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節

好笑

呢?偏枸杞剛才又拿這茶具給老爺喝茶,你說老爺這一看,又是牡丹纏枝,又是

細瓷薄胎……我一下子想到下午的事,所以……”說到這裏,忽地省起在老爺面

前失笑,是很失禮的事。雖則老爺對這個女兒又疼又敬,愛屋及烏,不免對她也

睜一眼閉一眼,不予計較,這事還是大可不必讓姑娘知道,便嘻嘻一笑,遮掩過

去。

崔澄笑了一會,道:“果然好笑!只是這事你怎麽知道的呢?還這麽清楚?”

天麻嘻笑道:“我才不是說過,是羅漢果敬的茶?”

崔澄恍然,頓時搖頭道:“果然是不中留了!這樣吧,不如你求求我,明日

我就告訴老爺,把你配給他得了。”

天麻笑道:“我幹嘛要求姑娘?算來姑爺新任掌門,諸事過後,這幾天也總

該到了。等姑娘出閣,我總是要跟姑娘去的。到時候只求着姑爺,把羅漢果要在

身邊,不就成了?再說姑爺是江湖人物,跟着他闖蕩江湖,不比呆在這個宅子裏

悶死得要好?而且姑爺的武功還是天下第一,一劍通神,地老天荒,哼哼哼,跟

他在一起,那鐵定是有驚沒險、履險如夷啦!”

崔澄倒讓她說得哭笑不得,呸道:“你倒想得挺美的!我可是想象不出來,

Advertisement

人家一孤鴻野鶴般人物,把羅漢果帶在身邊的樣子。”

天麻道:“所謂紅花也須綠葉配,姑娘當然不是綠葉,如果再沒羅漢果往上

襯一襯,那姑爺這一朵鮮豔已極的紅花,不也幹巴巴地顯不出來麽?”

崔澄懶得理她,手腕一振,又射出針去。那針在絹面上打個轉穿出來,線卻

疙瘩住了,回來的時候短了一截。拈着針輕輕一掙,疙瘩沒掙出來,線上卻傳來

一股內勁,溫柔平和,只輕輕觸她一觸,又悄沒聲地退了去。

崔澄一怔,把針往繃子上一插,道:“不繡了!出去練會子劍。”

天麻奇道:“這時候練劍?太晚了吧?朝廷正在抓賊,半夜三更的,別把你

給抓了去。”

“就憑那些膿包?”崔澄一把拿了劍,也不跟她多說,自管出門。出了門,

也不走正路,一翻身上了屋頂,并不東張西望,徑自往東而去。這般風馳電掣一

陣疾奔,便躍上滄州城牆。憑着雉堞一望,眼前一片水色如墨的大海,暗夜中潮

來潮往,卷來陣陣濤聲。看了一會,這才緩緩回過頭來。

兩丈開外,白衣勝雪。天邊月小,正自那人身側緩緩墜落。

兩人相視良久。海潮聲此起彼落,填滿一片靜默的空間。崔澄的臉映着月光,

白日裏略顯剛硬的輪廓被陰影修飾得妩媚動人。沐天風仔仔細細凝視着她,兩年

時間過去,這才忽然發現,這張臉沉澱在心底,連帶着他那顆粗糙拙笨的心,都

柔柔軟軟酸酸痛痛地根本觸碰不得了。笑容慢慢地便溢出來。那邊崔澄卻不笑,

依着城牆轉過身,丢給他個背影。

沐天風輕輕走上去,攬住那對肩膀。掌心裏便有一股顫栗直透進來,那種歡

喜,讓單薄的胸腔沒法承受。遠處潮聲依舊,一時卻都不在兩人耳中。良久,崔

澄扶着城壁,道:“來得好快!”

沐天風微笑道:“知道你在這裏等着,怎敢不快?其實上午便到了,不料臨

時出了點事。”一壁笑,一壁便将盜亦有道的故事述了一遍。他這裏說了半天,

崔澄反應卻不甚大,聽完了,只是道:“也好,好歹讓你知道知道,這世上人心

詭詐,并不都象你一樣,是水晶做成的。”

沐天風微微發窘,道:“水晶做的,我有那麽值錢麽?”

“值錢?”崔澄冷笑道:“水晶才不值錢呢!值錢的那是鑽石。外面光華璀

璨,耀得人眼睛都花了,人還看不到裏面去。象水晶一眼看得通透,值得起什麽

價錢?”

“是,是,”沐天風道:“我是不值錢的水晶,師妹就是那值錢的鑽石。如

今有你這顆鑽石伴在身邊,水晶也就可以狐假虎威,裝出些鑽石的寶光了。”

崔澄“撲嗤”一笑。沐天風初還以為是他說得诙諧,哪料得過不一晌,那邊

又是一笑。這就很不對勁了,忍不住問道:“你笑什麽?”

