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莊尊貴的惠妃,等到将宮女們屏退,只對着自己的妹妹和外甥女便只是姐姐和大姨母。

“媛姐兒,快到大姨母這裏來。”惠妃看着可愛的小外甥女,便忍不住招呼她到近前來。她妹妹好不容易才有了這麽個女兒,疼愛得緊,她作為大姨母多疼上兩分也是應該的。

林媛雖然覺得大姨母可親可敬,但在聽到惠妃的話後,仍是偷眼看了看自己的母親。待母親點了頭,這才走了過去。

到底還是在宮裏,即便現在是在自己的大姨母這,林媛仍難免有些拘謹。她走到了惠妃跟前,睜着一雙大眼睛打量面前的人。

惠妃比林媛的母親略大上兩歲,和皇後一樣也已經不怎麽年輕了。林媛看了一會面前的人,而後露出個甜甜的笑容,說,“大姨母好!”

有兩個女兒的惠妃對小女孩并不怎麽稀罕,又不似三妹妹小王氏般親自接生了林媛,有別樣情感,只是她明白小女孩的可愛之處,這會被林媛甜糯糯的喊了聲,便也覺得格外歡喜。

惠妃應了一聲後便笑着從手上褪下了個翡翠镯子替林媛戴上,跟着又拉着她細細問起了話來。

林媛同大姨母說了幾句話後,大約是确定了大姨母很好,便似乎放開了一些,沒有那麽拘謹了,重新變得活潑好玩了起來。

惠妃被她逗得時而大笑,越喜歡了些這個小外甥女。她和林媛一大一小說了會沒營養的話後,才轉向自己的妹妹,問起了家常。

這麽閑聊的功夫,也不知究竟是過去了多久,宮人又進來殿內禀報道是奮勇侯侯夫人到了。奮勇侯侯夫人這幾個字眼,林媛聽到了且明白是什麽意思,不由得輕眨了眨眼睛、嘴角翹了起來。

惠妃命宮女将人請進來,又笑着同自己妹妹林夫人說,“三妹可能并不知道我與齊夫人交好之事,當年齊夫人還在宮裏、還在端儀昭皇太後身邊服侍的時候幫了我不少,咱們家又正好和奮勇侯府有一些交情……”

惠妃說到這裏的時候,朱碧蔥已經領着齊莺語進來殿內了,果然看到了齊莺語的小林媛頓時有些坐不住了。年節南溪書院放假,她便有些時候沒有見齊莺語了,這會在宮裏見到了,沒有不高興的。

恰好惠妃有點事情要與其他兩位大人說,便命了宮人領着林媛和齊莺語去找自己的兩個女兒玩耍。她早先便已經同自己兩個女兒打過招呼了,因而突然過去也沒有關系。

林媛和齊莺語明白是大人們有大人的事情,加上她們見到對方都有些激動和歡喜,便沒有什麽不願意。她們和自己的娘親還有惠妃告別過後,這才牽着手跟着宮女走了。

作者有話要說:

本文的穿越女是朱碧蔥=3=

Advertisement

☆、16、霸王

兩個小的走了之後,這殿內便餘下惠妃、林夫人還有朱碧蔥三個人并着兩名惠妃的貼身宮女在。惠妃一個示意,那兩名宮女便也退下去了。

惠妃招呼了朱碧蔥坐下,便笑了笑沖她和自己妹妹道,“閑話便不多說了,我也只兩三句緊要話想與你們說一說的。”

“今次皇後殿下特地提前傳消息,讓命婦們攜着嫡女們一起入宮拜見,是為了替五皇子相看皇妃,想必碧蔥和二妹都清楚。”

“莺語和阿媛都還小,倒是不必擔心這個……就算年齡合适,那位亦不會往咱們這邊看,三妹那邊便其實也用不着太過在意了。”

