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兄妹

許是那日暗室之中留下了陰影,這人乍一靠近少年便覺得喉間一緊,本能地尋求庇護,他躲到了南宮若塵身後。

“你……你想幹嘛?你的那堆蟲子可已經不聽你的了!”

少年明顯的躲避讓霓落心中一緊,泛起的笑意僵在嘴角,視線自然而然落在了眼前的白衣男子身上,目光交錯,還未看清人臉,那人便被另一只手拽着拉向了身後。

霓落微怔,随即輕笑道:“王爺不必如此緊張,我不會對他怎樣。”

蒼翊道:“霓落姑娘如今的話,在本王這裏可沒有任何說服力。”

“我自認與王爺相識數載,交情匪淺,王爺此言,可當真讓奴家好生心傷啊!”

她一改片刻之前的冷硬,帶着些許調笑,仿若不久之前在怡月閣中交談那般,多了幾分親近之意,她有意示好,蒼翊卻不為所動,看着她沉聲道:“你不該動他!”

霓落愣住,見他神情認真,眸中怒氣難掩,有什麽在腦中一晃而過,她別有深意地看了眼他身後之人。

“原來如此,倒是我眼拙,沒曾想這位公子竟是王爺府上的貴人。”她面露恍然,卻突然話鋒一轉,笑道:“不過……我若真想做些什麽,王爺以為,憑你一人之力,攔得住我嗎……”

調侃的話音戛然而止,由遠及近的馬蹄聲傳入人耳,院中的人不約而同地靜默,陣陣馬蹄聲在翊王府外停住。

“閣主,此地不宜久留!”

見她神情不複方才的游刃有餘,蒼翊輕笑:“你說的不錯,以本王一人之力的确奈何不了你,故而本王憑的,并非一人。”

聽到府外的動靜,霓落臉色微變,下意識看向被遮擋着只瞧見一張臉的少年,猶疑半晌,咬牙道:“走!”

“現在想走?晚了!”見他們欲逃,蒼翊厲聲道:“給本王拿下!”

一聲令下,院中再成劍拔弩張之勢,不消片刻,院牆之外整齊的腳步聲響起,一道黑影率先踏進院門,緊随而至的,是整裝有素的皇城禁軍。

“卑職救駕來遲,請王爺恕罪。”

一如既往帶着殺伐之氣的歸冉,在人未看清身影前已至蒼翊跟前,鞠身行禮。

“可巧,歸副統領來的正是時候。”蒼翊鳳眸微沉,看着來人。

他從未派人通知皇城禁軍,縱使消息傳出,出動禁軍必先經由帝王允許,然後整軍趕至王府,這禁軍來的,着實是早了些。

只是眼下,的确是幫了大忙。

不同于之前的僵持不下,院中很快出現血光,禁軍下手沒有顧忌,雙方人馬死傷不斷。

“王爺,那女子不見了!”

膠着之際,淩雲忽然驚覺,蒼翊環顧整個院落,混亂的人群中果然沒了霓落的身影,瞥了眼院牆之上同樣消失了的那人,蒼翊微蹙的眉頭松了下來,淡然道:“無妨。”

見他成竹在胸,淩雲也不再追問。

“師兄你做什麽?”

少年的聲音将他專注于劍影中的視線收回,回頭見南宮若塵正朝着幾具屍體走去,驚了一跳,趕緊跟了上去:“瑾竹……”

屍體入目的一瞬蒼翊身形一頓,聞聲看過來的幾人同時愣住,不由得瞪大雙眼。

這幾具屍體是方才不幸被蠱群波及,丢了性命的王府侍衛,只是片刻之前還健壯豐腴的軀體,現在卻只剩下了皮肉,如同幹屍一般已然看不出原本的模樣,而屍體本身,除了被啃咬出的點點血跡,再無其他傷痕。

“好厲害的蠱!”左麒湊到南宮若塵身後,拽着他的衣角探出一顆腦袋張望。

凝視半晌,南宮若塵忽然蹲下身去,望着屍體手背上那些細小的傷痕,神情微變。

左麒從侍衛手裏扯過一把長劍,蹲到自家師兄身邊,試探着在屍體上劃了一道,皮肉破開,卻已經沒有血液流出,他歪頭詢問:“這是什麽蠱?”

“是雙生血蠱!”

南宮若塵未答,身後突然傳來一道聲音,左麒一驚,下意識回頭。

他竟絲毫沒有發現這人是何時到了自己身後!

蒼翊劍眉微蹙,見南宮若塵神色不對,他本就心存疑慮,此刻聽歸冉出聲,不禁問道:“歸副統領知道此蠱?”

