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袒,可好?”

陳寧回神過來,對陳鳴笑着道:“你曉得我父親沒的早,都是我娘帶着我,這些事情并沒人教的。比不得阿弟有叔叔在旁教導,阿弟說什麽,我做就是。”

陳寧的話聽的陳鳴眉開眼笑,把陳寧的肩抱的更緊:“你我弟兄,骨肉手足,說這些做什麽?走走,先回我家去,等到了中午時候,再來領對牌拿銀子,商量剩下的事。”

陳寧往那間屋瞧了一眼,并沒瞧見小文的身影,心中不由升起一絲悵惘。接着陳寧收起那絲悵惘,和陳鳴往外走。

元宵節的煙花爆竹都派了人,這事對陳大奶奶房裏的丫鬟們來說,不過是茶餘飯後的談資罷了。小文把做好的針線收起來,小雨已經笑着道:“前兒我聽安姐姐說,說那個什麽陳寧,被大爺派了去管明年元宵的煙花爆竹,說起來,他還要謝謝你。”

“謝我做什麽?”小文見針線已經沒有一點痕跡,這才收起對小雨笑着說,小雨笑了:“若不是你好心,在大奶奶跟前說了一句,他怎麽會有這麽好的差事?這元宵節的煙花爆竹,一年總要采買上千銀子。”

“那也是四房那位大奶奶投了老太太的緣。”小文說了這麽一句就又道:“不過你也要記得,這會兒又把爺們的名諱在口裏說,要讓安姐姐聽見了,又會罰你。”

小雨急忙把嘴捂住,小文噗嗤一聲笑出來。

小雨伸手去拉小文的袖子:“瞧瞧,又說話唬我呢,我和你說。那日大爺回來時候,還和大奶奶商量,說別人要送他一個宜男的丫鬟,後來也不知怎麽的,大爺又沒要。”

“這事,和我們什麽相幹?要急,也是安姐姐着急,難道說你這丫頭,有些別的想頭不成?”小文瞧着小雨,面上帶上幾分俏皮。

小雨的臉不由微微一紅,接着就道:“我還能有什麽打算?我生的模樣也就平常,再者說了,往……”小雨見小文臉上寫滿了不信,小雨拉了小文的手,輕嘆一聲道:“你說我愛慕虛榮也好,還是別的也罷。我今兒和你說句推心置腹的話。我想留在這院裏,長長久久地留着。小文,我和你不一樣,你爹娘待你,雖不能說眼珠一樣,卻也輕易舍不得罵一句。我家那個,本就是個後娘,真要是奶奶開恩,許我爹娘自己擇一門親事,誰曉得她會把我賣到什麽樣的人家?都是做妾,倒不如就在這府裏,橫豎不管是大爺還是奶奶,性情都是明白的。小文,我曉得你會笑話我,可我,也只想為自己,尋條活路。”

小雨的眼圈一紅,聲音哽咽,竟是要滴淚下來,小文瞧着她,心裏有千言萬語,卻說不出口,最後只是拉了她的手,輕聲道:“只是做妾的,你也瞧見了,又有幾個能得風光?”

“我曉得!”小雨把眼裏的淚擦掉就道:“可我,也只求一條活路。”

小文把小雨的手握的更緊,接着就搖頭嘆氣:“你的心事,我明白了,只是要和你說一句,不管怎樣,都不能去做那些讓奶奶刺心的事。”

小雨點頭,小文伸手把小雨摟過來,小雨哽咽聲更急,淚一滴滴落在小文肩頭,能把小文肩上的衣衫打濕。

“小文,小文,你在嗎?”外面傳來婆子喚的聲音,小雨急忙坐直,小文哎了一聲就走到門口掀起簾子,見是一個守門的婆子,手裏還拿着包東西,小文忙迎上去:“嬸嬸有什麽事,快進來屋裏坐罷。”

那婆子把包袱交給小文:“這是你娘托我給你帶的一點吃的,還說明兒要空,讓你家去一趟。還沒恭喜你呢,你啊,只怕要有嫂子了。”

