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落定
林媛剛剛送走了齊浩然,自己的小堂哥又過來了尋她,還帶着幾匹好看的料子,說是朋友說的,但樣式适合她便拿來給她做兩件衣裳了,又說要謝謝她和林夫人。
這些話雖只是讓林媛收下東西的借口,但林璟把話這樣說得圓滿,林媛便不好推卻,何況林璟說先送了些去林夫人那裏。要是自己娘親已經收下了東西,那就沒有她不收下的道理了。
唯有吩咐碧衣和碧紗将東西收好,謝過了小堂哥後,林媛便請他到裏邊坐着喝一杯茶。
林璟看起來有些拘謹,不知道是顧念着避嫌的問題還是如何,并沒有答應進去,只道在外頭同林媛說兩句話便好。
林媛沒有為難他的意思,可是要同他說說今天在宮裏四公主說過的一些話,倒不合适在外邊說,因而她便同林璟道,“今天去了趟宮裏,也有人相托了一些話要和小堂哥轉達的,一時半會只怕說不明白,倒不如進去坐着慢慢的說清楚。”
林夫人和林媛從宮裏回來不多時的消息,林璟自然清楚,他話不好說得太明白卻的确是想要和自己的堂妹探一探口風的。
現在聽到林媛說要和她轉達話,便反應過來這是不好在外頭說的意思,并不再堅持而是跟着林媛進去裏頭坐下來。
雖則只在是廳子裏沒有什麽關系,林璟卻完全不會四處亂看,而是眼觀鼻鼻觀心的坐着,只聽林媛說話再适時的回話。
想一想,他并不仗着自己是林媛小堂哥這個身份而要求林媛做什麽,也不會一副很熟很親的樣子。他的舉止得當,不會顯得無禮,在和林媛說話的時候又很會拿捏分寸,不該說的話,不該問的事情,并不會故意去提起半個字。
這樣看起來确實少了幾分親人之間的熱絡,可林媛見過他和自己哥哥們相處的時候并不如此,大約只是礙着男女有別,反而顯得分寸拿捏得好,至少和對林媛的胃口,她實在是不太喜歡過分自來熟的類型。
林媛想着若是四公主瞧見自己小堂哥連親堂妹都這樣疏遠,想來要很放心他不會去招惹別的姑娘這件事。她也沒有吊着林璟的胃口而是将李妍的心思轉達給了他,林璟聽到林媛說四公主對他沒有不好的看法,不自覺便在林媛的面前紅了臉。
先前在宮裏聽李妍說起過,卻到底過去沒有注意過,并不知道是否真的是這樣,現在看到自己小堂哥刷的一下便紅了臉的樣子,終于是信了。這還只不過是說上兩句話罷了,便是這個樣子了,往後得是什麽樣子呢?
林媛想起來齊浩然,真覺得在這一點上和自己小堂哥比起來,兩個人真是天差地別的。可她半點都不嫌棄齊浩然的無賴和流氓還有厚臉皮,仍舊是滿心的歡喜,一時間又在心裏暗啐了一口,心道,那個無賴的家夥!
