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22

他和孫哲平到底算什麽關系?

這真是個複雜程度堪比高數的問題,需要用半頓飯的時間好好斟酌。

最初他們是打榮耀認識的網友。一起創立戰隊的夥伴。

簽約百花戰隊之後,是舍友,隊友,并肩作戰的正副隊長。

他們是對彼此的弱點與秘密了如指掌的摯友,是交換一個眼神就能知曉對方意圖的soulmate,像一對互相圍繞着對方軌道旋轉的雙子星系統。

是從靈魂到身體都如鑰匙與鎖孔般契合的、如膠似漆的戀人。

是分開後,連與對方有關的字眼都想刻意回避的前任。

張佳樂小時候特別沒心沒肺,相信只要喜歡的人也喜歡自己,兩個人就能永遠幸福快樂地生活下去,可孫哲平手傷退役的那段時間,不知經歷過多少次争吵、和好、憂慮、顧忌與委曲求全,他發現根本不是自己以為的那回事。

後來又覺得,把不開心的事統統忘掉算了,只要自己不去過度在意的話,一切就會慢慢變好。可最後一次與孫哲平纏綿床笫,決心放棄這段只剩下拖累與緬懷的情感,發現一切又偏離了自己預想的軌道……

他們的戀愛開始得像場猝不及防的瘟疫,分手卻平靜得好似仙女棒燃盡時掉落的灰。張佳樂在列屏群山抖落肩頭灰燼,回轉過身飒爽上路,可第九賽季惜敗輪回,他獨自坐在操作間裏久久沒走出來,腦海中浮現出第一個畫面,依然是再睡一夏對他說“把心裏的雜念統統射殺幹淨”時的背影。

此刻孫哲平正端坐在自己對面,目光隐忍地認真詢問,他們究竟算什麽關系。他則目光閃爍着顧左右而言他,迷惘着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了。

張佳樂買好單,與孫哲平一同走出店外,沿着防潮堤步行一小段距離便能抵達海灘。

夜色四合,風疾浪高,潮水來回沖刷着粗粝的沙灘喧嘩作響,溶解了一切吵雜人聲。兩人只有并肩挨得很近,才能聽見對方在說什麽。

“提分手那天,我精神狀況不怎麽好,第二次輸給微草打擊挺大的,又喝了酒……”

張佳樂一臉糾結地說。

“嗯,看出來了。所以我才說,別在這種狀态下做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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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哲平淡定地聳聳肩應道。

“其實,我已經記不太清楚自己都胡說八道過什麽了,也沒聽清楚你當時的答複……有時候還以為,分手那話,是在夢裏說的……”

夾雜着海腥味的大風,呼嘯着把散落的發絲糊了張佳樂一臉,腳底與拖鞋之間全是沙子。可月光銀亮亮地照在海面上随波起伏,遠方城市燈火闌珊,真是一副既狼狽、又浪漫的景色。

如果是幾年前的孫哲平,恐怕會為雙魚座的随性與反複無常深感懵逼,并且與其大掐三百回合逼他把話老實說清楚才肯罷休,可現在早沒了那股沖動勁兒,只是幽幽嘆了口氣。

“我當時說,‘選擇權在你’。”

張佳樂半透明的瞳孔裏反射着月光,像是養了一小汪水銀,似懂非懂地屏息凝神聽他講話。

孫哲平接着說道:“放到現在,也一樣。”

他靠近一步,與張佳樂的距離幾乎縮短到了前胸貼着前胸,把嘴唇湊到對方耳畔。這麽多年來,一直故意不去關注百花的比賽,依然會不經意捕捉到張佳樂的消息,憋了許多心裏話想說給他聽。

而現在,恐怕就是那個天時地利人和的時機了吧。

張佳樂怔怔地張大雙眼,感受着孫哲平的溫熱吐息間續呼在自己的耳廓旁,聲音伴随着越來越快的心跳聲,刻入腦海。

“其實,我不認同你做過的很多決定。”

“比如第五賽季,你說要為我拿冠軍,其實根本沒那個必要。我的手傷是我的命,我現在認命了,你幹嘛又要替我攬上。”

“上次見面後,怎麽會一聲不吭地選擇退役呢?我看得出,你是撐到極限了,只恨自己沒法幫你分擔。可這是逃避……你明白吧。”

“還有我們最後一次打出繁花血景那回,用那種方法和粉絲告別,你肯定做好承擔後果的覺悟了……瘋就瘋得徹底一些,別心軟。之前不是答應過我,要對自己好一點嗎?”

