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甜度20%

賀随蹲下,修長的手指撿起碗裏的手機, 指骨抵住機身輕輕敲了敲馬上要餓死的臭妹妹的發頂, 漆黑的眼底無波無瀾:“餓死誰也餓不死你。”

兩人靠的近, 姜稚月有意屏住呼吸,可身上那股酒精味依舊濃烈。

她的腦子變得暈乎乎的,蹲久了胃裏翻騰起一股惡心。

賀随從錢夾裏拿出張整錢放進鐵碗, 拎起女孩的手臂離開, 到路的另一側, 他松開手, 眼前是黑漆漆的發頂, 對方自知理虧不敢擡頭直視他。

賀随剛開始是有點生氣,但不知怎得, 看見她像被抛棄的小孩兒蹲在那的時候,那股氣突然消散了。

雞尾酒的後勁兒上頭, 姜稚月頭重腳輕, 腦袋一沉直接把頭抵在面前人的胸口處。

賀随沒躲, 任由那顆堅硬的隕石墜落進他懷裏。女孩毛茸茸的發頂輕輕蹭了蹭他的衣服,聲音柔軟:“學長, 我沒喝多, 我真的——只喝了一點點。”

“姜稚月。”他第一次認真地﹑完整地叫她的名字, 三個字經過低沉的嗓音過濾,自帶壓迫感。賀随停頓幾秒,拖長音調說,“你不是很聽話啊。”

姜稚月縮起脖頸, 意識混沌不清,印象裏只有她爹會用這種語氣訓她。

姜別到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副說不清道不明的親密畫面。他狐疑地拽過姜稚月,然後更加狐疑地看向好友:你竟然不推開她?

那股似有若無的木質香消失,取而代之的氣味偏向茶樹的香。

姜稚月的腦袋換了個胸膛抵住,“爸爸,你怎麽換香水了?”

姜別的臉色很不好,拉開她的腦袋冷聲道:“你換了個爹。”

“……”

賀随靜靜站在一旁,“你們直接回家?”

姜別點頭:“謝了,你也回寝室吧。”

賀随垂眸,從口袋中掏出一個精致的盒子,“小朋友的生日禮物。”

姜別一愣,表情有些不可置信,自從交流回國後,他發現賀随越來越有人情味了。

盒子裏是一條手鏈,款式簡約,只鑲嵌着一顆通體晶藍的石頭,看不出材質,不過賀随送出手的東西價格定然不菲就是了。

姜別阖上禮物盒,側頭意味深長睨了眼副駕駛上的女孩,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多想了,總感覺賀随的人情味是他妹激發出來的。

姜稚月從上車後開始昏睡,一路睡到目的地,車子壓上緩沖帶劇烈颠簸,她猛然轉醒。

身邊的人陰恻恻看着她:“還知道醒啊。”

姜稚月深以為如果再晚醒那麽一分鐘,她今晚就得睡在家裏的車庫。置物架上放着精致的禮盒,她語氣揶揄湊過去:“哥哥,你找女朋友了?”

姜別沉默兩秒,用同樣的語氣怼回去:“你男朋友送的。”

姜稚月先是一怔,瞬間識破他的詭計,于是将計就計擺出一副可惜的表情,“你見過他了啊,我還想改天一起吃頓飯的。”

這次輪到姜別怔愣住,一時間反應不過來,嘴角得逞的微笑來不及斂起。

姜稚月眨眨眼:“他帥不帥,是不是很溫柔,有錢嗎?”

姜別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我連男朋友長什麽樣都不知道,哥哥你竟然都見過了。”她伸手拿過禮物盒子,晚上只和賀随見過一面,禮物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誰送的。

所以,她哥誤以為是妹夫的那個人,想都不用想就能猜到是誰的臉。

姜別眸光沉沉,屈指敲了兩下方向盤,憋出一句穩住氣勢的話:“最好不是。”

姜稚月好不容易消停了的想法因為他這句話又冒出來,難不成她哥真的對至交好友有其他方面的意思?所以聽到她男朋友疑似賀随時,表情陰沉宛如煤炭。

姜別往後靠進椅背,摸不清情緒開口:“你能想象賀随叫別人哥嗎?”