小文哦了一聲,接過包袱謝過婆子就走回屋,見小雨面上帶着羨慕,小文把包袱打開:“別去想那些別的,先吃,這是我娘做的餅,可好吃了。”

小雨嗯了一聲,拿起一塊餅放在嘴裏,小文又對小雨一笑,兩人相視笑起來。

晚間陳大奶奶回來時候,小文回了她一聲,陳大奶奶也就準小文明日午時回去,酉時回來。小文謝過陳大奶奶,第二天也就高高興興往家走。

小文家離了陳府不多大一點路,小文經過後街時候,不由往巷子裏瞧去,偏生就這麽巧,陳寧正低着頭走出,小文想要躲,陳寧已經擡頭,小文的臉經不住火燒式的,給陳寧端正行個禮:“見過大爺。”?

☆、夢境

? 陳寧見小文乍然出現在自己面前,心裏竟不知是什麽滋味,又驚又喜還帶了點憐憫,見小文給自己行禮,陳寧伸手要去扶,卻又覺得男女有別,在那躊躇起來。

小文已經直起身,見陳寧一句話也不說,只望着自己。小文的臉更加紅了,一時也想不出該說什麽話。

滴答滴答,檐上的水珠滴落,小文被這聲音從思緒中喚醒,對陳寧又行一禮就要離開。陳寧看着小文轉身,上前一步:“這位姐姐……”

小文轉頭,陳寧瞧着小文的面容,那雙眼仿佛帶有魔力一樣,陳寧又在那愣住。小文的臉又紅一紅這才開口問:“爺可是有話要我帶給大奶奶?”

“不是,沒有,不,有……”陳寧開始語無倫次起來,面上也升起紅色,害怕小文嘲笑自己。小文眨着一雙美麗大眼看着陳寧。

陳寧這才鼓起勇氣:“這位姐姐,我想謝謝你呢!”

說完陳寧就開始後悔,該問問她叫什麽名字的,可是這畢竟是自己嬸子的貼身丫鬟,這樣問名字,太過莽撞了。

小文已經笑了:“不過一點小事,何足挂齒?爺若沒有旁的話,我先走了。”說完小文又行一禮匆匆離去。

這一回陳寧沒有開口叫住小文,只是瞧着她的背影,仿佛要把她的背影瞧進心裏。小文剛開始的腳步很慢,等着陳寧再一次叫自己,但這一回小文沒有等到。

小文不由有些失望,接着小文就在心裏罵自己,不知恥的丫頭,哪有這樣想的,想一個爺們主動叫住自己,太不知恥了。

罵着罵着,小文的臉就紅起來,離家門也不遠,小文索性跑起來。小文家開着門,小文跑進去的時候,小文娘孫嬸子正在院裏邊曬太陽邊做針線。

小文匆匆忙忙跑進來,一進來就要關門,倒吓了孫嬸子一跳,站起身罵小文:“這麽大的丫頭了,還這樣慌腳雞似的?後面難道有人追着你跑?還有這臉,紅成什麽樣兒了?”

小文這會兒才覺得,自己的臉熱辣辣的,用手一摸小文就笑了:“娘,你巴巴地叫人帶信叫我回來,我也只有這麽兩三個時辰在家裏,這一進來,都沒坐下呢,你倒抱怨起我來了。”

孫嬸子把手裏針線放下,瞧着女兒道:“這嘴越來越利索了,我這不是因你哥哥要娶媳婦,下午時候,媒婆要來,想着你也不小了,都十六了,再服侍幾年,也該出門了。想讓媒婆幫你哨探着。要有了合适的,我就去求大奶奶,讓她把你放出來。”

小文不知怎樣又想起陳寧來,在心裏啐自己一口就挽住孫嬸子的胳膊:“娘,你也說了,我還要再等兩三年才能出來呢,這會子哨探什麽?總要等有放出來的信,才好請媒婆幫忙。”

孫嬸子細細地往小文臉上瞧,小文的臉不由又紅了:“娘,您這瞧着我做什麽?”

