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書名:丫鬟奮鬥記

作者:秋李子

身為丫鬟,該怎樣為自己謀取一個未來?是選擇做主人的妾室還是另作打算?

丫鬟小文的職場記錄。

內容标簽:宅鬥 歡喜冤家 情有獨鐘

搜索關鍵字:主角:小文陳寧 ┃ 配角: ┃ 其它:

☆、陳府

? 冬日的京城,一場雪後,樹枝上屋檐上都落滿一層雪,遠遠瞧去,就跟瓊宮玉宇一樣。寧遠公府內,一個身形苗條的丫鬟匆匆走在路上,踏上臺階時,檐上的雪被太陽一照,化的雪水滴落在丫鬟脖子上,她不由縮了脖子,掀起簾子往裏面去。

“小文姐姐回來了!”丫鬟剛走進屋,屋裏的小丫鬟玉兒已經迎上來,另一個小丫鬟紅兒已經端了盞茶過來:“姐姐先暖暖手!”

小文笑着接過茶,往旁邊廂房裏一瞧,紅兒已經道:“小文姐姐,四房裏那位爺還在呢,說來,他都守了一日了,也不害臊。”

“紅兒,管住你的舌頭,什麽當說,什麽不當說,難道還要我教你?”小雨從裏間掀起簾子走出來,輕聲呵斥紅兒,紅兒一吐舌。

“我去瞧瞧吧,大奶奶這會兒還不會回來呢!”小文把茶杯放下,解了鬥篷就往廂房去。

“來求差事的多了,像他這樣的,還真……”紅兒嘴裏又嘀咕一句,見小玉的眼風掃來,急忙住口。小文聽見不過微微一笑,緩步進了廂房。

廂房內雖點了火盆,裏面的炭已經燃的差不多,陳家四房的陳寧正蹲在火盆邊,試圖用那點快要消失的熱氣暖和暖和自己,聽到腳步聲響起,陳寧急忙坐回椅子上,端起茶來掩飾自己。

小文已經掀起簾子,眼尖的她瞧見陳寧端起茶杯時候面上閃過的尴尬。廂房內明顯比正屋冷多了,小文瞧向那個火盆,沒說什麽就端着火盆出去。

陳寧見小文進來又離開,眉不由微微一皺,簾子又被掀起,小文去而複返,手裏的火盆已經重新放好了炭。

裏面的火正在燒,屋內也暖和許多。陳寧來這裏也不是頭一次,差不多算上次次受到冷遇,丫鬟們往往是送杯茶過來就不見人了。更別提想問個什麽。陳寧當然曉得自己做為侯府旁支,被侯府當家主母身邊服侍的丫鬟看不上,也是平常事。

因此陳寧也并不氣惱,何必和這些只曉得踩低捧高的人計較呢?

此刻見小文竟送進一個正燃着的火盆,陳寧不由有些驚訝地看向小文。小文已經把放在幾上的茶杯摸了一下,觸指冰冷。小文的眉頭不由微微一皺,端起茶杯把殘茶潑掉,拿起茶焐子裏的茶壺倒了杯茶。

陳寧接過熱茶,不由往小文面上瞧去,見她十六七歲的樣子,生的容長臉,俏麗白淨。

陳寧忙道:“多謝姐姐了,我在這等着嬸子,也是晚輩該做的!”

“大爺這樣做雖是對奶奶的孝心,眼瞧着就要過年了,奶奶除了忙着預備過年的事,還要在太太老太太跟前侍奉,大爺您這樣日日過來等着,也不是個法兒。倒不如先回家去,等得空和奶奶說一聲的好!”