姜稚月沉思半刻,毅然決然搖頭:“想象不到,但知道很驚悚。”

“那不就得了。”

姜稚月每年的生日通常是在家裏過,但今年父母相攜去國外出差,家裏只剩下她和她哥。儀式感不能少,姜別拜托家裏的阿姨做了一桌子的菜,應父母要求,在他們經常坐的位置上擺放兩臺平板,吃飯時進行視頻通話。

場面一度很詭異,白色邊框的平板電腦顯示兩個人頭,兩個人頭還面帶笑意。

姜稚月對面是她媽媽,當她夾起一塊辣椒炒肉時,母親溫柔的提醒聲響起:“小稚,少吃辣椒,你嗓子容易啞。”

姜稚月默默收起筷子,專注地低頭喝粥。

姜別對面是父親,男人一向沉默寡言,吃飯時要求小輩食不言寝不語,将爺爺古板的性格繼承了百分之百。

到了切蛋糕的時間,姜別關上燈,除了蠟燭的光亮,姜稚月手腕上的那顆珠子泛起熒光。

賀随送的那條手鏈上鑲嵌着螢石,也就是俗稱的夜明珠。

姜別意興盎然打量那顆珠子,通體透明無雜質,賀随的手筆可真夠大,要是哪天他真出手,他這臭妹妹不一定能穩住不動心。

姜稚月輕輕戳動那顆珠子,觸感冰涼,模糊的視野內出現這抹微光,她竟然覺得……異常安心。

周一下午有課,姜稚月次日上午回學校,剛到宿舍樓底就被部長一個電話叫去學生會。

A大的校內籃球選拔賽進行至最後一賽段,建築學院對陣數學與統計學院。比賽安排在周一下午五點鐘,誠邀廣大校友前去聲援。

姜稚月被秘書處叫到現場幫忙,同樣沒課的梁黎也在現場。兩個小姑娘搬不動桌子和計時牌,毛傑打發她們去标注座區號碼。

姜稚月本想和梁黎一同去倉庫拿號碼牌,不等她開口說話,梁黎就垂着頭繞開她走了。

姜稚月嘴唇動了動,沒叫住她,帶着一肚子疑問往體育館的倉庫走去。

倉庫臨近更衣室,經過半敞的大門時,她瞥見裏面的人,賀随單手拉住衛衣的衣擺,撩起一個弧度,被衣服包裹住的肌肉線條露出,背肌弓起,肩胛骨凸顯而立體。

姜稚月急忙捂住眼,背過身提醒他:“學長,你沒關門!”

幾分鐘前有隊友換完衣服出去,大概沒有随手關門的好習慣,只是沒想到被她撞見了。

賀随迅速套上隊服,兩條手臂露在外面,白色球服用紫色滾邊,襯得他皮膚更白。

陽光透過窗簾罅隙傾斜而入,纖塵在柔和的光束間浮動。

男生單手撐住門框,俯身向前:“可以睜眼了。”

姜稚月捂住眼睛的手指悄悄移開一小個縫隙,露出左眼端詳眼前的人,确定他并非半裸狀态,長籲一口氣放下手。

姜稚月有點後悔,她竟然沒有偷拍的好習慣。

自從上次去過游樂場,陸皎皎天天在她耳畔念叨賀随長賀随短,有次被念叨煩了,姜稚月頗為無奈用一顆糖堵住了好友的嘴巴。

如果能用一張這樣的照片去交換半天安靜的時間,穩賺不虧。

賀随不知道她打得什麽算盤,垂眸時注意到女孩手腕上的手鏈,是他送的那條。

姜稚月順着他的目光往下,視線定格在自己的手腕處,她耳尖一熱,悄悄将手縮進衣袖裏,“謝謝你的禮物,我很喜歡。”

賀随站直身,慢條斯理佩戴護腕,不經意掀起眼簾笑着說:“所以特意當面來謝我?”

姜稚月一噎,總不能說是來幫忙湊巧遇見,那豈不是太尴尬,而且她的确想當面謝謝他。

賀随勾唇,再次俯身和女孩對視,試圖在她眼底找出一絲猶豫或者是窘迫,結果對方不避不讓回視他。

姜稚月抿了抿唇角,長睫輕顫着:“這次不是,等下次我專門來見你。”

賀随臉上也看不出遺憾,略微一挑眉:“毛傑讓你們這些小女生幹活?”