“還有一件事情,其實也不好說的,萬一不成,反倒讓小堂哥白歡喜一場。只不過,明天是個好日子,說不得能有什麽好事兒發生,小堂哥便先等一等看吧。”
林媛覺得現在就滿口說明天尚主的旨意能下來必然是不怎麽合适,可又覺得齊浩然的話應該不會出什麽差錯,卻出于謹慎,沒有将話給挑明了。
一來林媛覺得話這樣說,自己小堂哥已經能明白是什麽意思;二來她說得謹慎,自己小堂哥便應當不會過于的抱着期望而更明白這還是一件不确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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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璟确實聽明白了,心下覺得感激,哪怕僅僅是有可能性,心裏也覺得高興,連聲和林媛道謝,又說回頭給林媛送一位名人的孤本過來,倒叫林媛覺得不大好意思了。
聽到了想要聽的話,還額外知道了些別的好事情,林璟心情很好回了自己的院子去。
第二天是中秋,因得了消息許是今天能下來尚主的旨意,林尚書、林煊等人便都沒有出門而皆在府中。一家子才剛剛用過了早膳,便有仆人跑着進來通傳,說宮裏頭來人了。林海和林浩忙領着一家人到府門口去接旨。
等到那公公宣讀完旨意後,衆人提着的一顆心便都安然放回了肚子裏頭。
等到将公公送走之後,大家又都笑着和林浩、林璟兩人賀喜,就連幾個小家夥也都樂呵呵的仰着小臉笑嘻嘻的湊熱鬧去賀喜,愈是讓這歡喜的氣氛濃郁許多。
尚主的旨意已經下來了,事情便等于是塵埃落定。之後林家的人又進了宮去謝過恩典,一時倒是什麽都順順當當。
公主自然是可以在外頭單住的,何況上頭也只林浩這個公公罷了,要是住在林家反而才叫不合适。
這些事情倒是不着急,何況到時候有宮裏撥人出來操辦,屆時只要把握好大局、注意一下重要的細節便足夠。其實,這倒也不需要多麽擔心,公主出嫁的大事兒誰會敢怠慢了,多半是小命兒不想要了才會敢在這上頭出些個纰漏。
這個中秋,林家過得很不錯,之後的日子一樣是舒坦,那些不好的事情暫時便算是過去了。
先前林璟說過要給林媛送一位名人的孤本過來給她,林媛沒有多麽的上心,卻沒有想到林璟真的送了,出手還十分的大方。那是前朝一位很有名望大家的一份碑刻拓本,林媛記得過去曾聽自己父親數次提起過,十分的想要卻始終沒有能夠尋得,沒想到會從自己小堂哥的手裏頭冒出來。
林璟只差人送過來,并不給林媛拒絕的機會,林媛只得收了下來,想着還是得回點什麽禮才好。這麽着又想起了齊浩然那天同她抱怨的事,想了又想,最終還是沒有給齊浩然準備做點什麽東西補償。
先前香囊、錦囊這些東西基本都送過,甚至還親手編過玉佩的繩結穗子,帕子這一類的東西他又完全用不着,倒不如不送。
至于其他什麽襪子、裏衣之類的貼身衣物,倒是并不好送,左右只等着明年五月完婚了,送起來就光明正大了,也不差這些時候。
好在齊浩然沒有再提,林媛便将這事情也暫時略過去了。
·
十月的時候,林媛最小的侄子開始牙牙學語了。
小家夥生得白白淨淨又肉嘟嘟的,咿咿呀呀揮舞着兩只胖胖的小手臂,真是說不出的可愛。
天開始冷下來了,加上明年五月便要出嫁,林媛便不時常出門。這之外還有就是齊莺語這個小姑娘是明年三月就要出嫁,徐悅秋又已經是別人家的媳婦了,最好的朋友都不得閑,林媛自然是更加少的往外頭走。
沒什麽事情的時候,林媛便會過去自己的大嫂那裏看一看小家夥,每每逗得小家夥咯咯直笑,口水蜿蜒,奶娘便在一旁忙着擦口水了。
徐悅珊很歡迎林媛過來玩耍,她心想着自己這個小姑子沒多時要出嫁,有些事兒也可以慢慢的教一教林媛了。雖然說一般人大約會覺得這樣的事情很可能吃力不讨好,但是徐悅珊并不在意這些,她喜歡林媛,便願意為林媛費這個心思。
其實她不這麽做當然也是可以,只是到底是作為大嫂,徐悅珊覺得自己還是有這個責任的。哪怕自己婆婆能夠教很多給自己的這位小姑子,可是到底還是不一樣。哪怕公公婆婆再怎麽和氣,相處的時候也一樣要多加注意。
