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不該

聽到林妧和自己頂嘴,許季的臉色就變得更加不好了。他本來是站着的,這一下被林妧的話弄得站了起來。即便許季只是一個文文弱弱的書生,也毫無疑問要比林妧的力氣大得多。他一下黑了臉站起來,也讓林妧不自覺後退了一步。

許季從書桌後面走了出來,逼近了林妧。林妧見他似乎是想要動手,便想要轉身逃走,可許季早預料到了她想要跑,在她轉身的時候已經先抓住了她的手腕,直接就将林妧給揪了回來。林妧被許季的大力掐得手腕直發疼,拼命得掙紮,想要掙脫他的鉗制。

“你沒做錯?你覺得自己并沒有做錯?”許季根本不讓林妧有掙脫的機會,林妧越是掙紮,他手上當即就下了越大的力氣。林妧另一只并沒有被他抓着的手不斷的捶着他的胸前,他也毫不在意,因為林妧的那點力氣打他也根本就不疼。

林妧發現自己根本沒法子掙脫許季的鉗制,捶打他也沒有用,聽到他這樣的話,當即怒瞪着他,“你放開我!”她心裏頭不是沒有害怕,可是她又知道自己這個時候害怕也沒有用。她簡直怕死了,林妧覺得自己真的不認識面前的這個人了。

許季一只手拽着林妧,對于林妧怒瞪着自己也一樣完全的不在意,就好像林妧不斷的掙紮一樣根本對他沒有什麽影響。他用另一只閑着的手摸了摸林妧的臉頰,對她說,“放開你當然可以,但是你先得明白,你怎麽能對我娘那個樣子?你頂嘴,就錯了,知道麽?”

林妧被許季駭然的表情和手腕傳來的疼痛以及他陰森的語氣弄得忍不住想要流淚,又拼命的壓制住淚水。她終于變得軟弱了一些,又在到自己年近三十,遭到自己丈夫這樣的對待,被這樣說,心裏頭仍是無法釋懷。

她的聲音裏帶着一點的哭腔,對于許季這樣的态度轉變和這樣的言語,還是想要質問他。可是她的聲音不怎麽有底氣,聽起來軟綿綿的,她問許季,“你是怎麽了?怎麽來了京城就變成了這個樣子?你怎麽一下子就好像和富陽的那個人不一樣了?”

許季皺了皺眉,見林妧似乎是要哭,便松開了她的手腕。他眉頭始終是皺着的,似乎是自己心裏頭也有疑惑,回答林妧說,“哭什麽,你一哭,我就拿你沒法子。我變了還是你變了?以前在富陽的時候,你是怎麽樣的?你對我爹我娘哪裏頂嘴過?你對這個家盡心盡力,我又哪裏不知道的?可你看看現在這個樣子,這住的什麽地方是?”

林妧還沒有說話,許季已經繼續說了下去。

“當初說好的要住到公主府裏頭去的,怎麽就反悔了?我記得,你弟弟信裏頭不就是那麽說的嗎?結果來了以後,竟然就是這麽個地方,算是怎麽一回事?還是你和娘頂嘴,你當然不能和娘頂嘴,你過去不也是從來不這樣的嗎?”

“你知不知道,娘盼着來京城,盼着住到公主府去盼了多久?她盼了這麽久就這麽落了一場空,她心裏頭能夠好受?她心裏頭不好受,就是說你幾句,又怎麽了?娘平日裏對你是什麽樣子,你難道不清楚的?”

許季背過身,不知道是不想看林妧還是如何,指責的話并沒有就此停下。

“還有你剛剛同我說話是個什麽态度,你竟然連和我頂嘴也敢了,是想要怎麽樣?你也不想一想,我平日裏待你都如何,姨娘那裏,我平時又去過幾回的?”

