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但曾相見便相知,相見何如不見時(1)

一邊是聰明機智有圖謀的嬌暮,一邊是懦弱膽小的南珍,宋權對南珍完全沒有了興趣,反而一天天的,與嬌暮相處得很惬意。

他不放話,仆人們也就刻意遺忘了某個房間裏的南珍。南珍沒有進食,一個人瘦脫了形,心裏唯一的念頭強撐着她要繼續活下去。

那就是——等你回來。

夜裏,南珍的房間有了唯一的客人。那個啞巴男孩從衣袖中拿出好不容易得到的饅頭,一股腦地塞給南珍,要她趕快吃。

饅頭硬*邦*邦*的,他好像很不好意思,低着頭不敢看南珍。

南珍握了握他的手,表示感謝。

男孩覺得眼前的南珍與她剛來時很不一樣了,他多看了兩眼,這是主人最在意的女孩,他要替他照顧好。

房間裏很安靜,男孩糾結半天,推了推南珍,雙手比劃起來。南珍正費力的咽着幹巴巴的饅頭,等看懂男孩在說什麽後,簡直不敢相信。

男孩懊惱的哭着,是對天玄的失望和對巫玉堂的擔心。

“這是真的?”南珍問。

男孩重重點了點頭。

南珍替巫玉堂感到難過,那是他親如兄弟的天玄啊,如果他回來後知道了,該會有多麽傷心。

***

此後,男孩都會偷偷的給南珍送食物,但似乎食物很不好弄到,他并不能天天都來,每次從袖子裏拿出好不容易得來的東西時,都是滿臉的抱歉。

這就很好了。南珍故意裝出吃的很滿足的樣子。

男孩表示明天要給南珍弄一點肉食過來,南珍裝作驚訝:“真的嗎?我要流口水了。”

男孩重重點頭,表示一定會做到。他拍胸脯的手腕上隐約露出一點傷口,被南珍看得清清楚楚。但南珍沒有拆穿,撇過眼,就着心酸将東西吃幹淨。

但第二天夜裏男孩并沒有過來,南珍不由得擔心起來。

是不是偷食被發現了?有沒有再挨打?挨打了可怎麽辦?

她正焦急着,門被推開,這個房間裏有了第二個客人,就着幽暗的光線,南珍仰着頭,狠狠瞪着天玄。

天玄也帶來了食物,南珍不肯吃他給的東西,連話都不願意跟他說。天玄什麽也沒辯解,只是蹲下來,将一個信封塞給南珍。

南珍的手指摩挲着這個白色信封,整顆心噗通一下被提起來。

她手忙腳亂地拆信封,天玄輕嘆一聲,拿走了,拆好了再還給南珍。南珍将信展開來,認出了巫玉堂的筆跡。

——珍珍,展信佳。

五個字,字字珍貴。南珍舍不得一下讀完,捂在懷中當做寶貝。

天玄就看着南珍這般捂一下,看一下,再捂一下,再看一下。其實全部內容只有小小一段,看起來是在很倉促的情況下寫的,等南珍費力地将信看完,臉上也都哭得不能看了。

南珍随手抹了抹臉,小聲對天玄道歉:“對不起。”

則冬啊,原來天玄沒有背叛你呢,原來是我誤會他了呢。

天玄早已習慣這樣沒頭腦的南珍,不在意地說:“如果連你都騙不過去,那才是不好了。”

南珍被他這樣損着,卻覺得安心,她仰頭問天玄:“他去了哪裏?他過的好不好?”

天玄指了指信說:“他都告訴你了。”

南珍低頭用手指找到那行字,再看一遍。

他說:“我很好,不用擔心。”

“謝謝你。”這封信對她來說太珍貴了,如果不是天玄的茍且偷生,這一切都是不可能的。

天玄見她這副又抱歉又可憐同情他的模樣,無奈嘟囔了句:“本來就沒指望你有多聰明。”

南珍破涕為笑:“是哈,我這人真的很笨。”

***

天玄覺得女人真的是很奇怪的生物,怎麽能又哭又笑還如此輕易承認自己智商不夠?回頭他要問問看,玉堂究竟是怎麽弄懂這樣奇怪的生物的。

房間裏一時格外溫馨,南珍邊吃着之前萬分嫌棄的食物,邊再将信從頭到尾看了一遍,天玄靜靜等她吃完,問她:“你能站起來嗎?”

在天玄看來,這樣的南珍就像一朵菟絲花,全心全意依附着她的大樹,既然這樣,那麽為了讓這個瘦得很醜的女人多一點快樂,他決定要提前告訴她一些事情。

南珍顫顫悠悠地站起來,站在天玄身邊時,忽然沒頭沒腦的問了一句:“你們誰比較高?”

天玄過來扶住她:“反正都比你高。”

也是哈,南珍讪讪一笑,她只是太想念了,所以總想聊聊有關于他的話題。

她被天玄扶着,飛快地走出房間,穿過已經落敗的花園,進**入了無生氣的那棟小樓。天玄扶她上樓,常常的臺階好似看不到盡頭,南珍走得吃力,不知天玄究竟要帶她來看什麽。

等兩人終于站在頂層閣樓的門前,天玄說:“你有鑰匙吧?”