小文說的話是正理,不過陳寧曉得自從自己父親沒了,母親又不常往這邊來,想要謀個差事,也沒有進身之階,不然陳寧也不會這樣在這屋裏幹坐着惹丫頭們的厭。

因此陳寧只道:“姐姐說的,本是正理,只是……”

話尚未說完,就被小文打斷:“爺信不信我?若能信得過我,那就先家去等信。晚間奶奶回來,我偷空對她說一聲。免得日日這樣等着,也……”

小文說着覺得不對,急忙住口。

陳寧再次擡頭往小文望去,小文也擡頭看向他,兩人四目正好相視,陳寧忙低下頭,對小文道:“姐姐說的話,我有什麽不信的呢?只是勞煩姐姐了。”

小文覺得心開始撲通通亂跳,急忙壓下心頭的亂跳對陳寧道:“不勞煩,我本就是陳家的下人,替主人們傳話,是應該的。”

聽到主人們三個字,陳寧唇邊有苦澀笑容,接着陳寧就站起身,對小文拱手一禮:“多謝姐姐了!”

小文急忙還禮:“爺,這使不得。”

陳寧往外走去,小文給他掀起簾子,陳文一離開屋子,就感到外面寒風刺骨,陳寧的脖子只縮了一下,就重又直起身,回頭往廂房瞧了一眼,見簾子已經放下,再瞧不見小文面容。

寒風雖依舊刺骨,陳寧卻覺得現在和方才來時不一樣了,不管有沒有用,今兒總算能有點盼頭了。

小文回到正屋,小雨迎上:“虧得你說了幾句,那人這才走了。不然等到大奶奶回來,又要大奶奶略微應酬,到時大奶奶歇不好,難免又要拿我們開刀。”

“你方才還說紅兒呢,怎麽這會兒又這樣唠叨了?”小文伸出手指點一下小雨的腮,接着就笑道:“不過替他傳句話,奶奶聽不聽的,就不關我們的事。”

“你啊,就是好心。”小雨的話讓小文笑了:“在這家裏,能結個善緣就好了,橫豎不過一句話的事。”

“別人要傳這麽一句話,那可得是大捧的銀子捧着來的,就你,瞎好心。”小雨又抱怨一句,聽到窗外有人叫,細細一聽就道:“安姐姐回來了,我去接她。”

不等小雨出去,陳大奶奶身邊的心腹通房大丫頭心安就被紅兒等人簇擁進來,小雨忙上前服侍心安解着鬥篷,抖着觀音兜上面的雪:“怎麽這會兒外頭又下雪了?”

“不過下了點雪珠子。”心安接過小文端過的茶喝了一口就笑着道:“不過還是拿上鬥篷去接大奶奶,大奶奶這身子,哪能經得住風?”

“我去!”紅兒已經叫起來,心安叫住她:“回來,你小小人兒,萬一路上摔了,弄髒鬥篷怎樣?小文還是你去罷!”

小文已經走進裏間拿出一領猩猩氈的鬥篷,又把兜帽拿上,玉兒給她打着傘,兩人一路往陳老夫人上房去。

雪初起時,陳寧就飛快地往家門跑,饒雖如此,跑進家門時候還是打了好幾個噴嚏。陳寧的娘蘇氏聽到開門聲在堂屋裏掀起簾子,望着兒子滿是憂愁:“下雪了,又冷,你就在那府裏多待一會兒,這樣跑回來,感了風寒又要請太醫抓藥。”

陳寧已經走進堂屋,這屋裏的火盆燒的雖沒有陳府裏正屋燒的那麽熱,但比廂房裏燒的要熱不少。

陳寧自己倒了杯熱茶,先抱着茶杯暖了暖手這才對蘇氏道:“娘,成日在那裏坐着,不也招人厭?家裏可還有什麽東西,不如拿出來當了,我湊份禮給大嬸子送去,也好開口些。”

蘇氏瞧着自己兒子,面上神色恍然,陳寧拍拍蘇氏的手:“娘,我曉得,您攢着的那些,也是留着想給我娶媳婦的,不過我定親的那家,肯不肯讓女兒嫁過來,只怕還是個未知。我們現在地無一壟店無一間,裏裏外外就是這麽幾間屋子一個小丫頭一個做粗活的老媽子。那邊也是嬌生慣養的,不然我上門去求見,也不會三回裏只肯見我一回。”

蘇氏又皺起眉,接着就道:“我這裏還有幾樣首飾,原本是想留給你媳婦做見面禮的,可這些東西,哪裏放在你大嬸子眼裏?兒,要怪只怪你爹去的早,我又是個女人,凡百事情都靠了你舅舅們做主,不然有間脂粉鋪子在手上,你也不用這樣去求人。”