姜稚月替部長辯解:“不是搬東西,安排下位置而已。”

賀随垂眸睇她,目測了下小姑娘的身高,随後擡步往對面的倉庫走,不忘提醒她跟上。

倉庫陰暗潮濕,無數個高架子并列擺放,一進門就有股黴味散發出來,夾雜着煙塵格外嗆鼻。

賀随輕車熟路找到第五排的架子,拉開一把木質長椅放在桌上,動作輕快邁上去。

凳子疊加椅子,勉強能夠到最上層。

姜稚月看着搖搖晃晃的凳子腿,十分不放心:“學長,要不我來?”

說不準她輕一點,椅子能稍微穩固一點。

賀随單手撐住架子最高處的隔板,翻找箱子裏的號碼牌,一年之久沒打掃過,隔板上積攢着一層厚厚的灰塵。

“要幾個?”他淡聲問。

姜稚月只好握住凳子腿,幫它加固穩定性,“五個。”

賀随找出一到五的號碼,穩穩當當站回桌上,然後輕松一躍落地。他遞過去,神情松松散散,開玩笑的語氣:“你去問問毛傑,他是想讓你飛上去嗎。”

姜稚月接過號碼牌,掏出兜裏随身帶的濕巾擦幹淨表面。她低着頭,又抽出一張幹淨的紙巾,小聲說:“我可不會飛。”

賀随彈開落在手背上的塵土,正要轉身離開時,身後的女孩拉住他的手腕。

姜稚月手中攥着濕巾,低頭幫他擦幹淨手背,她的表情認真極了,像清理一件精致的工藝品。男生的手修長有力,指骨凸顯,他比其他人白許多,皮膚下埋藏的血管清晰可見。

濕潤的觸感自手背處傳來,與握住他手腕的指腹形成強烈的溫度對比。

賀随靜靜歪着頭,看她一點點将手上的灰塵擦幹淨。

到最後,他意興盎然彎起嘴角,“幫姜別擦過手嗎?”

姜稚月回憶幾秒,腦袋慢慢擡起來一點兒,不太理解他這句話的意思,“……沒有過呢。”

半秒未過,男生眼底笑意湧動,聲音一如既往的低沉,但帶着不易察覺的愉悅:“這麽看,是我賺了。”

偌大的空間安靜空蕩,賀随的聲音被四周牆壁彈回沖進她耳中,莫名勾得她耳尖發癢。

姜稚月睜大眼,語氣有種讨好的意味在裏面,“學長,你千萬別和他說!你也知道他那個人,太小心眼了。”

賀随難以想象平時姜別都是如何對待他妹,以至于提起他,姜稚月總是警惕再警惕。賀随是獨生子,大概一輩子也體會不到那種親近帶着嫌棄的相處方式。

比賽下午五點開始,姜稚月下課後匆匆趕到比賽場地,彼時賽程進行過半,作為學校裏唯一一隊能與建築院打比賽不會輸太慘的隊伍,數院死死咬住分差,臨近最後一場,比分竟然被打平。

姜別沒上場,套着短袖坐在冷板凳上玩手機。他瞥見悄悄摸摸溜進觀衆席的身影,掏出手機發消息:【帶水了嗎?】

姜稚月看到消息的時候很無語,她翻開書包,裏面一瓶農夫山泉還有瓶依雲,姜別的臭毛病非依雲不喝,她繞到室外籃球場才買得到。

不過他連場都沒上,有什麽資格要水喝!

姜稚月低頭擺弄手中的水,還沒控訴完,賽場上突然傳來砰的一聲響,緊接着周圍先是寂靜半秒,随後響起喧鬧的議論聲。

她擡起頭,目光驀然滞住——

靠近三分線區,賀随單膝跪在地上,一只手捏着左腳踝,他背對光線,側臉被刷上晦暗的陰影。而林桤則是緊緊拽住對方成員的衣襟,憤怒的與他争辯着什麽。

裁判上前勸阻,友誼第一比賽第二,競技運動造成的受傷不可避免。

林桤猛地松開對面男生的領子,眼眶猩紅:“他故意的,你們都瞎嗎?”

聲音近乎嘶吼,整個半場都可以聽見他話中的內容。

為了取得勝利,數院的人采取卑劣的手段,若放倒全場負責得分的MVP,下半場将會穩贏,然後代替建築院參加申城大學生籃球聯賽。

陸皎皎憤憤扔掉手中的加油橫幅:“怎麽能這樣啊?”

