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章節

懂之中,忽見幾名差役拿了嶄新的錦被,紛紛将雪地裏的人裹起,放在

幹敞之處。這真是一月以來,從所未見之事,一時不免驚疑起來,正不知王府裏

今日賣的什麽藥,卻見祁長懷站在臺階之上,高聲道:“大家聽好了!”

看看人群靜下來,祁長懷便放開聲量,将他們運氣不錯,居然攤上沐天風出

頭的事情大致說了一遍。剛提到沐天風的名字,衆人便是一陣轟動。再往下說到

比武放人的規矩,轟動頓時又變成騷動。便有不少人拖着枷鐐,往前死擠。其他

人只落後半拍,也就明白過來,随着人潮一股勁兒往前猛沖。那在前面的居然反

應也頗不慢,馬上堅守陣地,回身反抗。一時兩百來人後面的前沖,前面的死守,

鐐铐相擊,當啷亂響,打成一團。

沐天風微微一怔,道:“這是怎麽了?”

鴻琛神思不屬,看着兩百來人交相毆擊,竟是視若無睹。一壁漫不經心轉着

扳指,一邊卻在猜測泓璧的用心。哥兒倆一母所生,打小兒玩在一起,要說這揣

摩聖意的功夫,滿朝文武之中,可算是非他莫屬了。然而這一次,泓璧訂下這麽

個規矩,究其立意,竟要置沐天風于死地,卻是怎麽個來由呢?若是為了崔澄一

腳,那怒氣有生,必有滅,何苦一上來便下這樣的辣手?

此時見沐天風問起,微微一哂,半晌才道:“怎麽回事,沐兄難道看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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麽?這些人是擔心沐兄功力不濟呢!萬一打不了兩百個人,到時候未免就顧得了

頭,顧不了尾,所以這不都趕緊往前搶頭排?”

沐天風心裏一涼,轉眼再看下面的形勢,經這麽一點,竟是歷歷分明,分毫

不差。戰了片刻,畢竟後面的人多,前排的人少,這時候早倒下去一片。待到後

面的沖将上來,變成前排,便不得不又返身再戰。如此一波接一波,直是無窮無

已。雖說這些人被捉了許多日子,受盡虐待,不只內力早失,連力氣都是有限,

這時候卻不知從哪裏借來如許精神,打得着實激烈,指摳牙咬,跺腳偷卵,也說

不盡那許多情急生智的小巧法子,卻把一衆飛檐走壁的江湖豪傑,統統變作了扯

發抓頭、窮毆爛打之市井常人。

“王爺!”沐天風只說得一聲,看臺上早又送上茶來。鴻琛順手取過,敬了

他一盞,笑道:“沐兄又要說什麽?這些爛污貨色,理得他們呢!依小王看,且

由得他們打去,等到統統打死,倒也省了咱們多少勁了。我也不必再拷,你也不

必再救,豈不兩下裏幹淨?”

沐天風卻哪裏看得過去?眼看座中濟濟,卻只有他跟這些犯人是在野的身份,

不管怎麽說,好歹也同是江湖一脈。就這麽眼睜睜看着他們出醜,由着官府中人

盡情調笑,便自己臉上,又有什麽光彩?當下也不接茶,白衣一閃,徑自來到雪

地上,道:“大家罷手!”

四個字吐屬清亮,聽在與座人耳中,宛如鶴唳九天。誰知這就已經用上內力,

話音未落,打成一團的局面便是一滞,撲簌簌地,便見那些人犯膝彎一軟,紛紛

跌落雪地。這一出手,看在別人眼裏,只覺無端玄妙,雙鷹兄弟卻是大驚,由不

住對視一眼,心下各自駭然。須知在語音中蘊藏內力,在高手原是常事,只是沐

天風剛才這句話,聽在兩班人耳裏,竟是兩種反應,如此看來,竟能随心所欲将

內力在語音中束成一團,指哪打哪,似這等功力,不也匪夷所思了麽?

沐天風一句話止住紛争,也不多說,轉身朝上便是一個拱手,朗聲道:“雪

山沐天風,這便請諸位高手下場賜教。”

看臺上一時寂無聲息。大內與王府兩班侍衛們聽了這話,只是面面相觑。本

來沐天風就是盛名之下,如今又親眼見了他這等威勢,哪裏還有人敢去輕撄其鋒?

