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兄弟

蒼翊尚不得知,那幾匹織錦只是個開始……

而讓戶部料想不到的是,翊王自第一日到戶部點卯多待了些時候,之後的幾天就一次也不曾出現過,這倒讓總顧着提防翊王的孫義放了不少心,沒有翊王摻和他自然落得輕松,卻也按例将他這幾日案情的進展以及一些卷宗派人送去了翊王府。

戶部侍郎李承稱病告假了幾日之後又重新回到了戶部衙門,只是人總是恹恹的打不起精神,聯想到戶部尚書查出的那些所謂的證據,戶部的人便只當他是東窗事發,在為自己的前途擔憂罷了。

“大人,晚膳已經備好,大人是要在書房內用膳嗎?”

“……不必了,都撤下去吧。”

“是。”

時至戌時,當李承渾渾噩噩的地回到李府,打發了前來送膳的丫鬟,徑直去了書房,他萬萬沒想到,在他辦公的書房內,竟不知何時已來了一個他意想不到的人。

蒼翊坐在案桌前,借着燭火随意翻着擱置在案桌上的幾卷書卷,聽着外面的動靜挑了挑眉。

李承推門而入,看着坐在他的案桌前一派悠閑的某人,卻是生生地愣住了。

“翊……翊王殿下?”

蒼翊擡首輕笑:“侍郎大人,別來無恙。”

“微臣不知翊王殿下來訪,請王爺恕罪。”他忙上前幾步下跪行禮:“下人無狀,竟未告知微臣殿下駕臨府上,有失遠迎。”

“李大人無需多禮,本王是翻牆而入,你府中下人又如何得知?”

“這……”李承愕然,他不過一個四品侍郎,翊王要來他的府邸卻是翻牆而入,着實讓他有些費解。

“大人起來吧,本王此次前來是有要事找你。”

“王爺有事只管吩咐便是。”李承應道,卻并未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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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翊也不勉強,拿過案桌角邊的一份卷宗遞過去:“本王找你,有三件事,還望大人能據實告知。”

“是。”

“這是戶部尚書孫大人送到本王府中關于赈災銀缺失案的卷宗,李大人看看吧。”

因他跪的離案桌遠了些,翊王又無意将卷宗給他扔過來,他便只能硬着頭皮站起身走上前去,打開那份卷宗看了看,面色突然變得煞白。

“這件事,不知李大人是否知情。”

“臣……”李承低着頭看不清臉上的神情,只是握着卷宗的雙手卻越發的收的緊了,隐隐有了幾分顫抖,沉默良久也未曾說出一句話。

“李大人可知情?”蒼翊又問了一遍。

李承掙紮許久,最終咬牙道:“臣……知情。”

見他一臉隐忍不甘的模樣,蒼翊心中暗嘆,起身繞過案桌将他手中被攥得發皺的卷宗取走,若有其事的撣了撣。

“那本王再問你,你手中可有那人中飽私囊的證據?”

李承愕然擡頭,驚疑不定地看向蒼翊,又看了看他手中的卷宗,以這份卷宗裏的內容,事事都将矛頭指向他一人,可說是只要再有一份明确的物證,這貪贓的罪名非他莫屬,他本以為翊王此行是來問罪的,可他如今這話,又是何意?

蒼翊看出他的疑慮,直接挑明道:“本王知道你手中掌握着此案最為重要的證據,這便是本王來找你所為的第二件事。”

李承仍有些怔忡,看着他不确定道:“殿下……此言何意?”

“若本王猜的不錯,李大人在回府之前還去了刑部,對否?”

“……”

“本王聽說,李大人的弟弟在怡月閣打死了光祿寺林署正的兒子,想來如今已在刑部大牢待了快月餘了吧?”

“王爺明鑒。”李承躬身鞠禮:“家弟雖然平日裏游手好閑,行事不着邊際,但他素來都是循規蹈矩從不曾做過什麽有違法度的事,林公子被殺一案,必是有人栽贓陷害,請王爺明察。”

李承這一俯身倒是行了個十足的禮,他這才反應過來,翊王方才問的,是他是否知情,而非他是否認罪,看他話裏話外的意思,怕是已經知道了罪魁禍首是誰,若真是如此,他這李府或許就有救了……

只是出乎意料地蒼翊并沒有應承他:“李大人高估本王了,林公子身死一案是交由刑部負責的,将令弟入獄的也是刑部的人,本王一介閑散王爺,對此事的确愛莫能助。”

“可是王爺……”

“本王知道你想說什麽。”蒼翊打斷他,對上他頗顯急切的眼神,鳳眸微沉:“李大人求助于本王,當真只是為了令弟的性命?”

“這是自然。”李承面露疑惑,他若不為救李辛性命,還能為何?