“雖是如此,但難保的是那位會不會起了興致點個鴛鴦譜。”惠妃的話在說到這裏的時候便止住了話頭,沒有再繼續說下去也沒有和她們解釋什麽。

朱碧蔥是很輕易就聽出了惠妃話裏的意思的,或者可以說這話主要還是對着她說的。皇後不喜她不是一天兩天,能給她鬧些煩心事,皇後必定十分熱衷。

只是,有皇帝在,不可能任由皇後随随便便給她使絆子,他自己的妻子自然該是他自己管束好。惠妃會特地與她提醒,那麽必定是與皇帝或者太子有關……

她回想了下剛才見到李翰時他的臉色,卻不像是病重,這麽看來,怕就只有另一種可能性了。朱碧蔥凝神思索間複又看向了惠妃,見對方沖着她輕點了頭,她便知道自己方才沒有想錯。

林夫人聽着這話就知道主要不是與她說的了,她的姐姐自入宮後便一直都是聖寵不衰,皇後殿下對自己姐姐必定不待見,可無論如何也不敢發作到她這來。

太子還沒有立下來,儲君之位尚且空缺着,皇後不會敢随便得罪人才是。大皇子如今二十有三,既嫡又長……林夫人并沒有往皇帝身體不好那方面想,因而很快便有了結論。

立太子對于朝野上下,都是十分重要的事情亦是絕對不容許後宮幹涉置喙之事,所以惠妃沒有與朱碧蔥和二妹多說什麽。

事實上,若是皇帝身體不好,惠妃便更加不會多說什麽了。瀕近政權交替,乃是非常時期,一步踏錯,後果不堪設想。若只是立太子,則稍微好上一些,本朝并不是沒有廢了太子再立其他皇子為儲君的先例。

“多謝惠妃娘娘提醒。”朱碧蔥笑言,心裏亦沒有多緊張這事。兵來将擋,水來土掩,她還在宮裏的時候都沒有栽在了皇後的手裏,今後更加不會。

朱碧蔥知道方才有林媛在,惠妃定與林夫人沒能說什麽話,這會與她有關的事情已經說完了,她便尋了借口先走一步。

惠妃确實有話想與自己的二妹說,可不會說得太久,便讓朱碧蔥暫且到偏殿等一等,晚點好讓宮女帶着她和林夫人一起去接女兒。

朱碧蔥答應了下來,暫時去了偏殿等着,惠妃緊着時間和自己的妹妹說話,免得讓人久等。

“三妹近來身子有點不爽利,加上要陪着老侯夫人,便提前說了今兒個不能過來我這坐了。總歸二妹來了,我問問二妹也是一樣。先時三妹和三妹夫似乎是鬧了什麽事情麽?我聽說了些,可沒知道得多仔細,到底不怎麽清楚是怎麽着了。”

林夫人簡要的和自己大姐提一下事情的始末,讓惠妃能明白是怎麽回事,末了才說道,“也是為了孩子,不能鬧起來,好在三妹先來尋我了沒瞎來胡來。”

“這事情後來算得上是圓滿的解決了,也是他們時運不濟逃跑碰着匪盜,被謀財害命了。不過,傅二爺親手弄死了那外室,還真是一場好戲,就是可憐了三妹嫁了這麽個人,當初我們竟都看走眼沒認出傅二爺真面目。”

傅駿鬧出了外室的事情以後,王家的人明面上待他與過去沒什麽不同的,可心裏無疑沒有多待見。傅駿這個人的形象,在王家人的心裏大打折扣。這會對着自己大姐,林夫人亦沒有稱傅駿一聲三妹夫,而是稱他為傅二爺。

惠妃聽到自己三妹沒有鑽進死胡同,已經想通透了,日子過得一樣好,放心了下來。不怕被傷着了,就怕鑽了死胡同走不出來為難自己。人這一輩子哪能不遇到點不順心的事情,坎坎坷坷不就是生活麽?