孫嬸子想問女兒話,又怕外頭有人聽見,拉着女兒就走進裏面,把女兒按在炕邊坐下才悄悄地問女兒:“我聽着你這話裏的意思,有些不對呢。我說閨女,你在這裏面幾年,是不是有別的念頭?我們家也不缺吃也不少穿,你爹爹大小也管着個事,等你哥哥好好地掙上幾年錢,到時我們家再一家子出來,也是一戶富戶。不用你去想別的主意。”

“娘!”小文偎依在孫嬸子懷裏:“您想什麽呢?我是這樣的人嗎?再者說了,這做偏房,又不是我想就能做的。我啊,是想着在裏頭服侍了這麽些年,等回家來,自然也要好好地和娘撒撒嬌,多過幾日快活日子。哪想着娘只想把我快點嫁出去,我不就生氣了?”

說着小文的頭一揚,身一轉,做出個生氣的樣子來,孫嬸子聽了女兒的話,生起慚愧來,抱着女兒的肩膀想要女兒轉身。小文故意扭着不肯轉過來,孫嬸子強把女兒拉過來:“小文,我曉得,只是你在裏頭,常時不得出來,我也想着你呢,況且女兒家,最好就是能挑個好男子嫁了。這好人不先定下,等你出來,還怎麽挑?”

小文轉身對着孫嬸子:“娘,我曉得,但你難道沒聽過一句俗語,姻緣天定。說不得我的緣分,就在眼前呢。”

孫嬸子見小文說話時候面上大大方方的,孫嬸子不由把臉一沉:“又來哄我了。”

小文站起身,就要去開櫃子:“我沒哄娘呢,娘,你這可有什麽好吃的,我啊,可想吃你做的菜了。”

“有,有,我給你留着呢。”孫嬸子站起身就去給小文尋,邊尋還邊唠叨:“你在那院子裏,什麽好吃的吃不到,就想着回來和我搶一口吃的。”

“娘做的,才好吃呢。”小文笑嘻嘻說了這麽一句,孫嬸子白女兒一眼,接着就歡喜地笑了。

小丫頭已在外頭說媒婆到了,孫嬸子讓小文在裏屋待着,自己走出去迎着媒婆。小文和孫嬸子要吃的不過是把話題岔開,這會兒孫嬸子出去,小文坐在炕上,炕燒的很暖,也不用等着主人召喚,小文的頭不由一點一點,身子往邊上一歪就睡着了。

“小文,小文!”有人在小文耳邊叫,小文睜開眼,見面前是媒婆,小文忙坐起身:“嬸子來了,快坐。”

“我不坐,小文啊,你走運了,前面那家子,就是四房那位哥兒,托我來和你說親呢。”媒婆笑吟吟地說。

小文的臉一下紅了,忍不住扭捏起來,孫嬸子也掀起簾子走進,對媒婆笑吟吟地道:“說親,這敢情好,只是我們家裏,般配不上。”

“自然是能般配上的,那哥兒還說了,他看重的是小文的人品,不是什麽出身。”小文聽的心中又羞又喜,低頭不說話。

媒婆伸手去推她:“你倒說說,肯不肯的,給我個話,我好去回。”

小文羞羞答答不肯說話,孫嬸子已經拍手笑了:“瞧這樣子,是肯了。嫂子,你啊,還請把庚帖拿去。”小文聽到自己娘這樣說,開口想喊,站起身時身子被炕沿一燙。

小文睜開眼,見窗戶全是紅的,都是日頭快落山的時候了,原來不過是一夢。

孫嬸子掀起簾子走進,見小文呆呆地躺在炕上,上前摸一下小文的額頭,小文額頭全是汗。孫嬸子不由皺眉:“只怕是着涼了,難怪剛回家說了幾句就躺下了,還有這臉,紅的都不能瞧了。”