蒼翊凝視他半晌,淡淡地移開視線:“令弟入刑部大牢這麽久,此事确是有人故意構陷,為的是什麽你自然也清楚,大人難道就不曾想過要查清事實真相?令弟無緣無故為何會出現在怡月閣內?第一個出現在案發現場給人定罪的人是什麽人?這些李大人可問過令弟了?”

李承垂首沉思一會兒,眼神一亮,頓時恍然大悟:“臣……明白了。”

蒼翊颔首,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回身道:“本王曾與令弟有過一面之緣,你可知是在什麽時候?”

“臣不知。”

“……九九重陽,在城外距離城門最近的一處山上,他是去祭祖的。”

“……”李承驚訝地瞪大眼,突然面露愧色。

他自入了官場,除卻年關,他已有好多年不曾去祭拜過父母了。

“為官,你的确是一個好官,但是家國天下,有了國,卻也莫要忘了家才是,言盡于此,李大人自己多思量。”

“是……”

翊王走後,李承一夜不曾出過書房,他忽然憶起小時候與弟弟一起上私塾時,他的悟性并不輸于自己,後來家道中落,父母供不起二人就讀,是弟弟自願辍了學,他才有了機會金榜題名,當上了這戶部侍郎。

每逢年節家中祠堂總是燭火通明,他總以為是家中妻室孝敬公婆,他曾一度覺得家弟不争氣,甚至此次遭人構陷他也多次明裏暗裏地埋怨過,卻不知他忙于公務之時,一直是這個弟弟在替他盡着孝道,若他平日裏能對這個弟弟多些關注,怡月閣之事許就不會被人鑽了空子……

偌大的書房中一聲輕嘆,燭火随之熄了。

冬日裏暴雪之後的晴空總是格外地讓人稀罕,融化的積雪映着陽光在房頂或樹梢上閃閃發亮,氣溫不升反降,街道上的行人卻多了起來。

翊王府內,蒼翊正看着眼前的一支檀木書架出神。

這檀木書架是今日剛才太後宮中送來的,自那日的閩南織錦之後,太後幾乎每日都會派人到他的王府來拜會,賞賜的東西也是各種各樣,或茶葉,或沉香,又或是雕琢精致的裝飾物,是以這不過幾日光景,蘇瑾竹常住的清芷榭就已經大變了樣兒。

“本王怎麽覺着,這情景似曾相識啊……”蒼翊手抵下颌,自言自語道。

南宮若塵捧着書卷坐在窗前,聞言淡淡朝這邊看了一眼,不予理會。

猶記得前世太後是從慶元帝處得知了蒼翊和南宮若塵之間的事,他不信自己的兒子有斷袖之癖,便如現在一般多次派人往王府裏送東西,借以打探情況。

“瑾竹,這書架要怎麽辦?”

“……既已收下,便用着吧。”

“那便用着吧。”

于是太後賞賜的檀木書架就被恩準留在了屋內,小靈狐似乎對這書架很是喜歡,靈活地在上面竄來竄去,偶爾出了點小差錯從上面滑了下來,它便會伸出鋒利的爪子緊緊地摳在木架上,留下或深或淺的爪子印也無人怪罪……

瞧着那人凝神讀書的模樣,蒼翊便忍不住想要靠近,輕步走到他身後,直接将下巴抵在了他的頭頂,視線落在他舉起的書卷上。

每每這個時候,蒼翊都會慶幸瑾竹因嫌麻煩而不曾束發,便不用擔心會有扣冠之類的硌着下巴。

“這書你都看了好些遍了,也不覺膩味?”

“舊書不厭百回讀,熟讀深思子自知。”發頂的頭顱頗有些沉重,他也無法再繼續下去,只得合上書卷放在了桌上:“今日不出府?”

“嗯。”蒼翊輕應,轉将頭顱靠在他的肩上,網已經撒出去了,他只需等着收網便可。只是在那之前他的時間就完全空出來了,忽然想到了什麽,蒼翊眼前一亮。

“瑾竹啊……”

低頭看了看突然橫在了自己腰間的雙手,南宮若塵不明所以地側頭。

“左右閑來無事,不如你教我吹笛吧?”

“……為何?”

“想學便找你學了。”蒼翊鳳眸微閃,他才不會承認是為着在盧陽時聽到鄭婁生的話有些嫉妒了。“如何?可還願收我這個徒弟?”

“你既想學,我教你便是。”

……

然而事實證明翊王殿下着實沒有什麽音樂天賦,昔日恬靜的清芷小院一朝被烏雲覆蓋,就連路過院外的下人,在經歷幾次魔音灌耳之後,也果決地選擇了繞路而行。

自此,王府衆人對整日與王爺待在一起的公子越發地敬佩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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