她在這宮裏待了二三十年,面對着的是一個絕不會有真心、且擁有着無數女人的男人。在入宮之前她便沒有期待,入宮之後更沒有了什麽期待。

會和朱碧蔥這個人投機,差不多也是因為這個,她們對皇帝是一個想法。既不會指望他的憐惜,也不會信他所謂的真心。朱碧蔥比她運氣要好些,至少沒有被這後宮困住,她卻是不得不被困。

“倒不見得定是咱們看走眼,說不得是對方善于僞裝。他若不是犯了回蠢,真說不準能瞞到什麽時候。”惠妃抿了口茶水,擱下茶盞,對自己二妹道。

林夫人不在這上頭多計較,轉而說,“後來三妹又同我說了個事情,鬧得我哭笑不得的,可擋不住她已經犯完渾。”

小王氏年紀小,上面的哥哥姐姐都疼她,父母也是一樣,她性子便不比大姐二姐娴靜,說得好聽一點是活潑,說得不好聽一點便是副霸王性子。

嫁人之後小王氏也沒受過什麽挫折,這霸王的性子就沒有被磨過。是以最開始的時候,她首先想到的是和傅駿大鬧一場、鬧翻了也不怕。

“她是又鬧騰什麽了?”惠妃來了興致,便順着二妹的話問了一句。

林夫人想起那事,不由得微抿了唇角,而後壓低了聲音同自己的大姐說,“三妹不知道從哪裏弄來的東西,下到傅二爺喝的湯水茶水裏邊,把傅二爺給弄得……以後都不能了……”

惠妃乍一下子還有點沒有反應過來,等明白了林夫人說的是什麽,也是笑也不是哭也不是,最後只冒了句“三妹可真是……”卻不知該如何形容才算貼切,只得不住的搖頭。

林夫人嘆口氣,又笑道,“我當時聽三妹說得得意洋洋,也和大姐一樣不知該如何反應。三妹這性子——雖說也不是多不好,但真是再改不了了。”

對此,惠妃反而有些不以為意,“左右三妹有兩名嫡子兩名嫡女,如此倒是省事了,往後傅二爺是再鬧不出什麽來。”

·

林媛和齊莺語被宮女帶着到了小公主的宮殿,四公主過了新年亦不過十一歲,是皇帝陛下最小的女兒,被寵得便多些。

她被疼寵着長大,這個年紀尚且留有些小孩心性,又很懂事,惠妃才放心讓人把林媛和齊莺語帶到這邊。

雖然是這樣,但到底還是擔心小女兒一下子照顧兩個人忙活不過來,惠妃便讓大女兒三公主今天也過來四公主的長寧宮了。

三公主李欣和四公主李妍少見這個才剛七歲的表妹,要說有什麽深厚感情也不大可能。不過待客之道,她們是很清楚的。林媛和齊莺語過來了,李欣和李妍兩個就熱情招呼起她們吃茶吃果子,給她們說有趣的故事。

六皇子恰好過來找自己妹妹,而李欣正給李妍還有林媛、齊莺語說葉公好龍故事。李欣把故事說得繪聲繪色,其他三個人聽得入迷,根本沒有注意到有別人來。

李潤大聲咳嗽一聲,将衆人給驚了驚。他雖然十五歲了,但還完全是個頑皮的心性,沒有比小公主李妍好上多少。

這會看到衆人都被他給吓到了,頓時撫掌大樂,笑道,“說什麽呢,入迷到連哥哥來了都完全沒發覺?”他一邊說着一邊往殿內走。

李欣和李妍同自己這個小哥哥都熟悉得很,平日裏也總鬧在一處。這會子見他過來了,還故意吓她們一跳,李欣當下嗔怪他一句,“六哥,有客人在呢。”

李潤走到近處,彎了腰、歪着頭笑嘻嘻打量着林媛和齊莺語,只覺得兩個粉嫩得緊的小娃娃。

李欣見他這麽不正經,上前去扶他站好,李潤才問,“這是誰家的小姑娘長得這般玉致可愛?”想想今天是什麽日子,他又似明白了一點,接着再問,“裏邊可是有我的小表妹?”