小文用手摸摸臉,臉熱的燙手。再想起夢裏的情形,小文更是無法對孫嬸子說出什麽。只撒嬌地道:“哪來這麽嬌氣了?這麽睡了會兒,已經好許多了,娘,什麽時辰了,我也該回去了。”

“離酉時還有一會兒,吃了飯再走,我做了你最愛吃的熏魚。”孫嬸子見女兒彎腰穿鞋,拿起抿子給小文抿了抿頭發,笑着道。

“娘對我真好!”小文穿好鞋,又對着鏡子照照,笑着摟住孫嬸子的肩膀。

孫嬸子疼愛地把女兒的手握緊,小文又嘻嘻一笑,和孫嬸子往外走。當掀起簾子時,小文暗自告訴自己,這個夢,可千萬不能和別人說,要藏在心裏,不,不能藏在心裏,而是要當做什麽都沒發生過。

小文在家吃完晚飯,拿了孫嬸子遞來的,要給同伴們帶去的東西,也就匆匆往陳府趕去。經過陳寧家住的街道時候,小文忍不住往裏面瞧了一眼。

街道內雖然有人,卻不是小文想的那個,那個夢又忍不住浮現出來,小文急忙低頭,免得被人瞧見自己紅彤彤的臉,接着小文就在心裏罵自己,瞎想什麽呢?那可是主人家的族人,哪是自己能瞎想的?

況且現在陳寧得了陳老夫人的青眼,以後前途遠大,只怕會是鳳凰一流,麻雀那能配上鳳凰呢?

小文又往街道內瞧了一眼,就匆匆地往陳府去,什麽該想,什麽不該想,做人家下人,這些可是要清楚明白的。

“阿寧,你瞧瞧,這是我給你做的新衣衫,等過了年,你穿上出門去拜客。”蘇氏見兒子走進門,笑着舉起一件新衣服對陳寧說。

陳寧擡頭,見衣衫一瞧就是好料子,對蘇氏道:“娘,有了好衣料,您留着自己做衣衫穿,我出門辦事的時候多,用不了這麽好的料子。”

蘇氏已經跳下炕把衣衫往陳寧身上比,白兒子一眼:“胡說,當我不曉得呢?外頭人多是先敬華衣後敬人的,我又不出門,要什麽好料子的衣衫?”

陳寧任由蘇氏給自己比劃着,見蘇氏發上只別了一根銀簪,除此光禿禿再無別的首飾就道:“娘,吳家退回來的那幾樣首飾,您也戴着。”

“胡說,還要留着給你定媳婦呢。”蘇氏見衣衫很合身,滿意地點了點頭,陳寧笑了:“兒子現在,也能賺些銀子了,等聘媳婦的時候,再打就是。”

“說的也對,兒啊,這一回我們可要好好瞧着,別的罷了,這人品一定要好。”?

☆、賞錢

? 說到人品兩個字,蘇氏嘆了一口氣,陳寧不自覺地想到小文。這姑娘的确好,不勢利,有禮貌,還……。

陳文想着就搖頭,這些事,想了也是白想。況且……

陳寧收起思緒,對蘇氏笑着道:“娘,還早呢。”

“早什麽?要不是家裏沒銀子,你這早早定下媳婦的,早該完婚了,說不定我都抱上小孫子了。”蘇氏嗔怪地對兒子說。

陳寧又是一笑:“先立業後成家對男子來說也是平常事,到時給娘挑個好兒媳,娘也高興不是?”

這一句說的蘇氏又眉開眼笑了:“說的是。哎,到那時,我也能……”說着蘇氏就停口,看着兒子,陳寧害怕蘇氏又要掉眼淚,忙笑道:“今年去拜祠堂,娘也做件新衣衫穿,好不好?”