不說公公婆婆了,便是生活在一起的自己的父母,說不得都有鬧些摩擦的時候,怎麽調整好自己的心态,也是很重要的。
林媛意會到徐悅珊的心意,心裏無不是感激,每每過來的時候,便會稍上一些自己讓小廚房做的小點心之類的東西,或者是給小家夥帶一點兒能夠拿來玩耍的物件兒什麽的。
這一天,外頭天有些陰,林媛想着有四五天沒有來過自己大嫂這兒了,便過來了一趟。
她才坐下沒有多會的時候,便有客人來了。倒是她也相熟的人,好巧不巧的是,今天來的人便是徐悅秋。
到了如今,徐悅秋出嫁有些時候,出嫁之後倒是曾經來過一次林府,如今算得上是第二回。只是出嫁了以後,不怎麽好出門也是有的,來得少,完全能夠理解。可是徐悅秋今天過來,那樣子瞧起來分明是有心事。
徐悅珊瞧着自己的妹妹是這樣的一個狀态,便吩咐奶娘将小家夥給抱走了,裏間很快只剩下徐悅珊、徐悅秋、林媛她們三個人在。
瞧着沒有了外人在,徐悅秋本來繃着的情緒立刻松懈下來,并不介意在自己的堂姐和好朋友林媛面前露出這樣不好看的樣子來。
她不等徐悅珊和林媛發問,已經先就一股腦兒的将心裏的事情吐了出來。
“先前沒有身孕的時候,婆婆便天天讓我立着伺候她,也就是忍下了。如今我有了身孕,婆婆便就想着往房裏頭塞人了。哪怕夫君沒有答應并不肯收,我心裏頭也實在堵得慌,真是難受得緊,又不想要和娘親說免得她多擔心,只好過來尋姐姐和阿媛訴一訴苦。”
徐悅秋将事情大致的說了一下,也不是多複雜,不過是婆婆并不怎麽好相與,讓人覺得受不了。婆婆變着法子刁難兒媳婦這樣的事情,并不少發生,偏偏一個孝字壓在頭頂。
不過,婆婆确實有婆婆整人的法子,兒媳婦一樣有兒媳婦能應對的辦法。
徐悅珊覺得自己過去出嫁前學了那麽不少的法子,可自己一件兒都沒有用上過,眼看着自己的小姑子也不需要,倒沒有想到是堂妹首先遇上這些。
她不至于讓自己堂妹怎麽樣,到底她只見過堂妹的婆婆一面而已,在聽完牢騷後,徐悅珊便說,“你如今是有身孕的人了,還是得多顧念自己的身子才是。前些時候一直不得空,等過兩天我去張家看看你罷。”
林媛也說,“我也沒有什麽事情,到時候說不得是要和大嫂一起過去的。”她稍微頓了一下,又道,“許久沒有見莺語了,到時候只怕還得拉上她一塊兒,咱們三個這樣倒正好能夠一起聚一聚。”
徐悅秋本來只是發個牢騷抱怨一下,沒想到自己的堂姐和好朋友便開口說要去張家看她,這分明也是為她撐腰的意思,心中無不是感動。哪怕自己還能夠應付得過來,徐悅秋也沒有拒絕,只是和她們說,“到時候先差人送個信給我,我也好提前吩咐廚房準備好一桌子菜。”
再多說了會話之後,林媛想着自己大嫂許是還有事情要交待,自己在說不得要礙着,便尋了個借口離開。
林媛剛走到外頭的時候,自己三歲的侄子林昐便跑了過來,兩只手一邊捏着一張紙另一邊又拿着一根幹樹枝。後頭奶娘和丫鬟急急忙忙的跟上來,見到林媛便忙行了個禮。
見到自己姑姑,本來就激動的林昐瞧見來越是歡喜,一手揮舞着樹枝,一手揮舞着紙張同林媛說,“姑姑,我會寫字啦!我會武功啦!”
林媛順手便摸了摸林昐的頭,笑着問,“是誰教昐哥兒寫字的呀?”林昐才三歲而已,還沒有到請先生來教的年紀。
林昐龇着一排白牙笑嘻嘻回答,“是大哥呀!大哥會寫字還會耍劍!還教我!我要去給娘親看我寫的字!還要讓娘親看我學的武功!”林昐把自己手裏的紙張遞到林媛的面前,讓她看自己寫的字。
那上頭只寫了一排的“一”而已,林媛仍舊是毫不吝啬的誇贊,跟着目光很自然的落在林昐手中那一段幹枯的樹枝上頭,林媛憋笑,指着那東西問他,“這是什麽?”
林昐驕傲的挺挺胸,伸出小手把東西舉到林媛的面前,朗聲回答,“我的寶劍!”又塞到了林媛手裏,說,“送給姑姑啦!”他把枯樹枝塞到林媛手裏之後,便仰着頭期盼的看着林媛,等着林媛給他一個回應。
對上侄子濕潤潤的一雙明亮眼睛,林媛又輕輕的摸了摸他的頭,心裏頭閃過一個想法,面上卻只是同侄子林昐說,“謝謝昐哥兒!”