聽到蘇氏提起舅舅們,陳寧只笑了笑,就對蘇氏道:“娘,做生意這種事,總有賠有賺,我想着,尋一些新奇又不貴的,好讓大嬸子開懷一笑,眼瞧着就要過年了,這裏面出的差事這麽多,也是機會。”

蘇氏母子在屋裏商量怎樣當了首飾給陳大奶奶送禮讨她歡喜時候,小文已走進陳老夫人的上房。上房裏燒了地龍,桌邊又點了火盆,一走進去,連厚衣服都穿不住。

陳老夫人正帶着陳大奶奶和兩個積年的管家婆子在打馬吊。陳大奶奶已經瞧見小文,笑着道:“老太太,我啊,可不能再打了,你瞧,丫鬟們都來接我家去了。”

陳老夫人正讓身邊的心腹大丫鬟青英算着輸贏帳,聽到孫媳婦這樣說就把臉故意一沉:“這才輸了一大半呢,可不許跑。小文丫頭,你過來,給我坐在這,瞧着你大奶奶。”

小文還沒應是,陳大奶奶的眉已經一挑:“小文丫頭,我啊,就要瞧瞧你到底孝敬誰?”

小文曉得這是陳大奶奶故意給陳老夫人逗樂呢,面上故意一苦:“按說呢,我是奶奶您的丫鬟,自然是該孝敬奶奶您,可是奶奶您對老太太的孝心,合府裏誰不曉得?要照這個,那我只能孝敬老太太了。”

小文的話才落,坐在陳大奶奶對面的一個管家婆子已經笑的把手裏的牌都丢了一桌子:“小文這丫頭,原先還瞧不出來,這會兒跟了大奶奶還不到一年,這口齒伶俐的,我們這些積年的老人家都趕不上。”

“林嬸嬸您就別笑話我了,我的口齒哪能趕得上您老人家半分?”小文的話讓陳老夫人笑眯了眼,林婆子可是陳老夫人一手調理出來的貼身丫鬟。

歡笑聲中,陳大奶奶站起身和陳老夫人告退,小文服侍她穿好鬥篷戴好帽兜,打了傘緩緩地往陳大奶奶院子去。?

☆、挑刺

? 一走出陳老夫人上房,陳大奶奶就打個哈欠,小文忙伸出胳膊由陳大奶奶靠在上面。陳大奶奶半合着眼,贊許地瞧小文一眼:“方才林媽媽說的對,你啊,原本就出色。”

小文面上笑的更為謙卑:“全是奶奶調理的好!”

“你啊,就是這張嘴,巧!”陳大奶奶又打一個哈欠,已經走進院子裏,心安帶了房裏的丫鬟前來迎接。

小文往後退了一步,任由心安接手扶了陳大奶奶往裏面去。

紅兒有些奇怪地看向小文,玉兒推紅兒一把,衆人簇擁着陳大奶奶進屋。小雨已經幫着心安在那替陳大奶奶解鬥篷取帽子,小文又把陳大奶奶懷裏的手爐拿過來,往裏面添了幾塊炭,這才重新交給陳大奶奶抱着。

陳大奶奶喝了一口茶這才問:“大爺還沒回來?”

“大爺只怕被王爺留住,在王府喝酒作詩呢。”心安笑着道,陳大奶奶掩口打個哈欠:“都快過年了,家裏事還多的不得了,他倒好,成日什麽事都不管,只曉得去喝酒作詩。”

“大爺得了王爺的青眼,王爺進宮和陛下說起來,簡在帝心,這以後不管是尋個差事還是做別的,對這個家都好。”心安曉得陳大奶奶只是故意抱怨,自然會順着她的心思往下說話。

陳大奶奶擡眼瞧心安一眼,這才笑道:“傻丫頭,我不擔心別人,擔心的是你。”

“奶奶又笑話人家。”心安的臉微微一紅,語帶嗔意。

她們主仆說話時候,小文小雨已經進裏屋把床鋪收拾好了,屋裏點了安神的香,被子用湯婆子焐的暖暖的。

兩人走出來請陳大奶奶歇息,心安扶陳大奶奶起身。陳大奶奶這才睜眼看向屋裏的人:“我不在家的時候,家裏可有什麽事?”