林妧發現自己竟被許季說得啞口無言了,甚至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太過敏感了一點,竟然覺得因為那麽點事情,自己的公公婆婆就待自己不好了,以為自己的丈夫就對自己厭惡了……驚覺自己無意中就想要對着許季退這麽一大步,林妧身子不由得抖了抖。

她明明知道不是許季說得這樣,她明明知道自己的公公婆婆剛剛那種指責的意思那麽明顯,還有許季剛剛對她的态度分明就不對,她怎麽還可以想着說不得真的是自己弄錯了?可是林妧又沒有辦法去解釋,剛剛那是怎麽一回事……

一時間,林妧愣在了那裏。

背過身去的許季沒有得到林妧的回答,不多一會再轉過了身,見林妧臉上的表情複雜,似猶豫又似掙紮,心裏頭反倒是松下來了一口氣。他心裏頭也是憋着一股氣,本來以為自己前途大好,要是能夠住進去公主府,定然是能夠接觸到更多富貴、有身份的人,對自己的前途自然很有好處,因而住到這裏來,心裏頭如何都不甘心。

本來心裏頭就不爽利,聽說到林妧對着自己母親頂嘴,那不愉快的心情就變得更加明顯了,一下子被林妧頂了嘴,就沒有把持住自己的情緒,不小心對她的态度太壞了一點。原是想着要是林妧肯服軟,說不得自己可以用點強硬的法子,逼着她想辦法,看看能不能住到公主府裏去。

只是沒有想到林妧半點都不肯退讓,也沒有了其他的辦法,只能夠自己先放下态度,繼續哄着她了。以前就覺得她只吃軟不吃硬,這麽多年這一點倒是半點都沒有變,自己不過是說上幾句好話,她就一下子對自己先前的想法産生懷疑了。

許季心裏頭頓時又一陣得意,走過去想要伸手攬林妧的肩膀卻被她躲開,他不怎麽的在意卻語氣軟下來哄着林妧道,“剛才是我太沖動,聽到娘和我說自己受了委屈到底是沒有替你着想,我也意識到自己的不對,你別和我置氣。”

“畢竟我也是做兒子的,哪裏能聽得自己娘親說受了委屈呢?一下子沖動了,也是說不好的。何況你剛剛過來的時候表情多吓人,我都以為是自己招惹到你了,一下子就沒有注意好自己的行為,你就看到孩子的份上也別和我生氣了行不行?叫孩子們看到了的話那多不好。”

林妧覺得自己就像一個傻子一樣被許季玩弄在手心裏面,她有那麽好騙還是那麽好糊弄嗎?前面還對她是那種态度,竟然就覺得只要這樣說,她就不在乎,就會覺得他真的不是有意的了?心裏的郁悶沒有地方發洩,即便不相信許季也不想原諒他剛剛的行為,林妧也沒法子對許季提到孩子的話無動于衷,她知道就算是為了孩子,她現在也該忍耐着才行。

眼見着林妧還是不肯說話,許季低頭看到她手腕處還是紅着,便伸手輕輕的握住了她的手腕舉了起來,慢慢的揉,又說要人拿藥酒過來替她好好的擦擦。

這一次,林妧并沒有甩開許季的手。

·

知道自己的堂姐一家已經到了京城了,從自己娘親那拿到了地址。林媛到底是做堂妹的人,就是上門去拜訪也是應該的。她問了一下齊浩然要不要一起去,齊浩然卻說自己沒有空,林媛只得一個人走一趟。因着齊浩然沒空兒去,林媛便特地多帶了些禮上門。

林浩替林妧他們買的這處宅子位置還是在京城裏比較好的位置,巷弄裏出來便到長街上,想去哪裏也都是很方便的。林媛帶着碧衣和碧紗,乘着馬車帶着禮上門去拜訪,也提前叫仆人送上了拜帖,算是先知會了一聲。

眼瞧着下了馬車,看到不僅有一位體态輕盈、面色卻說不得多好的中年婦人在垂花門外站着,在她的旁邊,還有一位笑容誇張的老婦人,林媛不免詫異。她來就來了,自己堂姐來迎……還說得過去,可怎麽連堂姐的婆婆都在這裏等着了?

