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章節
一個角落。良久,鴻琛嘆道:“不值得的。為了這些人,其實不值得的。”
“世間事只有當做不當做,”沐天風道:“未知王爺答允否?”
鴻琛一時無話,拍着扶手,只是籲嗟。耳邊忽有泓璧湊來,竊語道:“不可
進京。”鴻琛一怔,頓時醒悟過來。如果讓沐天風進京,見着泓璧,卻發現原來
奉天承運、黃裳垂拱的皇帝,竟是被崔澄一腳踢翻的小厮,真正是天家威嚴何在、
朝廷顏面焉存?然而若不讓他進京,也只能将這件事在自己這裏就此了結。沉吟
半晌,道:“難得掌門有這樣的肝膽。既然如此,小王不才,也只好鬥着膽子,
擔一擔責任了。只不知掌門意中,都有哪些人物?不如開個名單來,大家參詳參
詳?如果能夠網開一面,小王自然無有不允。便是将來聖上面前,也自有小王擔
待。”
沐天風微微一怔,道:“這個王爺何必問我?王爺查案,是為寶珠失竊。倘
使并沒有确鑿證據,能夠指證何人盜寶,捕到的人犯自然都該釋放。如有其他案
情,也當另案處理。在下僻處深山,并不了解此案細節,如何開得出名單?”
鴻琛聽這意思,竟是要将所有拘系在案,而又查無實據的涉案人員一體釋放,
不覺一窒,忍不住道:“掌門倒是胃口不小!只你這一句話,大家夥兒月來的辛
勞,不都要統統付于流水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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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天風道:“王爺若擔不了幹系,在下自當入京。”
話說到這種地步,鴻琛倒也無如他何,一時只是轉動着右手上的碧玉扳指。
泓璧卻又湊将過來,道:“莫如比武。”鴻琛微微一怔,這才想起先前雙鷹那段
公案。只這位爺臺未免也太不知檢束了些,适才不準人家上京,不就為的是不能
暴露身份麽?現今若教雙鷹出面,到頭來,那還不是透出了大內的班底?正自沉
吟,泓璧又附在耳邊,叽叽咕咕,咕咕叽叽,大說了一通。
他倆在這裏暗通款曲,那邊沐天風君子作派,不肯去聽人家壁角,崔澄卻不
客氣,默運玄功,從頭至尾,聽了個不亦樂乎。越聽越火,越聽越怒,到最後,
簡直就恨不得一劍結果掉這不知死活的小厮。勉強忍着一口氣,只希望鴻琛一個
貴重的親王,到底會有些主見,不至于如斯響應。卻見他聽完了,獨個兒沉思片
刻,忽地站起身來,朝着這邊微一點頭,道:“既如此,便請掌門屈步一臨。”
一壁說,一壁先自出門,吩咐在廊外侍候的祁長懷,道:“告訴他們,先不要審
了,把人犯統統帶到南校場來。”
祁長懷應聲而去。不一會,果然帶了一長串披枷帶鎖、的溜搭挂的人物過來。
約摸兩百多個,看上去都還未經刑訊,只是在牢獄裏呆了這麽多天,未免一個個
蓬頭垢面、窮形惡相,被王府差役押到校場中站定,也站不成個隊列,只是東扭
西歪,塌肩點腳,完全不成個模樣。
南校場與王府側院相通,這時早有人過去撣掉看臺上的積雪。一行人堪堪坐
定,鴻琛看看人已押到,一側頭,笑對沐天風道:“沐兄,這些便是你要搭救的
人了。”兩人席挨着席,坐得近了,連稱呼都變得親近起來,話裏面還不乏調侃,
分明隐去後面一句:沐兄,看清楚沒有,就為了這樣的人,也值麽?
沐天風只是默然。鴻琛等了一會,不見回答,暗暗嘆息一聲,道:“既然沐
兄心意已定,小王也只能大着膽子,越權一次。我想沐兄既是江湖人,要救的這
些人也是,小王如今也越了權,無如咱們這一次,便統統按江湖規矩說話,如何?”
沐天風道:“還請王爺明……”一個“示”字還沒出口,崔澄忽地插嘴,道:
“如今明明辦的是官事,為何要按江湖規矩說話?”
談話的兩個一起詫異,都朝崔澄看來。崔澄情知越禮,這關頭也顧不得許多,
道:“啓禀掌門,江湖規矩素來弱肉強食,只以有力者為尊。如今掌門辦的是在
理的事,分明可以與官家據理力争,反而付諸江湖規矩,不是倒辱沒了這番道理
麽?”