“六哥真是聰明呀,”李妍知道自己六哥來長寧宮的原因,同樣是笑嘻嘻的,她牽了林媛,又同李潤說,“這是咱們的小表妹,是不是特別的可愛?”

李潤笑着附和,李妍又牽了齊莺語,“這是奮勇侯府的大小姐,就是六哥常挂在嘴邊說佩服得緊的那位奮勇侯了。”

李妍這麽一解釋,李潤頓時眼睛都變得晶亮,越發笑嘻嘻的,玩鬧似的沖齊莺語抱拳鞠躬道,“原是奮勇侯府的大小姐,幸會幸會!”

這麽的舉動定是不合禮矩的,齊莺語不是半點不懂事的,也明白這位是皇子,斷斷沒有同自己這般的道理。

她明白歸明白,也想不到那些圓滑應對的法子,便學着李潤,沖他福了福,說了一句,“原是六皇子殿下,失敬失敬!”李潤不意齊莺語會這般,頓時被她逗得大笑起來。

這麽一個照面,李潤覺得齊莺語這小女娃娃很有趣,另一位又是自己的小表妹,便陪着妹妹們同齊莺語和林媛兩個人玩耍。

後來林夫人和朱碧蔥一起來接自己的小女兒,李潤便又同自己的小姨母還有敬仰的奮勇侯侯夫人問好。

林夫人帶着林媛,朱碧蔥帶着齊莺語,四人一起出了宮,在宮門口道別,上了各自府裏的馬車。

林媛倚在林夫人的懷裏,說着在長寧宮裏的趣事。她說着說着,忽而仰起自己的小腦袋,望着自己母親說道,“大姨母很好,表姐們很好,表哥也不錯,可是,我還是不喜歡宮裏。”

林夫人揉了揉她的小腦袋,安慰她,“沒有關系,反正咱們只是來看姨母,看表姐,看表哥的,對不對?”

林媛想了想,最後認真的點了頭。她們只是來看大姨母和表姐表哥的,其他的人,無關緊要。

作者有話要說: 上一章弄錯了,過個新年,齊莺語應該是七歲,林媛是六歲

QUQ我說怎麽總感覺哪裏不對,如果哪裏漏了沒改,就麻煩幫忙指出了,先行感謝~

☆、17、成語

朱碧蔥帶着齊莺語從宮裏回到侯府,齊銘晟和齊浩然也已經回府了。齊浩然帶走了妹妹齊莺語,朱碧蔥便和丈夫齊銘晟有了說話的空間。

她把惠妃的話同齊銘晟說了說,等于是也讓自己丈夫心裏有個底。聽到朱碧蔥的話,齊銘晟與她的反應倒沒有什麽不同,只道,“我女兒的婚事哪裏能由得別人來做主。”

