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樣沉,但若不過去,又不合道理。

小文只低低應了一聲,走上前給陳大爺系着腰帶。

陳大爺張開手,任由小文給自己系好腰帶。小文低着頭,陳大爺只能瞧見她一頭烏壓壓的頭發,上面別了一支金簪,因是過年,鬓邊還用了紅絹花,透着一股喜慶。

陳大爺的眼望向小文的手,小文的手生的很白,手指纖長,陳大爺不由對陳大奶奶道:“小文這丫頭,記得小時候跟了她娘進來給我們磕頭,還是個小娃娃,怎麽這會兒就長成大姑娘了。”

陳大奶奶在小雨捧着的鏡子中照了照自己的面容,才對陳大爺笑道:“大爺記性倒好!”

“家裏人,自然記得。”心安把一塊玉佩遞給陳大爺,小文把玉佩挂在陳大爺腰間,又整理一下穗子。聽着陳大爺和陳大奶奶的對話,小文的手不由一抖,差點把這穗子結在一起。

心安已經瞧見,笑着伸手替陳大爺再整理一下:“小文,想是你才服侍大爺,不大習慣呢,等以後,服侍的次數多了,就好了。”

小文努力對心安露出一個笑,陳大爺瞧了瞧,很滿意今兒的新衣衫,和陳大奶奶兩人一起走出,還要去祠堂祭祀,拜影。

小文小雨這些丫鬟,也跟着去服侍,主人們進了祠堂,下人們依例在祠堂外站着等候。聽着裏面敲磬擊鼓,禮贊之聲,小文覺得渾身僵硬冰冷,自己的一生,就這樣離不開陳家的後院了嗎?小文想哭,可這樣的日子哭泣是不吉利的,只有擡頭看天,這樣才能讓淚不流出來。

除了陳府,陳家族內也有人陸續前來祭拜。

陳寧陪着蘇氏來了,蘇氏今兒穿的上下一新,發上還戴了幾樣新首飾,見祠堂門外黑壓壓站了一群下人,就曉得陳府的主人們祭拜還沒走。

蘇氏也就和兒子站在那,等陳府的主人們祭拜完了,再進到祠堂祭拜。

陳寧已經瞧見人群中的小文,見小文擡頭看天,眼裏似有淚水,陳寧不由皺眉,心裏好生奇怪。

☆、11有喜

? “阿寧,你瞧什麽呢?”蘇氏在那打量着前來的族人,卻不見兒子動彈,蘇氏不由驚訝地問兒子。

陳寧被蘇氏喚醒,連不由熱起來。明知道這樣不對,為何還要關心着她?

“阿寧!”蘇氏這次的喊聲裏面帶了些許不滿,陳寧忙恭敬地道:“娘,我先扶您進去。”

“阿寧!”蘇氏并沒接兒子的話,而是順着陳寧的眼神望去,陳寧驚慌失措地把眼收回,臉上有淡淡紅色。

蘇氏看見的,是陳府那些等候的下人,丫鬟們都穿着一新,年紀又輕,站在那裏,十分惹眼。蘇氏并沒漏過兒子臉上的淺淺紅色,眉頭已經皺起。

“大嫂子來了?先進去裏面坐着等!”一輛馬車停下,陳鳴跳下車,扶着自己母親柳氏下車,柳氏瞧見蘇氏,就急忙打招呼。

蘇氏先狠狠瞪兒子一眼,這才上前和柳氏說話:“想着裏面快完事了,我們就在這外頭等着,歷年不都如此?”