鑰匙,那把宋權妄想得到的鑰匙,确實是被南珍藏在了這裏。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這是則冬教她的。

南珍偷偷撇了撇天玄,天玄頓時有些生氣:“怎麽你還在懷疑我?好了好了,我走了,我才不想知道你把鑰匙藏在地毯底下!”

南珍趕忙拉住他,頓時被他說得臉紅紅,問:“你怎麽知道的啊?恩……還有,我不是懷疑你,我只是想問你,是不是他回來了?他是不是在裏面?你是不是帶我來見他的要給我一個驚喜?恩……我就是怕待會兒自己太激動了不太好,就想提前先問問你。”

“沒有。”天玄背對着南珍,“他沒有回來。”

“……”長久的沉默後,南珍哦了一聲。

她彎腰翻出地毯下面的鑰匙,如記憶中那樣将門打開,記憶中她穿着仆人的袍子,立在門邊,落後他半步距離時關上門。

閣樓裏居然很暖,厚厚的地毯吸走了所有的聲音,天玄對她說:“用你的雙手去找,用你的心去找,你會找到屬于你的驚喜。”

***

用心?用雙手?

這個小小的頂層閣樓裏,除了南珍之外并沒有別人,南珍的心突然空落落的。她用手撫觸那巨大的書架,記得那時巫玉堂坐在書架前,随手抽來一本,可以看上很久很久。

書架上的古籍仿佛擁有生命,在黑夜中散發淡淡的光,南珍努力辨認那些她看不懂的文字,手指不知碰到了哪裏,忽然眼前的書架動了起來。南珍慌張地朝天玄看去,天玄卻是意料之中的模樣,他将南珍的臉扭轉過去,令她看見了這個小小的閣樓之中,如同巫玉堂的那間卧室那般,這裏也擁有一間密室。

南珍吃驚得嘴巴都閉不攏了。

隐約間,能聽見裏面有人在說話,一個女人的聲音,很熟悉。

“走吧,進去看看。”天玄說。

南珍一時竟然裹步不前。

天玄推了推她,她這才順勢跨了進去。

密室內居然是亮堂的,那說話聲越來越清晰,等南珍意識到那是誰在說話後,一下子呆住了。

這就是宋權瘋狂尋找的秘密嗎?這就是巫家的制藥密文嗎?宋權你真的看見巫玉堂将鑰匙當成了寶貝嗎?

南珍淡淡揚起一枚微笑。

是的,這裏有他最重要的秘密。

整個牆面的巨大投影屏上播放的錄影帶裏永遠只有一個主角,從角度來看像是偷拍的,劇情平淡乏味,只是一個普通女人一天的生活而已。

她見過什麽人,她吃了什麽東西,她買了什麽菜,她……

南珍站在一面牆前細細的看,上面全都是照片,照片裏的姑娘有時言笑晏晏,有時愁眉苦臉,有時還在哭鼻子。

這個秘密基地裏全都是她。

“他每天都會在這裏呆上很久很久的時間,南珍,這四年,關于你的一切,他都一清二楚。”天玄說。

***

南珍目不暇接,一邊看滿牆的照片一邊聽天玄低沉的說話。

“他剛回來時我就聽說了,他用自己換取了救你的解藥。他不敢打擾你,就這麽默默的關注你,後來就連我都知道,你賣了咖啡館,你給別人當蛋糕師,你過得并不好,不斷有讨債的上門,那些人那樣打擾你的生活令玉堂很生氣……”天玄想到了什麽,促狹起來,“你不知道吧?他居然親自動手,我頭一次見他那樣把人揍趴在地上,我們這些人出去一趟不容易,巫師對他的管制更是嚴格,他也有耐心,出去一次解決一部分,下一次再找另外一些人,這幾年來,他默默替你解決了不少麻煩,你一點都沒感覺到吧?”

天玄看向那個大屏幕,“這是在我看來不可思議的癡纏,他就這樣一直看着這些帶子,每次送回來的帶子裏,只要有你的笑臉,他就會開心很久,但是只要你哭了,或者被欺負了,他就能讓這棟樓裏的人都心驚膽顫直到你下一次露出笑臉。”

天玄說:“我那時覺得他這樣也不錯,偶爾像個孩子一樣情緒發洩才正常。”

時過境遷,南珍仔細回想,是的,沒錯是的,有好幾次,那些讨債的突然就消失了,連被欠的賭債都不要了。但連香玉一直借不了賭,所以她們欠的賭債還是越積越多,上門的人也越來越多,她弄不清誰是誰,也就真是一點都沒發覺。

南珍忙碌的眼睛已經移到了這面牆的正中。那是牆上最顯眼的地方,上面有姜維一家的照片,還有那個低頭玩玩具的孩子。

這幾張照片他給她看過的,那天她對他下了毒。

天玄順着南珍的視線看去,說:“我們在外面辦事不能停留太久,那天他突然說要去汀城。”

南珍捂着嘴,她現在知道了,他是為了她去看望姜維一家。為了讓她放心。

天玄看着已經領悟的南珍,沒有繼續說下去。

巫玉堂為她做的事,他說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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