他撚了撚張佳樂在風中飛揚的發絲,仔細地幫他別到耳後,右手繞到對方背後,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的很多決定,我不認同,那也只是我個人的事。你要下定決心的話,就放手去做吧。離開百花也好,離開我也好,如果能讓你心裏的包袱輕一點……如果能,讓你更快樂一點的話。我都無妨。”

“明明想好好對你來着,卻帶來這麽多不愉快……真的抱歉。”

孫哲平稀裏嘩啦地講完這通真情告白,把雙手拇指插進牛仔褲口袋緩步後退,有些訝異地看到張佳樂的眼眶在逐漸泛紅。

張佳樂大口大口地拼命呼吸着,海風把肺割得生疼。如果說,之前還能用尚未把話說透來自我麻痹,聽完孫哲平這一席話,他只覺得完蛋了,這是真的要江湖不見的節奏了。

孫哲平果真如他所料般說了句“外面風大,回去吧”,轉身要往回走。張佳樂忽然很想沖過去把這個傻逼套進麻袋裏暴打一頓,以前磨合繁花血景時不總愛自诩兩人心有靈犀心意相通嗎?靈犀個頭通個屁啊,怎麽能遲鈍到這種地步,完全理解不了他的心情呢?

“孫哲平——”

他跨前一步,逆風喊出他的名字,渾身血液都沖入腦海。

“我愛你!”

孫哲平像被子彈射中一樣停在了原地,心髒突然緊縮成一小團,又伴随着大量的光與熱度爆裂開來,一剎那時間與天地都仿佛因那一句告白而凍結了。

他不敢置信地回頭看向張佳樂,兩人的表情都被夜色暈染得模糊,只有反射着月色微光的雙瞳如星火般閃爍着。

“我也試過去射殺心裏的雜念,但沒有用。這不是輕松或不輕松的問題,而是根本忘不掉……即使是我,感情也是有限的啊!”

感情這東西,每次掏心掏肺地耗盡一回,餘下的就會稀釋一些。以後不論再發生什麽——哪怕歷盡千辛得到了夢寐以求的冠軍,他恐怕都不會再有與孫哲平初次捧起亞軍獎杯時那麽快樂,也不會再像差一點就能把冠軍戒指送給即将退役的孫哲平時那麽痛苦了。

“我大概——再也沒法像愛你一樣地愛任何人了!”

他聲音嘶啞地沖對方喊道,像是要透支自己殘餘的全部情緒,話音未落,一股強大的力量揪住他的T恤前襟把他向前扯去。張佳樂只覺得小腹一涼,整個人跌進了溫度和氣息都格外熟悉的懷抱,天旋地轉之間,緊接着又是一個兇暴的吻狠狠封在了自己的唇上。

孫哲平的呼吸急促而又灼熱,舌頭靈活有力地挑開他的牙關長驅直入,互換的唾液裏滿是晚飯的椒鹽與蒜蓉味,有種說不出的親昵感。

纏着繃帶的左手從他T恤下擺裏鑽了進去,在光潔的脊背上碾壓游走,張佳樂毫無自覺地輕聲呻吟着,勾起舌尖挑逗對方的上颚,腦袋裏黏答答的灌滿糖漿,幾乎沒法靠自己的雙腳好好站住。他用右臂勾住孫哲平的脖子,把全身重量挂在前男友身上,貪婪地吮吸着他的嘴唇,縱情投入了這個熾熱奔放的親吻。他們空閑的另兩只手垂在身側,情不自禁地緊緊扣住十指交握,掌心被汗水粘在一起,難舍難分。

靠,依舊是最熟悉的荷爾蒙氣息,最熟悉的酸爽滋味,光靠一個知根知底的吻,就搞得他直接硬了一半。戀戀不舍地分開時,舌尖拉扯出粘膩的銀絲,簡直從嘴唇的末梢神經到心髒尖端都在發麻。

孫哲平用鼻尖磨蹭着他滾燙的臉頰,聲音裏充滿了寵溺的無奈:“張佳樂,你有些時候真的很過分。”

“你以為,我說分手就是不喜歡你了?”他試探着問。

“我以為你不喜歡我會更好受些。”

張佳樂踮起腳尖,在他嘴唇上響亮地啵了一口,大聲笑道:

“我好不好受,還是要看你行不行。”

這算在開黃腔嗎?孫哲平的眼皮暴躁地跳了跳,反擊似地用牙齒扯了一下他的嘴唇。

張佳樂吃痛地輕輕“嘶”了一聲,依然手腳并用地纏在孫哲平身上不肯放開,下巴在對方肩頭輕輕磨蹭着,像八爪魚擁抱着自己的陶罐,樹熊擁抱着最喜歡的桉樹枝。

“孫哲平。”

“嗯?”

“我懷疑我現在如果不是窦性心律過速,就是又戀愛了。”

方才還在飯桌上用平靜的口吻讨論房産問題的成熟青年,一被愛情沖昏頭腦,立刻打回原型,把自己的手腕貼到孫哲平耳朵邊上。突突突突的脈搏比潮騷聲還響亮。

“兩次都是和同一個人。你真的很無聊。”

“雖然再過兩個月,就是敵人了。”

“也是愛人。”

孫哲平把手指插進他的發間,又閉上眼睛重新親了他一遍。

一個綿長的吻,溫柔甜美得像生巧克力在唇齒間融化。

“張佳樂,重新和我處個對象吧。”

TBC

孫哲平的那段長告白,是照應原作裏真百花那話他看張佳樂打興欣時的內心O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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