柳氏比蘇氏還要大上那麽兩歲,但柳氏家裏日子好過,兒女雙全夫妻恩愛,比不得蘇氏一個寡婦帶着兒子苦熬。瞧着柳氏比蘇氏年輕多了,聽到蘇氏這樣說柳氏就笑着道:“曉得大嫂孝心誠,不過這天兒冷,風也大,凍着了可不好,走罷,我們一起進去,坐着說說話喝喝茶,一會兒工夫。”

柳氏盛情相邀,前面陳府的管家媳婦已經上前給這兩位行禮:“兩位奶奶,你們就進去罷,凍着了你們,老太太曉得,又要說我們了。”

蘇氏也不是頭一回來這祠堂祭祀,丈夫去世之後,蘇氏帶着陳寧來祭拜,就常被攔在門邊,說總要等裏面陳府主人走了,才好進去祭拜的。

這麽熱情,也是丈夫沒了之後頭一遭,蘇氏不由瞧一眼兒子,見陳寧規規矩矩站在那裏。蘇氏心裏思忖一下,年少慕少艾也是平常事,兒子這個年齡,早該娶媳婦了,偏生又出了吳家這檔子事。

兒子出入陳府,見到美貌丫鬟多瞧幾眼也是平常。蘇氏對兒子的那點怒意漸漸消失,代之的是辛酸,等過了年,拿了銀子,也該為兒子好好地尋摸一個媳婦了。

柳氏已經和蘇氏攜手進了祠堂,陳家的祠堂前後足有三進,前面一層是讓衆族人祭拜之餘稍事歇息的,中間正屋三間擺了牌位,兩邊廂房都是追的影,後面是看管祠堂的人住的地方。

從祠堂門口再到裏面,黑壓壓一片站着的,全是陳府的下人。個個目不斜視,等着主人召喚。

“往年這些貼身服侍的大丫鬟們,不是都在裏面服侍嗎?怎的今年,全站到外頭去了?”蘇氏一等進了屋,就問柳氏。

柳氏咳了一聲才瞧瞧周圍,周圍也不過就是幾個陳家族內的嬸嬸嫂子在裏面說話。柳氏才輕聲對蘇氏道:“這不是我們那個弟媳婦,進了門這麽幾年也沒個音信?國公爺就說了,只怕是這些純陰之體進入祠堂,沖了陽氣,因此今年這些大丫鬟們,全在外頭站着。你沒瞧見,這裏面服侍的,全是成過家的?”

原來如此,蘇氏不由恍然大悟,接着輕嘆:“這兒女的緣分,誰知道什麽時候來呢。”

“我們那位弟妹,能早生下一個兒子,早好。不然只怕會生亂子呢。”陳府在這京城這麽些年,一直穩穩當當沒出什麽亂子,不就為的從來都是嫡出長子承爵?蘇氏想了想就嘆氣,陳家這麽幾代,可不能在陳大奶奶這斷了。

柳氏是個愛說話的,見有盤瓜子,拿過瓜子來嗑就又道:“雖說納妾生子也常見的,可是若有個萬一,這庶出的已經長大,嫡出的兒子卻還小,庶出長兄欺負嫡出幼子這種事,又不是沒聽過。”

蘇氏剛想再說話,就聽到外面傳來紛亂的聲音。蘇氏的眉不由皺起,陳府主人在祠堂裏面祭拜,外面的人一口大氣都不敢喘的,怎麽這會兒就這樣吵鬧?

柳氏已經招手讓門口服侍的一個婆子過來:“今兒是怎麽了?”

那婆子走進道:“我們也不曉得,只恍惚聽說,大奶奶拜了影,剛起來,就一個跟頭栽下去,這會兒嚷着把她趕緊送出去呢。”

這拜了影站起身就一個跟頭栽下去?蘇氏柳氏眼中都有疑惑,柳氏嘴快:“這要是……”蘇氏曉得柳氏是想說什麽只怕是祖宗惱了陳大奶奶,急忙對她搖手。

已經又有婆子走進:“幾位太太奶奶,老太太太太奶奶都已拜完影準備走了,各位請去完你們的事!”

