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走水

次日天未見亮,頤都城外某處驿所忽然間走水,周圍鄰近的枯樹雜草燒盡了一大片,火光沖天驚醒了守城将士,遂也驚動了皇城守衛的禁衛軍,禁衛軍的行動又驚醒了尚在睡夢中的百姓,便有了黎明時分,街道也似日中時那般繁華喧鬧的景象。

翊王府內一人早已換上一身紫色朝服,聽着府外街道上不斷傳來的動靜,看着城門的方向隐隐的火光逐漸熄滅化為濃煙升起,勾唇笑了笑,才踏出了府門。

市井間猜測讨論,朝堂上卻是恭默守靜。

百姓只知城外起火不知其他,而朝堂上的人卻有各種渠道摸清了此事的內情。

慶元帝高坐在龍椅之上,看着殿中的文武百官沉默不語,有人耐不住寂寞開始交頭接耳時,一人從百官中走了出來。

“微臣有事啓奏。”

“說。”

“今日卯時城外突起大火,燃了一處驿所及周邊草木,本以為只是普通的走水,微臣派人前去處理時,卻在那一片殘骸中發現了一批官銀,經點算竟有五十萬兩之多,微臣惶恐,不敢擅自妄動,請皇上示下。”

慶元帝雙眸微眯,這皇城內外發生的事他自然是上朝之前便已知曉,經京兆尹所提出不過是将事情提到了明面上以便百官商論罷了。

“可查出這批官銀由何人押送?”

“本是禹州負責押送貢銀的兵士。”

貢銀本是各州郡百姓繳納的賦稅,而官銀是由戶部點算之後充入國庫的銀兩,一般用于赈災救濟或者行軍打仗之途,官銀銀錠底下刻有官印以便于區分,如今作為賦稅上繳的貢銀中卻出現了如此大一筆數目的官銀,不得不讓群臣感到嘩然。

殿中議論聲此起彼伏,相較之下慶元帝一人倒顯得尤為平靜,喜喬走上前将手中的托盤遞上,慶元帝取出一份奏折,随意翻閱了幾下,淡淡道:“前幾日翊王呈了一份奏章給朕,其中提到一事,朕命戶部派發的赈災銀在抵達郢州時無端缺了三成,收到奏章的當日朕便讓人去探查,卻始終不曾尋得那批銀兩的去向,而如今在頤都城外又無端出現了多達五十萬兩的官銀,這事,衆卿如何看?”

蒼翊本想着看看蒼離聽到此事時的神情,聞言愕然擡頭,這奏章他明明是今日才呈上,他本還打算若是皇兄不曾看到這份奏章,便自己在朝堂上提出來,不料皇上會突然說出這番話,不明其意。

而慶元帝與翊王這無意間的對視落在朝臣眼裏變成了心照不宣,不由得紛紛垂頭。

赈災銀所缺失的三成也就是五六十萬兩,而那批憑空出現的官銀恰好便是五十萬兩,經由貢銀運入皇城,很明顯是有人妄圖借此機會中飽私囊,殿中只要有些有些地位的人皆有此嫌疑,故而誰也不敢率先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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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離眼簾低垂看似平靜如常,眼角餘光卻悄自打量着站在他身前的人,心下暗驚。

“孫尚書對此事可有見解?”

聽及此事孫義早已冷汗直下,如今事發,他作為戶部尚書絕對是難逃幹系,忙出列道:“此事必是有人在暗中搗鬼,微臣失察,請皇上降罪。”

“所有國庫銀兩出入皆經由你手,出了這麽大的事你自然難逃失察之罪。”慶元帝冷哼,語氣不善道:“你既已認罪,朕便限你三日之內,徹查此事,若不能給朕一個滿意的答複,你這戶部尚書,讓位于他人也罷。”

“微臣遵旨……”

“皇上,臣以為不妥。”孫義正欲領旨,突然又站出來一人,武安侯走到殿中:“皇上,臣以為,那賊人既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偷取赈災銀兩,又借由禹州繳納賦稅的車馬欲将贓款秘密運入頤都城,想必是有些本事的,皇上只給了三日期限,怕是有些難為尚書大人了,不如再多派一人協助尚書大人查案,定能使其事半功倍。”

孫義暗自咬牙,這武安侯明面上是替他說話,實則是不放心将此案交于他手,說是讓人協助,只怕是存了監視他的心思。

“啓禀皇上,此案微臣……”

孫義正欲推拒,又被慶元帝擺手止住了話頭:“那依武安侯所言,該指派何人較為妥當?”