心裏頭雖然是詫異得很,但林媛沒有表現在臉上,下了馬車後就笑着迎了上去。她身後碧衣和碧紗從馬車裏拿下來了禮盒,許老夫人瞧見那一個接着一個的禮盒,眼睛都閃光了,頓時沖林媛笑得更加的開懷。

站在一旁的林妧餘光瞥見了自己婆婆臉上的谄媚神色,想起她直接和自己說林媛這個堂妹有一個好夫家,要自己和林媛多搞好關系……林妧既覺得自己嫁到許家确實還是得靠着別人的幫助才可能真的過上好日子,又覺得到底林媛是堂妹,還比她小那麽多,要去和林媛套近乎,她有些做不出來。更何況,自己堂妹也是嫁了人的,哪裏能夠管得了她夫家的事情太多?

林妧心裏頭各種滋味交雜在一起,邀着林媛到屋子裏頭去做。進屋的時候,碧衣和碧紗已經将禮盒交到了林妧的大丫鬟們手上了。林媛将鬥篷摘了,交給丫鬟,被自己的堂姐攜着往裏面走。

往裏面去的時候林媛也順便觀察了一下自己堂姐住得這個地方。平日裏她也是不怎麽會去太注意別人的府宅,只是她來之前無論是自己的娘親還是自己的大嫂嫂,都和她說畢竟是唯一的堂姐,能照顧的地方多照顧一下也是應該的,多關心一下更是應該的,她才會多注意了一下。

雖然說不上多麽堂皇富麗,但是林媛瞧着這屋子寬敞,采光也很好,屋子裏頭也暖和,想來住得是舒坦的。大致了解到這些情況以後,林媛便沒有再多注意,而是專心和自己的堂姐聊起了其他的事情來。

其實也沒有多麽特別,只是問一問來京城可是習慣,有沒有哪裏不适應的之類。齊浩然沒有來這個事情,也是應該和自己堂姐道個歉說明一下的。林媛剛剛說完齊浩然因為事情忙,沒有能夠來這話,林妧還沒有接口,許老夫人已經搶先着說,“有什麽關系呢?齊少爺定然是大忙人,往後有時間了再來也是可以的,不用道歉。”

先不去提,多半的時候,小輩們見面,長輩都不會多加幹擾。就是光說一說,本來林媛只是來看自己堂姐,作為婆婆的許老夫人到底和林媛隔着多一層的關系,不說和她親近不親近的問題,就是和林妧,林媛也完全說不上親近。可不管怎麽樣,林媛也是小輩,現在許老夫人這麽對着一個小輩搶着說話,到底是折了身份。

林妧被許老夫人這麽搶着說的一通慈愛的話,弄得心裏頭一個尴尬,又忙對着林媛道,“是母親說的這個意思,忙的話也是沒有辦法,道歉倒是顯得隔閡了。”

她說着,怕自己婆婆再說出丢人的話來,搶先着道,“雲哥兒和夕姐兒這會還在先生那裏上課呢,晚些等到下課了,再讓奶娘帶來見見她們的姨母。”

林媛明白林妧的意思,也就接着林妧的話,說起來其他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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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老夫人坐了一會就感覺到林媛雖然每次都會應她的話,但顯然更想要和林妧說話聊天,她到底不想要林媛來了一趟不愉快,坐了一會以後便自己尋了個借口暫時離開了。許老夫人走了,無論是林媛還是林妧,心裏頭都不那麽拘謹了一些。

若是有許老夫人在,一些話林媛是沒有辦法問也沒有辦法說的,而對于林妧,自己的婆婆許多話都插得不合時宜,那樣子都實在上不了臺面,倒是叫她越不自在,又難免覺得丢了人。只是林妧低頭瞧瞧自己身上的打扮,再看看林媛的衣着打扮還有臉色氣色,心裏頭便沒來由的一陣酸楚。

她如今确實不年輕了,可至少她也是有過年輕的事情,有過和堂妹這樣的年紀的。那個時候的她,也是出嫁不多久,可自從嫁到許家,她就沒有一天不操勞的,到如今,已經顯出了老态再不見年輕時候的半分嬌美了。