蘇氏柳氏急忙站起身,走出屋子時,見陳夫人攙了陳老夫人,身後簇擁着許多婆子下人,瞧見這婆媳倆神色都有些不好,蘇氏柳氏彼此看一眼,忙上前給這對婆媳行禮。

陳夫人勉強露出一個笑,陳老夫人停了一停對她們道:“讓你們久等了。”

不及蘇柳兩人說不敢,陳老夫人已經又舉步往前,婆子下人簇擁着去了,一時這祠堂內外守着的陳府下人,走了個幹幹淨淨。

蘇氏柳氏兩人相望一眼,也就把自己帶來的祭物收拾出來,柳氏交給自己的丈夫和兒子,蘇氏交給陳寧,先由他們去祖宗面前祭祀過了,再到廂房去拜影。

陳大奶奶被扶出來時,衆丫鬟們都吓了一跳,轎子是早在那等着的,七手八腳地把陳大奶奶扶上轎。

小文扶着陳大奶奶進了轎,想把轎簾放下,陳大奶奶已經伸手緊緊握住小文,滿眼是淚。小文曉得這種事情,是可大可小的,大了,說不定陳大奶奶也許會被借這件事休掉,小呢,也要受幾日議論。

想着陳大奶奶素日雖心高氣傲,待這些下人卻也不錯。小文心裏不由酸起來,忙對陳大奶奶道:“奶奶這兩日只怕太勞累了,好好歇着就好。”

陳大奶奶眼裏的淚欲墜未墜,小文又嘆一口氣,放下轎簾,讓人擡着往陳府行去。

祠堂到陳府,不上半裏路,陳大奶奶轎子到門時候,心安已經帶着人在那等着。見陳大奶奶一臉雪白地被扶出來,心安忙讓人把陳大奶奶扶上藤椅擡進去。

陳大奶奶一個字都沒說,心安伸手握住陳大奶奶的手道:“奶奶這會兒可覺得好些?我聽人說了,讓廚房裏備下了定心湯。”

“就是覺得心裏難受。”陳大奶奶勉強說了這麽一句,就再不開口,心安伸手把圍着陳大奶奶的鬥篷又用手攏一攏。

衆丫鬟簇擁着陳大奶奶往裏面走,并沒一個敢說一句話,沉默地到了陳大奶奶院子,心安和丫鬟們把陳大奶奶扶了躺下,心安給陳大奶奶捶着腿才輕聲道:“今兒過年,太醫也不好去叫的,好在這府裏,有幾位老媽媽也會瞧一瞧,我已經讓人去叫了。”

小文已經端着定心湯進來,心安接過,要喂給陳大奶奶,陳大奶奶嘆氣:“旁的時候也就罷了,今兒在祖宗跟前這樣出醜,是不是我真不能……”

“奶奶快別這樣說,您這些日子勞累,老太太、太太都瞧在眼裏。指不定這是祖宗們心疼您呢。”心安強笑着安慰。

這種事,若被有心之人拿來大做文章,也不是不可能的。心安想着就在心裏嘆了一聲。小雨的聲音響起:“老太太、太太來了。”

心安忙把碗放下,站起身想迎出去,陳老夫人婆媳已經走進。

陳大奶奶掙紮着想站起身,陳老夫人瞧見孫媳這樣子,眉皺的更緊,上前快步按住她:“快別這樣,這幾日你勞累了。”

“老太太說這話,就是臊我了,老太太、太太也一樣勞累,老太太、太太也沒有,偏偏我這樣,豈不是……”陳大奶奶的淚一下就出來了,急忙轉頭把淚擦掉。

陳夫人站在兒媳床邊,卻沒有說話,陳夫人對兒媳沒有生育,只比陳老夫人更急的,只是因為上面還有一個陳老夫人在那,陳夫人才不多說。

現在拜影拜出這麽一樁事來,陳夫人心裏不由開始嘀咕,是不是祖宗們發的警示,陳大奶奶不适合做陳家的媳婦?如果真是這樣,那就是要頂了多少人的口舌,也要換個兒媳婦。

畢竟長房無子,這可不是什麽好兆頭。陳夫人在這裏思量,心安已經道:“老太太、太太,柳媽媽來了。”

陳老夫人皺眉看向心安,心安已經道:“老太太您不記得了,這位媽媽平日也懂一些些醫術。主人們尊貴,自然用不着她。不過這丫鬟小厮們,常勞煩她。”

陳老夫人點頭:“我想起來了,讓她進來吧,你這孩子,虧你心細。”說着話,柳婆子就走進來,先給陳老夫人她們各自行了禮,這才對陳大奶奶道聲得罪,坐在床邊給陳大奶奶把起脈來。

心安最為緊張,瞧着柳婆子的神色一點也不敢松,柳婆子皺眉又搖頭,接着眉頭松開:“瞧着大奶奶的這脈相,倒像喜呢,只是我醫術淺,不敢肯定。”?