“臣以為,赈災一案既是由翊王殿下負責,當是對此事較為了解的,由翊王殿下協助尚書大人,最為妥當。”

蒼翊一驚,轉頭看向殿中的武安侯。

“此言确有其理,翊王以為如何?”

蒼翊回頭,正準備拒絕,突然對上慶元帝那似笑非笑的神情,沒由來的一陣心虛,垂首道:“臣弟……遵旨。”

“好,那此事便交由翊王與孫尚書共同審查,諸卿可有異議?”

“皇上聖明。”群臣高呼,未有人發現三皇子蒼離随意垂在身側的雙手已緊握成拳……

朝畢,群臣依次退去,慶元帝站在原地盯着那走在最後的身影出神,官銀缺失的奏章才剛呈上,緊接着城外便被一把火燒出了贓款所在,若說這是巧合,又有何人會信?

蒼翊滿心郁悶地走出大殿,卻發現武安侯仍守在殿外尚未離去,不由得嘲道:“侯爺可真會給本王找麻煩。”

武安侯鞠身見禮,笑道:“臣不過實話實說罷了。”

蒼翊冷哼,他本是打算只作壁上觀暗中再坑蒼離一把,卻不曾想武安侯一句話,又将自己摻和了進去,想到此處他便氣憤不已,卻又不能真将武安侯如何,便直接甩手離去了。

殿外還有一人看着蒼翊離去的背影欲言又止,終是搖頭輕嘆一聲,作罷了……

蒼翊再是氣憤也只是心中不快罷了,而另一人,此時卻可以說是怒發沖冠了。

三皇子府的密室內,原本擺放整齊的陳設已經亂七八糟地散了一地,一人站在滿地狼藉中,胸膛不住起伏,顯然是發了好一頓脾氣。

孫義剛進密室,看着那人此時的狀态,不由得暗暗擦了一把額頭上并不存在的冷汗,硬着頭皮上前行禮:“三皇子。”

“本殿需要一個解釋。”

蒼離森冷的語氣讓孫義莫名一顫,辯解道:“殿下,此事着實怪不得臣啊,以往若有什麽東西需運進城內都是較為順利的,只是此次運送的車馬比預定時間晚了些,到時城門已閉,我們的人實屬無奈才會暫歇在城外驿所,哪裏料到那……那地方會突然起火呢……”

“本殿曾多次囑咐不得在任何突兀場所多做停留,爾等為何不聽?突然起火?那驿所好端端地如何會起火?又為何恰巧燒到了運送官銀的車馬?”

“您……您的意思是……有人故意縱火?”孫義愕然,此事他們并非第一次為之,只因車馬已經抵達他們便放松了警惕,若是有人故意而為,他們歇在驿所豈不是正好讓人有機可乘……

“事已至此,說這些已無用,倒不如想想三日之後要如何脫身。”

“殿下安心便是,咱們手裏不是還有一只替罪羊麽。”

蒼離擡手揉了揉眉心,強制讓自己平靜下來,現如今牢中還關着一人,也不知能不能起到作用……蒼離眼中寒光一閃,若是又有變故,他就只能保自身一人脫身了……

南宮若塵昏昏沉沉地醒來時天已大亮,身側另一人的位置早已冷卻,香爐裏燃着的安神香也不知何時已經燃盡,若非是昨日取出的朝服已不在原處,他都要懷疑那人是否回來過了。

今日的翊王府似乎格外地清淨,許是天氣涼了,除了當值的下人無人願踏出房門,南宮若塵穿戴洗漱之後拉開房門,一陣冷冽寒風魚貫而入,冷得一顫,不知何故他竟有些貪戀屋內的暖意,遂又退了回去。

靈犀推門而入,突見一人站在窗前時吓了一跳,看清之後才笑着行禮:“公子怎的起來了?也不喚奴婢伺候。”

以王爺燃的安神香的分量,他的确醒的早了些。

“無妨。”南宮若塵輕聲應了一句,瞥見靈犀手中的一只精致木盒,不由得面露疑色。

“這是方才府外有人送來的,說是王爺特意着人定制給公子的,公子快瞧瞧喜不喜歡。”察覺到公子投來的視線,靈犀回神,笑意盈盈地将手中木盒遞過去。

木盒長約三尺,乃上好的紫檀木所制,南宮若塵輕輕将木盒打開,不由得愣住。

小丫頭好奇心重,見公子并不避諱自己,便大着膽子探頭去看,也不禁發出一聲驚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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