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遲子皓的聲音太大,關思遠離得最近,聽到他的聲音,好奇地走過來。

“你發現什麽了?”

遲子皓搜查的是賈秘書的房間,他興致勃勃地給關思遠展示他剛剛發現的東西。

賈秘書的手機。

這場派對由賈秘書經手操辦,船上許多用品都是他親自去采購的,裏面保留了許多購買記錄,比如每個房間配備的洗浴用品、消毒液、電蚊香液以及其他的瑣碎物品。

這些購買記錄看不出什麽所以然來。除了它們,賈秘書的手機通訊錄裏還有和秦千金的通話記錄以及聊天記錄。

“他們居然認識?”關思遠狐疑地說,“真是看不出來啊。”

“他們不僅認識,”遲子皓伸出食指搖晃了一下,“他們還關系匪淺。”

遲子皓點開微信,将聊天記錄的頁面呈現出來。

聊天時間是一個月前。

【江富豪巴不得我死,上回挪用公款的事已經被他發現了,我想殺了他】

【你不要沖動,讓我來想辦法】

“看聊天記錄,他們應該是戀人關系?”

他們接着往下看。

還有幾條是最近兩天的。

【我都跟你說了你不要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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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要不是我,你就要被江富豪那個垃圾碰了!!!】

【你這是什麽語氣跟我說話?】

【他喝得有點多,把我當成他的情人了而已】

關思遠和遲子皓将聊天記錄看了兩遍,總結出幾條信息:

賈秘書曾在一個月前挪用公款被江富豪發現,當時已經起過争執。

秦千金用自家的錢替他補了漏洞,為了讨好江富豪加入了這個派對。

派對上,江富豪喝多了,意圖玷污秦千金,被突然到來的賈秘書阻擋了。

“貴圈真亂,”關思遠吐槽道,“我剛剛還在林家教房間裏發現了這個。”

她拿出一本日記本,翻到其中一頁,上面寫着一行字:如果有機會,我一定替您報仇。

這本日記本是林家教的,他寫下這行字,難免讓人聯想到江富豪的死亡。

林家教,或者說是林家教的某層關系,與江富豪有仇。

另一邊,秦楚笙在宋情人房間裏繞了一圈,順手拉開床邊的抽屜。

“诶,這是什麽?”

裏面靜靜地躺着一份醫學報告。

準确地說,是一份終止妊娠報告。

說明情人在不久前打過胎。

從報告上看,胎兒已經三個多月,無法藥流只能引産,比起普通藥流,引産對女性的傷害更大,在流産過程中,可能還需要刮宮。

秦楚笙将這張報告單翻到背面,情人用紅筆歪歪扭扭地寫了幾個字:寶寶,對不起。都是江富豪的錯。

報告單右下角有些不平,像是被水浸濕過,可能是不小心碰到水,也可能是情人的眼淚。

看着這行扭曲的字跡,秦楚笙想起江富豪死亡前一天的劇情,宋情人說“你說好跟她離婚然後跟我結婚的”,她有些納悶地喃喃道:“難道是宋情人惱羞成怒殺了江富豪嗎?”

宋柏舟來到關記者房間裏。

按理來說關記者是兇手可能性最小的一個,首先她跟江富豪沒有什麽直接聯系,也一直沒有與江富豪起過沖突。也是因此,她的房間相比其他人的房間更加空蕩整潔,宋柏舟仔仔細細地在房間裏踱步一圈,沒有什麽收獲。他打開桌上的電腦,随便點開幾個文件夾。

關記者的新聞産出很高,文件夾裏的文件都是她寫過的新聞,大多是與江富豪有關的□□,例如“江富豪私生活放蕩夜會嫩模”“江富豪棄糟糠之妻不顧私養情人”“江富豪海邊別墅金屋藏嬌”。

文件大多以新聞正題命名,唯獨一個文檔是以日期命名的。

點開一看,那也是一份新聞稿。

它是一份草稿,主人似乎還沒有決定好措辭,但是主題已經明确,題目用加粗字體寫着“首富江富豪在私人派對上自殺身亡”,相當顯眼。

看文檔編輯時間,這篇新聞似乎寫在江富豪死亡前。

一個疑問浮現出來——她怎麽知道江富豪即将死亡?又是如何提前篤定江富豪是“自殺”的呢?

