你們兩個舍不得孩子,可是這無疑是現下最好的辦法。你們京城不得不去,那就只能這樣做。”
酥酥來時嘴角含笑如沐春風,離去時卻是心事重重難掩愁容。
木槿已經置備完一切事宜回到了屋裏,見自家娘子慢慢踱回來,只坐在椅子上靜靜看着她一步一步蓮步輕動,當是在賞風景。眼角翹起的弧度,與微笑相得益彰。
酥酥十分自覺地踱到木槿身邊,坐到他的腿上,拉着環過自己腰身的手,一根一根掰着,不知在想些什麽。
木槿則是把臉貼在酥酥背上,十分安心地閉上了眼睛。
片刻之後,酥酥深吸一口氣,下定決心般,與她家相公商量:“相公~”聲音軟軟糯糯,得到自家相公一聲慵懶的“嗯?”之後,酥酥別着頭說:“爹爹說……說要把小邀想留在這裏……”
背上貼着的相公的臉依舊是沒有動靜,只有一個慵懶依舊的“嗯”字震徹胸腔。
酥酥嘆了一口氣,也不再說什麽。
此刻的京城,陰雲密布,榮華殿內的氣氛十分微妙。花魄手持長劍長驅直入,對着床上奄奄一息的太上皇絲毫沒有任何敬意。
這些日子以來,床上這個人明明氣息奄奄,卻仍舊不肯放權,自己這個皇帝做得實在有夠窩囊,變成了貨真價實的一個傀儡,真是可笑之極!
不顧龍床之側跪着的幾個首輔大臣,只是睨着床上那個人,冷冷地說了一句“太上皇即便有心,如今也是無力處理朝政。還望移權。”
至此,榮華殿內的氣氛真正跌破冰點。一旁侍立的太監肩膀抖動得十分可疑,花魄這厮,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等木槿到達,好戲就要開始了。
木槿把車內的人都親力親為安置一番,才帶着酥酥進宮面見了垂死的太上皇。
這個時節的皇宮原本不該這麽肅殺,此刻卻更添了一份灰敗,仿佛預示着至高無上的位置上父子兩的倒臺。
木槿進了榮華殿,直接就把梗着脖子縮在角落裏的十一和生煙給糾了出來。
地上伏着的衆臣大駭,這是什麽行徑,在這榮華殿随便安、插眼線随便行動。當然,木槿根本不在意他們在想些什麽,徑直走到花魄面前:“不知可否取玉玺讓我一觀?”語氣淡然,全然沒有恭敬可言。
花魄卻是一臉警界,自從他得到玉缺之後就發現它缺了一個小角,整塊玉玺依舊是不完整。這個時候,木槿要這個做什麽?
“放肆!天家之物,豈是你一介臣子可以觀瞻的?”花魄故作姿态。
木槿也不惱,接過生煙遞上的聖旨,手摩梭着上面的玺印,只說:“這個玉玺……”化為說完,生煙就給在場的大臣每人一份聖旨,木槿才繼續說道:“似乎還是有微小殘缺啊!”
花魄全然不知道木槿意欲何為,只好靜觀其變。
衆大臣聽木槿這樣一說,慢仔細觀察起玺印來。此時花容錯一身明黃甲胄英俊威武,劍眉橫插入鬓,身邊的女人一身芙蓉面的玲珑繡裙,頭上珠釵環鬓,不是蕭瑛又是誰?
花容錯手持長劍走上前來,洪亮的聲音響徹榮華殿內外,示意墨水将大琉始皇帝的聖旨承給各位大人觀瞻。
衆人耳聰目明,自然很快就找出了不同之處,不過是原先的玺印上,“皇帝印”的“白”字中間那一橫,密合無縫,而新帝的玺印上面,卻是紋路分明的裂縫。
一切真相呼之欲出,花魄再蠢也知道發生了什麽。當下不容分說,拿起挂在一旁壁上的尚方寶劍,直直逼來。
十一和生煙當即閃身上前,三個同等分量的高手,十一和生煙明顯在數量上取勝。高手過招總是招招致命,他們二人合力,三兩下就把花魄制伏。
衆大臣平日裏是最喜瞎逼逼的,如今看着他們的新帝被如此狼狽地制伏在地上,紛紛議論開來,可笑的是,竟沒有一個人上前去救。
木槿清了清嗓子,放亮了聲音說道:“衆位大人可知道這真正的玉缺在誰手上?”
