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愛是殇

更新時間2014-10-29 20:33:07 字數：3431

漫天飛雪中，血銘身着金陵盔甲戰袍，寬大披風在風中吹得飒飒作響。

雙靈俯身跪下，驚道：“神尊。”

冰若仿若未聞，身體已經痛得麻木，氣若游絲，原本蒼白薄唇泛出血色，輕輕将手覆在羿風手上，聲音清冷：“那我們就死在一起好了。”

“你可是，在逼我親自動手？”

“我不想與你為敵，煩請你也不要與我為難。”冰若在羿風的攙扶下艱難站起來，白衣白裙隐在風雪中，整個人看起來像是一抹煙雲，那樣的不真實。她平靜道：“我與羿風，不會再分開了。”

羿風垂首，凝眸望着冰若白玉般的臉龐，扶着她的手緊了緊，将她往懷裏貼的更近些。下巴抵着她的額頭，心因着她的身體顫抖而戰栗，因着她的疼痛而苦澀。

大雪戛然而止，血銘的身上無半點積雪，輕啓腥紅薄唇，字字如旱天驚雷：“你沒有辦法不随我。”

其實冰若和羿風已別無所求，只想好好地陪伴彼此走一程。他們的愛情才剛剛開始，就要隔着生死的距離。這實在殘忍。可血銘不能成全他們，不能說他是個惡人，只是誰的心裏都有相對來說更重要的東西。而血銘在乎的，就是冰若她可以活着。

那一掌本是要打在羿風身上，卻被冰若硬生生擋下。她身上的魔力本就有所消弱，法力大不及從前。血銘是一定要羿風死的，這一掌，凝聚了所有的功力。冰魄在那一刻沖出冰若的身體，散發瑩藍光輝，從雙靈耳邊飛過。雙靈回身一看，身後不知何時出現一個個子小小的女孩子，瞳孔如星辰點點，沖着大家吹散手掌上雪花，歡快地笑了。冰魄在空中飛旋，似是認準新的宿體，融進小女孩的身體裏。一剎那，女孩的笑容僵住，瞳孔泛出紫光，就那樣消失不見了。

那個女孩，就是沐雪。

還有什麽比這更可怕的詛咒，是不是生生世世，都逃不出孤獨的宿命。

血銘原本是想救她的，卻親手殺了她。神尊一怒，地動天搖。冰若受的，羿風都必須承受！羿風其實很願意受，能陪着愛的人痛，也是好的。只一掌，羿風渾身筋脈盡裂。賦予二人一身傷痛，血銘漠然離開。

空氣中滿是血腥的味道，羿風爬過的地方，留下大片血漬。終于，十指相扣，他嘔出一口血，朝她溫柔一笑。

“你信不信來生？來生，我會早早的找到你，好好愛你，不要像今生這般，總是錯過。”

“一生有着一刻，就夠了。羿風，我們不要貪心。現在，你的手握着我的手，我很喜歡，也很滿足。”蒼白臉上沾染血漬，冰若擡起手抹掉嘴角的血，放到眼前，“做人的感覺很奇妙，原來，我也可以流汗，我也有眼淚，我有和你一樣鮮紅的血液。我懂得什麽是愛，什麽是幸福，這些都是你給我的。你給我的都是最好的東西，可我給你的只有災難。所以，來生，不要找我，魔族其實也沒有來生。羿風，我唯一能給的只有下一世的自由了。”

“我不需要自由，我只需要你。”

蒼茫大地，白雪皚皚，他們兩人深情相依，享受着此生最幸福的時光。

那夜，雙靈獨自一人去了雪域。

“你有何求？”素女亭亭立在冰山頂上，垂眼看着雙靈。

“我想要給冰若一個來生。”

素女眼中似有不解，輕輕道：“哦？”

雙靈跪下身去，對着素女叩首，面無表情，聲音極平靜：“他們此生愛得辛苦，他想和她有一個來生，一個可以好好相守的來生。可是冰若是魔尊，她沒有輪回的生命。”

“那你覺得，你能為我做什麽呢？”素女臉上有淺淺笑意。

“素女想讓雙靈做什麽，雙靈都可以去做。”

素女撇過腦袋，略一思索，笑道：“我不要你做什麽，我只想你給我證明一件事情。”

“什麽事？”雙靈似看到了希望。

“證明你有多愛羿風。我這雪域冰城除了雪芝還未有其他的生命能夠生存下來，我要你留在雪域一千年，一千年後，你若不死，我便幫你完成心願。可着一千年中，你若有一刻無法承受想要放棄，選擇離開雪域，或者任自己死掉，我都不會為你做任何事情。”

空曠的冰山谷底，雙靈的聲音如天邊飄渺浮雲，卻透着堅毅。她道：“好。”

一千年的酷雪嚴寒，雙靈是怎麽熬下來的，她的心裏其實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無論多痛，只要腦海裏浮現羿風的身影，就覺得很值得。當你在做一件自認為值得去做的事情，心裏就會覺得甘甜。也許就是心裏的甜抹去了身體上的苦，一千年便也如白駒過隙了。