與此同時,賈之揚在遲夫人的房間中查找線索。

遲夫人是糟糠之妻,江富豪還沒發達的時候娶的老婆,人不是頂級的好看,文化素質也不高,審美水平低下,首飾盒中放的都是一些貴價卻極具暴發戶氣質的庸俗飾品。

賈之揚找到一份人身意外險,上面寫着如果江富豪遭遇不測,保險公司将賠償一筆巨款,投保受益人一欄填的是遲夫人的名字。

“殺人騙保?”賈之揚吐出四個字來。

……

根據從所有嫌疑人房間得到的收獲,他們可以總結出每個人與江富豪之間的聯系。

江啓一直對父親抱有不滿。

顧尋動過為江啓殺了江富豪的心思。

賈秘書曾因挪用公款的事情與江富豪起過争執。

秦千金在派對上差點被江富豪玷污。

遲夫人有殺人騙保的嫌疑。

宋情人被迫堕胎,懷恨在心。

關記者提前寫好江富豪自殺的新聞稿。

林家教與江富豪有仇。

這樣看下來,似乎每一個人都有殺人動機。

“這樣不行吧,”關思遠沉吟道,“我現在看誰都像兇手。”

林未竟對關思遠的話特別有共鳴,他拼命點頭:“我什麽都沒看出來,只覺得江富豪很慘。”

“首富混到他這個地步,”秦楚笙說,“真的挺慘的呀。”

“我們來理一理吧。”有人這樣提議道,“從最右邊的人開始。”

最右邊的人是俞酌,也就是從俞酌開始。

“我查的是江啓房間。說實話江啓的房間很幹淨,”俞酌攤了攤手,“放了一些書,都是盲文我也看不懂。桌上放了一些樂譜。”

關思遠突然想起來什麽,問道:“他房間裏放那麽多樂譜幹什麽?他又看不見。”

“樂譜是肖邦練習曲嗎。”賀臨突然插話道。

林未竟“哇”了一聲,不敢置信地看着賀臨:“賀臨老師你怎麽知道?”

這還是俞酌告訴林未竟的,畢竟他不會彈鋼琴,自然沒辦法将樂譜上寫的“Chopin”和“肖邦”聯系起來。

可賀臨沒有看到樂譜,劇本裏他雙目失明,更是不會有視覺描寫,他從何得知?

“顧尋房間裏找到的錄音是肖邦練習曲集27首。”賀臨簡單地回答道。

“江啓喜歡音樂……所以顧尋是為了江啓練的肖邦練習曲?然後錄下來放給江啓聽?”

“這除了能說明我們很恩愛,”俞酌支着腦袋說,“好像說明不了別的什麽啊。”

“哦哦對了,江啓手機裏的聊天記錄是什麽意思呢,”林未竟開啓瞎猜模式,“好多語音,我聽到幾句‘你想我怎麽做’什麽的……說不定是顧尋為愛殺人?或者他倆一起殺人?”

宋柏舟“哎呀”兩聲,“說不定是江啓自己殺的人請求顧尋幫忙掩護呢?”

見他們說到這裏,賀臨便解釋了一句:“我雙目失明,不會采用這種方式。”

衆人略一思考,覺得賀臨說的有幾分道理。一個雙目失明的人,用刀殺人未免難度太高,他要如何才能準确找到目标,然後再準确地刺入要害?

“說不定是節目組故意誤導,其實就是普通情殺?”宋柏舟又換了個方向,“老婆頭上一片綠,這誰能忍啊。”

宋柏舟這麽一說遲子皓覺得自己更委屈了。

不僅是個中年婦女,而且是個頭頂一片綠的中年婦女。

盡管如此,遲子皓還是得為自己辯解:“我能忍,真的。人活到我這個地步,有錢就行,要什麽愛情。”

“關記者為什麽要提前寫新聞稿,”俞酌輕飄飄地說出一個推測,“有沒有可能,她提前策劃了這一切。”

飾演關記者的關思遠摸了摸手臂,“新聞稿也說明不了什麽……林家教的日記本裏還寫要報仇呢。”

“不可能是她策劃的,”遲子皓開口說道,“江富豪明顯死于利器戳傷,一看就不像自殺啊。如果是她策劃的,不可能用‘自殺’這樣的字眼吧?”

俞酌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狀似随意地說道:“是嗎,我猜的而已。”

