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張佳樂覺得自己的身體就像耐久快要耗光的裝備,随時都可能破碎一般。分開雙腿,膝蓋磨蹭着床單,被身後的孫哲平一手握住性器簡單粗暴地撫慰,另一只手則探進了體內侵略拓張。
經過先前急進的沖撞與熱水澡的放松,被進入時不再像上次那麽疼痛難忍,可沒有潤滑,也沒來得及準備安全套,埋入穴口的粗大硬物依然受到了不小的阻力,而張佳樂只是緊閉着雙眼,眉頭蹙起,張開嘴巴發出無聲的呻吟,努力說服自己放松。
孫哲平依然記得他的每個敏感部位,闖入時的動作帶着憐惜的溫柔與克制,下體一次次抽查沖撞的同時,舌頭與指肚也不忘記照顧他的耳廓與乳尖。他們沉默地做愛,只有嘶啞短促的沉重喘息與床鋪搖晃聲交織成二重奏。張佳樂仿佛要悶死自己似地把臉埋進枕頭,明明被欲望燒得口幹舌燥,心髒跳得又急又痛,內壁每次被狠狠擦過,脊柱都一陣陣發麻。
或許是實在太疲倦了,不論受到怎樣的刺激,都如隔着層薄紗般失真。他沒撐多大會兒就低聲罵着射了孫哲平一手,後穴不受控制地收縮痙攣起來,孫哲平卻還在不住往更加敏感的內壁上撞。
高潮是一劑打進血液裏的嗎啡,迅速緩解了腦袋深處的精神性痛楚,肉體突然變得很輕,像是能浮上宇宙,漂浮在群星之間。他逐漸伴随着弱點被碾壓的節奏叫出了聲,被孫哲平扳過臉來狠狠親吻,唇上一股濕漉漉的汗味。
孫哲平低聲呢喃着他的名字,呼吸灼熱非常。只屬于炎夏的強烈氣息,混合着精液的腥膻勁如此熟悉,激得下體又不禁有些擡頭。
以前與他做愛也是這種感覺嗎?他在對方的懷中戰栗,高潮的餘韻之中,又恍惚夢回到了19歲那年。百花的兩位年輕隊長苦心拼搏一年,滿懷希望地闖入總決賽,卻只為戰隊捧回一個亞軍獎杯,郁悶到了頂點。夏休時和暗戀了很久的孫哲平一起全國各地跑着瘋玩,卻不知吃錯了什麽藥,鬼使神差地向他告白了。
沒想到孫哲平也一樣喜歡着他,還充滿侵略性地親了他,把他帶回酒店亂七八糟地搞了一發。兩人在異地陌生的床鋪上交歡,講着不服氣的垃圾話,手忙腳亂地戴安全套,笑場了好幾次,痛到汗流浃背,卻依然是此生中最值得銘記的幸福一日,他喜歡孫哲平枕畔的葷段子,喜歡他在自己鎖骨上嘬出的紅印,喜歡嘲諷他打樁時一點節奏感都沒有,喜歡在他刷牙時從背後突然跳到他身上,還因此被嘴對嘴喂過幾次牙膏泡沫。
那時的他們是崖壁上的夏花,在陽光下舒枝展葉驕縱盛放,有多少人愛慕過他們光鮮亮麗的花朵。
但孫哲平卻看到了他泥裏的根,并愛上了那些既不美麗又不芬芳的另一部分。
即使分隔在天涯兩端,兩朵花的根系依然在不見天日的泥土裏互相觸碰着,糾纏生長了太多年,相連甚密。
孫哲平沖撞的速度越來越快,喉頭也不禁發出了低啞的呻吟,而他也死死抓住了身下的床單,咬着下嘴唇抵抗這那股仿佛随時能把自己碾碎的力量。
在即将抵達頂點的前一刻,孫哲平從他體內拔了出來,粘稠的半透明體液點點滴滴地濺落在他身上。兩人彼此心照不宣地擁抱住彼此,深深陷入柔軟的床墊,大口呼吸着愈發稀薄的氧氣,心跳如雷。
孫哲平把他鬓間汗濕的頭發別到耳後,動作輕得像瀕臨破碎的瓷器在互相修補。張佳樂忽然有種奇怪的感覺,發現自己還深愛着面前的這個男人,卻沒有力氣再像少年時代那麽不顧一切地區喜歡他了,昔日璀璨如繁盛煙花的夢,逐漸在窗外黯淡沉寂了下來。比起激情四射的親吻與性事,他或許更需要找個地方停頓下來,安睡到不知晨昏。
“你什麽時候回K市?”孫哲平幫他清理幹淨身上的污漬,語氣平靜得像是在拉家常。
“明天下午的飛機。”他側枕在孫哲平的手臂上,近在咫尺地看着他的臉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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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哲平點點頭:“知道了……不是很想見百花的其他熟人,我就不送你了。”
“那你呢?你打算留在B市?”