林妧想起來她差不多是十五歲的那一年,娘親帶着大哥上京參加會試,順帶着也想着她到了适婚年齡,到京城裏頭來讓伯父伯母相看一門好的親事,日子總是要好過上許多。她那個時候,在那個年紀,也是抱着許許多多美好的念想的……可是因為自己的大哥、因為自己的娘親,她的美夢破碎,灰溜溜的離開京城,回到富陽而後嫁到了許家。

她記得自己當時也參加了一些賞花會、詩會之類的,認識了些名門貴女。她羨慕那些人的生活,羨慕她們的美好,也羨慕她們的優雅和高貴矜持。林妧有點後悔到京城裏來了,其實不來這裏,待在富陽,并不是那麽壞的是不是?

這裏有太多的富貴人家,譬如當年她認識的那些家的小姐,她還記得她們的名字,記得她們是哪一家的小姐。可毫無疑問的是,她們絕對不會像她今天這樣,過得灰撲撲,穿着不怎麽漂亮的衣裳,戴着不怎麽精致的發飾,過着粗糙的生活……

林妧努力讓自己忽視,努力不讓自己想起來的這些東西,在看到林媛以後,終于還是忍不住都記了起來。坐在她面前的這個堂妹,言行舉止,一如她當年見過的、豔羨的那些名門貴女,有着那樣好的做派。她沒有故意的打扮自己,可平常的穿着已是她享受不起的精致。她的面色紅潤,生活幸福美滿,所以看起來美豔而又嬌嫩。

正在和林妧說着話的林媛感覺到堂姐似乎走了神,一時間也停下了話語,看了眼林妧的神色後,略略沉吟着思考起別的事情。

她其實有點拿不準自己好不好和林妧說一些話的,雖然是堂姐妹的關系,到底年齡的差距放在那裏,但有些話她好像還是并不怎麽的好說。

簡單思考過後,林媛還是決定晚些繞路去一趟林府和自己的娘親說一說情況,将事情交給自己娘親來看看怎麽處理好了。

和林妧這麽說了一會的話,林媛已經感覺得出來,林妧對她說不上多誠心,也說不上抗拒就是,就是很普通的接待了一個客人。可這到底還是很正常的,大多數的人還是不太可能會對一個沒有什麽聯系、沒有多少接觸的人多麽誠心誠意的熱情得不得了。

林妧很快就意識到了自己的失神,見林媛正在看着她,便歉疚的笑了笑道,“看着堂妹倒是想起來自己十五六歲的時候的一些事情了,一時間走了神,倒是叫堂妹笑話。”

“可惜沒有能夠見着堂姐那個時候的樣子,想來是漂亮得緊。”林媛也笑了笑,将林妧的尴尬解除了。她略頓了一下,外頭奶娘已經将林媛和許季的兩個孩子帶了過來了,大的那個有十二歲了,是個漂亮的女孩,小的那個也有九歲了,是個長相秀氣的男孩。

季雲和季念夕兩姐弟手牽着手走了進來,看到林媛的時候,他們臉上都出現了好奇的神色。季念夕是十二歲的年紀,這個年齡說大不大,可說小也不小了。她幾乎一下子就反應過來林媛就是他們娘親提過的那個在京城裏頭的小姨母,還有祖母叮囑過很多遍一定要讓對方喜歡自己的小姨母……

對着林媛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容,季念夕拉着季雲走到了林妧的面前,和林妧打過招呼,她再看向林媛笑着說道,“娘,這是姨母吧。姨母原來還這麽的年輕,長得可真美呀。”她的聲音和笑容一樣甜甜的,也聽不出來有故意造作的意思,聽着倒是蠻舒服的。

林妧看到女兒和兒子心情就好了不少,當即摸摸女兒許念夕的頭笑道,“夕姐兒,雲哥兒,和姨母打個招呼。”

許念夕便和許雲先後對着林媛喊了一聲姨母,林媛招手讓他們過去,她拉着許念夕看了看便轉過頭笑着和林妧說,“夕姐兒長得和堂姐真相,一個模子刻出來似的,真是個漂亮的小姑娘,又乖巧。”說着從自己的手腕上褪下了一個碧玉剔透的镯子,替許念夕戴到了手上,又說,“姨母總算是見着你了,這镯子不值當什麽,夕姐兒就拿着随便玩玩吧。”

