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3)......

巫拜黑頭七時,巫玉堂将那柄神杖帶到他墓前,那象征着巫家巫師身份的東西,在巫拜黑這一代斷了傳承。他一直害怕的,冥冥中已有定數。

救命的藥劑遲遲未能研制成功,掌握着千年巫家秘密的巫師一職也沒能延續下去。

出來時,南珍說要帶酒水果品,巫玉堂一哂:“巫師只喜歡他的神杖。”

南珍只好将東西都留下,跟着巫玉堂到了深山中,一塊風水寶地上。世代的巫家人與巫師都埋骨于此,如果說之前用話語了解到的一切已經很震撼的話,那麽親眼見到的那一片墓碑,讓南珍感受到的不僅僅是震撼,更多的是感受到了一個家族的存在,存在千年,千年傳承。

巫玉堂蹲下來為巫拜黑擦拭他的墓碑,死者已逝,但巫家的仆人們都記得今天的日子,他們不敢在白天來祭拜,只能在前一天的黑夜裏,匆匆而來。在巫師的碑前地上,滿是淩亂腳印。

巫玉堂看了看手掌,墓碑很幹淨,他松開墓碑,沖着站在自己身後的南珍說:“我六歲時,他帶我回來,讓我吃飽穿暖。他一直對我很嚴厲,我也不願辜負他的期望,一直努力做到最好,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我願意去做他希望的一切。”

南珍聽出了巫玉堂的難過,她乖乖蹲在他的身側,仰頭聽他傾訴,他最近說的越來越多,任何一點小事,都要頭頭是道的說上很多遍,說完還會眯眼看着她笑,有些得意,有些滿意。

回想一下,他們似乎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時光,他不再殘缺,他像個平常人,說着一些事情,說完等着她發表一下感想,他從小,到大,從前,現在,都迫不及待的要告訴她。

巫玉堂垂眼看與他并排的南珍,牽着她的手繼續說道:“實驗出錯,我失聲那一次,他臉上的失望再也無法掩飾,那時我還小,覺得天都要塌下來了,我認為是自己不夠努力,才導致了一切,作為懲罰,我自願不吃不喝在祖宗牌位前跪了三天,之後就更加努力,所有他讓我學習的,我都要比別人做的更好,實驗中即使快把我的血抽幹了,我也咬牙挺住,只希望回去後,他能溫和地看我一眼,用手拍一拍我的肩膀。”

“你的父親?”

“不知道。”巫玉堂用小指勾着南珍的小指,漫不經心道:“也沒想過要回去,他有自己的家了,我再去打擾不好。”

“珍珍,當巫師再也藏不住他的目的,從外面帶回了宋權後,我才看清了一切。我對我曾經所做的一切都感到很抱歉,你害怕嗎?經我手喪命的人,有很多很多……我那時拼了命的逃走,為了隐藏身份,是故意在汀城接近你的……我覺得,宋權應該不會查你,你可以當我的保護傘……”

“烏魚湯!”南珍叫了聲,見巫玉堂皺着眉,哈哈笑了聲:“巫玉堂,我的則冬,你已經去過五臺山,你洗去了身上的罪孽,我何必害怕?”

山中冷風吹過,南珍往他懷裏靠了靠:“你在擔心我嗎?放心吧,放一百個心。”

巫玉堂揉搓南珍的肩膀為她取暖,南珍眉眼帶着得意:是故意遇見的我,但卻是真的愛上了我。她在心中補充臺詞。

随後又想到什麽,将心中的疑惑問出口:“嬌嬌說的那句話被我聽見了,你不去她,真的會死嗎?”

巫玉堂思考片刻,與南珍解釋:“從來被玉佩選中的人都要與楚家姑娘成婚,誕出的下一代的身上也就流有能入藥的血,所以自古巫師就認為,是楚家與巫家的結合,才造出了藥引,可一代代的,我們始終弄不明白其中的原因,我個人認為,一切不過是巧合。”

南珍喜歡聽他這樣說話,充滿知識的,很有權威的,是她這個學渣坐飛機都趕不上的。

“自從沒有藥劑後,巫家每年的新生兒都要服用另外一種藥丸來控制血液中的變異……”

南珍緊張得手心出汗。

巫玉堂當然察覺,攬了攬她:“三十歲是大限,巫師說的沒錯,即使服藥,也還是沒有人能撐過三十歲。但是珍珍,我的媽媽沒能為我弄來那種藥丸,我沒吃過也活到了現在。”

“可未來的事情誰也說不準……”

“你會不會怪我?”

“恩?”

“怪我沒聽巫師的話,執意留下來?”

“你在擔心這個嗎?”南珍仰頭,用額心觸碰他的下颚。

巫玉堂點點頭。

“那你做這個決定的時候也沒問過我的意見啊!”

巫玉堂想了想,在想該怎麽告訴南珍,他的責任。

倒是南珍搶先說:“那我就陪着你啊,反正總有出去的一天。我可告訴你啊,我不喜歡這裏,我喜歡汀城!”