“你有你盡管拿出來便是!”其中有個不怕死的冒頭說了這麽一句。有人帶頭,就代表離起哄不遠了。
花容錯一手牽着蕭瑛,一手持劍。見此情景臉沉了下來,氣沉丹田醞釀了一番,這才很具威嚴的說:“玉缺在本王手上。”
衆臣再次沉默了,這位平日裏嬉笑怒罵姿态萬千的王爺如今也學會裝逼了,了不得啊!可待到花容錯從懷裏摸出了那塊玉缺,準确無誤地鑲進那塊從花魄身上摸出來的玉玺時,衆臣再度嘩然。
作者有話要說: 結局了t.t
成績不好,待石刻修煉一番,下篇再戰!
☆、大結局(中)
正當衆臣議論紛紛之時,龍榻上那位倒是悠悠轉醒。見外面吵吵嚷嚷,忙問近侍發生了何事。
酥酥聽見裏間的動靜,心中暗道這老狗要晚節不保了哈哈哈。
而後便聽見裏面傳出一個尖細的聲音:“都吵嚷什麽吵嚷什麽,擾了太上皇休息你們擔罪得起嗎?”
“太上皇?哼!”一聲輕蔑的女聲從殿門口傳來。聲音滄桑不辨年紀,只見那夫人披光而來,身着布衣,眉眼之間卻還有幾分貴氣。再近些,可見得那夫人頭上的白發蒼蒼,卻是梳得光潔靓麗。不是那次給十一一籃子雞蛋的老婦人又是誰?
只見她拄着拐杖近前來。
待看清了夫人臉上的容貌,衆人驚愕之餘,門外又傳來十分滑稽的聲音。“太妃娘娘您小心着些可別跌着了!”而後一聲巨大的“噗通”,酥酥別過眼睛,不忍心看她爹跌在地上那副慘烈的模樣。
木槿忍着笑,上前去扶起老丈人,調笑道:“老丈人可別跌着了……”
花容錯見狀,暗咳了兩聲,示意現在不是翁婿情深的時候。
眼見着自家爹瞪着眼睛摸着屁股一拐一拐朝這邊走來,酥酥往邊上讓了又讓,終于被她爹嚴嚴實實堵住了視線……
她爹也是……睚眦必報啊……
衆大臣經過這場鬧劇,認清楚了這是最得先帝寵的景太妃娘娘,只是,她為什麽會出現在這兒?
“你們,是非不明,忠奸不辨,奉賊為主,你們,你們糊塗啊!”景太妃聲嘶力竭地指責着匍匐一地的大臣,酥酥真怕她一個激動就挂了。
內裏的太上皇挂在內侍公公的身上,就要出來。
景太妃在民間生活多年,站在這榮華殿內,全身上下卻仍舊是貴胄之氣。指着內堂的龍榻,對着那些大臣說:“此賊弑父奪位,殺弟奪尊,你們這群飯桶,竟然全然不知!”
這麽一說,人家可就不滿意了。罵誰飯桶呢?“不知太妃娘娘有何憑證證明自身身份,證明當今太上皇的種種不端?”
酥酥看着景太妃的鼻孔慢慢變圓,再變成直徑大一點的圓,一聲重重的“哼”終于噴薄而出。這氣勢,震得她爹往後一仰,“吭”的一聲撞上酥酥的前額。而後酥酥再度眼睜睜的看着自家相公的修長的手指,在她爹頭上揉來揉去。T.T相公,倫家也很疼的啊……
不過太妃就是太妃,沒有證據她就不敢在這裏擲地有聲。從袖子裏掏掏掏掏出一只镯子,舉着說:“這是先帝贈予本宮的,至今天下仍舊獨一無二的鳳血玉。”交給墨水送下去給衆大臣觀瞻之後,舉起雙手,十指向前,“啪啪”兩聲擊掌,武大娘和柳家婆婆走了進來,以禮參見之後,便開始了她們辛酸的人生歷程的描述。
衆大臣忍着一起一落的情緒起伏,聽她們唱雙簧一樣唱完了當今太上皇年輕時候的惡行。
矮油造孽啊!這太上皇難道真是謀朝篡位才得這皇位?
矮油造孽啊,這太上皇年輕時候當真如此兇殘無德?
矮油造孽啊……
這時,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終于出來了。花容錯從袖子裏掏掏掏又掏出一卷聖旨。“當年先帝遺旨再此,衆位大人盡可觀瞻。”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太上皇他老人家還沒走出帷帳,聽見這麽一句話,當下白眼一翻,嘴角一撇,就被這最後一根稻草壓死了。
在場的大臣多是三朝元老,看見先帝的親跡淚眼汪汪,終于俯首叩頭,對着花容錯直喊太皇孫之幸,天下之大幸!