這話本該是有些狂妄,到底那一位是身份尊貴的國母,是皇後殿下。只是,由着這位奮勇侯齊銘晟将這話說出來,倒給人理所當然的感覺。

朱碧蔥抿嘴忍笑,玩笑道,“那這事情就拜托夫君了。”齊銘晟寵溺的看她一眼,叉開了話題,問起了其他的事情。

·

京城城郊的隆恩寺頗為靈驗,林夫人随了母親信佛,往年在京城時,年節之後她必定要去寺廟上香。離開多年重回了京城,這習慣也跟着重又拾了起來。

年節後走親訪友自不必說,很有得忙,待到林夫人帶着三個兒子并着小女兒一起到隆恩寺上香,已經是大年初九的事情。

這個時候畢竟還未曾出了元宵,年節的熱度還在持續,再加上隆恩寺本就香火鼎盛,來寺廟上香的人自是很不少。

人來人往中,林煊、林熠以及林烨并着丫鬟婆子,将林夫人和林媛護在中間,往寺廟裏去。

林媛其實不是非常喜歡寺廟裏面燒香的味道,覺得刺鼻。可因為心裏知道娘親是想來這為家人求平安,她雖小小的,但卻知道忍着不同任何人抱怨。

跟着自己娘親先在寶殿內拜過佛祖之後,因先前曾差了仆人來打過招呼,待他們上香之後便有小僧侶過來,領着林夫人和林媛他們五人去寺廟後邊的廂房內聽高僧講禪。

這高僧乃是位六旬老人,留着花白的胡子,長及胸口。他很瘦,穿着寬大的黃色僧袍,給人一種仙風道骨的感覺,禿禿的腦袋瞧着卻是光可鑒人。

他笑呵呵的,看起來十分慈祥,并不給人距離感。過去林夫人念着林媛年紀尚小寺廟人又太多,沒有帶她來過,因而初次見到傳說中高僧的林媛大感新奇。

高僧正同坐在前排的林夫人說着話,林媛和哥哥們一起盤着雙腿坐在娘親後邊的這排明黃色蒲團上。

因為不覺得高僧多可怖,林媛便大着膽子,好奇的偷偷看了一眼,然後又看了一眼,還是不滿足,再看了一眼。她在下邊動作頻頻,睜着明亮的大眼睛,很難不吸引到對面的人的注意力。

林夫人本是在認真聽着高僧說話又是坐在前邊,便并沒有注意到小女兒的動作。這會見坐在對面的高僧忽而止了話,笑吟吟望着她後邊的誰,才微側了頭跟着往後看了一眼。

三個兒子是不需要多說的,都是懂事的人自不會在這個時候鬧,惹得高僧話都停了下來。

林夫人知道林媛不會做什麽出格的事情,也瞧着高僧沒有生氣的意思,是以很快笑着說,“小女年紀尚小,瞧着什麽都新鮮。初見高僧,難免好奇不已。”

高僧不以為意,伸手輕捋胡子,亦是笑道,“小娃娃最是活潑好動,這般只在這幹坐着倒是拘着了。寺廟後院的風景确實不錯,林大小姐便是四處逛逛怕要比在這有趣得多。”

林媛聽着高僧的話到底聽明白了那一句“四處逛逛”,這是允了她不必在這幹坐着的意思。

比起枯燥的佛經禪語,于林媛來說外邊必定更加讓她能起興致。聽着似乎是能夠允許她去外邊玩,林媛越發打起精神,笑嘻嘻的彎了眉眼,半分不膽怯同高僧對起了話,首先誇獎了對方一句,“您真厲害呀!”

高僧笑眯眯看着她,她卻不緊不慢,臉上亦不見半分谄媚之色繼續道,“我心裏想什麽您都能一清二楚,實在是太厲害了!能知人心啊!大師不愧是大師,果真別具一格!”

林夫人原本是微笑着聽林媛說話的,可聽到最後忍不住滿臉的疑問。前面說得是不錯,可別具一格是怎麽回事?

林媛坐在大哥和二哥的中間,林夫人不知道是怎麽一回事,他們卻是清楚的。

大哥林煊忙扭頭低聲同自己妹妹說,“妹妹,這裏不應該用別具一格這個詞,應該用不同凡響。不同凡響是指人又或事物出衆,而別具一格則是指有獨特的風格,多用于形容書法、作品。”

林媛認真的聽完大哥的話之後,反應過來自己用錯了詞,羞得一張小臉蛋紅彤彤的。她笑得心虛,只覺得自己拍穿了馬屁,不好意思的說,“在大師面前丢人了丢人了!大師必然是不同凡響,才不是什麽別具一格。”越說越是不好意思,越是沒有了底氣。

她口中的大師卻是大樂起來,轉而同林夫人說,“令千金趣致可愛,卓爾不群,比老衲更加不同凡響。”

林媛聽出大師的調侃之意,一張臉更是紅若朝霞,只差沒捂着小臉不願見人。林夫人趕在那之前,先開了口說,“既然媛姐兒在這坐着無趣,便去外邊走走,晚些時候再回來。”

