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疑窦
輕撚于指尖的棋子應聲滑落,于棋盤上發出一聲輕響,亂了周圍一片。
“瑾竹!”蒼翊一驚,望着已走至跟前的少年,要呵斥的話被人攔下。
“無妨。”南宮若塵将棋子撿起,若無其事地攥入掌心,擡頭道:“他告訴你了?”
左麒瞪大眼睛,越發确信了心中所想。
他盯着南宮若塵良久,待到某王爺都開始吃味不耐時,突然道:“我找到給你下蠱的人了。”
“……”
“……”
不約而同的沉默,氣氛有些凝滞。
見他們面露猶疑,左麒直接拽住南宮若塵:“師兄你跟我走。”
“慢着!”蒼翊迅速起身,“你此言可是真的?人現在何處?”
“在怡月閣。”
蒼翊頓時皺眉,與另一人對上一眼,又看向少年道:“此事是何人告訴你的?”
“沒有人告訴我,是我偷聽來的,那怡月閣地窖底下有一處暗道,裏面……”忽然意識到什麽,左麒神情一變:“你不信我?”
“……”蒼翊默然。
并非是不信,只是他身在皇城,怡月閣是他最常去的地方,數年來始終如是,他并未發現有什麽異常。
但若非親眼所見,左麒斷不可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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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索間,房門被人叩響。
左麒方才推門進來并未掩上房門,妙風直接道:“啓禀王爺,侍衛傳來消息,怡月閣片刻之前被禁軍包圍,原因不明。”
蒼翊一驚,下意識側頭。
對上他的視線,左麒微愣,急忙否認道:“不是我說的!”
“……”你要告密也得找得着地方吧!
蒼翊不理會他,看向門外之人:“禁軍為首之人是誰?”
“回王爺,是禁軍副統領歸冉。”
……
怡月閣所處的街道,不久之前還人來人往,此刻卻寂若墳冢,偌大的音律坊,已被禁軍圍得水洩不通,不遠處的民房裏,有人好奇地探着腦袋朝着這邊張望,時不時與家人交頭接耳,悄聲議論。
“副統領,坊內查無所獲。”
歸冉本就冷硬的臉龐愈加沉悶,自郢州一事結案,皇上晉升他為禁軍副統領,着手開始調查行蠱之事,追查多日無果,今日卻有人遞來消息,明指人就在怡月閣,禁軍搜尋良久,卻一無所獲。
又有幾人從裏面出來,是派去地下密道中查探的人,為首之人與歸冉對上一眼,緩緩搖頭。
望了一眼靜候在一旁的樂坊之主,歸冉眉頭緊鎖。
霓落身着一襲嫩黃色長裙,腰間緞帶輕系,發間一支白色玉簪,妝容簡單卻不失大體,她此時雙手交握于身前,時不時朝着怡月閣內張望,不乏平凡女子該有的忐忑,看起來對禁軍此行的目的一無所知。
難不成真是消息有誤?
歸冉手中攥着一物,不由得握緊了些。
最後一批禁軍從怡月閣出來,歸冉心中暗嘆,緩步行到霓落身前,拘禮道:“在下冒昧,不過是禁軍例行查探,叨擾之處還望姑娘見諒。”
霓落視線還未收回,聽到身旁的聲音似是被驚了一跳,急忙回禮:“大人客氣了,不妨事的。”
微微颔首,又瞥了眼裝潢精致的樓層,歸冉下令撤退。
這音律坊在頤都城內廣負盛名,建立至今已有十多年,根基穩固,且霓落此人又與官閥子弟多有來往,交情匪淺,若沒有證據強行拿人,定然不妥,無奈只能放棄。
待禁軍全部撤離,霓落站在原地目送,終是松了口氣,折身進了怡月閣。
街道歸于寧靜,一處巷道口,一道黑衣人影閃身離去。
翊王府距離怡月閣并不是很遠,故而很快便得了消息。
“撤了?怎麽可能?”
王府偏院內,早已等的心焦的少年聽到侍衛禀報,頓時詫異大喊。
侍衛垂首,他只是依實禀報。
“你先下去。”
“是。”
穩了半晌,左麒仍是坐不住:“不可能,定然是他們沒有仔細搜尋,我自己去找!”說着他便直接沖向院門。
“站住!”
蒼翊急斥:“你去也無用,他們既然能直奔怡月閣而去,必然是有了确切的消息,他們知道的,未必會比你知道的要少,此番結局,只怕是有人刻意做了手腳,你再怎麽找也是找不到的。”
左麒臉色微苦,瞬間歇了心思。
“只是歸冉并非不謹慎之人,怎會因來歷不明之人的身份就如此大動幹戈,他就不怕有人下套?”