花魄一時想不明白這中間的行當,看着站在花容錯身邊的蕭瑛,破口大罵:“你這賤、人不與朕雲、雨竟是另有圖謀,你這賤、人,朕要殺了你!”
矮油,又是一個自身不成事怪在他人身上的家夥。若是他不對木槿一行趕盡殺絕,不逼蕭瑛就範,那花容錯是否會奪回屬于他的東西酥酥不知道,但是一定不會這麽快,時機就不會如此得宜。
終究是一切塵埃落定,花容錯名正言順重歸帝位。
花魄仍舊是不死心,被貶為庶民之後,竟又千方百計進宮來刺殺。
花容錯怕的就是他不來。當即又拉出十一生煙二人去應戰了,并下令留活口。
一轉頭拉着木槿兩人趴在龍案上嗑起瓜子,一邊談論着誰的招式好看。
十一滿頭黑線,當即停了下來,悠悠閑閑得走到龍案前拿起瓜子磕了起來:“生煙你加把勁兒!”
而後就見生煙一個發狠,一劍直插花魄門面。三人同時大駭,十一飛身而起,一身繁服在宣政殿內開出璀璨的花,而後徒手撥開了生煙淩厲的劍勢。
時光好像靜止一般,血滴落到大理石點的聲音響亮而清脆。生煙氣急敗壞,一劍又朝花魄刺去。十一見狀,再度飛身而起,腳尖點到生煙手腕,長劍依勢而落。
花魄此時本就是亡命之徒,雖然不知道花容錯留着他有什麽目的,可他十分清楚,他依舊有價值。
這個認定使他更加荒唐霸道起來,猛地出了一掌,直擊十一胸口。生煙見狀,閃身上前,生生為他挨下了這一掌。身體像被抽出了主心骨一般,頓時癱軟在地。
花魄這一掌用了十成的功力,生煙他……非死便是重傷……
此時從門外跑進一個內侍,在花容錯身邊嘀咕了幾句。
花容錯撥開那內侍,從牆上拿了一把劍扔給木槿,而後自己赤手空拳地上前。得到了想要的東西,這貨,就不必留着了。
花魄看着漸漸圍過來的三人,再看一眼那個被擡出去救治的生煙,心下有些懼意。可是長久以來的驕傲仍舊使他挺直了脊梁。三人對視一眼,花容錯和十一閃身上前,“噼裏啪啦”神速出了幾十掌,成功把他繞暈。而後木槿拿着劍悠悠走上前。
“依你我的三年之約,我已然廢了一身功夫。可這不代表我殺不了你。”說完未等他反應,長劍一橫,花魄已然血流如注。
花容錯和十一松開了他,任由他晃晃悠悠支撐着身子。
花容錯接過木槿手中的劍:“當年你向你爹舉薦十一的時候,就應該明白,被欺淩的十一不會放過你,與十一同生共死的我們也不會讓你死得安穩。”說完又是一劍,連給他反應的機會都不肯。
花容錯把劍扔給十一,十一眸光微黯。不堪的過去歷歷在目。他一言不發,一劍刺穿花魄的腑腸後才道:“長得好看不是我的錯。如若當時你利落地給我一劍讓我痛快脫離,或許今日,就不一樣了。”說完,又使盡了力氣,把劍再往裏刺了一些。
作者有話要說: 還有個下呦~
☆、大結局(下)
酥酥靠在木槿懷裏。馬車搖搖晃晃,一切都如昨日,歷歷在目。卻又飄渺着遠去,再也與他們無關。
生煙四肢不遂,醒來之後問的第一句話竟是:“花魄死了沒有?”惹得墨水臉上兩道淚光在膚色的映襯下閃閃發亮。生煙的忠心自是毋庸置疑。自從他知道原來少爺小時候受過那種不堪的日子,他就一股氣憤難平,必要替失了功夫的少爺手刃仇人。如今也好,壞人死盡,即便筋脈盡損,也是無悔。摸了摸旁邊一臉傲嬌的七竅,生煙笑着道:“這下子墨水就七竅生煙的了……”惹得墨水的臉更黑了。唉,膚色不好就是這壞處,臉紅也顯不出來。
十一回家了。他爹如今的身子骨不太好。恍然之間,自從上次離家,已經過去将近兩年。當年孩童青澀,今日少年新生。過往種種,皆盡如煙。
花容錯和蕭瑛整日膩歪。可是那個位子上的事,說得準的又有多少?