那麽，倘若冰魄在沐雪的身體裏，是不是冰若所經歷的一切，沐雪都要承受。當一切謎底揭開，他們才知道，要面對這一切是多麽的艱難。

以後，子恒要怎樣面對沐雪，秦天又是不是會放棄對沐雪的執着。沐雪又要怎樣面對自己注定悲戚的人生。這些問題，亦瑤只是想想，就覺得混亂的想要逃避。

“真是一個悲傷的故事。”詩蘅瞟了一眼沐子恒，又看一眼沐雪，嘴角是淡漠笑意，從人群中離開。沐然想了想，也跟在詩蘅身後走開。

剩下的幾人便是長時間的沉默。

亦瑤其實并不想留在這裏呼吸這樣尴尬的空氣，可是秦天還在，她就不能走。她想起頭偷偷看他，而他卻只凝眸在沐雪身上。

半晌，秦天回頭撫了撫亦瑤的頭，若無其事地笑道：“幻靈城真是個好地方，好不容易來一趟，我們去參觀參觀。”

亦瑤趕緊點頭。

她走在他身後，望着他的背影，她覺得悲涼。他們相識十三載，亦瑤從沒有覺得秦天真正受過傷。可今次，這傷口，像是烙在了心上。亦瑤想，時至今日，他有沒有後悔當初下山的決定呢。如果他後悔了，那麽，她就願意跟他回去。至于身後的額沐雪和沐子恒，他們的事情會有怎樣的結果，亦瑤其實并不在意。她其實就是一個路人，心裏盛不下太多的煩憂，只想守護好自己在乎的人。

辛岳見大家都相繼離去，尴尬地開口道：“那，我也随他們去逛逛好了。”語罷，快快離開了。

誰也沒有注意，隐在不遠處，有一雙淩厲的眼，冷冷地注視着這裏的一切。血銘對身邊的侍從說：“殺了那個男人。”頓了頓，又道：“不，殺了她身邊所有的男人。”

一千年前，他沒有及時阻止，這次，他絕對不允許同樣的事情再次發生。

“是。”身着橙黃色紗裙的女侍從應道。

亦瑤靜靜跟在秦天身後，低着頭心裏一直琢磨着，怎樣才能讓秦天可以很快地忘記沐雪。

秦天突然停下腳步，亦瑤便也警惕地站住。

“我們是不是出來很久了？不知道我爹過得怎麽樣？”秦天緩緩道，“好像，是時候該回重華山了。”

“是呀。”亦瑤點點頭。

“等把沐然送回劍閣，我們就回去。打擾他們這麽久，總該道個別。”他的聲音很平靜，聽不出來任何東西，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過，好像自己沒有愛過沐雪，好像他與沐雪也沒有什麽不同。

“好。”亦瑤依舊點頭。她知道，他很不舍，所以還在為自己找借口，想要多留在她身邊一時半刻。

而沐雪和沐子恒還安靜地站在原地，誰也沒有一句話，似是要就這麽站到地老天荒。

天色漸晚，沐雪望着天邊落日，心裏想，夕陽真是美。

“哥。”沐雪喊沐子恒。

“恩。”沐子恒輕聲回應。

“我是沐雪。”

“我知道。”子恒燦然一笑，“我最愛的妹妹。”

沐雪臉上也攢出絕美笑容。

許是突然橫在大家眼前的現實太過無情，而人卻有情，所以輕易受到了傷害。一向多話的秦天突然這樣沉默，亦瑤有些不習慣。她想，或許，他需要一個自我的空間來宣洩一下心裏的情緒。于是亦瑤随口說自己想要去看看雙靈，便帶着滿心的牽絆離開秦天身邊。

漫無目的地走在一片小竹林裏，亦瑤想起重華山上那片紫竹林，心情不由開闊起來。在往前走，看見小土坡上的雙靈。她蜷着身子抱膝坐着，像是被人抽去了靈魂。亦瑤走過去挨到她身邊坐下，問：“想什麽呢？”

“我要守着他們。”雙靈突兀地說出這麽一句。

亦瑤一愣，悵然道：“我只問你，你那樣不顧性命地去救沐然，是不是因為她是子恒的妹妹，是不是因為，你還愛着他？”

“重要嗎？一千年了，他還愛着她。她也應該愛他的，否則對他來說，多麽殘忍。可是，我現在都不知道該怎麽期待。原來我用一千年的時間，換來的就是他們将前世的路再走一遭。”

“其實我覺得，前世的愛戀和今生是沒有關系的。反倒是你，應該去追尋自己的幸福。”

“我不需要幸福。”雙靈說的雲淡風輕，仿佛幸福是那樣可以輕易就割舍的東西。“只是沒有想到，到了最後，還是誰都沒有辦法幸福。”

“這不是還沒有到最後嘛。”亦瑤絞盡腦汁地想要安慰雙靈。

“亦瑤，倘若你不想秦天受傷，就趁他陷得不深的時候勸他盡早抽身吧。”

“你怎麽知道他陷得不深。但我知道，無論他是什麽感覺，為了沐雪，他會放棄的。可是，我和秦天想走就走了，遠遠地離開這裏，也許過些日子，就能忘記這裏的一切，重新開始。你們要怎麽辦呢？子恒要怎麽辦呢？我心裏很希望秦天可以離開這裏，但又覺得，即使是我，也會覺得有所牽絆，那麽秦天又怎麽會放得下。”亦瑤輕輕嘆了口氣。

雙靈撇過臉看了看亦瑤，良久，垂下眸子勾起嘴角笑了。

亦瑤有些犯暈，好像最近大家總是給她這樣別有一番深意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