小文就等的這句,笑着道:“也沒什麽事,只是四房裏那位大爺今兒又來了,說是想給奶奶請安。”

陳大奶奶哦了一聲,往小文面上瞧了瞧,見小文面色如常,陳大奶奶這才對心安道:“和你說過多少遍了,我不在家時候,這些請安的人來了,你問過有什麽事,能辦的就辦了。”

心安應是,小文已經道:“安姐姐那會兒奉了奶奶您的示下,去舅老爺家送節禮去了。”陳大奶奶往小文面上瞧了眼,這才對心安笑:“瞧瞧,都是你教出的好人兒,一個個都敢頂嘴。”

“那也是奶奶您寬宏大量!”心安說着就服侍陳大奶奶歇下,陳大奶奶躺好,小文小雨這才退出屋子。

小文和小雨才走出陳大奶奶屋子,紅兒就迎上嘴裏啧啧地道:“不知什麽時候,才能像安姐姐那樣,既得到大奶奶的青眼,又能……”

說着紅兒的臉就紅了,小雨伸手戳紅兒額頭一下:“你才多大點孩子,就想這事,再則說了,這事,可不是想想就能成的。”

紅兒口裏嘀咕一句:“人家也是記得嬷嬷們說過,做丫鬟的,要努力上進。”一直沒說話的小文噗嗤一聲笑出來,紅兒的臉又紅一紅,接着就道:“況且,這樣也是服侍好大奶奶。”

小雨還想再說,小文已經輕嘆道:“是啊,做下人的,也就是要服侍好主人。”

小雨聽出小文話裏似有無盡感慨,想了想終究什麽都沒說。

雖說被窩很暖,陳大奶奶卻有些睡不着,翻了幾個身又坐起,在旁邊鋪上睡着的心安立即問:“奶奶是想喝茶嗎?”

陳大奶奶嘆氣:“不想喝茶,想說說話呢。你說,我嫁進這家裏也有四五年了,到現在還什麽信兒都沒。把你給了大爺這麽兩三年,也還是沒有音訊。老太太太太雖說從不說這件事,可我曉得她們也着急。”

“那奶奶的意思是,想再給大爺尋摸一個?”心安從小服侍陳大奶奶,到現在也十四五年了,算得上死心塌地,這會兒當然要幫着陳大奶奶出主意。

“再給他尋一個,別的罷了,第一一定要忠心,第二呢,”陳大奶奶在帳中瞧心安一眼:“我啊,怕你心裏不好受。”

雖曉得陳大奶奶瞧不見,心安的臉還是微微一紅:“奶奶說什麽呢?奶奶若有了哥兒,我高興還來不及,若是別人有了,想仗着生了哥兒就橫行霸道的,那我自然也只認得奶奶,不認得別人。”

陳大奶奶唇邊現出一抹安心的笑:“若人人都似你這樣就好了,只是這幾個丫頭,總要一個心甘情願。原先我覺得小文不錯,只是這丫頭,旁的罷了,心太軟。”

“小文這性子,倒像她爹,不然也不會被林家壓了一頭。”陳大奶奶聽了心安這話,噗嗤笑了一聲:“睡罷,這事等你大爺回來,再細商量。”

心安應是,見帳中陳大奶奶又躺下去,這才重新躺下。

丫鬟們的命運,總是在主人們的一念之間,小文早明白這個道理,替陳寧遞那麽一句話,不過是為了能讓自己心安一些。第二日早早起來,也就像往常一樣去服侍陳大奶奶。

心安記得昨日和陳大奶奶的對話,見了小文就往她面上細細打量,見她說話時候唇邊還有個梨渦若隐若現。身量在丫頭們中算高的了,腰只有細細一握,算來還正是陳大爺喜歡的那種。