單從動機來看,關記者的殺人動機是最輕的。

但她寫好了江富豪自殺的新聞稿,至少說明了她提前知道江富豪會死。

在她的新聞稿裏,江富豪的死亡原因是“自殺”。

她可能不是兇手,但她或許是幫兇。

她寫下的新聞稿,也許對誰有助益。

江啓是不被承認的私生子,戶口不跟江富豪在一起。如此一來,江富豪死亡的直接受益人是遲夫人,也就是遲子皓飾演的角色。

除此之外,關記者的新聞稿中有大量江富豪的八卦消息,所有都指向江富豪的私生活。

這些新聞稿結合在一起,至少可以在江富豪死後,将遲夫人置于受害人的位置,博取公衆的同情。

至此可以确定一件事,遲夫人與關記者是一夥的。

而她們之中是否有殺人兇手,還有待商榷。

綜合所有信息,可以将八位嫌疑人簡單分成五派。

賈秘書和秦千金,遲夫人和關記者,顧尋和江啓,林家教,宋情人。

可惜的是,今天的搜證信息只給到這裏,他們能推斷出的信息依然不多。

真兇是誰,每個人心中都有各自的懷疑對象,但又搖擺不定。

所幸這一輪沒有指認環節,據節目組所說,第二次指認将在明天的搜證後進行。

“今天就到這裏結束吧。”譚明傑說。

晚飯過後。

今天工作量不小,其他人已經洗完澡在房間裏抓緊時間休息。

賀臨從浴室中出來,蒸騰的霧氣自他身後飄散。他出來就看見俞酌站在窗前,百般聊賴地看着窗外的風景。

浩瀚蒼穹上綴着幾點繁星,海上粼粼微光與其交相輝映。

俞酌兩只手撐在窗邊,晚風襲來,吹得人有些冷。

“走嗎。”賀臨繞到俞酌身後,提出一個建議,“去看海。”

賀臨剛從浴室出來,身上還散發着沐浴露的香味,若有若無地飄到俞酌的鼻尖。

偌大的海灘上空無一人,也就他們倆有這種閑情逸致,漫無目的地信步走着。

沒想到還是跟賀臨一起出來看海了。

“海都差不多,”俞酌簡單地評價道,又沒頭沒尾地說,“南濱的也沒有不一樣到哪裏去。”

賀臨聽出來他在說什麽,只說:“白天更好看。”

晝時的海能映出天空的蔚藍,夜時就只能看見一望無垠的深黑。

“白天?別了,難道我還能白天跟你來這裏?”俞酌在沙灘上尋了一片順眼的空地坐下,偏頭開玩笑地說,“白天人太多了。”

賀臨聽到他的解釋,表情沒有任何起伏,無所謂似的,他說:“人多也沒事。”

“你不能這麽——”俞酌頓了頓,“這麽叛逆。”

俞酌說完自己也想笑,他自己夠叛逆了,還勸人不要叛逆。要是俞弘德聽見他這麽說,說不定做夢都笑醒。

賀臨似笑非笑地說:“你就可以?”

俞酌擺了擺手,“我們不一樣。”

“哪裏不一樣。”賀臨清冷的聲音有些啞,好像隐隐藏着什麽別的情緒。

“哪裏都不一樣。我沒跟你說過,”俞酌索性躺下來,一手覆在眼睛上,“我離開家出來那會兒……”

俞酌從來沒有跟別人講過這些。

賀臨也從來沒有聽過別人給他講這些。

講他的漂泊,講他的流浪,講他靈魂上的無處安歇。

賀臨安安靜靜地坐在旁邊聽他講,不曾插過一句話。

他低頭看着俞酌,目光眷戀又溫柔。

俞酌說到最後有一點困了,說的話都不太清楚,字詞之間含糊得消磨了邊際。

聲音越來越小,到後面就直接消了聲。

“俞酌。”賀臨喊了一聲。

俞酌處于入睡邊緣,過了好一會兒才從鼻腔裏模糊地發出一個“嗯”的聲音,尾音微微上揚表達疑惑。

“俞酌,走了。”賀臨知道他快睡着了,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去睡。”

“別沒大沒小。”俞酌眼皮子打架,意識也不是很清醒,還沒忘記嘴上要占兩句便宜,“以前沒跟你計較,但是按理來說你該叫我聲哥。”

“哥。”賀臨真就叫出聲來,“有糖嗎。”

俞酌摸了摸兜,難得地什麽也沒摸到。他想起來他把糖放在外套口袋裏,洗澡前順手将外套搭在了椅背上。

“沒有。”俞酌幹脆地說,随便找了個借口,“晚上別吃糖,會蛀牙。”

俞酌說完将手伸出來,示意賀臨拉他一把。

賀臨将他拉起來,俞酌一下沒站穩,賀臨又扶了他一把。

俞酌半個“謝”字還沒滑出口,突然發現賀臨湊得很近,唇幾乎就在他的耳畔。

“哥你不知道嗎?”賀臨在他耳邊輕聲說,“小朋友都會偷吃糖的。”

一個溫熱的吻落在耳後。

熱度自耳後那點殷紅擴散,那顆漂亮的小紅痣在昏暗的夜色下顯得尤為矚目。

處于困頓之中的俞酌瞬間清醒。

上次賀臨是喝醉了。

那這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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