蒼翊垂眸,有些不解。
三人圍在院中石桌前,南宮若塵手中握着暖爐,許是怕冷的緣故,他雙手掩于袖間,只露出幾截修長的指尖。
他思索良久,似是想起一事,忽然擡頭道:“你那玉牌可還在?”
左麒一怔,下意識摸向腰間:“在,我一直随身帶着的……”
話音戛然而止,少年神情一僵。
他一直放在腰側的玉牌,不見了!
見他此狀,蒼翊了然。
若是常人傳遞消息,歸冉自是會細心揣度,但要是醫聖之言,他縱然不會事事依言而為,卻也能信了七八分。
“看來是有人要拖我翊王府下水啊!”蒼翊輕笑。
雖然他本就身處泥潭之中,但被人算計,到底還是有些郁悶。
“也許他……”左麒意欲辯駁,卻忽然啞了聲音。
想起那兩人在密室中的談話,他能将師兄中蠱之事隐瞞至此,他到底有什麽目的亦不得而知,玉牌上淬有劇毒,其他人碰之他不可能察覺不到,現在玉牌丢失,除了赫連荼,他想不到旁人。
“你知道是何人所為?”
左麒被驚回神,對上蒼翊打量的視線,撇嘴躲開了視線,顯然不願相告。
院中三人,思緒各異,遠處的山頭殘陽漸隐,餘落的光亮襯着尚未融化的殘雪熠熠生輝,給院中添了幾分柔和。
夜色漸臨,三皇子府後門處悄然走出一人,朝着某一個方向而去。
“殿下當真要如此?”
府內,蒼離望着手中剛送來不久的消息,面沉如水,聽聞旁邊一人說話,冷笑着勾了勾唇角,将信條在燃起的燭火上焚燒,直至化成灰燼。
“既已有人生疑,能避得過一次也會有下一次,暴露是遲早的事,現如今時機已經成熟,此時若不動手,這枚棋子,便無用了。”
他凝神盯着搖曳的燭火,眼中深不見底,看不清思緒,他胸有成竹,連爵卻面露擔憂:“屬下聽聞今日禁軍出動一事與翊王府并無關聯,這其中只怕還有其他勢力幹涉,如今敵暗我明,若是……”
他話語未盡,蒼離卻知他何意。
那人于暗中攪亂他的計劃已非初次,他卻遍尋無蹤,怡月閣隐藏于皇城數年,沒有露出任何蛛絲馬跡,那人卻對怡月閣一事知之甚詳,必然與怡月閣中人是舊識,今日之事若當真是那人所為,他此舉,正好引蛇出洞!
思及此處,他眼中寒意更甚,面上帶了幾分陰毒,似是覺得眼前燭火跳動地礙眼,他擡手,以兩指将燃得正盛的火苗輕撚掐滅。
夜色如墨,不見星辰。
晚膳過後,南宮若塵握着一卷書卷,借着燭光翻看,旁邊置有一支狼毫,用來做些批注,雪白的靈狐乖巧地伏在他膝上,正在安睡。
難道今日某王爺沒有纏着他鬧騰,房中甚是安靜。
蒼翊視線盯在某人臉上,神情卻有些心不在焉。
約莫一刻鐘之後,見那人仍在發呆,南宮若塵放下書卷,道:“你還是心有疑慮?”
蒼翊回神,對上他那雙澄澈的雙眸,無奈一笑:“只是意想不到罷了。”
“我與她相識數年,她素來待人親和,卻又不乏疏離,從不曾與人深交,亦不與人結怨,她以一人之力周旋于官宦子弟之間,在這龍争虎鬥的皇城之中覓得一席之地,多年來不曾出過任何事故,我早知她非同一般女子,卻也絕沒想到,她竟是這樣的身份。”
他也懷疑過此事或許與霓落并無關聯,她也是遭人構陷或是被人利用,但事發在她的怡月閣,以她的精明,又怎能毫無所覺?
思慮無果,終是化作一聲嘆息。
南宮若塵靜靜地聽他講,不作應答,他未曾見過那位女子,做不得評判。
房中再次靜默,融了一半的明燭火苗愈發壯大,無風自動,南宮若塵低頭看書,卻驀地覺得心口一滞,神色微僵。
蒼翊立刻察覺:“怎麽了?”
南宮若塵道:“院中有人。”
似是為了應證他的話一般,窗外人影閃動,片刻便傳來了打鬥的聲音,想來是淩雲等人與之交上了手。
蒼翊皺眉,起身出門查看。
南宮若塵卻坐在原地,看着消失在門邊的身影,面露擔憂。
方才出現在院中的人,驚動了他體內的蠱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