小文手裏拿着梳子正在給陳大奶奶梳頭,見心安時時打量自己,手不由重了點,陳大奶奶哎呀了一聲,小文這才收回思緒:“奶奶,是我不上心。”

心安的舉動陳大奶奶全在鏡子中瞧見了,不由微微一笑:“不礙事,是你安姐姐今兒瞧稀罕呢。”

“奶奶又打趣我!”心安笑着說了這麽一句,屋子裏的人全都笑了,也沒人就這件事繼續糾纏。

陳大奶奶梳洗罷也就去給陳老夫人等人請安,小文也就帶着衆丫鬟在那收拾屋子。屋子剛收拾清爽,陳大爺就趔趄着腳步走進來,邊走還邊打哈欠。

小文忙帶着衆丫鬟迎上去,服侍陳大爺換了衣衫,陳大爺茶也不吃就問小文:“你奶奶和你安姐姐呢?”

“奶奶往上頭去了,安姐姐在後面給爺收拾過年要穿的衣衫呢,我去叫來?”陳大爺已經搖頭:“不用了,我只是回來的時候,見到件新鮮事,想說給你奶奶和你安姐姐聽呢。”

“爺見到什麽新鮮事了?”心安已經走進屋,陳大爺笑着搖手:“我回來時候,遇到後街住着的陳寧了,他手裏還抱着些東西,見了我,招呼都沒打就往一邊藏去,也不曉得是拿了什麽東西呢。”

說着陳大爺站起身:“我還得再去睡會兒,昨兒在王府,差不多鬧了一夜,天快亮了才打了個盹。”

小文聽到陳大爺提起陳寧,眉頭不由一皺,接着急忙收起思緒,繼續讓紅兒她們收拾着屋子。

陳寧一大清早就拿了那幾樣首飾去當,不料遇到陳大爺,忙藏在一邊等他走了這才悄悄往當鋪去。

當鋪剛下了鋪板見陳寧走進,夥計也不迎上來,只在那袖着手。陳寧硬着頭皮上前把包袱裏的首飾拿出來。

夥計往首飾上掃了一眼就道:“不過幾樣黴爛了的首飾,也送了來,瞧這寶石,都碎掉了。”

上當鋪被挑剔是再平常不過,陳寧忍氣吞聲地問:“這些,當五十兩銀子。”

夥計哧地笑了一聲:“蛤|蟆吞天,好大的口氣,就這些,能當二十兩銀子,就開了天恩了。還想當五十兩?滾滾滾,往別家去,我家可沒心收這樣看不出色的寶石都碎掉的首飾。”

陳寧年輕氣盛,想要和夥計吵,卻也曉得再走一家也是差不多的,只得繼續央求道:“家裏等着銀子用,能多當一些就多當一些。”

夥計斜眼瞧着陳寧:“誰上這裏來不是等着銀子用?算了,瞧你還算老實,二十五兩吧。”

磨了半日,總算當得三十兩銀子,寫了當票,把銀子送出來。陳寧瞧着這三十兩銀子,心裏一則喜一則憂。喜的是有了銀子,憂的是這些銀子換回的禮,不曉得陳大奶奶能不能瞧上?

陳寧抱了銀子走出當鋪大門,剛走出幾步就聽到有人吆了一聲:“這不是陳家的爺?怎麽從這當鋪出來了?難道說要頂下這當鋪,好娶我妹妹過門?”

陳寧擡頭,見是自己未婚妻子的兄長,吳大爺。陳寧忙給吳大爺拱手:“原來是舅兄,我……”吳大爺斜眼瞧着陳寧,兩家定親時節,陳寧是寧遠公府旁支,吳大爺家是前任首輔的族人,家事都算豐衣足食,兩家算得上門當戶對。

只是定親之後,陳寧父親沒了,家裏的鋪子又經營不善折了本,索性關了張,母子只夠日常糊口的。吳家卻搭上宮裏一位老公公的路子,開始做起這衣料生意來,一年更比一年發起來。吳家就有了悔婚之意,況且宮裏那位老公公有個侄兒,從小被帶在老公公身邊的,和親兒子差不多。

吳家也情願把女兒給這老公公的侄兒做媳婦。 只是礙于悔婚會被人挑理,在這尋個機會呢。此刻吳大爺見陳寧從當鋪裏走出,自覺機會來了,開口就是挑刺的話。?