崔澄忍着笑,道:“我在想你從前……嘻嘻……師哥派頭那麽寶相莊嚴,怎

麽也有說這種話的時候?”

沐天風這才知道她笑的是自己,一發狠,雙臂一箍,将她翻轉過來,逼在胸

口。一時四目相看,先還一個笑,一個恨,漸漸便都意亂情迷起來。沐天風一低

頭,往那兩片紅唇上親了下去。

西天上的月亮泛起一層紅暈,越顯得缥缈。城頭上兩人糾纏許久,沐天風的

動作忽地一頓。崔澄立刻覺察出來,柔聲道:“怎麽了?”

“那是什麽聲音?”沐天風疑惑道:“我好象聽見有人在叫。”

崔澄從他懷抱中掙脫出來,整了整鬓發,道:“不用理他。想是吳王府又在

拷掠犯人,白天聽不出來,夜靜,便顯了。”

沐天風更覺奇怪,道:“吳王可以設私獄的麽?”

“這一次是特準,”崔澄道:“聽說吳王在京裏丢了樣寶貝,所以皇上特準

他查明此案。你這一路來,不見到處捕盜麽?要緊的盜賊,便都送到這吳王府來。”

沐天風點點頭。崔澄一伸手,從腕上脫下只翡翠镯子,遞過去,道:“這些

爛污事,理它做什麽!明天你拿這個當五百銀子,辦插定去。我爹愛好看,你便

多花些無妨。這次我自作主張,他已經不痛快了,銀子上就不要節省,總要場面

過得去才好——你放心,我總能贖回來。”說完,也不多耽擱,飛身便走。在城

垛上略一駐腳,忽地回眸一笑,衣袂飄飄,徑自去了。

沐天風神魂飄蕩,迷糊了半晌,這才低頭去看镯子。那镯子上還留着她的體

溫,淡月下一團濃翠。

這團濃翠第二天被放在恒昌當鋪的一只老花鏡下仔細審視。沐天風初還不在

意,等到兩盞茶喝下去,老花鏡還沒擡起眼睛,心裏禁不住就有些嘀咕。想昨天

已經吃了一回癟,難不成今兒這也是假的?到底是心裏有個影子,這一想愈覺懷

疑,珠寶這東西,真真假假……

“快,去請師傅來一趟,”正想着,老花鏡忽地有了聲音,對邊上夥計吩咐

道。沐天風更是狐疑,在針氈上坐了半天,見那夥計攙進一個更老的老花鏡來。

原先那老花鏡等到更老的老花鏡撩着袍子坐好了,才在一只漆盤上鋪好錦袱,托

着那只翡翠镯子恭恭敬敬地遞過去。就這樣,還怕那更老的老花鏡失了手,盒子

只是不離他手腕三寸,一直在底下仔細兜着。

看這情形,卻又不象是假的。沐天風心頭稍定,忽見那更老的老花鏡鑒賞已

畢,放下镯子,擡起頭來。老花鏡便小心翼翼地問道:“您看……是不是……?”

這句話着實惜語如金,讓人摸不着其中關竅。沐天風先還指望在另一人那裏

得個确信,誰知那人更加老辣,索性一個字也不吐,只緩緩點了點頭。兩個人便

一起轉頭,朝沐天風看來。

沐天風讓老花鏡裏的四只眼睛看得發毛,心頭一緊,知道不妙。看來是師妹

的這只镯子太過珍貴,而自己的這身打扮在隆冬時節則顯寒素,非皮非毛,不免

引人懷疑。待會兒,萬一這人要問起镯子從何處得來,卻該如何回答?偏這時官

家四處捕盜,風聲又緊!這麽轉着念頭,便聽老花鏡道:“客官要當多少銀子?”

沐天風道:“五百兩。”

老花鏡不置可否,拿了只硯臺在手爐上慢慢地烤。等着墨化的當口,閑閑地

道:“五百兩不貴。這樣翠色、手工,平常人家可少見得很。敢問客官貴姓?”

果然來了!沐天風這一回早有準備,從容道:“賤姓沐。”這一答雖是實答,

中間卻不乏取巧的地方。姓沐是姓沐,你知道我是姓木,姓穆,姓慕,姓牟,或

是姓莫?而且河北、直隸地方這幾姓中巨家不少,總算也可搪塞得過。再要深問

下去,大家本是萍水相逢,他又是他們的銀錢主顧,未免就不是道理了。

老花鏡生意面上的人,玲珑剔透,果然不再多問。正好墨也化了,便拈筆寫

好當票,連同五百兩銀子,一起交給沐天風。沐天風拿過當票一看,見上面寫的

是:京城天工記顧制龍鳳紋翡翠镯一只。看來這只镯子來頭果然不小,倒害他吃

了這好一陣子的虛驚。

五百銀子拿在手裏,有了錢,什麽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