☆、12拜年

? 陳大奶奶有些不大相信自己的耳朵,看着柳婆子說不出話。陳老夫人已經站起身,看向柳婆子:“當真?”

柳婆子淺淺一笑,面容恭敬裏帶有一絲自得:“小的已經說了,小的醫術淺,不敢肯定,況且大奶奶這喜,日子只怕還淺呢,總要等後日,請個太醫來瞧瞧才是!”

“何消後日,現在就去。心安,你去傳我的話,讓外頭趕緊拿了府裏的片子,去請太醫來。”陳老夫人已經打斷柳婆子的話,對心安吩咐。

心安比陳大奶奶還歡喜一些,急忙應是就出去。

陳大奶奶急忙對陳老夫人道:“老太太,這大過年的……”

“這是喜事,想來太醫也喜歡跑一趟的!”陳老夫人笑吟吟地對陳大奶奶說着,接着就吩咐房裏的丫鬟們:“都聽見了,以後可更要着意服侍你們奶奶。”

這喜訊來的太快,衆丫鬟們都還有些難以回過神,聽到陳老夫人的話,衆人急忙應是。小文已經笑着道:“給大奶奶道喜,給老太太、太太道喜!依我這上不了臺面的見識。只怕是祖宗們,心疼這個哥兒,才讓大奶奶暈了一下。”

陳老夫人不由往小文面上瞧了一眼,接着思量起來。小文有些緊張,手心不由有汗出。心安已經傳了吩咐走進來,瞧見房裏這樣情形,心安的眉微微一皺。

陳夫人已經笑出來:“可是這孩子說的對,這大過年的,大奶奶又這樣勞累,又不曉得已經有了喜,要有個什麽,豈不是一家子的罪過?”

陳老夫人也點頭:“說的是,倒是這孩子靈巧,想起這個。說來,都是祖宗們體恤後輩,出去和人說,再多燒些紙,不,不,我親自去祖宗們跟前說,說陳家有後了!”

陳大奶奶此刻已經從喜悅中醒過來,聽到陳老夫人這樣說就笑着道:“這是老太太和太太疼我呢,只是這日子還淺,總要等到我生下哥兒來,抱着去祖宗跟前磕頭,那才好呢。”

“就曉得你這孩子是聰明懂事的!”陳老夫人贊了一句,外頭已經報太醫來了,陳夫人忙扶着陳老夫人到屏風後面。心安把簾子放下來,屋內只留得心安和小文小雨幾個伺候,柳婆子在那篤定等着,這脈息要準了,柳婆子這裏也會得到一大筆賞錢。

太醫被婆子領着進來,見了屋中情形已經明白,在床前坐下,心安已經把陳大奶奶的手從帳中送出。

太醫把左右雙手都診了一會兒,才對心安道:“恭喜了,府上奶奶是有喜了。不過日子還淺,瞧着,總還沒個把月呢,這兩日可要養着,別勞累了。”

心安面上笑開,陳老夫人已經在屏風後問道:“可要開兩劑藥?”

“奶奶平素身子還好,不過老夫人想要學生開兩劑藥,開了也是,奶奶想吃就吃,不想吃也就罷了。”太醫是常走陳府的,對屏風後面笑着道。

這句話給陳大奶奶又吃了一顆定心丸,唇邊露出一抹笑,這樣聽來,這胎很穩。太醫又叮囑了心安幾句,也就跟着婆子出去。

心安把帳子卷起,瞧着陳大奶奶歡喜的說不出話來,陳老夫人和陳夫人已經從屏風後走出。

見心安這樣,陳老夫人也就笑了,接着陳老夫人就對柳婆子道:“倒沒瞧出,你還有這麽一手。你本行是做什麽的?”