陳家在這京裏,也有四五代了,族人聚居的,也有四五十家,每年去祠堂祭祀時候,都是各家各戶,炫耀自己首飾好,衣衫新。

丈夫在世的時候,蘇氏也時時穿了新衣衫戴了好首飾,等丈夫去世,家業漸漸消乏下來,蘇氏的衣衫也就越來越舊,首飾漸漸沒了。

此刻聽到兒子這樣說,蘇氏一則以喜,一則以憂,還有點愧疚,見兒子還望着自己,蘇氏不忍讓兒子傷心,把眼角的淚擦掉就對陳寧笑着道:“好,這是我兒子的孝心,只是你才初去管事,這樣做,別人會不會笑?”

“娘,都曉得吳家退親時候,把原聘也退回來了。您穿了新衣衫,戴了首飾去,別人家問起,也就這樣說罷。”陳寧的話讓蘇氏的眉又皺起,接着蘇氏沒有說話,見兒子面上疲憊,蘇氏也就讓兒子下去歇息。

雖已近年根,月亮只在天邊有那麽一彎,今日的月色卻很明。陳寧躺在炕上卻睡不着,索性站起身走到窗邊推開窗看着月亮。

一推開窗,冷冽的風吹進來,陳寧想打個噴嚏,又怕驚醒在正屋睡着的蘇氏,用手捂住鼻子。小文的笑又浮現在陳寧眼前,陳寧不由勾唇一笑,從哪日起,心中有了小文的影子呢?是她走進來給自己換了一個火盆,還是她來請自己的娘時那不卑不亢的神色。

還是……,陳寧慢慢往下想,越想心越亂,越想越明白,自己和小文之間,所隔的,不是一點點,而是非常非常多。

小文伸手把窗關起來,方才不知怎樣,覺得屋裏悶的慌,推窗讓冷風進來,才能吹醒小文腦中的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

吹了好一會兒冷風,小文覺得自己的心開始平靜下來,關窗的聲音驚醒了小雨,她坐起身,有些不滿地嘀咕:“小文,這個時候了,你怎麽還不睡?”

“吵醒你了?要不要我服侍你喝杯茶?”小文走到桌前,倒了半杯茶托在手中送到小雨面前,小雨半坐起身,就着杯子漱口。

小文噗嗤一聲笑出來:“好大的臉,果真要我服侍你漱口喝茶?”

小雨睜開眼瞧着小文:“難得一回,等明晚,我服侍你喝茶就是。”小文把痰盂拿過來,小雨漱了口,小文這才倒了杯茶給小雨,小雨一口喝幹。

小文重新躺下,迷迷糊糊地,這會兒換小雨睡不着了。叫着小文:“小文,我方才在想,我們進來,也有好幾年了。原先覺着,成了大丫鬟,很風光,就再不受氣了。現在才曉得,沒那麽簡單。”

“誰又給你氣受了?”小文打個哈欠,小雨在床上翻個身瞧着小文:“我的心事,你也曉得,這幾日,我見了大奶奶,卻有些怕呢。”

陳大奶奶相中了丫鬟,安排丫鬟侍寝是一回事,這丫鬟要自己在那妖妖畫畫,那是另一回事。

小文不曉得該怎樣安慰小雨,畢竟這種事,小文從沒遇見過。

“可你,你爹那裏,難道就任由你後娘做主?”小文的話讓小雨冷笑:“他一個酒糊塗,兩杯黃湯一灌,就不曉得姓什麽了。若不是我進來服侍大奶奶,只怕他早在酒桌上就把我賣了。”

小雨話裏有恨有無奈,這讓小文再說不出什麽。小雨說完就道:“罷了,我也只求這一回,若真被大奶奶趕出去,也不就是個死字。橫豎都是我的命不好。”

小文久久不語,小雨把眼角的淚擦了:“睡罷,不然就該天亮了。”