☆、退親

? 此刻吳大爺已打斷陳寧的話:“別,我妹妹還沒過門,這舅兄的名頭,我也當不起。說來,你今年已經十七,我妹妹也十六了,算得上男長女大,也該完婚了。等我讓媒人去你家,把娶我妹妹要辦的事都給列張單子去,全辦到了,再叫這聲舅兄不遲。”

陳寧擡眼瞧着吳大爺,吳大爺滿面關心的笑容,陳寧分明能瞧出這笑後面的諷刺,遲疑一下方道:“這說的是正經道理,只是……”

“沒什麽只是不只是的,這事,我這會兒就叫人回去辦。”吳大爺笑的更為開心,陳寧看着吳大爺,口中滿是苦澀,卻還有那麽一點點期盼,也許岳父他們不是這樣想的,媒人只是來走個過場,到時這些銀子,只怕也夠娶媳婦了。

吳大爺看着陳寧神色變幻,唇邊又現出冷笑,窮鬼,該你一世受窮。

陳寧回到家中,蘇氏已經等在那,見兒子抱着銀子回來,蘇氏的眉皺起:“我不是讓你去買些新奇的東西,送去給你嬸子?這會兒怎麽把這銀子又抱回來了?我們家裏現在院小房淺,這要有個萬一……”

蘇氏的話聽的陳寧心裏一陣酸痛,眼睛一濕。

蘇氏急忙收口,對陳寧道:“瞧我,窮了也沒幾年,眼眶也就小了,原先也是手裏過過上千銀子的人。”

“娘,我一定會好好賺錢,讓您重又過好日子的。”陳寧的話讓蘇氏又是一笑:“罷了,說這些做什麽,成家立業成家立業。不成家,怎麽立業?”

陳寧想到方才吳大爺說的話,眉又一皺,大門處已經傳來問話:“陳嫂子在家嗎?”蘇氏急忙擦掉眼角的淚:“在,是哪位?”

一個媒婆模樣的人笑吟吟地走進來,蘇氏瞧見這媒婆,忙迎上去:“原來是朱嫂子,你可有日子沒來了。快,快進屋坐。”

朱媒婆笑着和蘇氏互相行了禮,這才望向陳寧:“這是侄兒吧?都長這麽大了,瞧這模樣,和陳大哥當日是一樣的。說來,那邊的親事還是我婆婆說合的,現在也該完婚了。”

陳寧上前給朱媒婆作了揖,就進了廂房,耳朵卻豎的高高的,想聽聽朱媒婆和蘇氏說些什麽。

蘇氏把朱媒婆讓進堂屋,又喊小丫頭倒了茶,朱媒婆接過茶喝了一口,見蘇氏殷切地望着自己。朱媒婆笑吟吟地道:“咱們也是老熟人了,況且我還忙,也就不饒圈子了。今兒來,是吳老爺那邊讓我過來商量婚期的。”

蘇氏不料朱媒婆竟是來商量婚期的,頓時喜形于色:“真是親家讓你來商量婚期的?”

朱媒婆把茶杯放下,從袖子裏取出一個貼來:“自然,說起來,吳老爺可是許下了,說要給家裏的小姐陪嫁千兩,一整套家具什物,還有兩個丫頭呢,陳嫂子,你可享福了。”

蘇氏聽的有些不信,還要再問,朱媒婆已經把那貼往蘇氏這邊推了推:“不過呢,這娶妻嫁女,這邊有嫁妝,你家裏也要有聘禮。吳老爺體諒你們,說要辦的聘禮就在這貼上寫着呢。”

蘇氏不識字,急忙讓小丫頭去叫陳寧來。陳寧在廂房內離的遠,聽不到堂屋裏面的聲音,正在急的沒辦法,見小丫頭來尋,也就往堂屋去。

進到堂屋,不等陳寧說話蘇氏就把那貼遞給陳寧:“這是你岳父差人送來,說是要娶你媳婦過門完婚,需要的聘禮。你瞧瞧,上面都寫了些什麽?”