聽到娘親的話,如蒙大赦的小林媛一哧溜從蒲團上爬了起來也不見了方才不好意思的模樣。旁邊的大哥林煊和二哥林烨都伸手替她撫平身上的衣裳。

她同兩位哥哥道謝後才走了出去,立在一旁也不羞窘了,光是笑着同林夫人和大師道,“我實在是不好意思,只得先去外面躲一會,等晚些再厚着臉皮回來見娘親和大師。”又看一眼自己的三位哥哥,補充,“還有哥哥們。”

林夫人見她一臉頑皮,卻不過是笑着說聲,“去吧。”吩咐了丫鬟婆子仔細跟着、千萬把人照看好。

因着這寺廟後院乃是非普通人可進得來的地方,廟中僧侶又是衆多,有可信的丫鬟婆子跟着便可以放心。

林媛便同高僧、自己娘親還有三位哥哥道別,出去玩耍了。林煊三人雖對佛經之類的東西算不得多感興趣,但陪着自己娘親到底還是有這耐心的,對于林媛能夠出去玩耍不至于羨慕,卻難免在心底感慨一聲……年輕真好。

·

從廂房出來了的林媛一下子變得快活起來,她才剛剛跑了出來,便遠遠的瞧見了兩個熟人。還沒等她走過去,兩位熟人也瞧見她了。

齊莺語沒想到會在這碰着林媛,不免有幾分驚喜。林媛往這邊走過來,她便迎上去,兩個人一碰面,都是笑嘻嘻的。

“小阿媛,好巧。”

“語姐姐,好巧。”

齊浩然跟在齊莺語身後慢悠悠的走過來,林媛同齊莺語打完招呼,才同他也打了聲招呼。齊浩然一點了頭,見這天寒地凍的,林媛連個手爐都沒有拿,便吩咐仆從去取了個手爐過來。

這倒并非是跟着林媛的丫鬟婆子不夠盡心盡力,實在是林媛一溜煙的就跑了,她們忙不疊跟上來,只能讓小丫鬟去取了手爐稍晚再追上。

是以,這邊受了齊浩然的吩咐的仆從剛取了手爐過來,那邊林家的小丫鬟同樣拿着手爐尋來了林媛他們這。

齊浩然見林家那邊已經有人送手爐過來,便沒有接過仆從拿來的手爐,只讓仆從自個兒暫且拿着。

林夫人派來跟着林媛的婆子不僅忠心還很有眼色,林媛姑且注意不到這些,她便于齊浩然行了個禮道謝,而後将手爐塞到林媛的手裏,哄着她捧好。

“小阿媛,那邊有一處泉水,水裏還有鮮活的銀魚,可漂亮了。我正準備和哥哥過去瞧,趕巧碰着你,咱們一道兒去?”

聽到有好玩有趣又新奇的東西,林媛自然要湊一份熱鬧,當即應了下來。于是,他們三人便一道兒去往那處泉水所在。

一路上林媛和齊莺語兩個人叽叽喳喳的說着話,活似兩只小麻雀。齊浩然跟在後邊聽着她們沒營養的對話,左耳朵進了右耳朵出,權作消遣。

等到聽到林媛同齊莺語傾訴自己的糗事時,在後邊偷聽的齊浩然終是忍不住彎了嘴角。奈何不知怎麽的,這當口林媛猛然一個回頭,鬧得剛翹起嘴角的齊浩然又忙肅了臉色,一副“有什麽事情嗎”的無辜樣子看着林媛。

林媛卻只是沖着露出一個笑臉,然後又扭過頭去和齊莺語繼續當起小麻雀。

自覺自己也算不得是偷聽吧……偏偏剛剛那下就有種被抓包了的感覺……倍感無奈的齊浩然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複又搖了搖頭。

