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章節

事不好辦?便照着崔澄的意思,鋪鋪排排

花得精光,雇了個挑夫,把彩禮挑上,到崔府遞貼求見。正在等候,忽有個人從

府內出來,看見他,微一低頭,擦身過去了。沐天風覺得這人有些面熟,正在奇

怪,裏面恰好叫見,也就放過一邊,跟着家人進去。

走到正廳,卻由不住受寵若驚起來。廳首一人袍服嚴整,正是他岳父崔秀可

出門來迎。沐天風一慌,便在階前參拜下去。崔秀可忙下階來拉,卻哪裏拉得起

來?到底是着着實實拜了三拜。敘禮已畢,兩人這才走入廳中奉茶說話。崔秀可

道:“這一路辛苦?”

沐天風忙一欠身,道:“還好。有勞大人惦記。”

崔秀可讓他這一聲“大人”叫得渾身發麻,忙端起茶杯呷口茶,掩飾過去,

又道:“聽說沐公子新任雪山掌門,轟傳武林,風光得很。”

沐天風忙道:“都是些江湖俗事,有污大人尊聽。”

崔秀可輕輕咳嗆一聲,欲取桌上巾帕擦嘴,剛伸手,忽又忍住了。翁婿兩個

幹巴巴坐着,正找不出話說,外面天色忽地一暗,仿佛被一幅大布陡然蒙上。一

時天低雲黯,黑雲亂湧,便有一陣狂風忽喇喇刮将起來,吹得窗槅震動。遠近一

片人呼,都道:“下雪了,下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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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天色倒是變得厲害,”沐天風道。

崔秀可漫應着:“可不是麽?”

話音未落,右邊兩扇窗戶想是沒有關得嚴緊,被風一撞,嘩啦大開。便有一

股陰風直卷進來,吹得人徹骨生寒。桌上巾帕被風一吹,飄悠悠落在沐天風腳下。

沐天風彎腰去拾,前方翠色一閃,不知怎麽格外惹眼。由不住往上一看,卻見那

紅漆桌面上,擱着的竟是翠生生一只翡翠镯子。猛可裏想起來,才剛進門之前,

碰見的那個眼熟的人,可不就是恒昌當鋪的老花鏡?

這一下真是呆了。北風凜冽,挾着大片雪花從窗戶裏撲閃進來。屋子裏溫度

驟降,沐天風拈着一角帕子,卻直是汗流浃背。這時候真要鑽地覓縫、上天入地,

卻聽走廊上腳步輕快,一個人推門進來,卻是崔澄聽他來了,特地過來照應。

這一根救命稻草來得真真及時。崔澄只一進門,看看屋子裏氣氛古怪,崔秀

可一臉尴尬,沐天風神色凄楚,桌子上又放着她昨晚褪下來的那只镯子,再加上

羅漢果剛剛送來的密報,頓時也就明白了大半。她腦筋倒是活絡,吃地一笑,落

落然朝上方走去,把镯子重新往腕上一套,笑道:“倒是想不到回來得竟有這麽

快!唉,有什麽法子呢?誰教爹爹掙下這麽大一份家當,不耍這個花招,尋常彩

禮,你老人家可怎麽看得入眼?”

崔秀可苦笑道:“倒是我的不是了。”

“可不是?”崔澄從沐天風手中奪過帕子,扔還崔秀可,笑道:“就這份家

當,也不知吓退了多少人?幸而師哥還肯要我,要不,難道還真讓我嫁給金家少

爺?”

崔秀可也不欲跟她強辯,把帕子掖回袖口,道:“既是你師哥來了,你多陪

陪吧。我還有事,先走一步。”說着朝沐天風一點頭,起身自去。

沐天風慌忙站起,含羞帶愧、畢恭畢敬送到門口。眼看崔秀可走得不見影子,

這才松一大口氣。這一口氣卻又遠勝鬼盜那一回,一口氣松下來,只覺四肢發軟,

全身若綿。這當兒如敵人真的返身殺來,那麽縱有這一身絕世武功,論到騰挪閃

轉、劈挂鈎挑,種種奧妙精微,又如何施展得開?

崔澄轉頭笑道:“呵喲,對不住!我昨晚走得急,就忘了提醒這一句,随你

怎麽當,可不能到恒昌當。這是咱們家的當鋪,當年這镯子也是從他們手裏轉到

我這兒的。就省了這一句,哪料到你的運道,真的就是這麽差?”