“略知一二。”歸冉應道:“雙生血蠱,是雌雄成對而生,一般蠱蟲進入人體,啃食肺腑令人生不如死,然此蠱卻食人血肉,大抵是為血蠱所支配。”

他頓了頓,繼續道:“雙生血蠱為天下劇毒之首,可若是控制得當,卻是能解天下萬毒。”

他意有所指,蒼翊聽的明白,下意識看向蹲在面前一直不曾出聲的人,若有所思。

院中的紛争塵埃落定,侍衛取來火油,将少年引至院牆角落的蠱蟲軀殼焚燒,火光沖天,映入人眼倒映出詭異的光芒。

南宮若塵擡頭,看向府外,周圍嘈雜的聲響傳入人耳,無人再開口說話,徒留少年一人懵懂。

翊王府往東不遠處的街道上,幾道黑影于民房屋檐上飛速竄過,似是瞧着無人追上來,警惕漸松,卻在越過一條巷道時,背後破風聲起,為首之人來不及回頭,閃動着避開近至身前的暗器,躲避匆忙,腳下不穩,落入了巷道之中。

肩頭不慎被暗器劃傷,有些輕微刺痛,待她穩住身形,原本緊跟在她身後的幾名黑衣人接連落地,只是已然沒了氣息,巷道口多出一人,她憤然擡頭:“你殺了他們!”

暗夜之下連身形都很模糊,那人靜立于巷道口,漠然開口:“不過受蠱蟲操控的傀儡,殺與不殺于他們而言,并無二致。”

霓落冷笑:“最起碼他們還能活着,不是嗎?”

低沉的聲音回響在巷道內,冰冷地讓人心底發顫。

左彥盯着她良久,似是無奈地嘆息一聲:“跟我回去。”

“回去?”像是聽到了什麽笑話一般,霓落冷哼道:“回去何處?回那個早已破敗成墟的家,還是你的愛徒如今安居的翊王府?”

毫不掩飾的嘲諷,左彥聽得皺眉,耐着性子道:“頤都城已經戒嚴,怡月閣也已被禁軍圍困,你殺了數名朝廷命官,如今只身一人,你無處可去!”

“所以兄長此行,是要拿小妹歸案的?”

“……”

久違了的親昵的稱謂,此時卻只餘化不開的疏離,他躲了這人十多年,卻從未遺落她的一絲消息,她恨自己入骨,此番結局,他早該想到的。

他良久不語,霓落不由得蹙眉,片刻之前,肩頭被劃傷的傷口已經開始發麻,她意識到左彥在暗器上做了手腳,此時強撐着站立已是不易,卻仍是咬着牙道:“過了這十數年,兄長這多管閑事的性子,倒仍是沒變,如今,可是想着要大義滅親了?”

“……”

“要我跟你回去也不是不可,只要你告訴我……站住!”

她故作輕松的神情一滞,眼中閃過一絲慌亂,須臾的功夫,肩頭的麻木已經蔓及全身,此時見那人朝他靠近,她竟已是一步都挪動不得。

自己研制的藥,藥效幾何,左彥最是清楚不過,霓落此時的境況他了如指掌,卻還是依她所言,頓住了腳步。

頭腦開始暈眩,霓落執意不肯認輸,她看向近在眼前的人:“你告訴我……那孩子……到底是……是不是……不然我死都不會……不會……”

視線已然模糊,眼簾閉上,她終究未能得到一個明确的答案,搖晃的身體倒入一人懷中,迷蒙間聽到有人低語。

左彥輕輕将人擁住,望着空無一人的巷道,柔聲道:“你不會死。”

“也不能死……”

瞥了眼已經變得幹枯的屍身,左彥将懷中之人打橫抱起,消失在了巷道之內。

……

王府偏院內的火光經久不熄,屋中燃上了沉香,熏得人心神欲醉,一人靜靜地站在窗前,一襲織錦白衣,顯得有些單薄,未曾束起的長發随着窗臺邊的燭火一同搖曳,背對着房門看不清神情。

蒼翊自外室走進,取了件厚重的披風走向窗邊,将其裹在了那人肩頭。

南宮若塵微驚,籠罩住周身的暖意,讓他緊繃的身形放松下來,将肩頭的披風攏緊了些。

蒼翊并未同往常一般擁人入懷,只是同樣站在窗前,與他并肩而立,院中的熱浪影響不了窗前的溫度,湧入的夜風寒冷刺骨。

似是不習慣這般沉默,蒼翊輕聲開口:“院前那片相思竹,損毀了些,待開春了,我再命人移植些回來。”

“嗯。”

“只是可惜了這滿院的花花草草,怕是尋不回來了。”

“……無妨。”

他緊靠在旁,沒話找話,卻始終不肯看自己一眼,南宮若塵側頭,見他目無焦點,忍不住嘆息道:“有話便說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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