想着自己大嫂和好朋友有事情正在說,她便順勢用另一手空着的手牽起了林昐,“姑姑那裏剛做了些小點心,去姑姑那裏玩一會吧。”
林昐開心的點頭,末了又說,“能不能把哥哥還有弟弟們都叫上了?”他試圖解釋,想了半天才說出來一句,“一個人吃獨食,不好。”
“好啊,姑姑吩咐丫鬟去把你其他的哥哥和弟弟們全都叫上。”
林媛滿口答應,林昐終于開開心心的任由林媛牽着他走了,一時也忘記自己原本是要來做什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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吩咐青蓮去奮勇侯府和齊莺語遞了一下話,齊莺語聽罷便即刻應下了尋個好日子和林媛、徐悅珊一起去一趟張家的事。
在徐悅秋出嫁之前,張家的三少爺,齊莺語和林媛都是進過的。
雖然不過一面之緣,但是到底是覺得這人應該不會太壞,何況又是同徐悅秋自小兒認識,這情分自然不是一般人能夠比得了。
再則是,那個時候瞧着張家的三少爺瞧着徐悅秋的眼神,只覺得是滿心寵溺的感覺,便想着這應當是一門不錯的親事才對。
若是單純從張三少爺這邊看的話,這确實稱得上是一門好親事,可是刁難徐悅秋的是徐悅秋婆婆,這到底有些不同。張家三少爺夾在中間,但凡自己娘親無賴那麽一點,他都會難做,又不能夠對自己的娘親完全的不管不問。
林媛和齊莺語并沒有覺得這事情同張三少爺有什麽大的相關。
如果對方收下了自己娘親塞過來的人,那倒是不一樣,可現在對方并沒有這麽做。若是非要說,徐悅秋受了委屈便是張三少爺沒有護好她,也有些過分了。
讓自己的丈夫同自己公公婆婆鬧翻,這可不是什麽聰明的做法。要知道,無論如何那兩位也是自己夫君的親生父母,這種血緣親情是怎麽都不可能斬斷得掉的。
既然是這麽一回事,不到不得已的地步,鬧翻了,難道自己丈夫會感激自己麽?長久來說,這是不可能的,說不得還會怨恨……若到了那樣的地步,便不是結親,是結怨了。
本着這樣共同的想法,齊莺語和林媛都覺得她們只是去看一看徐悅秋罷了,并沒有想過要鬧事還是如何,完全是非常和平的心态。
其實她們兩個還未出閣,去張家的話不非常的合适,可到底有徐悅珊領着,加上和徐悅秋之間的情誼在那,相比起來便也沒有什麽了。
這一天,幾個人都沒有什麽事情,相約着一起到得張府後,徐悅秋的大嫂張夫人吳氏聽的到丫鬟禀報道徐悅秋的堂姐等人來了,便親自同徐悅秋一起接待了她們三個人。
吳氏見到徐悅珊、林媛、齊莺語三人,一個是林家的長媳、丈夫乃是翰林學士;一個是林尚書獨女、又是和奮勇侯府世子訂了親;一個是奮勇侯府的嫡出大小姐,同鄭國公府大房嫡幼子定了親的……
這些個人,哪怕林媛和齊莺語兩個人年紀尚幼,卻無疑身份比她還要尊貴,吳氏的心裏,頗有些不是滋味。
徐悅珊她們還沒有喝夠一盞茶,那邊張家的老夫人便道自己身體不舒服,派人過來要兩個兒媳婦過去她屋裏頭服侍着。
竟是連有客人在都不在意的,就要這樣直接把兒媳婦給喊走,這是趕人呢還是怎麽樣?
徐悅珊、林媛和齊莺語都沒有想到,竟然還有這樣的。
哪怕先前已經聽過了徐悅秋的抱怨和牢騷,可真的自己來體會一下,那感覺還真是……大不一樣!
那傳話的婆子也是一點兒都不在乎徐悅珊等人在,直接便把話撂下來了,大有你們不去那就後果自負的模樣。連一個婆子都這樣的嚣張,可見張老夫人平時都該是有多大的臉了。
一時間,吳氏臉上的尴尬掩都掩不住,反而是徐悅秋氣定神閑,并不急着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