小文閉上眼之前,又瞧一眼小雨,小雨翻了個身,只把一個背對着小文,小文心裏又覺得沉甸甸的,可是這些事,小文解不開也不知該怎麽解。

此後幾日,小文留心小雨,見小雨果然和原先有點不一樣。因是年關,府裏賞下了新衣衫新首飾。

這些首飾衣衫,丫鬟們自然都會穿戴起來。小雨收拾的,比別人都要更好些。雖說小雨說她長的模樣平常,那也是和小文比,一和別的丫鬟比起來,小雨生的也不差。

況且大家子的貼身丫鬟,事兒也少,都是肌膚白嫩的。小雨這一着意打扮,就是美人似的。

小雨的變化就算陳大奶奶意識不到,也逃不過心安的眼。這日晚間陳大奶奶從上房回來,心安就笑着道:“奶奶,原先沒注意,只覺得小文是個美人,這兩日打眼一瞧,小雨平日不顯山不露水的,可一打扮起來,也很出色。”

陳大奶奶正在喝茶,聽心安這樣說就擡頭瞧着她:“你這丫頭,說話可不能只說一半。”心安接過陳大奶奶的茶碗就笑着道:“奶奶那回和我說的,我一直留心着呢。”

陳大奶奶沉吟起來,心安徑自去把陳大奶奶的那些衣衫都收起。

陳大奶奶已經搖頭:“你的意思,我省的,只是小雨這丫頭,一開始我就沒想過要選她。”心安擡頭,陳大奶奶嘆氣:“你想,她們都是這家裏的丫頭,比不得那外頭的,大爺真要收了,就要好好地待她們。可是這下人們的弊病,見自己家女兒被寵了,不生兒育女還好,一生兒育女了,自己個就看的自己格外貴重。別的下人們呢,也會吹着捧着的。小雨爹娘,一個酒糊塗,另一個呢,那德行不說你也曉得。這才叫麻煩不盡呢。換了小文,她一家子都是安分守己的,這些都不是事。”

心安恍然大悟:“原來如此。只是……”陳大奶奶已經擺手:“你別說多的了,後日就是大年三十,明兒就該給丫頭們散壓歲錢了,你曉得的。”

心安明白點頭。

在這府裏做丫鬟的,最喜歡的就是過年過節,雖說比平日累一些,但這時候得的賞錢也多。臘月二十九一大早,丫鬟們等陳大奶奶走後,就聚在屋子裏,眼巴巴地瞧着心安。

心安已經了然,抿唇一笑道:“都急什麽,總要到吃了午飯,才有個信呢。”

“安姐姐,我啊,可都答應我娘了,等拿了今年的金锞子,就給我弟弟打一把小金鎖呢。”紅兒眼巴巴地對心安說,剩下的丫鬟們也都笑了。

陳府的下人們,每一年的賞錢都是有例的,像紅兒這樣的小丫鬟,也只有過年時候,才能領到一個金锞子的壓歲錢。不像小文這樣的大丫鬟,每到年節,都有金锞子做賞錢。

“那金锞子,賞給你們,是讨好口彩的,都像你似的,拿去打了金鎖,豈不辜負主人們的心?”心安笑着罵了紅兒一句。

紅兒嘻嘻一笑,小文已經笑着道:“把主人賞的金锞子拿去打金鎖,這口彩更好。”

心安也抿唇一笑,見衆人還瞧着自己,心安就道:“罷了,我讓個嬷嬷去瞧瞧,看今年的賞錢賞下來沒。”

紅兒發出一聲小小歡呼,小文小雨等人也露出期盼之色。

等不到午飯時候,婆子就從上房領了今年的賞錢,一個個都用小荷包裝着,上面有簽子,都寫了名字。

心安按份點了,就叫着名字叫人來領。叫到小文時候,小文抽開荷包的系帶,倒出裏面的金锞子,臉色就有點變了,問小雨:“今年的賞錢,怎麽這麽多?”