沐天風只是苦笑,道:“也不是我運道差。總是紙包不住火,這世上總沒有

不透風的牆,凡幹了什麽壞事,立刻都要現形的。”

崔澄哼一聲,道:“這算什麽壞事?左不過是用他的錢,還是給他買東西罷

了!我又不拿半點到雪山去!再說了,咱雪山派難道真拿不出這五百兩銀子?大

不了照數還他就是。守着一山雪蓮,無數奇珍,認真說起來,未始不是富可敵國。

只不過咱練武的人,講究個澄心淨慮,不拿這些俗事擾亂清修罷了。”

正說着,外面雪越下越大,半空中扯絮飄綿,好不壯觀。只一霎,地面上、

屋頂上便都積了銀白的一層。崔澄見沐天風神頹氣沮,有意帶他出去散散心,道:

“難得好雪,左右無事,咱們出去走走吧?”

沐天風也着實沒臉再在這個宅子裏呆将下去。雖知對于一個雪山來客來說,

難得好雪,這實在不能成為出門的大好理由,也立刻答應下來。兩人便披氈帶笠,

備鞍跨馬。

崔澄知道他心緒不佳,當下只揀地僻人稀的地方行去。大雪天街上本就行人

寥寥,兩人馬又快,不一晌,出了南門。正好是順着風向,北風從背後呼嘯推來,

兩人放馬疾奔,人借風力,輕盈欲起。面前四野偏又一片蒼茫,空中瓊飛玉卷,

一時竟似在畫圖中禦風而行,那一種痛快真是淋漓難言。

疾馳一陣,沐天風心頭大暢,慢慢勒下馬來。兩人這時已經跑出三二十裏,

雪天畢竟不是好天候,也就兜轉馬頭。這一下往回走,卻是逆風,崔澄是本地土

著,熟知路徑,此時便避着風向,斜斜往東抄條小道回城。

兩人并辔而騎,一路上說說笑笑,襯着北風,倒也別有一番情趣。只是好景

不長,又行一陣,愈近城,沐天風的語調便愈見低落,神色也有如花逢春暮,大

見凋零之意。崔澄這才知道雖有大塊之浩蕩風光,還是沒能完全解開那一個心結,

也不點破,微微一笑,道:“也走得累了,前面不遠有個山神廟,便在那裏歇歇

馬吧?”

沐天風大喜,果然跟她到山神廟後駐下馬。卸下氈笠蓋在鞍上,兩人一起輕

身轉到廟前。在門前一看,那廟卻着實破敗得很。看來是早沒了香火,連門上包

銅都被人剝去,露出兩扇朽爛的木門,豁牙露齒,在北風中咯吱呀、咯吱呀的呻

吟。裏面一位神靈披着一肩頭屑、糊着一臉蛛絲,一手執劍,一手握拳,威風凜

凜地将一只奇形鬼狀的妖怪踏在足下。

“說來也是作踐神仙!”崔澄道:“這裏靠海,本該建海神廟,當年不知什

麽因緣,卻建起這一座。如今因緣過去,大家一心只要海潮平靜,哪裏卻來敬什

麽山神?”衣袖一拂,一股勁力過去,山神像上下前後的灰塵雜屑頓時一空。

沐天風笑道:“設使神仙有靈,你今兒這一燒冷竈,山神一高興,該是求什

麽得什麽,斷無不準之理了。”

“我又有什麽好求他的?”崔澄盯着那神像看了一會,忽地傲然一笑,道:

“我身列雪山門牆,飛針技壓江湖。又嫁得天下第一的好夫婿,一劍通神,地老

天荒,嘿嘿,人生如此,焉有不足之處?”

這段話譜卻大了。不止是藐視神仙,那一股氣概更是播動河山,尤其說到

“一劍通神,地老天荒”八個字時,那種神采飛揚之勢,躍然直沖霄漢。沐天風

忽覺這段話意有所指,心中一動,一把握住她手,低聲道:“師妹!”

崔澄轉過臉來,眉宇間孤拔之态一洗,凝視着他,也是漸轉情濃,握緊他手,

低低地道:“一劍通神,我與你,共此地老天荒!”

兩人四目相視,頓時如癡如醉。正在不可開交,門外沙沙聲響,卻有人踏雪

而來。這門內的兩個才入佳境,哪裏就舍得分開?當下手牽着手,一起跳在神像

背後。還好先前崔澄那一袖卷得漂亮,神像後倒也纖塵不染。沐天風未免就此利

用利用大好形勢,将佳人輕擁入懷,咬着耳珠低笑道:“才還說沒什麽求的,你

瞧人家神仙多大度,這不已經在保佑咱們了?”

崔澄抿嘴一笑。忽聽廟門長聲慘嘶,吱——吱——呀——咦,正是外面那人

推門進來。神像後面的兩個只得噤了聲,然而也是無聲勝有聲,一時相偎相依,

輕憐蜜愛,春意之融融,敢情是南面王不易矣!正纏綿得物我兩忘、醉生夢死,

神像前“咕東”一聲,卻是剛進來的那人跪倒在地。

這一跪的力度,着實讓別人的膝蓋都覺着疼。兩人一怔,冷不丁便留上了神。

只聽這一跪之後,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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