姜稚月握住礦泉水瓶的手緊緊攥起,一言不發直勾勾盯着場上的眼神讓人摸不清情緒。

賀随跪下的那一秒,她的心被狠狠揪起,那種皺巴巴的酸澀感并不陌生,她體味過一次。

姜別上初中參加跆拳道比賽,對方趁他不注意狠狠用腳踢向他的頭,造成輕微腦震蕩住院三天。

原本老師們以為只是同學間的玩鬧。

但所有學生都清楚知曉,一個太優秀的人風頭太盛,容易被人妒忌,被仇恨。

之前是姜別,如今是賀随,他什麽時候……能輕而易舉牽動她的情緒了。

姜稚月喉嚨艱澀,不知該表露出何種表情,和身旁的舍友交代一聲,繞過比賽場往校醫離開的方向走。

臨時休息室內,賀随将受傷的腳踝搭在椅子邊,皺眉等待校醫處理妥當。

校醫配上消腫的藥水,仔細檢查過後不太放心:“我建議去拍個片子,踝骨錯位需要重新固定。”

賀随凝眉,“這麽麻煩?”

校醫被他氣笑了,“傷的是你的腳,疼起來你還嫌麻煩不?”

林桤守在旁邊,雙手叉腰氣得不輕:“我就看見他們想搞你,三個聯防你一個,到最後使絆子踹你一腳,烏雞鲅魚。”

賀随眼簾垂落,拿起一旁的冰袋進行冰敷,“你們最後一場好好打,得對得起他們的良苦用心。”

林桤半晌沒吭聲,他擡頭望過去,視線越過男生清瘦的身形輪廓停在休息室門前。

姜稚月靜靜站在那,外面有風灌進來,她發頂豎起的兩根呆毛被吹得左搖右擺。女孩黑白分明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就是不說話,也不知道在那站了多久。

校醫出去叫車送病號去醫院,比賽馬上開場,林桤磨磨蹭蹭回到場地繼續和惡心的人打比賽,幹淨的休息室中只剩他們兩個人。

姜稚月慢吞吞走到他旁邊坐下,拉開書包拉鏈掏出礦泉水遞過去:“學長,你喝水。”

賀随腦袋上頂着一塊白毛巾,額發有些濕潤,連打三場體力消耗不少,一向挺直的脊背微微弓起。

賀随看出她的擔憂,挑起眉稍安撫:“摔了一跤而已,不至于看見我就要哭出來吧。”

姜稚月不吭聲,替他擰開瓶蓋,“我哪有。”

頓了下,她也覺得自己的情緒來得莫名其妙,猶豫補充道:“……就是想打人。”

賀随屈起膝蓋,手肘支着膝蓋骨,聲音變得格外柔軟,怕觸動小姑娘緊繃的情緒,“現在不太行,等我傷好了讓你打。”

一直耷拉着的那顆腦袋終于願意擡起來。

視線與她對上,賀随用沉靜的眼神看着她。

女孩的眼睛大而有神,眼尾微微下垂,笑起來時像一彎月牙,目光永遠幹淨純粹。

定格幾秒,賀随先移開眼,“聽你哥說,你們倆小時侯學過跆拳道?”

姜稚月強裝鎮定的肩線松懈,低低嗯了一聲。不等她補充上自己只是個辣雞這樣謙虛的話,就聽見男生低嘆道:“那我打不過你。”

不是。她什麽時候說要打他了。

姜稚月後知後覺,他純屬想讓她消氣,思及此,好不容易平複的呼吸再次屏住,心跳漸漸失去原有的頻率。

賀随卻不曉得此刻女孩的心理活動,他垂下眼皮,很輕的笑了聲:“小朋友,記得手下留情。”

作者有話要說:  很久以後,就【小朋友】這個昵稱賀家夫婦進行激烈辯論。

試論,賀随遇到姜稚月時,二十一歲已過生日。

姜稚月十七歲馬上到十八歲,所以差四歲不到。

四歲一個溝,都可以叫叔叔了。

于是,小稚:好的,賀叔叔:)

——

更了一萬字哦,寶貝們就原諒我昨天沒更叭=v=

以後日更,基本在晚上九點十點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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