那處泉水不是非常遠,只是幾個人走得慢慢悠悠的、齊莺語和林媛又都是小胳膊小腿步子小小,最後便也走了一刻鐘的時間才到了近處。

快要到地方的時候,趕巧的齊莺語身體不适,想去更衣。她心中偏生惦記着銀魚,非看不可,卻只能去去再回。

林媛本說陪她一道兒去,只是齊莺語念着他們走了這麽久的路,若是讓人陪着再走一遭到底不合适。

齊浩然倒是想陪齊莺語,可這麽着就丢下了林媛一個人,也不合适。因而,唯有由着丫鬟婆子們擁着齊莺語暫且離開。

林媛和齊浩然走到了那處泉水,水未曾結冰,水中銀魚仿似透明,自在游動,怡然自得。林媛睜着大眼睛看着水裏,忍不住發出驚嘆,想要與人分享一下自己的心情。

她眉眼彎彎扭頭看向齊浩然,感慨一句,“齊哥哥,真好看啊!”齊浩然年歲要比林媛大上一些,倒沒有覺得多麽新奇,只是也點頭附和了她的話。

齊浩然的認同讓林媛越是笑得見眉不見眼,她又似想起什麽,再同齊浩然說,“語姐姐和我說你對她可好啦!你也是位好哥哥呀!”她略略沉吟,稍一思索,又笑嘻嘻道,“值得稱贊,值得誇獎!”

這麽一來,齊浩然又想起了之後齊莺語過生辰的時候,林媛逮了個機會同他說了一番哥哥就應該愛護妹妹、疼愛妹妹,不可苛責打罵之類的大道理的事情。起因麽便是那時,齊莺語沒有好好吃飯,被他稍訓了幾句這麽件事。

她明明還稚嫩得很,卻裝出副老成樣子,令人忍俊不禁。現在看到她這般“你很不錯”的表情,齊浩然難得起了逗她的心思,問她,“我這般能得稱贊?又能得誇獎?”

林媛一揚小腦袋,看齊浩然一眼,笑嘻嘻道,“別具一格!不同凡響!”

齊浩然:“……”我原來這麽好敷衍麽?

☆、18、算盤

年節的熱鬧很快就過去了,林煊的親事就在三月,過了年節,這事情便越是提上了日程。

林海只一個嫡親的弟弟林浩,現在在南邊做着地方縣令。因着路途遙遠,又已分家,多少年了這年節都沒有在一處過。

要說起分家麽,又是一樁陳年爛谷子舊事。林家老夫人在的時候,不許兩個兒子分家,那這事情自沒可能。等到林老夫人前腳剛走,那邊林家二夫人便撺掇着林浩同自己哥哥分家。

這事情當時鬧了好一陣,無奈林浩被自己的妻子拿捏得死死的。折騰到最後,林海最後便請了族中長輩坐見證,把這個家給分了。

林海原本同自己這個弟弟的關系還是很好的,畢竟是親兄弟,互相都願意扶持幫助着。可自從林浩娶妻成家之後,這關系就一年不如一年。但凡林浩同自己哥哥嫂嫂多些來往,林二夫人便要同他鬧。