她一面說着,一面在心裏頭想,自己竟也到了這個年紀……還要說這種長輩曾經對自己說過不知道客客氣氣幾遍的話……當真是不自在。

除了镯子以外,林媛又從碧衣手裏頭接過來兩樣東西,送給了許念夕。瞧過了許念夕後,林媛又再誇獎許雲幾句,送了他一方澄泥硯和一支碧玉筆筒,接着便就許念夕和許雲的事兒和自己的堂姐再聊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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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老夫人派了丫鬟到林妧這裏打聽情況,聽說林媛都送了許念夕什麽東西,又送了許雲什麽東西,頓時有一種大賺一筆的感覺。她感到了一點點的興奮,而這一點點的興奮在她反複的想到這些東西再想到先前交給自己兒媳婦的那些禮盒裏頭都有什麽後,愈演愈烈。

越是想越是興奮,越是興奮,許老夫人就越是想要找一個地方好好傾訴傾訴,于是她找上了自己的丈夫許老爺子。許老夫人興奮而激動的拉着許老爺子說着林媛出手怎麽大方,送來了多少的好東西,末了感慨,“這富貴人家就是不一樣啊,出手這樣的闊綽,拿出來的就沒有一件不是好東西的。這要是多來幾次的話,咱們可不就是要發大財的意思了嗎?”

許老爺子高興歸高興,到底比起了許老夫人來要鎮定許多。他聽着許老夫人的話只嘴角露出笑意繼而捋了捋自己的黑白交雜的胡須慢吞吞的說道,“那又有什麽的,不過是一點東西罷了。婦道人家就是目光短淺得很……我同你說啊……”

即便被說目光短線,許老夫人也不見不開心,只是豎起了耳朵聽着許老爺子的話,“現在這些,都不是什麽值得在意的。往後,季哥兒有了一個好的前程,這些東西,成千成百的要到咱們口袋裏頭來,甚至更好的東西,咱們也一樣可以有的,曉得不?”

許老夫人一聽這樣的話,腦海裏幾乎已經浮現了一座座的金山銀山堆在她面前的場景了。她差點沒笑得合不攏嘴,又不太敢相信似的揪着許老爺子的衣角追問,“真的嗎老爺子?真的有那樣好的?就能夠有那樣多的好東西?”

“那是自然。”許老爺子不屑的瞥了一眼許老夫人,接着卻問,“你往日總要季哥兒媳婦托林家給季哥兒謀個好的前程,怎麽還連這個都不知道?”頓了頓,他再和許老夫人說,語氣也變了些,“季哥兒說的沒錯,現在還是得靠着林家的時候,那就是說很多事情還得靠着季哥兒媳婦,你心裏頭就是有什麽不滿的也忍住,別和季哥兒媳婦計較太多。”

“反正這麽多年你都已經忍過來了,還在乎多這幾天?”

許老夫人聽到這話難免下氣,也不願意就這麽順從了許老爺子說的這些話,便犟着硬着頭皮說了一句,“那還不是她将我給耍了麽?說好的住公主府,結果住到這麽個地方來,害得我白高興了那麽久,要不是不回富陽,我和那些人炫耀要住公主府的事情不會暴露了,我這張老臉可真的是要叫她弄得給丢沒了。”

“你要是不這麽到處說,哪裏會有這麽多事情?鬧得兒子以為你受了大委屈也想替你撐腰,差點搞砸了事情,和兒子的前途比起來、和咱們以後的好日子比起來,你那點委屈算得了什麽?”許老爺子一甩衣袖對許老夫人說道。

許老夫人當下心裏仍有不滿,卻還是噤了聲,不再說話了。

·

林媛最後留在了許家用的午膳,之後便離開去了林府,準備和自己娘親說一說堂姐的情況。哪怕只是這麽簡單的交談,簡單的了解了一下,林媛還是能夠發現自己的堂姐真要說過得多麽的好,也并沒有。首先是看堂姐的氣色,再次是看許家的人對她的态度。