鴻琛語氣一轉,道:“果然崔姑娘見的是,沐兄還是陛見的好。”
“話也不是這麽說,”沐天風微微一笑,道:“做事也該通權達變。既然王
爺都肯挑這個擔子,在下又豈能不知進退?便請王爺示下,這個江湖規矩,是怎
麽個說法?”
鴻琛笑道:“倒是讓崔姑娘說中了,這江湖規矩麽,無非是有力者為尊,自
然是看誰武功愈強,誰便愈有面子。論到這個,沐兄的面子,不用說也是頂極的
了。其實以小王的身份,再加上沐兄的面子,便放了這些人,有何難處?只是沐
兄面子雖大,這些人當初也是小王府內衆位高手們會同官差,花了九牛二虎之力,
好不容易才捉将來的。如今要放,白費了他們一番勞苦,也要在他們面前說得過
去。沐兄以為呢?”
“總憑王爺吩咐。”
鴻琛一笑,道:“也沒什麽好吩咐的,不過是讓沐兄留一手罷了。這兩百多
個人,既是他們一個個捉來,沐兄如今要救人,也只須勝過他們。勝一人,小王
這裏便放一個,如何?”話音未落,身後崔澄便是冷冷一笑。鴻琛扭頭道:“看
來崔姑娘又有說法。”
崔澄冷笑道:“掌門座前,我能有什麽話說?不過姓崔的沒見過這種江湖規
矩罷了。若依王爺這般規矩,江湖上若遇劫镖,山寨裏小喽羅也是個個出力的。
若是事後有調停的找上門來,想來藝壓全場也不行了,還要從每一個喽羅打起,
贏遍整個山寨。是不是這個道理呢?”
沐天風也覺這規矩未免詭異。單只眼前便有兩百來人犯,他要救這些人,難
道還能力戰兩百多場,一氣贏過兩百餘名高手不成?然而詭異雖則詭異,到底也
還不失為救人的一個法子。若是棄而不用,在這裏便先卡了殼,将來陛見,也未
見得就一定能夠說動皇帝。那時候萬一遭拒,卻是鐵板釘釘,連一點轉寰的餘地
都沒有了。想了一想,微笑道:“王爺的規矩,确是苛刻了。”
“其實也不過是個過場,”鴻琛笑道:“要怪只怪沐兄名氣太大,嘿嘿,一
劍通神,地老天荒,要說小王身邊的這些侍衛們,哪一個不是聞名思慕、望眼欲
穿?偏偏沐兄又韬晦得很,絕足不履中原。現下既有這樣的好機會,你想他們哪
一個是肯放過的?說不得也只好借着這個題目,偏勞沐兄罷了。”
這一番話真說得滴水不漏,在別人或者還不覺什麽,卻把身後的泓璧給聽得
佩服個不了。在他,原先也只不過是抛出這麽個深刻歹毒的法子,要在崔澄的意
中人身上,報那一踢之仇,哪裏料得小六子這家夥居然機靈萬端,硬能将這法子
也能解說得如此之順理成章,絕無破綻可尋?這下兩百名高手打将下來,看來天
下第一這個名頭,不久也就要輪到第二上前補缺了。只是一向倒沒聽說,這天下
第二,卻是誰呢?
正想得高興,眼角光線一閃,卻是崔澄轉眼看他。兩人這次各自站在主人身
後,倒是相距極近。泓璧下意識一轉臉,眉目間那股自得之态便給她看了個正着。
崔澄卻也并不作色,盯着他看了半天,忽地微微一笑。這一笑未免有些意味不明,
只笑得泓璧一股寒氣忽悠悠從尾椎骨直竄上來,頓時毛骨悚然。慌忙轉眼一看,
還好,這一次章鷹撲吸取了教訓,就切切實實地站在身邊。一時心中大定,重新
轉過臉來,整眉整眼,也對着崔澄一笑。
崔澄卻早轉過臉去。就在這一刻,前面大事已定。沐天風道:“那麽便是這
樣。敢問這便是落在王爺手中的全部人犯麽?”
“還有些離死不遠的,”鴻琛道:“也就不必管他了。”
“還是一并請來的好。”
鴻琛也不多說什麽,一揮手,便教祁長懷又去提人。不一會兒,果然拉來十
幾個人形怪物,一個個血肉模糊,仿佛剛經過火海刀山。官差們只一松手,便立
腳不住,往下一滑,紛紛癱到雪地裏去。沐天風大是不忍,欲向鴻琛再說,又怕
嚕嗉了他,略一猶疑,卻聽鴻琛道:“都是怎麽辦事的呢?知道沐掌門心腸軟,
還不再拿幾床鋪蓋去呢!”
沐天風挨了這一刺,也只好不作理會。那先前被押來的兩百人卻不知出了什
麽事,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