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跟蹤

皇宮內某一處高臺之上,四面寒風,冷冽地吹得人臉上發疼,一人負手立于護欄之後,一襲明黃色的衣袍随風而動,正斂眉眺望着整座皇城。

“皇上,翊王殿下今日去了大理寺。”

喜喬垂首在他身側,在冷風侵襲之下有些瑟縮。

大理寺能讓蒼翊親自探望的,只有安國公府的人,慶元帝道:“說了什麽?”

“殿下向安國公詢問了十五年前的事。”

“他倒是對安國公府信任有加。”慶元帝輕笑,沉吟片刻又道:“讓人盯住翊王府,切莫讓人察覺。”

或許翊王府能先他們一步找出真相也說不定。

許是風太大的緣故,帝王雙眸微微眯起,眸中神色有些意味不明。

喜喬恭敬應道:“是。”

……

蒼翊自大理寺回府,回想着安國公說過的話,若真如衆人所知,那名女子只是一位手無縛雞之力之人,當時逃脫,只怕少不了他人相助。

十五年的時間足夠讓人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且不論殘存的魔宮黨羽還有多少,只那宮主夫人一人,就已經讓人十分棘手。

畢竟仇恨的力量,足以使人瘋狂。

如平日一樣,蒼翊進了府門便徑直走向清芷榭的方向,院內守着兩人,見他前來,行禮之後,妙風手握一封書信上前:“啓禀王爺,左公子留下的信。”

蒼翊意外挑眉:“何處得來的?”

“在院牆外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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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蒼翊微微颔首,接過信封,推門而入。

外間無人,想來是在午睡,他輕聲走近內室,卻見那人剛好起身。

“吵醒你了?”

南宮若塵搖頭。

他本就沒有睡意,閉目假寐了一會兒,聽着外面的動靜,便起了。

蒼翊将手中的書信拆開,看了一眼,笑着搖頭,将信遞給榻邊的人。

字寫的有些潦草,卻簡潔明了:小爺走了,勿念。

見他直接折起信紙擱置一旁,蒼翊疑惑:“不用派人去尋?”

“無妨,他若想回來,總能找得到的。”

他說的篤定,蒼翊忽然想起近段時日,左麒總能準确地尋到這間院子,恍然道:“他有認路的法子?”

南宮若塵點頭:“有一種尋蹤所用的路蝶,能辯人氣息引路,師父曾贈過他一只,只是此物只能追尋一人,之前他也不曾用過。”

“那他追蹤的人是?”

“……淩雲。”

淩雲幾乎整日護衛他二人片刻不離身,就算尋不到要尋的人,也能讓淩雲直接帶路,如此便不用擔心再迷路。

南宮若塵看向窗外,若有所思。

左麒識不得路,又尋不到左彥,他現今離開王府,能去的地方便只有一處——城外赫連荼的茅舍。

正如南宮若塵所料,左麒出府之後,便詢問着一路朝着城門的方向行去,只是在未曾出城之前,便折了方向。

頤都城門附近,行人來來往往,少年掏出地圖,艱難地确定了一番路線,擡首正準備出城,本是無意間一瞥,卻驀然發現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人鬥篷遮身,身前露出幾縷銀絲,繞過了守城将士的排查,走向與少年相反的方向。

左麒正想呼喊,想着他在這城中的處境,便啞了聲音,悄然跟了上去。

不知是為了避開人的視線,還是急着趕往某個地方,赫連荼走的很快,若非一直凝神跟着,很容易便會跟丢。

左麒一路随後,不敢聲張,跟着他行至某個熟悉的地點,不禁有些驚訝。

赫連荼到的,竟是蒼翊常來的怡月閣。

在外躊躇了半晌,少年毅然跟了進去。

怡月閣內,雅致依舊,大堂中琴音缭繞,四周幔帳輕垂,緩步踏入,如置雲間,如夢如幻,讓人不自覺放松了身心。

“赫連叔叔!”

少年四處張望,尋得熟悉的人影,喚了一聲見他不應,立馬追了過去。

追得越久,少年越是疑惑。

來樂坊不約人,不聽曲,到這種地方作甚?

他此時到的地方,是在樂坊大堂底下,入了暗道之後,音律之聲漸遠,周圍漆黑一片,他摸索着順着牆壁往下,到達一處寬闊之地,逐漸有了光亮。

燭光微弱,勉強能夠視物,這裏似乎是一間密室,卻又不盡然,看起來像是儲物所用。

牆壁四周挂着各式各樣的樂器,以數柄屏風相隔,牆角儲存着香氣四溢的佳釀,一壇一壇堆放整齊,少年不擅飲酒,故而不為所動。

他所憂心的,是所追之人去了何處?