柳婆子聽見問,曉得自己将要時來運轉,急忙笑着道:“小的只會一點粗淺醫術,平素都入不了主人們的眼,只在二門處守門。”

陳夫人已經往柳婆子面上瞧了瞧:“怪道呢,瞧着你有些眼熟。”柳婆子面上更加恭敬,陳夫人已經對心安道:“虧的你這丫頭有心,都要賞,就再支一個月月錢。”

心安急忙謝賞,陳老夫人已經又道:“在二門處守門,屈了你,只是這要另讓你去做什麽,又沒空擋,這樣罷,就貼身服侍你奶奶。”

柳婆子大喜,這從二門處到貼身服侍奶奶,是升了好幾級,柳婆子忙給陳老夫人跪下:“多謝老太太,小的,一定把奶奶的胎看顧好。”

“起來罷,今兒也累了你,回去賬房裏再支十兩銀子去。”陳老夫人叫起柳婆子。柳婆子又恭敬行禮,這才退出。

陳老夫人和陳夫人婆媳又叮囑陳大奶奶幾句,丫鬟早來回說團年飯已經備好。陳大奶奶要靜養,自然不好到團年飯裏去。陳老夫人和陳夫人婆媳離去時,又對房裏丫鬟說幾句這才走出。

心安帶着衆丫鬟送走陳老夫人婆媳,回到房裏心安瞧着陳大奶奶,眼裏都快掉淚了。

陳大奶奶曉得心安的意思,對心安道:“這些日子總要多勞累你,還有,那邊房裏供着的送子觀音,你也去燒柱香,我這邊有了身孕,你若也能有個喜訊,多子多福的,這不是更好?”

心安的臉一紅,往小文那邊瞧一眼,陳大奶奶已經會意,讓丫鬟們都出去。

小文見心安往自己面上瞧來,心不由往上提一下。陳大奶奶有了身孕,小文想着,只怕陳大奶奶不會再以廣子嗣的名義給陳大爺置辦通房,可瞧着心安這模樣,只怕陳大奶奶還想給陳大爺放通房,這可?

小文小雨走出屋子,在廊下等着陳大奶奶召喚。

小雨見小文皺眉搖頭,不由有些驚訝地問:“你這是想什麽呢?難道說你……”

小文對小雨搖頭:“不是這個,我是怕……”話沒說完就聽到陳大爺的聲音:“小文,你奶奶可在屋裏?”

小文推小雨一下,小雨已經會意,面上露出淺笑,側一下頭,十六七的姑娘家,哪有不好看的,小雨這樣一笑,卻是滿面嬌俏。

陳大爺原不在意,眼那麽一掃,見小雨烏發和衣領之間,露出一點白皙的脖頸來。陳大爺不由往那脖頸處多瞧幾眼,小雨已經站直對陳大爺笑着道:“大爺想來也知道好消息了。奶奶這會兒不在房裏,在哪裏呢?”

小雨一站直,陳大爺就瞧不到那點脖頸,不由往前走了一步,小雨往後退了一步,陳大爺才覺得自己這樣動作不好,笑着道:“倒是我忘了。”

說着陳大爺就要往屋內去,又想起另一件事:“說來,你們這些日子也辛苦了,又有這麽個好消息,大過年的,每個人都多支一個月月錢去。”

小文小雨雙雙行禮下去,給陳大爺道謝,陳大爺已經走進屋裏。

陳大奶奶躺在床上,嗔怪地對陳大爺道:“你又多花銀子。”

“這不我們的喜事,自然要多花一些銀子!”陳大爺說着就坐在床邊:“你這會兒覺得如何,可想吃些什麽?想吃什麽就和我說。”

“好好的呢,你操心什麽?”陳大奶奶這會兒心裏,比吃了蜜還甜,說了這句就道:“說起來,那送子觀音還真有點效用。寧哥兒那,等這煙花爆竹的事完了,可還要想個什麽法兒,讓他再幫着些。”

陳大爺應是就道:“這事呢,等我去探探他的口氣,明兒大年初一,總要先謝謝他,你說,要怎樣謝?”