“不知道。要看複健的狀況,明早還要去康複中心露個臉。”他拿下巴磨蹭了一下張佳樂的額頭,發梢還帶着點濕氣。
孫哲平沒有主動給他自己新的聯系方式,他也知趣地沒有主動問起。
“那你最好小聲點走,別讓我看見你是怎麽離開的。”
孫哲平沉默了兩秒,卻是把他抱得更緊了一些,答應道:“……嗯,好。”
張佳樂的鼻子忽然有些發酸,好在房間裏沒有半盞燈亮着,對方一定察覺不到自己泛紅的眼眶。
他努力把聲音控制得平和,鬼使神差地對他小聲說……
“再見。”
孫哲平在黑暗中怔了一下。兩年前他從百花退役,離開K市前往B市治療的時候,張佳樂一路把他送到機場,好像每個夏休短暫分別時那樣與他吃了個午飯,天南海北地聊着閑話,卻從未說過半個道別的詞。
道別是一件充滿儀式性的事情。
于是他也輕嘆着回了句“再見”,伴随着落在耳畔的一個輕吻。
床上的水印漸漸被體溫蒸幹了。
困在幹涸泉底的快要渴死的兩條魚,與其囿于方寸之所互相消耗,還不如轉身去往更廣闊的江河湖海。
墜入無夢深眠之前,張佳樂隐約聽見自己最後這麽說道。
“……既然一年都見不着面,不如分開算了……”
孫哲平依稀回答了些什麽,而他卻困得徹底失去了意識,朦朦胧胧地聽不真切。甚至無法分辨自己到底是真的對他提出過分手,還是在夢裏面胡言亂語了什麽。
第二天的他是被空調凍醒的,摸出手機一瞥竟已臨近中午,陽光透過沒拉緊的窗簾,投下了夾雜着蹁跹灰塵的光柱。
孫哲平果然悄無聲息地離開了,身旁被褥裏的餘溫已經涼透,凹陷的床墊也重歸平整,若不是垃圾桶裏還扔着一截沾血的繃帶,他簡直要懷疑自己是被第三個亞軍逼瘋了才會産生那種幻覺。
張佳樂赤裸着身子走進浴室,按部就班地洗臉、刷牙,迅速沖了個澡又把頭發吹幹,重新換了身幹淨衣服,下樓去酒店餐廳吃飯。
自從百花打進了季後賽,他這個做隊長的,就沒有哪天能好好睡超過8小時過,昨夜卻借酒力與性昏睡得不省人事。B市夏季的陽光猛烈刺目,而他卻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輕松,或許是因為整個人都已被掏成空殼,再也沒留下任何可以失去的東西了吧。
年少時曾信誓旦旦地對他承諾“以後我罩着你”的人,終究還是親口告訴了他:“很多事沒人能替你面對”。
他曾以為,自己合孫哲平絕不可能分開,要做一輩子組合打一輩子繁花血景,如今卻早已習慣了獨自率領百花踽踽前行的日子。昨晚有不少圈內朋友發消息來詢問狀況,止口不提昨天的比賽,紛紛約他夏休出來吃飯散心,好像都很擔心第三個亞軍會對他造成什麽毀滅性打擊似的。他喝了口熱粥,開始批量回複“我沒事,謝謝關心”,怕口氣太虛情假意,又加了個微笑的表情。
然後打電話給經理核對什麽時候集合去機場。
人總是比想象中的強韌,也總是比想象中的更快适應傷口。
孫哲平從康複中心裏走出來,忽然聽見客機的蜂鳴聲掠過頭頂,不禁用手遮着燦爛夕光擡頭去看。
拇指甲蓋大小的飛機呼嘯着掠過深橘色的遠空,拖拽出一條纖長的飛行機雲,天色濃墨重彩得令人憂傷。
他無法确定它是不是張佳樂乘坐的那架,卻依然面色凝重地注視着它消失在天際盡頭,直到小到徹底看不見了,才轉身離開。
他不喜歡拖泥帶水,更不想拖着誰一起沉淪。
自知無法挽留一個人時,便也只能像這樣目送着對方遠去的背影,暗自露出一抹自嘲的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