陳寧接過帖子,金銀首飾衣料這些開外,羊酒花紅折合銀子就有一百二十兩。陳寧到的此時,明白自家岳父到底為的什麽,把帖子放下瞧着朱媒婆:“嬸子今兒來,想來,也不是僅僅為了遞個話。”

朱媒婆笑了:“我做媒為生,能成就一家就成就一家。侄兒,我曉得你覺得你岳父說的這些太多,全算下來,差不多也有五六百兩銀子呢,你拿不出來。可也不是我說,你大舅哥娶你舅嫂過門時候,吳家那邊的聘禮使費,就差不多三千來兩,那邊陪送的也和你岳父準備給你媳婦的嫁妝差不多。你岳父還體諒你,這些東西,已經減了又減了。”

蘇氏雖不識的字,卻也能瞧出兒子的臉色,嘴巴一下張大,接着嘆氣:“五六百兩銀子,就算,我們也……”

“陳嫂子,吳家現在是個什麽樣光景,你們也瞧的出來。他們家來往的,早不是這樣小商戶了。五六百銀子,瞧在你們眼裏是山高水闊的,可望在他們家眼裏,不過輕描淡寫,說句你們不愛聽的,這點身家,別說你們府上的管家。就算吳家那邊的管家,也有拿得出這樣多的。”

朱媒婆一番話說的蘇氏啞口無言,陳寧瞧着那帖子,上面一字一句,仿佛是在嘲笑自己。陳寧深吸一口氣:“既如此,這門親,就退了罷。”

這本就是朱媒婆來此的目的,聽到陳寧這麽說,朱媒婆的眉頭故意皺了皺:“侄兒,我是來成就婚姻的,可不是來拆散婚姻的,這種話,你休要說。不過呢,現在咬牙娶了,到時媳婦進門,這嫁妝不就是你的,到時想怎麽花就怎麽花。”

“朱嬸子這話,是要把我放火上烤?”陳寧反問一句,朱媒婆面上的笑微微一收:“我可沒有這麽說。只是侄兒,你可想好了,可別以後又後悔。”

蘇氏眼中的淚已經滴落,陳寧擡頭瞧見,拉着蘇氏的袖子,讓她別哭。蘇氏哪裏忍得住?況且在做娘的人眼裏瞧來,自己的兒子是最好不過的,現在吳家竟要用這樣手段逼自家退婚。蘇氏已經心如刀割,對朱媒婆道:“不願嫁,派人來說一聲就是,做這種舉動,豈非……”

“娘,罷了,該如何,兒子心裏有數。”陳寧阻止住蘇氏,對朱媒婆道:“還請回去上複吳家,就說麻雀不能配鳳凰,今非昔比,這門親,就此作罷。”

朱媒婆心裏大喜,但還是要站起來,面上假裝一下:“侄兒,你少年人,又何必這樣惱怒?吳老爺不也是為的那位小姐以後日子好過。”

陳寧吸氣呼氣,努力讓面上露出笑容:“多謝嬸子了,我家現在的情形想來嬸子您也曉得,就不多留了。”

朱媒婆點頭,卻不肯就走,而是道:“還請寫個字帖,說明是你要退親,以後男女各自嫁娶,反悔不得。”

陳寧點頭,索性就在吳家送來的那張貼背面寫了一封退婚書,又按了指印。蘇氏瞧見兒子寫了退婚書,那淚更如雨點一半下。

朱媒婆收了那貼擡腳要走,蘇氏還要叫住她,給她包上幾十個錢,陳寧伸手拉住蘇氏:“娘,不必了。”

蘇氏回頭看着兒子面上的難過模樣,一把把兒子摟過來:“我的兒,都是我不中用,守不住你爹的基業,才讓人這樣欺負。”

陳寧拍着蘇氏的背:“娘,這不怪您。舅舅們也是……”陳寧只說了半句就沒往下說,蘇氏哭的更為傷心。

朱媒婆已經喜喜歡歡地進了吳家,吳大爺等在門裏,見她進來就急忙上前問:“事情可成了?”朱媒婆笑着道:“自然成了,大爺您可想的好主意。那陳家小哥,嘴張了半日都沒合上。”說着朱媒婆把字帖拿出:“這是退婚書,上面可還有手印。”