陳大奶奶見問,也就說出好幾個主意來,兩夫妻在那說了半日,直到前面來請陳大爺去團年飯上,陳大爺這才離開。

見陳大爺離開了,小雨有些不安地拉住小文,輕聲問:“你說,大爺他……”

小文伸出一根手指,示意小雨不要說話,小雨點頭,橫豎兩人住在一間屋裏,有什麽話,到晚上再說也是一樣的。

心安掀起簾子,瞧見小文小雨在那,不由淺淺一笑,各人自然是有各人的心事,只是做下人的,心事必須和主人是一條心,否則,再多的心事都是白搭。

“小文,你說心安姐姐今兒對我們那樣笑,是什麽意思,我這心裏,總是有些毛毛的。”這夜照例是要守歲的,不過誰也撐不了一夜,況且大年初一還有事要做,一交過子時,衆人也就回屋內稍事歇息。

小雨一進了屋,就抓住小文的袖子,有些焦急地問。

小文瞧着小雨,當時心安的笑,小文也覺得心裏毛毛的,可是這樣的話,不好和小雨說。這會兒哭又太不吉利了,小文只得對小雨道:“不到最後那會兒,我絕不會……”

絕不會去做什麽通房,想着小文覺得眼睛有些酸,急忙用帕子把眼裏的淚給擦掉。

小雨靠在小文肩上,輕聲嘆息。小文拍拍小雨的肩,這要是不得陳大奶奶的準許,做個什麽,或者李代桃僵,到時陳大奶奶發起火來,這是送命的事啊!

這滿屋子的丫鬟婆子下人,生死榮辱,不全握在陳大奶奶手上?

小雨的眼睜的很大,也許,等明兒一早,就能想出法子了。

次日就是大年初一,衆人穿着一新,先去給陳大奶奶夫妻磕頭拜年,照例說過幾句吉利話,外頭進來報,說陳老夫人和寧遠公夫妻,已經從宮裏朝賀歸來。?

☆、13逐客

? 于是衆人又簇擁着陳大奶奶夫妻出外迎接陳老夫人和寧遠公夫妻。這日寧遠公府大開中門,一路開到底,這府內的人分了男女,在門外恭迎陳老夫人和寧遠公夫妻。一見了他們的轎子到來,衆人就跪下迎接。

陳老夫人已經在轎中瞧見,忙命停轎,親自下轎扶起陳大奶奶:“你這有身子的人,還跪的這樣實實在在。”

陳大奶奶笑着道:“一年也就這麽一遭,難道我還不能盡點孝心?”站在陳大奶奶身後的陳四姑娘已經笑了:“昨兒還沒給大嫂道喜呢,這喜事,真是非同小可。”

說着,衆人也就簇擁着陳老夫人和寧遠公夫妻從中門進了寧遠公府。

陳老夫人和寧遠公夫妻被簇擁着進了正廳,這正廳內挂的匾額還是先帝手筆,上書兩個字,慎思!

陳老夫人和寧遠公夫妻在廳上坐定,衆人又分了男女,昭穆站好,對上面三人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禮。

行禮的人,黑壓壓跪滿了整個廳不說,外頭的院子也跪滿了,這還是能排上名兒的,那排不上名兒的,連這個福氣都沒有。

衆人行過禮,照例一家子坐着說幾句話,女人們這才簇擁着陳老夫人婆媳往陳老夫人上房去,男人們聚在外面說笑。

小文跟着行完禮,要照往年也就沒什麽事了,正打算去和心安說,等吃過午飯就回自己家一趟。

心安就笑着叫小文過來,指着一個包袱道:“這是奶奶收拾出來的幾個尺頭和幾樣首飾,說送去給寧哥兒那邊,你拿了去,順路也能回趟家,只是別待久了。”

心安語氣溫柔,笑容很甜,小文心裏卻在發苦,這待自己越好,等到時候,就更沒辦法回絕。可是自己真的不想去做陳大爺的通房。

不過小文還是強忍住心裏的難受,接過包袱對心安笑道:“多謝姐姐想着我了。”