大約是因為見識過自己舅母們是怎麽待兒媳婦的,見識過自己娘親是怎麽待兒媳婦,也見識過好朋友出嫁以後和夫家人的相處,以及到底自己也是別人家的兒媳婦了,就算沒有見識到具體的事情,可林媛還是能夠感覺出來,自己堂姐的婆婆對堂姐不是多麽真心。

這個也就算了,畢竟她清楚遇到一個好婆婆不容易。可是她當時是瞧見了自己堂姐的手腕上有一大片淤青的,就算自己堂姐盡量遮掩住,在不經意間到底還是露出來一些了。她一看那淤青就知道定然是被人大力給抓的,很顯然也基本上沒有有其他可能性。

其實她覺得自己要是這麽管堂姐的事情多半還是屬于多管閑事,可也是礙着自己娘親還有大嫂嫂說過的話。

也就是很簡單的一個道理,哪怕自己不見得多喜歡這個堂姐,也哪怕自己和堂姐說不上多麽的熟,但是毫無疑問的是,對于出嫁了的堂姐來說,孩子們都還小,而夫家的人不在乎她過得好不好,在京城沒有了其他依靠的她,毫無疑問是沒有其他人會關心她怎麽樣了。

林媛也覺得自己不管最好,因為堂姐不見得領情,因為自己到底是個外人,可要她真的什麽事情都不做,還是覺得不太好。如果換一個其他人,她或許也不會在乎。可是不說堂哥林璟對她不錯,叔叔也對她很疼愛,哪怕只是沖着這兩點,她也該說一說的。

對于林媛今天要去見自己堂姐的事,林夫人是知道的,因而林媛過來了,林夫人便猜到是為着什麽。

林夫人近來身子便得好了些,心情也自然跟着好起來,聽到林媛說起林妧的事,便同她道,“也不是哪個婆婆都待自己兒媳婦好的,不要說多好,只要不苛待的話,這日子都還過得下去。我懂你話裏頭的意思,可這事兒不能夠着急。我猜猜,你定然沒有直接問過妧姐兒吧?”

林媛聽到自己娘親的話卻是一笑,“娘這一回算是猜錯了,我還真就是問了,估計也讨人嫌了。”她稍微停了一下,又繼續和自己娘親道,“本來只是覺得是那樣,也是想着,說不得沒有什麽大問題,可是我瞧見堂姐的手腕有淤青了。”

說話間,林媛略捋起了袖子将自己的手腕給露出來給林夫人看順便比劃了一下是哪些地方有淤青,淤青的程度又有多嚴重。“有的地方已經淡下去了,但是有的地方顏色還很深,估計就是着力點了,隐約能夠辯得出來是被人拿手給大力抓出來的。”

“堂姐瞧着比我還瘦些,”林媛頓了頓,又忍不住沖着自己娘親笑了笑,“我知道是我胖了,娘不許說我。”林夫人嫌棄的笑了笑,林媛才接着說,“五指抓過的地方,約莫就是那些顏色深的地方了,而瞧着淤青的樣子,那抓堂姐的人手掌應該很大。”

“娘也是知道的,婆婆待堂姐一般也就一般了,可要是連姐夫都對堂姐這個樣子,那就真的不好說了。我瞧見了那淤青,就幹脆問了堂姐一句是怎麽了。堂姐說是不小心碰着了,我看了看,就看出來不是那麽一回事。只是也沒拆穿就是,也就是說送些個藥膏給堂姐擦一擦。”

林夫人聽到林媛這話便說,“娘這裏就有藥膏的,可以直接叫人送過去。你這麽一去,倒是給你瞧着不少的事情。不過你瞧見了也就瞧見了,真的要做什麽,也不是時候。如果許家真的對妧姐兒那麽不好,想來妧姐兒也不會就這麽忍氣吞聲。何況,不管怎麽樣,對于你姐夫來說,還有很多得靠着林家的地方,肯定不會把妧姐兒給得罪得狠了。”

林媛卻不解了,“既然是這樣,那怎麽還将堂姐給弄傷了?”

