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冰棺
今日蒼翊的情緒似乎很是焦慮,雖然仍是百般憐惜,卻又極盡瘋狂,從軟榻到床上,他無止盡地索取了一次一又一次,直逼得身下的人溢出一聲聲破碎的低吟。
“瑾竹……對不起……對不起……”
情到濃時,蒼翊嘴裏不停輕喚他的名字,一聲又一聲地重複致歉。
南宮若塵不明所以,卻也在他愈加急促的攻勢下漸漸沉溺,直至沉沉睡去。
蒼翊在暗夜中看着身下昏睡過去的人,擡手輕撫他的眉發,輕聲嘆息。
瑾竹,你為阻你皇妹不再受他人□□,親手取了她的性命,若我日後身陷危機,你是否也會為護我周全而毅然決然地離去?
你待左麒呵護如親弟,是想将對安和公主的虧欠盡數彌補到他的身上嗎?
蒼翊俯首在他額頭落下一個親吻,黑暗中一雙鳳眸眼神明亮,哪裏還有半分醉意……
翌日,蒼翊自稱身體不适命人去往宮中請了病假,罷朝一日。
昨晚翊王夜半出城,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此事卻并未在朝堂上引起什麽風波,只因郢州赈災銀缺失一案,戶部尚書孫義中飽私囊證據确鑿,本來已經定案,只等再審定刑,卻于昨晚,刑部傳出了孫義在牢中畏罪自殺的消息。
于是郢州一案随着戶部尚書的死亡也就此結案,雖然所有人都猜到事有蹊跷,卻根本無從查起,只能不了了之。
南宮若塵醒來的時候,只覺得渾身如散了架一般,腰間酸軟無力比之第一次更甚,一側忽然橫過一只手在他腰背上輕輕按捏,使得他僵硬的身體也漸漸放松了下來。
“什麽時辰了?”
“過了卯時了,我向皇兄告了假,昨晚是我喝得多了,過分了些,你再多睡會吧。”蒼翊将人擁入懷中,替他蓋好被子,雙手在他腰上替他揉着,滿面溫和。
腰間的按摩很是舒适,南宮若塵也的确疲憊得很,沒一會兒便再次睡着了。
待人睡熟了些,蒼翊才悄聲繞過他,取過衣物起身穿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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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得知孫義身死的消息時,蒼翊只淡淡笑了一下,這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
喚來靈犀備好洗漱用的東西,蒼翊擦了把臉,雙目凝神想了會兒道:“去取兩件厚重一點的裘衣過來。”
“是。”
蒼翊去書房處理了一些瑣事,見時辰到了,吩咐了廚房準備膳食,回到房裏時那人還在熟睡,嫣紅的薄唇吐息如蘭,他湊近在他唇上親了一口,在他耳邊輕聲道:“瑾竹,該起了。”
南宮若塵本就淺眠,縱使如此輕喚他也漸漸醒轉,人在疲累之後不宜過度貪睡,他便應聲睜開了眼睛。
蒼翊輕笑,親自将人扶起替他穿戴。
“起來吃些東西,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南宮若塵點頭,簡單地用了些粥食,任由蒼翊替他打理周身的衣物,末了見他取過一件極為厚重的裘衣披在自己肩上,不由得疑惑道:“要出府嗎?”
“不出府,不過要去的地方比較陰寒,多穿一些為好。”
南宮若塵狐疑地看他一眼,不明所以。
站在磚石堆砌成的拱形入口時,他心中疑惑更甚。
這裏是王府的冰窖,建于地下,終年陰寒遠超其他地方,而他體質懼寒,蒼翊幾乎從不讓他靠近此處,他也不常在府中走動,也沒覺得有什麽要緊。
今日怎麽會親自帶他來這?
蒼翊避開他詢問的視線,替他緊了緊身上的衣物,拉着人往地下走去。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總覺得,此時的蒼翊,神情看起來十分凝重。
順着臺階入了冰窖,迎面而來的寒氣從耳畔拂過,幹燥又有些冷冽,走了沒一會兒便覺得耳廓開始有了輕微的刺痛,掩在寬大衣袖之下的雙手交握,越是靠近裏面,蒼翊握得也越發地緊。
兩人在通道盡頭停下,蒼翊擡手在牆壁上一陣摸索,按下一塊凸起,石門應聲而動,與地面貼合無縫隙的石門緩緩上升,露出一間獨立的暗室,并不十分寬敞,一眼便能瞧見安置其中的一方冰棺。
有什麽在腦海中一閃而過,南宮若塵驀然瞪大眼睛,看着暗室,瞳孔微縮。
蒼翊知他已然猜到,捂住他僵硬的手,低聲鼓勵道:“瑾竹,來。”
被半拖着邁入暗室,在冰棺前停下。
不足三尺高的冰棺底下墊着兩尺高的底臺,兩人靠近,正好夠到兩人腰間。
交握的雙手松開,南宮若塵從蒼翊身前繞過,伸手覆上厚重的冰棺,沒了暖意支撐,指尖觸及,冷得刺骨。
“你何時知道的?”他問。
“剛知道不久。”
“……”南宮若塵默然。
他忽然想起昨晚萦繞在耳邊,充滿歉意的話語,許是因為此事。
湊近了看,棺中的女子看得更加清晰。
記憶中一般無二的臉,滿面寒霜,隐隐透出離世時還不曾散去的淤青,她雙手交疊胸前,曾經破碎不堪的衣物早已被人換掉,一身華服遮身,睡得安詳。
記憶潮水般襲來,她瀕死時的畫面在眼前閃過,血流不止的胸口,他想盡了辦法也沒能止住,鮮血淋漓的手被她緊緊攥着,她用最後的力氣對着他笑,說:“皇兄莫哭……琳兒不疼……”
她才多少年歲,如何能不疼?