“我們是要做一輩子的姐妹的,你這麽客氣做什麽?”心安伸手攏一下小文鬓邊的發,說的更親昵。

小文吓的心都抖了一下,勉強屈膝行了一禮就離去。

心安瞧着小文背影,昨日陳大奶奶只是在沉吟,不過心安總覺得,陳大奶奶這個念頭并沒打消,既然如此,和小文多親熱些,并不是什麽壞事。

小文拎了包袱,匆匆離了寧遠公府,往後街去。上回雖只來過一回,小文也還記得陳寧家在哪裏。

到的門前一瞧,陳寧家的大門卻開着,裏面傳來說話聲,小文走進院內,見一個中年男子在這陳寧說話,陳寧面上似有些不大高興。

小寧定定心神,上前行禮:“奶奶吩咐我過來,給這邊大奶奶拜年呢。”小寧話才完,那中年男子已經笑着道:“外甥,你瞧瞧,我就說你家時來運轉了,這會兒還有人上門來拜年,不過是和你商借幾兩銀子,你就推三阻四。”

陳寧面上現出尴尬,小寧是聰明人,況且也聽過一點陳寧舅舅所為,眉微一皺,就笑吟吟地對陳寧道:“大爺原來還有銀子借人,我們奶奶還擔心,這樣的話,我就不送這些吃的來了。”

陳阿舅面上的笑頓時收起,陳寧有些驚訝地往小文面上瞧去,接着就點頭:“這,雖說過個年節,不好說這話的,可是……”

陳阿舅見陳寧面上現出赧然之色,眉頭一皺,難道說陳寧真沒銀子?那些話都是別人編來騙自己的,于是陳阿舅立即往屋裏喊:“孩子他娘,趕緊走吧,你不是說還要回你娘家,還有那兩個盒子,可別忘記提去。”

屋內蘇氏正被自己的弟妹纏的沒有辦法,聽到自己兄弟在外面這樣說話,不由愣了一下。陳舅母的神色立即變了,跳下炕牽起自己兒子,伸手把炕桌上的那兩個點心盒子提在手上就出了屋。

蘇氏見她連聲多擾都不說,不由嘆口氣。

陳寧見自己舅母帶着表弟出來,還上前打了一拱,陳舅母瞧都不瞧陳寧一眼就和陳阿舅匆匆走了。

等他們走了,小文這才對陳寧行禮:“還望大爺休要罵我自作主張。”

陳寧伸手要去扶小文,卻又覺得不對,手縮回來,對小文道:“多謝姐姐了,若不是姐姐來,我還真不曉得該怎麽說。”

小文站起身,面上笑容有幾分俏皮。

陳寧往她面上瞧去,不由有些癡了,急忙把頭一低:“說來,還不曉得姐姐叫什麽名兒呢,只曉得姐姐是嬸子身邊得用的。”

“我叫……”小文剛要說自己叫什麽,蘇氏已經掀起簾子對小文道:“姑娘來了,先往裏面請。”

小文的面不由微微一紅,忙提了包袱往屋裏去,陳寧的面也有些紅,但還是往小文背影望去。蘇氏已經瞧見兒子這樣,狠狠瞪兒子一眼。

陳寧急忙收回眼,但這心裏卻開始一點點蕩起來。

蘇氏瞪完兒子,轉身面對小文又笑容滿面:“大過年的,姑娘怎麽來了?”小文把手裏的包袱送到蘇氏跟前:“我們奶奶說,前兒多虧這邊送去送子觀音,特地命我送些東西過來。”

蘇氏是個聽話知音的人,已經笑着問:“難道說,那邊嬸子有好消息了?”