吳大爺搶過字帖,讀了一遍,歡喜跺腳:“果然就要這樣才成,爹就是面軟心活,不曉得還有個知難而退的。”

“大爺您說的是!”朱媒婆笑着吹捧了一句才又道:“不過當日的原媒原聘,都要交給我,我好送回去。”

“這是自然!”吳大爺想了想就對身邊小厮道:“進去和太太說,陳家已答應退親了,當日的原聘拿出來,還了陳家。”

小厮答應着去了,吳大爺又冷笑道:“不過不多幾樣首飾和十多兩銀子罷了,陳家以為我們家還會把這點東西放在眼裏?”

朱媒婆答應着,又坐着喝了一杯茶,小厮已經把陳家原先送的聘禮都取了出來。四金四銀八樣首飾,兩匹萬字不斷頭的衣料,當日折酒的二十兩銀子,除此還多了十兩銀子。

朱媒婆瞧着那十兩銀子不由一愣,小厮已經道:“太太說了,和陳家也算定親一趟,雖說是陳家主動提退的親,這十兩銀子,全看在昔日的情分。”

朱媒婆不由念了一聲佛:“府上太太果真是大慈大悲的,受了這樣侮辱,還念着情分呢。”

說完朱媒婆就拿了這些東西,匆匆離開,把聘禮送回去,這件事才算真正完了,也就能拿吳大爺許下的十兩銀子的賞錢。

吳大爺瞧着朱媒婆離去的背影,唇邊露出一抹淺笑,這陳寧,瞧着就是個受窮的命。等朱媒婆回來,可要請她去和老爺爺那邊說說,讓妹妹嫁過去。

☆、送禮

? 蘇氏被陳寧勸了半日,也就收了淚,陳寧拿了那些銀子,出去外面鋪子上置辦些新奇東西,好等明兒一早給陳大奶奶送去。

蘇氏在屋子裏轉了一會兒,見陳寧的一件衣衫破了,拿過來給他補。想起當日丈夫在日,一年雖說不多,也有七八百銀子的進項,屋裏有三四個丫鬟,廚下有廚子有婆娘,丈夫出門也帶着小厮。

住的是三進的宅子,也曾穿金戴銀,出外應酬人都喚一聲陳奶奶,丈夫沒了還不到十年,大屋就換成小屋,脂粉鋪子也開倒了,弟兄們埋怨自己不争氣,漸漸都不來往了,手裏的銀子東西,坐吃山空變賣幹淨,連打點應酬,都要當了最後的首飾。

蘇氏想着想着,越想越傷心,淚又要滴落,卻又怕兒子回來,瞧見自己這樣,更為難過。只得強忍了淚繼續縫補。

蘇氏又縫幾針,重新穿針,許是哭的多了,那針怎麽都穿不進去。蘇氏要喚小丫頭來,還沒出聲就聽到門外傳來朱媒婆的聲音:“陳嫂子,我又來了。”

蘇氏的手一抖,針就掉在地上,也不去撿,只看着堂屋門。

朱媒婆已經笑吟吟地走進,手裏還抱着東西,見蘇氏瞧着自己就笑着道:“陳嫂子,這些都是你家當日送過去的原聘。吳老爺說了,這退了親,自然不好再要原聘,全都奉還。吳太太還說,記得當日兩家也有情分,送上十兩銀子,全當……”

不等朱媒婆說完話,蘇氏就上前把朱媒婆手裏的包袱接過,想順手撂在箱子裏,箱子都破破爛爛的,也就往炕上一放,對朱媒婆道:“這麽說,我還該謝謝他們家了?”

朱媒婆自說自話就坐在蘇氏身邊:“陳嫂子,我們也是認得這麽多年的人了。說句推心置腹的話。就算那邊真把女兒嫁來,你家裏什麽光景?吳家那閨女現在住的院子,就比你們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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