巫玉堂的笑在一片墓碑中顯得格外有生氣,有活力:“恩,等一切結束了,我就帶你回汀城。”

***

接下去,巫玉堂将所有的時間都放在了實驗室,因為需要藥引,所以他每天都要抽出很多的血用來實驗。眼見着他一天天的變得虛弱,臉色慘白到了幾乎透明,但南珍卻不在他面前說任何一句阻止的話,只能偷偷自己心疼。

她唯一的期望,就是能比宋權那邊快。

可壞消息總是來得比較快,一日醒來,只聽聞,宋權那邊研制出了藥劑。

南珍的第一反應不是害怕,而是不值,為了實驗室裏不眠不休的巫玉堂不值。如果早知這樣,還不如不要浪費那麽多的血!

那麽多的血要補多久才補得回來啊!

她坐在床上不服氣,覺得她的則冬不會輸給任何人,然後,她的則冬就進來房間,身上有着幹淨的味道,大概是怕她聞見血味會難受,來之前洗過了澡。

他的頭發濕漉漉的搭在眼前,攤開手有些無奈:“天玄什麽時候變的這麽厲害?”

倒是南珍被他這個問題弄得心疼,跪着到床沿,将他抱住。

巫玉堂閉上眼,細嗅她頸間的甜味,整個人卻不敢放松。

一切,才開始而已。

在這座城堡的另外一個實驗室內,天玄已經站在一旁看着那管藥劑看了整整一晚。宋權一早便來了,一來就看見天玄在傻傻發愣。他笑着拍拍天玄:“怎麽?是不是連你自己都不敢相信?”

天玄點點頭。

“天玄。”宋權拿起那管藥劑,“不管你以前對我是不是忠心,但現在,我必定是這城堡的主人,你又是助我的功臣,你好好想一想,究竟能不能做一個讓我放心重用的人?這裏是巫家,你比我更清楚,巫家代表着什麽。”

許久,天玄擡起眼:“你想讓我怎麽做?”

“你自己說過,你不想做他的影子,那就表現給我看看吧,天玄。”

***

這一天,巫玉堂哪裏也不去了,就跟南珍兩人呆在房中,南珍不敢多問,一直靜靜的陪着他。巫玉堂看着這樣緊張的南珍,問她:“我這樣陪着你,不好嗎?”

南珍當然說好。

小樓裏靜悄悄的,忽然有人敲門。

南珍搶去開門,見天玄站在外面。

“天玄。”南珍讓開道,“大白天的,你怎麽會來?”

天玄走進來,沒有回答南珍的問題,眼睛灼灼的看着一旁的巫玉堂。

南珍按耐不住,又問他:“是你制出藥劑的嗎?你怎麽做出來的?你怎麽不教一教巫玉堂?巫玉堂浪費了好多血呢!”

巫玉堂雙手背在身後,沖天玄點了點頭。

天玄轉眼看向南珍,說:“南珍,看着我的手。”

南珍不明所以的看去,天玄的手帶着某種暗示,她的腦子漸漸不能思考,思緒混沌得只想得起這一生不幸的事情。

記憶的初始,她蹲在路邊忍凍挨餓,好不容易得到的饅頭早已被孤兒院裏的大男孩搶走,沒人幫她梳頭,她邋邋遢遢的流着鼻涕。

後來,她看見無論是走在菜場的路上,還是給顧客送杯子蛋糕,自己的身後總有幾個人在嚼舌根,只要她跟男客人說笑半句,或者跟菜攤老板套交情講價,總會有輕蔑的目光從四面八方投來。

她去海鮮攤競拍,那個女人跟她打架,還找了好多男人一齊要來揍她,說她是破鞋,說她是掃把星,她開車撞去,想撞死他們。

還有,宋福七後來瘋了,竟然要強**奸她!他脫了褲子要讓她生孩子,嘴裏不幹不淨的罵着,不讓她收養可憐的阿寶。

她哭着求救,連香玉站在一旁不敢勸。她看見自己的臉被打腫了,她的害怕和委屈刺紅了她的眼,她為了這樣的兩個人,受遍街坊鄰裏的議論,她省吃儉用,為他們抓藥、拜師,她在他們面前從不訴苦,只會在夜裏偷偷的哭。

最後,她看見了鐵牢裏的宋權,宋權說:“小南,我會帶你出去的,我們回家。”

他騙她!他撒謊!他根本沒死,他抛棄了穿着婚紗的她,妄想要做城堡的主人,是他令她陷入那樣可悲的境遇,她往日的一切都是拜他所賜!

南珍緩緩擡起手,這雙手,好像傷害過什麽人,她是那麽的心疼和後悔,她不想的,真的不想的。究竟是誰呢?是誰讓她那麽心疼?她看不清那人的樣貌,腦子疼的快要裂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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