小文應是,見蘇氏接了包袱,小文也就給蘇氏行禮:“今兒新年大節,恭喜奶奶今年一年都順順當當的。”

蘇氏忙伸手扶起小文:“這可不敢當。”說着蘇氏忙開箱子去包賞錢,不過因着窮了那麽些年,連包賞封的紅紙都沒準備。

蘇氏只得拿出幾十個錢,塞到小文手裏:“曉得你看不上,不過這也是讨個吉利。”小文忙謝過了,透過簾子,蘇氏見兒子在門前徘徊,忙對小文道:“想來你還有事,那我也就不多留了。等有空,再留你罷。”

這逐客令下的有點奇怪,不過小文還是應是起身,掀起簾子出去時候,小文正好和陳寧迎面撞上。

小文的臉不由一紅,匆匆走了。陳寧還瞧着小文的背影,蘇氏的臉一沉,上前扭了兒子的耳朵就把兒子拉進屋。

陳寧曉得自己的母親所為何來,一進了屋就對蘇氏道:“娘,我……”

“你什麽你?難道不曉得她是什麽人?觊觎你嬸子的丫鬟,你倒出息了,我還不曉得,你還這樣出息。”蘇氏一急,說話都有些語無倫次起來。

“她雖說是丫頭,可是……”陳寧的話被蘇氏打斷:“是,我曉得,她生的好,性情想來也好,可是兒啊,先不說別的,你真想要,你怎麽待她?她再好也是丫鬟,你要娶做正室,若是別人家的丫鬟也就罷了,可她偏偏是我們家的丫鬟。我們家雖然窮,也不能做這樣沒臉的事。若是做妾,先不說別的,人家是你嬸子身邊的貼身丫鬟,吃的穿的用的都是上好的,過來給你這窮人做妾?人又沒瘋?”

“娘,兒子只是……”陳寧還要再待分辨,蘇氏又狠狠瞪着他:“你怎麽?你只是?有些事,連想都別去想。兒,我們熬了這麽多年,好容易你現在得了你叔叔嬸嬸的青眼,才賺了這麽點銀子,你舅舅那個不害臊的又貼了上來,要讓人曉得,你對你嬸子的丫鬟有什麽念頭,別說你和她真有個什麽,就算沒有,有心人也會拿着做文章。兒,我只得你一個,到時若你嬸子想要怎樣待你,我這一世的心,不就白操?”

說着蘇氏顧不得今日過年,眼裏的淚就落下,陳寧急忙給自己的娘跪下:“娘,我,我,再不敢了。”

蘇氏把兒子拉起來:“這輩子,最要緊的是謹慎,當日若不是我失了謹慎,聽了你舅舅們的,這些年也就不會受這樣的苦。兒,你不知道,我悔的,恨不得把自己身上的肉,一口口咬下來。”

這話說的陳寧也流淚下來:“娘,我曉得,我曉得。”

外頭已經傳來陳鳴的聲音:“哥,哥你在嗎?走走,我們一起去給大家拜年去。”陳寧母子忙把眼裏的淚擦掉,陳寧對外頭道:“在呢,進來吧。”

陳鳴已經笑嘻嘻地走進,先給蘇氏行禮後才對陳寧道:“哥,你快些換衣衫。大伯母,我們去了,等回來,再來陪你。”

蘇氏笑着應了,見兒子換了衣衫跟陳鳴出去,這才嘆了一口氣,還是早些給兒子尋個媳婦才是。

小文捂住一顆砰砰亂跳的心,一路回去。剛進家門就聽到裏面傳來說笑聲,小文唇邊不由露出笑。

孫嬸子正和幾個有來往的管家娘子說着話,小文一進去,林婆子就笑着道:“我就說小文定會回來的,嫂子你只是不信。”

“這服侍主人,哪能時時跑回來?”孫嬸子瞧見女兒,心裏歡喜可嘴上還要這麽說一句。林婆子已經笑着道:“小文現在可不一樣了,等以後,你們兩口的福氣,更大呢。”?

☆、14安慰

? 孫嬸子本要順口接話,細一想卻覺得這話有些意味深長,眉不由微微皺起。林婆子已經拉過小文的手細細地瞧起來,邊瞧邊啧啧贊嘆。

這舉動更讓孫嬸子覺得不對勁,小文的心咯噔一聲,極靈巧的人,此刻竟有些說不出話來。

孫嬸子按下心頭的亂跳,不着痕跡地把小文的手給拉過來,握在自己手心才笑着道:“林嫂子你說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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