小雨也正打開荷包,倒出的是兩個金锞子兩個銀锞子,笑着道:“和往年是一樣的。”小文攤開手,手裏面是四個金锞子,四個銀锞子。

這一下,小雨疑惑不解。小文問心安:“安姐姐,這是不是錯了,怎麽我的比她們多出那麽多。”

心安正在把荷包交給紅兒,聽到小文的問話,心安連頭都沒擡:“奶奶說了,你服侍的好,今年的賞錢,你的和我是一樣的。等會兒還有兩個尺頭,你拿回去,好裁衣衫穿。”

心安這話一出口,那些在數賞錢的丫鬟眼都望向小文。

“安姐姐,這不是……”紅兒張口問出,又覺得這樣不好,用手捂住嘴巴,小文站在那裏,不是不明白心安話裏的意思,而是太突然了。小雨的神色也變了。賞錢之外,還有尺頭,這意思,昭然若揭。

☆、10規矩

紅兒等小丫鬟都看向小文,小文頓時覺得臉上熱辣辣的,幾乎是驚慌地擺手道:“安姐姐,這樣重賞,我受不起。”

心安笑着瞧向小文:“什麽受不起的?你放心,這是奶奶的意思,奶奶說你受得起,你就受得起。”

小文的心開始狂跳起來,耳中傳來轟隆隆的聲音,這不是高興,不是喜悅,而是惶恐。小文擡頭瞧向心安,心安面上笑容依舊平靜:“還有誰沒領的,快些過來。再不領,我就自己收着了。”

有兩個小丫頭上前去領賞錢,紅兒已經伸手去拉小文的手:“小文姐姐,你歡喜壞了嗎?怎麽不去謝安姐姐,還有,等奶奶回來了,小文姐姐,你也要去給奶奶磕頭呢。”

磕頭謝賞,只怕等過了年,陳大奶奶就會把自己給了陳大爺。小文想着接下來的事,心已經糾成一團,不,這不是自己要的,自己要的,絕不是這樣的。

小文擡起頭,想和心安說話,想推辭,自己不要做陳大爺的通房。面前的心安又笑了:“好了,這件事,是奶奶做主,紅兒你胡說些什麽呢?你們各自心照,不許說出去。”

紅兒收起臉上的豔羨,對心安笑嘻嘻地道:“知道了,心安姐姐,這件事,只有我們幾個人曉得呢。”

小雨看向小文,臉上神情不知是羨慕還是嫉妒,還是嘆息?心安往小雨面上一掃就對小雨道:“小雨,雖說這件事還不能說出去,但大家心照,你這兩日,待小文也要客氣些。”

小雨被點到,收起心事對心安笑吟吟地道:“這件事,何曉姐姐說呢?況且我和小文,平常那樣要好呢。”

心安往小文面上瞧一眼就對小雨依舊笑道:“曉得就好。這院裏凡事都有大奶奶做主。大奶奶的性情你們都曉得的,不用我多說,最是慈和不過,也講規矩不過。”

這後面的話,明擺着就是說給小雨聽的,小雨不知怎樣臉就熱辣辣一下,接着小雨就對心安笑了:“安姐姐說的是,大奶奶的規矩,誰不曉得呢。”

這幾句對話下來,房內想要給小文道恭喜的丫鬟們都停下口,只看着小文。小文此刻心中的驚濤駭浪已經慢慢收拾起來,滿腦子都想着,怎樣才能不做陳大爺的通房。現在到陳大奶奶直接提出,總還有那麽幾日,有那麽幾日,自己也能想出法子來。

小文深吸一口氣,手已經不自覺地握成拳,看着心安也道:“安姐姐說的是,這以後的日子,我還是像原先一樣就好。”

心安唇邊現出笑容,站起身走到裏間,紅兒已經滿臉羨慕地對小文道:“小文姐姐,以後,你可要……”

紅兒的話沒說完,心安已經拿着兩個尺頭走出來,把這尺頭遞到小文手裏:“拿着罷,這是大奶奶賞的。”

小文膝蓋僵硬地給心安行禮道謝,心安已經扶了她一把對衆丫鬟道:“都散了罷,該幹什麽幹什麽去。”

小文抱着尺頭回到自己屋裏,淚水在此刻才決堤般在臉上奔流。

小雨跟着小文進屋,一進了屋小雨就把門關的死緊。見小文滿臉是淚,小雨嘆息一聲就道:“這事,奶奶已經定了,小文,你也只有……”