倒是崔澄飄身而下,打開木匣,恭然遞将過來。沐天風從匣裏取出心蓮劍,随身

兵器甫一入手,頓時人劍相契,這時才真正現出了絕世高手的風範。不丁不八持

劍而立,一身白衣纖塵不染,渾在初晴的積雪之中,也不知是積雪耀眼,還是名

劍奪目,霎時間光華爛漫,不可逼視。

鴻琛倒有些躊躇了。按說共總兩百餘戰,自己一方左右人多,錯不了總是個

必勝的局面,倒也不忙着就把好手都揀派出去。雖然如此,第一戰可也不能太過

掉價,在大內侍衛面前折了王府的威風。想得清楚,朝侍衛副總管黎人明使個眼

色。

黎人明位在祁長懷之下,卻是王府中的第二號高手,號稱八臂哪咤,在未入

王府之前,就以一手風雨不透的暗器威震江湖,在武林中,也是宗師級的人物。

這時候見鴻琛點到他,畢竟是身經百戰的老姜,雖見沐天風厲害,倒也不懼。向

上微一恭身,便即下場。年屆不惑的人到底性情穩重,雖然輕功與暗器素來是一

母雙生的功夫,也并不賣弄花哨身段,卻是踩着積雪,咕吱咕吱來到場中,向沐

天風一個抱拳,道:“在下黎人明,領教沐掌門的高招!”

沐天風抱劍還禮,道:“久仰八臂哪咤大名,黎前輩請!”

兩人這一見過禮,場上驀地裏便是一靜。那一群被震得腳軟的人犯此時早被

差役帶到一邊,偌大的校場上,便只剩下這兩位頂尖高手隔着兩丈的距離,在積

雪中默然對峙。北風低垂,簌簌吹動兩人的衣襟,偶爾掀起一片積雪,在空曠的

場地上嗚咽而過。

又一片積雪向身後吹來,黎人明向左一讓,右掌揮動,白末般的雪粉便被掌

風裹成看不透的扇面,夾着北風的寒氣,劈頭劈腦向沐天風擊将過去。兩丈開外,

沐天風衣袖一振,便欲撕開雪幕,風雪迷茫中,忽聽尖聲刺耳,竟有數不清的暗

器從雪幕後射将過來!八臂哪咤風雨不透的看家功夫已經借着雪幕的掩護,驟然

發動!

此時欲要退,早有十數枚回心環封住身後退路,兩脅也有不可名狀的暗器尖

嘯而來。前前後後,左左右右,一時便只留下上方一處空隙,正是圍城三面、不

攻自潰之意。好一個沐天風!便從這敵人預設的退步脫身。衣袖一引,帶着那片

雪幕騰空而起。

黎人明這才剛剛發動,不用說早伏下無窮後着。只是千算萬算,卻沒算到那

片雪幕可以為他所用,也能被對手所借。只見一片廣大的雪幕展在半空中,卻不

知沐天風藏身在哪個角落?幸而此人受到三面夾擊,可以騰挪的地步也就有限。

此時也容不得他多想,雙掌一牽,射出的暗器忽地統統轉向,自下而上,直擊半

空。另有兩只如意玦脫袖飛出,一只自左至右,一只自右至左,繞着那片雪幕劃

了個圈。只聽嗤嗤之聲不斷,卻是從如意玦裏射出的牛毛細針,繞着雪幕疾射,

急如密雨連珠。

雪幕後并不見有絲毫抵抗。除了暗器破空之聲,便是牛毛細針撞上射上來的

暗器,噌地幾聲細響。響聲過後,雪幕失去勁力牽引,慢慢跌落下來。天地間複

又一片清明。偌大的校場上,兩大高手還是隔着兩丈的距離,在積雪中默然對峙。

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又仿佛已經過了一個輪回。

良久,黎人明朝沐天風一拱手,一言不發,轉身便走。他來的時候慢,去倒

快得很,只一道煙,奔至鴻琛面前,垂手道:“屬下給王爺丢臉了,請王爺責罰。”

鴻琛卻看得莫名其妙。在這個角度,雪幕前後他都一清二楚。只見黎人明将

雪幕推向沐天風,沐天風一揮袖,雪幕暴漲兩丈,然後力度耗盡,落将下來。這

一回合,兩人分明自始至終就沒交手。雪幕落下以後,黎人明卻忽然認輸而退。

這究竟是怎麽個打法呢?

鴻琛不懂,看臺上的一衆高手卻都已經心領神會。原來這一戰鬥的不是力,

卻是智。黎人明暗器出手,便算定沐天風要往上趨避,結果沐天風只拉高雪幕,

便造成一個往上跳起的假象。黎人明先入為主,只想着對手果然入彀,哪裏想到

沐天風竟有那個膽色,在四面夾擊中自巋然不動?結果原先射出的暗器被黎人明

統統拉起,連沐天風的衣袂都未沾着半分。而在黎人明的注意力被完全引向半空

之時,沐天風若突起一劍,後果自不難預料。

高手相争,本不必着着化為實處。所以黎人明便自知輸招。然而輸得如此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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