他緊随而至,暗道只有這一個出口,而室內一眼可覽完全,并不見他人,一個活生生的人難道還能憑空消失了不成?

思慮之際,室內一陣響動,擅闖密室他本就心虛,下意識便躲進了最近的一扇屏風之後。

響動過後,原本擺放樂器的牆壁忽然滑動,出現一道暗門,幾名黑衣人影走出,閃身消失在他進來時所用的暗道。

左麒愕然,這皇城最大的音律坊,世家名門公子聚集之所,其地下竟有一處如此隐秘的暗道,可有人知曉?

這些人絕非普通的下人小厮,為何會出現在怡月閣內?

眼見着暗門就要重新關上,少年一驚,急忙閃身鑽了進去,石門閉合,他尚未來得及緩過心神,突然傳來的聲音又立即讓他繃緊了身體。

“要我放手?休想!”

是一名女子的聲音,話中滿是憤恨。

左麒靠在牆側,豎耳偷聽。

應答的那人他再熟悉不過,是赫連荼的聲音,他道:“我并非讓你放棄複仇,你要做什麽我不攔你,但你不能累及無辜,你對塵兒下蠱,你明知道他……”

“無辜?如何才算無辜,我剛出生的嬰孩豈不最是無辜?”那女子似乎很激動,她冷哼一聲:“你勸我收手,那你呢?蘇祁祿,你蟄伏于離洛,可還記得你月華蘇家滅門之恨?”

“發妻慘死,滿門遭屠,血海深仇,我如何能忘?”

“既如此,你有何資格怪我不擇手段?若非如此,你要我如何逼那人現身?”

暗門處的少年,被驟然提高的聲音驚得一顫,腦中愈加混亂,他下意識想要逃離,折身欲走。

“誰?”

手才剛握上開啓石門的機關,背後一聲急斥,還未來得及回身已有一人近在眼前,喉間一陣刺痛,已被人擒住了脖頸。

“住手!”

正欲掐斷少年脖頸的手驟然頓住,那女子纖細白皙的脖子上,已經架上一把鋒利無比的短刃。

左麒被制的呼吸不暢,眼神有些模糊,眼前的女子一襲黑紗蒙面,淩厲的視線盯在自己臉上,她身後站着一人,正是他一路追尋而來的人。

赫連荼道:“你殺他,我便殺你!”

那女子眸色微沉:“你覺得我會怕嗎?”

城門口所見的鬥篷已經被他摘下,赫連荼翻轉短刃,以刃尖抵住她下颌:“你自然不會怕死。”

“可你若死了,你數年來的精心盤算,所有的努力全部付之東流,仇人尚且逍遙法外,你當真甘願去死?”

他說的平淡,那女子卻面色一變,沉吟片刻,終究是松開了手。

赫連荼迅速将人拉到一旁,空氣瞬間湧入,少年忍不住咳嗽不止,扶着牆壁過了好一陣才緩過氣來。

“赫連叔叔,我……”

“快走!”

赫連荼顯然不願多作解釋,開口催促他離開。

“可是她……”少年不甘地看了那女子一眼,欲言又止。

“走啊!”赫連荼又道。

少見的疾言厲色,少年憤然跺腳,折身朝外跑去。

當務之急是必須盡快回到王府,一時間得知了太多事情,讓他有些心神不定。

月華蘇家,可是自家師兄的母家?

聽那二人對話所言,赫連荼早便知曉師兄身上的蠱毒是何人所下,且與下蠱之人是舊識,既如此,他為何不肯告知,他們之間,到底是何關系?

急切地取出路蝶喚醒,他一路跟着趕往王府,當初出府的緣由他已經顧不得了,慶幸的是,淩雲今日并未外出,省了他許多麻煩。

妙風妙雲守在屋外,院門被人推開,瞧見走進來那人不禁面露驚訝。

左麒留書出走的事她二人是知曉的,這才走了不過一個時辰,怎的就回來了?

尚不曾詢問這人前來所為何事,左麒直接繞過兩人闖進了屋內。

房中太後所贈的檀木書架上,靈狐正上蹿下跳地磨着它鋒利的爪子,驟然大開的房門驚得小家夥差點摔了下來,急忙摳住書架一角,看着門邊的身影,面露防備。

南宮若塵二人正靜坐于一方小幾兩側,幾上的棋盤上,棋子已落了大半,對弈被人打斷,兩人同時側目。

少年神情凝重,猶豫了片刻。

“月華蘇家滅門之事,師兄可知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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