酥酥她爹繼續與老道長雲游四海去了,花二也和她家重回傲嬌風的師兄一塊兒下鄉種田去了。
賈堂春早就拉着武大娘回洛麗城當掌櫃去了……
每個人都找到屬于自己的歸宿。
夏日的斜陽微醺,酥酥坐在馬車前面的駕車位,轉頭對一旁悠閑靠着她家相公問道:“相公,你真的……不等等那車夫了?”
“嗯?”
“你确定……讓我駕車?”
“嗯,不确定。”
正待酥酥發作之際,這厮沒臉沒皮的指了指光嫩的臉頰:“親我一口我就告訴你怎麽做。”
“……”
于是某車夫解手回來看見的,就是一男一女坐在車架上……那啥……哦,用最近新學的流行話說就是壁咚……
少兒不宜啊少兒不宜!
(大叔你別裝了,你明明不是少兒,而且看得辣摸起勁你蒙誰呢?)
一年之後。杭州蘇家大宅。
“诶诶诶,這裏這裏,高一點高一點。诶~對對對~”
春花看着瞎吆喝得滿頭大汗的夫人,頭上冒出了密密麻麻的黑線。
木槿笑意盈盈,大夏天的仍舊一身繁服,悠悠走了過來。
酥酥蹦蹦跳跳指着方才要他們挂上去的喜綢問他:“相公相公你看,好看嗎?”
木槿眉目含笑,嘴角露出一抹溫潤,擡起手掐了掐他家娘子的肉臉:“娘子更好看……”
衆人:……辣種惡心的話窩萌都沒聽見,都沒聽見……
“新宅子可還有那些不合娘子心意的地方?”木槿把酥酥報到腿上,臉色一變。
“都很好啊。”等到小邀想和他媳婦兒成了親,就更好了。
“娘子……”木槿欲言又止,不知道要不要告訴她家娘子這麽殘忍的消息。
“嗯?”
木槿幾番內心掙紮之後,終于還是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把心裏話說了出來:“你又重了……”
“……”
“……”
“那相公是嫌棄我喽?”酥酥從他膝蓋上滑下來,走到他身側,勾着他的脖子眯着眼睛把臉湊上前去,說出了這番富有威脅意味的話。
溫和的氣息撲在自己臉上,木槿臉都憋紅了,這才“嘿嘿”擺手笑道:“娘子,我這是瞎說實話呢……娘子大人千萬不要介意啊,千萬不要介意。”
待酥酥直起身子好好反應她家相公這句話時,她家相公突然撒開大長腿就跑。酥酥腦海裏警鈴大作,還管什麽話不話的呢,前方高能預警,肘子你等等我!!!
木府新宅的下人們看着;兩個主子争先恐後往飯桌奔去。雖然夫人腿短,但是她頻率快啊!這兩人,一天鬧上三出,偶爾心情好的時候,還會加戲呢……
酥酥正撸起袖子風卷殘雲從四面八方攻克手裏的肘子時,下面一個仆人屁颠屁颠地跑過來,似是不忍直視他家主母的這副“風流”情狀,只對着木槿報:“親家老爺一家過來串門了。正在偏廳候着呢。”
話音剛落,酥酥就聽見秋然的“啧啧”聲:“呦。少吃條肘子還真能把你餓死不成?”
酥酥放下肘子,滿嘴油光,神情嚴肅,鄭重其事地對她點了點頭。态度之誠懇,心志之堅定,令秋然感動得潸然淚下:“姑奶奶,您老人家立秋時別再拉着我繞着偌大的杭州城跑圈了成嗎?”
木槿接過一旁婢女遞來給酥酥的手絹,傾身幫酥酥擦了擦嘴角。
期間酥酥數度想對秋然說她不是姑奶奶,應該叫親家母,可都被木槿的溫潤神色一一化解,到後面,她就想不起來要說什麽東西了。
春花一手拉着小邀想,一手拉着小邀想的媳婦兒走了進來。
那個小胖妞嘟着嘴巴,不知又是誰惹她不高興了。見到自家娘,便舍了春花的手,撒開小短腿就跑,于是“噗通”一聲驚天巨響,衆人屏息靜待。果不其然,沒過一會兒,便聽見“哇”的一聲劃破靜谧,某妞蹬着兩條小短腿在地板上摩擦摩擦。
但是她未來相公可樂壞了,兩只手交叉在一起捂住嘴巴,盡量不讓自己笑出聲。
門外陽光正好,微風輕浮,送來滿室清涼,攪和着一室笑聲,拌成了甜蜜無疆。
作者有話要說: 嘤嘤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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