緩步走到冰棺頭部,南宮若塵隔着冰棺,描摹着那完美精致的五官,一遍又一遍。
他似乎很平靜,如果忽略他不住輕顫的指尖的話。
蒼翊靜立在一旁,不言不語,垂在身側的雙手卻已緊握成拳。
那人垂着眉眼看不清神情,靜默良久,忽然一滴清淚落下,在冰棺上濺開,那不停顫動的手也随之僵住。
蒼翊心底跟着一顫,下意識朝他靠近,又突然頓住。
豆蔻大小的淚珠持續滴落,浸濕了棺面,模糊了人臉。
“我尋得她時,她已是這般模樣。”
利器穿心而過,沒有半分生還的機會。
南宮若塵不應,依舊垂眸。
本就是為了解脫下的死手,又怎麽可能留下一線生機。
見他這般模樣,蒼翊忍了又忍,終是忍不住上前,将人擁入懷中,雙手摟在他身前,手背一縷濕熱滑落,仿佛要直燙入心底。
“瑾竹,對不起……”
除了這句話,他不知道還能說什麽。
南宮若塵将手收回,雙目失神。
“蒼翊……”
“嗯。”
“我沒想哭。”
“……”
“真的……”
像是要說服誰一樣,他說的認真。
蒼翊輕輕将人轉過來,替他拭淚,柔聲低語:“嗯,我知道。”
“我都知道。”
怪不得你的,這事怪不得你。
在冰窖裏待的久了,臉上有些冰涼,蒼翊用手在他臉上撫摸,直到自己的手也變得冰冷,也沒能替他添回些暖意。
背靠着冰棺坐下,蒼翊怕他凍着,手臂墊在他身後,讓人靠在他肩頭。
這樣的環境并不适宜久留,卻誰也沒有說出要離開的話,相互依偎着,彼此靜默。
此時的三皇子府內,燃了碳爐的書房暖意融融,跪在案桌前的侍衛額頭冒汗,也不知是熱的還是其他。
“人是被救走的?”
“是,那暗道口還留有那二人逃離所用的麻繩。”
蒼離坐在桌前,聽着侍衛的回禀,雙目沒有焦點。
以暗道處守衛的死亡時間推算,那兩人逃離時蒼翊應當剛回王府不久,來不及救人,而林中出現的那人明顯是後來趕到……
救人之人,又會是誰?
計劃接二連三出現纰漏,他卻連背後之人的身份都一無所知,現在和翊王徹底撕破臉皮,第一次交鋒便以己方失敗告終,他忽然開始感到恐懼,源于對對手的無知和對未來的迷茫。
書房沉寂之時,又一人推門而入,蒼離擡眸,臉色陰沉地可怕。
連爵淡然走近,在案桌前鞠身行禮:“人已經安然回到了翊王府。”
“……”
跪下的侍衛明顯感到沉悶的壓力更甚,下意識将頭埋得更低,不敢出聲。
連爵擡頭繼續道:“翊王出城後徑直前往了暗道的方向,應是有人提前透露了消息,密道的位置,暴露了。”
蒼離雙眸暗沉,事故頻生不斷,他反而冷靜了下來。
那土地廟之下的密道十分隐秘,若非有人相告,尋常人從那裏路過也絕對發現不了,那人到底是如何尋到的?
“将人關到暗道中時,可曾留下了什麽蹤跡?”
“不曾。”連爵應得幹脆:“人是打暈了扔進去的,絕對動不了什麽手腳。”
蒼離皺眉,有什麽在腦海中一閃而過,他忽然眼中一亮。
“裏面的人動不了手腳,外面的人呢?”
他自言自語地發問,連爵面露疑惑:“殿下的意思是……?”
蒼離瞥他一眼,勾唇一笑:“去通知那位夫人,他要找的人,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