“誰知道,說不得是忍了太久一下子沒忍住呢?其實,如今你叔叔和你小堂哥都出息着呢,許家要真過分,妧姐兒也不必忍着。怕就怕,她會為了孩子,什麽都不肯說。這種事兒,要是女的都偏向男方,那外人怎麽幫都沒意義。你幫她,她可能還會怨你,說你不該。”

林媛因為林夫人的這話,不由得納悶了,“既然是這個樣子,那娘怎麽還特地同我說,要多關心一下堂姐呢?聽娘這麽說,倒是覺得我的關心也沒有什麽用處,有和沒有,倒是一個樣子了。”

“哪兒會呢?你這不就知道了不少的事情麽?何況,說不得你和妧姐兒處得來,往後有事情,妧姐兒就願意找你呢?”林夫人笑着揉了揉林媛的頭發,語氣軟了些哄了她兩句。

林媛一下子卻變得有些下氣,“那可真是不好說,也許堂姐壓根不會希望我多去找她的……”她說着卻止了話頭,“母親的意思是暫時等着看麽?那是等到什麽時候,等到堂姐自己說出來的時候?”

“要麽是等到妧姐兒肯自個說出來,要麽就是等到許家的人真的做得過分了。無論如何,過日子的也是妧姐兒,她自己若是能忍受,旁人是不好插手。可是你叔叔和小堂哥,定然是不會就這樣看着的。誰叫你堂姐就你這麽一個堂妹,你不關心着,娘也不好總盤問小輩的事情不是?”

·

林媛從林妧那裏離開,林妧瞧着自己手腕上的淤青,想起來那天的事情,心裏頭一股說不清的滋味又不斷的往外面冒了出來。

也就是那天格外的有些不對勁,之後婆婆待她算不上多麽好吧,至少不會那麽刁難着了,公公一向對她不怎麽搭理,也沒有什麽可說的。至于許季……許季待她說不上不好,也說不上好的,不過這幾天,倒是有兩三天都是宿在姨娘那裏的。

林妧想着,這日子稀裏糊塗、沒滋沒味,不也過了十多年麽?就這麽過下去,說不定也就湊合了。她正愣神,聽得外頭說有個小丫鬟送了藥膏過來,想起林媛發現了她手腕上的淤青以後說要那些藥膏給她擦的事,心裏頭那股說不清的、不怎麽好的滋味就冒得更加濃了。

讓送藥膏的小丫鬟進來,那小丫鬟擱下東西便道是急着回去複命便走了。林妧一時看着那藥膏,又想起來林媛拿來的那些禮盒,便叫丫鬟将東西拿了過來準備都看一看,好将東西分開着擱到庫房裏頭。

林妧正坐着這件事情的時候,她的婆婆許老夫人就過來了。許老夫人一打聽到兒媳婦正在數着那些禮,心想着過了這村可就沒有這個店了,忙就領着婆子丫鬟到了林妧這裏。她看到桌子上那擺着的一堆好東西就覺得心花怒放,眼神不住的往那邊飄的同時又竭力擺出只是過來看一看的樣子。

剛剛将東西登在了冊子上,林妧站起來和自己婆婆問好,許老夫人讓她坐着,自己也坐了下來。瞧了瞧那堆好東西,又瞥見了擱在桌面上攤開的冊子,許老夫人就問了一句,“這是登記好了?”

林妧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自己婆婆想有什麽想法,便老老實實的回答,“是的母親,剛剛登記好的。”

“那就好……”許老夫人說道,接着拿起一個盒子,裏面擺着一根百年的老參,交到自己身後的婆子手上,一邊和林妧說着,“你父親最近身體不太好,正需要些人參之類的補補身子,既然你都已經登記好了,我便就拿走了。”一邊又将其他的幾樣一并挑出來交到她身後的婆子手上去。

林妧瞧着自己婆婆這麽一副樣子,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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