“為何奶奶不選你?”小文低頭看着懷裏的兩個尺頭,這兩個料子都很不錯,紋樣不錯,摸着也很滑溜。做成衣衫穿,會讓很多人羨慕。

但這時候的小文,一點也不歡喜。小雨坐在小文身邊,瞧着小文接着嘆氣:“你這時候還來怄我?不過小文,你真要做了大爺的通房,以後生下一男半女,大奶奶待人向來好,到時我嫁出去,若有個什麽,也能……”

“你說我怄你,你又何嘗不是來怄我?”小文把懷裏的尺頭往床上一丢,回身趴在被子上就哭起來。

小雨伸手去推小文,小文把小雨的手抖下來,小雨嘆氣:“這些事,哪是我們做丫頭的人能做主的。奶奶說一聲,我們要生就生,要死就死,連老子娘都不能說一句。”

小文還是在那哭,小雨忍不住也哭了:“這會兒多少人羨慕你呢,你還哭。”

“羨慕又來做什麽?誰甘願做小老婆的?”小文擡頭,臉上帶淚說了這麽一句,見小雨面色變了,小文才低聲道:“對不住,我不是說你。”

“我曉得。”小雨只說了這麽一句,就瞧着小文長聲嘆息,小文倒不曉得要說什麽了,低頭,看着枕頭邊一個沒做完的荷包。

荷包上繡的是鴛鴦戲水,這是極平常的花樣,可小文繡這個花樣的時候,心裏想的,卻是……。小文嘆氣,不要再去想了,這件事,本就不該是自己這樣的人能想的。

“她們都曉得了?”陳大奶奶一進了屋,心安服侍她換掉外頭衣衫,又端上熱茶,陳大奶奶坐在熏籠邊才問心安。

心安笑着道:“是呢,都曉得了。這種事,大家都心照的。不過,”心安頓住,陳大奶奶睜眼瞧她:“不過什麽?”

盡管屋內只有她們兩,心安還是湊到陳大奶奶耳邊輕聲道:“我瞧着,小文只怕有些不大願意。按說,知道這個信的,心裏就算覺得突然,也會有幾分歡喜。可小文不這樣。”

“願不願意的,她說了又不算。”陳大奶奶漫應一聲就道:“等過了年,選一天,把她爹娘叫進來,再賞幾十兩銀子,帶了她去給老太太、太太磕了頭,回來大爺進了她的房,不就成了。再說,這女人,經過了這一遭,不就肯了?”

心安應是,陳大奶奶這才擡頭瞧着她,笑吟吟地道:“說來,我罷了,倒要問問你,可是心裏有些不歡喜呢?”

心安一張臉立即紅起來,伸手把陳大奶奶的手爐拿過來,打開瞧瞧,往裏面再放兩塊炭,旁的話一個字都不說。

陳大奶奶柱着下巴瞧着她:“說啊,你是不是不歡喜?”

“奶奶又說話怄我,我哪有什麽不歡喜呢?子嗣這種事,總是大事,奶奶肯了,難道我還要在前面攔着不成,那成什麽事了?”心安的話讓陳大奶奶的神色微微一變,接着陳大奶奶輕嘆一聲,要自己能生,誰願意做這個賢惠人兒,讓男人左一房右一房的收在屋裏?

那個送子觀音,只怕也不十分靈罷。陳大奶奶的眉微微皺起,再不言語。

第二天就是大年三十,一到這兩日,陳府上上下下都忙的不得了。小文小雨都照例随侍陳大奶奶。

陳大奶奶瞧見小文,對小文露出一個會心的笑。

小文覺得臉有些熱辣辣,和平常一樣站好,陳大奶奶已經對小文道:“小文,過來接了你安姐姐手上的,服侍你大爺穿衣。”

陳大爺自從娶了陳大奶奶過門,這服侍陳大爺換衣等事,就全是由陳大奶奶和心安做了,別人都不沾手。

陳大爺聽到妻子這樣說,眉不由微微一皺,小文覺得雙腿像灌了鉛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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