也就是林浩真心喜歡林二夫人,當初認定了要娶她,之後才會被拿捏着,都是因着不舍得、不忍心。如林浩這般的,也是少見。

分家是遲早要分,提前了,林海雖心裏不大樂意,但不肯自己弟弟多麽為難,況且他們兩兄弟平日裏也沒辦法生活在一處。

這麽多年了,除了有些書信的來往之外,林海也很久沒有見過自己弟弟了,但到底林浩家的情況他還是清楚的。

林浩同林二夫人蔣氏有兩子一女,大兒子名為林琦,今年十七歲,二兒子名為林璟,今年十三歲;中間夾着個女兒,名為林妧,今年十五歲。

去年八月,林媛的二哥林烨回祖籍鄉試,恰巧碰上堂弟林琦同樣回祖籍鄉試。兩人的考試結果都不錯,皆中了舉,兩人都獲得了參加今年三月會試的資格。

參加春闱須得到京城來,又加上林煊三月成親,林浩公務纏身必走不開,便只由林二夫人帶着大兒子林琦和女兒林妧來京城。

提前收到了消息的林夫人命了仆從去打掃好了一處三進的院子,備下給自己的弟妹以及侄子侄女住。她是嫂嫂、是伯母,自然沒有不管他們的道理。

二月初,依舊是春寒料峭之時,林二夫人蔣氏帶着林琦、林妧抵達了京城。他們到的時候是晌午,林海林煊放衙未歸,府內只有林夫人并着兩兒一女在。

守在府門口的仆從進來通報說瞧見馬車了的時候,因着林媛每日有午睡的習慣,這會還沒有醒,林夫人便只帶着兩個兒子到府門口去接蔣氏三人。

三輛馬車緩緩停在了林府門口,當先的一輛馬車上下來了丫鬟婆子們,又緊着到第二輛馬車處去伺候蔣氏三人從馬車上下來。

最先從馬車上下來的是林琦,他已有十七歲了,是位英挺少年,看起來同林煊三兄弟一般的風度翩翩。

他下來之後,只立在馬車旁,又扶了位姿容秀麗、身姿妙曼的少女從馬車內下來,這便是林妧了。

林妧從馬車上下來了以後,也和她的大哥林琦一樣立在馬車旁邊,然後兩個人一起扶着他們的母親林二夫人蔣氏從馬車裏面下了來。

蔣氏上身穿着件松花色銀鼠皮對襟襖,外罩件折枝海棠群青褂,下身則是件蝙蝠紋寶藍鑲邊馬面褶裙,她滿面春光的微笑着,看起來很是富貴雍容。

瞧見了自己的嫂嫂并着兩位侄子,蔣氏忙領着自己的一子一女走了過去,到了林夫人跟前,便拉了她的手笑道,“天寒地凍的讓大嫂在這府門口等着,我這心裏實在是過意不去。”

林夫人笑着說無妨,拍拍蔣氏的手背,抽出了自己的手。蔣氏不怎麽在意,又看向在林夫人身後立着的林烨和林熠,揚着柳葉眉問,“可是烨哥兒和熠哥兒?”笑容親切可掬。

林烨和林熠對着她一個鞠躬,複直了身子齊着聲道,“見過嬸嬸。”蔣氏便又笑着說,“這許多年不見,當初才那麽點大的兩位哥兒都長成這般英偉的模樣了,真是時光飛逝。”

這話其實說得十分的客氣,林夫人只道,“琦哥兒也是,長得這般挺拔俊秀,瞧着就是個好孩子。”林夫人看向林妧,笑得越發溫和,“妧姐兒可真是出落成标致的美人了,叫我瞧着就歡喜得很。”

林琦和林妧禮貌的笑着上前來同他們的伯母問好,林夫人又道外邊冷得很,招呼着他們進府。至于蔣氏三人的行禮,自有婆子丫鬟去安排。

一行人走到正廳的時候,午睡起來的林媛恰也被婆子帶到了正廳。先前林媛便被交待過今天自己的嬸嬸并着一位堂哥、一位堂姐會到京城,來林府裏住上一段日子。

是以,等林媛見到和自己的娘親及兩位哥哥一起朝着正廳走來的一名婦人及一青年一少女,就知道那是自己的嬸嬸、堂哥和堂姐了。

她剛午睡醒了,這會子正是精力充沛的時候,小臉蛋紅潤光澤,越顯得可愛。看到了自己娘親後,小林媛便蹬蹬瞪的邁着小短腿走向了林夫人。她走得有些急,前天夜裏還下過一場小雪,即便路上的積雪被打掃過,仍是擔心林媛會摔倒的林夫人忙叫她慢着點兒。

好在林媛沒有摔倒,她走到自己娘親面前,先喊過自己的娘親然後才同嬸嬸三人問了好。蔣氏這還是第一次林媛,自然是要把林媛給好好誇獎一番的。林媛只笑嘻嘻聽着,并不主動說什麽,接話的都是林夫人。

這麽的又耽誤了片刻的時間後,他們終于是到了林府的正廳,坐了下來。得了吩咐的丫鬟們捧了熱茶上來,袅袅熱氣蒸騰着,伴着清冽的茶香在溫暖的室內氤氲開來。

兩個侄子侄女多年未見,做伯母的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