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二天早上本來說好九點出發,結果司機臨時有事耽誤了時間,最後拖延到近十點才發車。

到達A市時,已經接近晌午。

班車大巴直接開進中醫院的大院,這個點不用上班,醫生們下了車互相道別,不少家裏有孩子的,都匆匆往家趕。用不着回家的,則盤算着就近在醫院附近的小飯館解決中飯。

江施文睡了一路,最後還是被杜明業叫醒的,下了車,第一件事便是伸個懶腰,舒活舒活筋骨,對她這種基本不出遠門的人來說,兩個小時的車程真是夠受的。

杜明業見她累得夠嗆,想了想,自作主張說:“先去吃飯吧,吃完飯跟我去辦公室歇一歇。”

“可是——”

“你下午不是還要上班?反正現在回學校也趕不及了。”他趕在她反駁之前突然又插一句。

“……”

她沒考慮到的,他都替她想到了,顯然,杜明業是在他們下車之前就計劃好的。江施文一時語塞,搜腸刮肚找不到理由推脫,猶豫一瞬,只好答應。

不過計劃始終趕不上變化,現在正是飯點,醫院附近,但凡能吃飯的地方個個座位爆滿。最後實在沒辦法,幹脆随便找個飯館點了幾個炒菜外帶,回到休息室去吃。

中午是醫院裏人流量輸出最大的時候,大廳、走廊都沒什麽人,坐電梯也是一路暢通。

走廊盡頭,仍然是那間小小的休息室。

到了門口,杜明業很自然的把飯菜遞到江施文手上,然後自己找鑰匙,開門。

屋裏有點暗,杜明業進了門按習慣把燈拉開。

“怎麽不開窗?”

“太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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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鑰匙,杜明業就手拎起牆邊的暖瓶去隔壁水房打熱水。

江施文低頭嗅嗅自己,滿身汽油味,她皺了皺眉,把圍巾和手套脫下來搭在沙發邊,然後端盆去盥洗池那接了半盆水洗手。

兩個人各忙各的,這麽小拾掇一會兒,終于在桌前落座。

這還是江施文第二次和杜明業單獨吃飯,辦公桌臨時充當餐桌,她坐在桌子裏側,杜明業在外側。肚子早就餓得咕咕叫,江施文顧不得講求形象,迫不及待拆開盒飯包裝袋,舉起筷子就要開動。

“等一下。”杜明業這時候叫住她。

“嗯?”她那只正要落筷子的手頓住。

杜明業從她手裏把那雙一次性餐具抽出來,說:“不要用這個,抽屜裏有現成的。”

江施文依照指示拉開桌前的抽屜,就見裏面有兩個金屬質地的餐具盒,其中有一個沒拆包裝的,還是簇新的。

杜明業示意她把兩套餐具都拿出來,各自分開用滾水燙了一下,再把其中一套遞到她手裏,說:

“以後你來就用這個。”

“呃…”江施文剛塞了一口米飯進嘴裏,不知如何作答,停了幾秒,低低哦一聲。

“杯子我這裏也有現成的。”

“……”

她只能慶幸杜明業的吐音夠清晰,不像當地人一樣,愛把“杯子”說成“被子”,不然她卡在喉嚨的這口飯現在估計已經噴出來了。

為了省時間,他們買的都是最便捷的速炒菜,早餐沒吃,中餐又是這樣草草解決,杜明業有點過意不去,擡頭看對面的江施文,卻發覺她非但不介意,而且還吃得有滋有味。

杜明業頓時轉憂為喜,眼裏帶笑,起身給她倒了一杯水。

“味道還習慣嗎?”他問。

“唔,還行,這個芹菜炒的不錯。”江施文心無旁骛,注意力全集中到吃上來了,還不忘招呼他:“你也嘗嘗。”

杜明業聽她的話,夾了一筷子菜送到嘴裏。

“嗯,是不錯。下次可以考慮去這家試試別的。”他點點頭說。

“還有這個土豆絲。”難得氣氛這麽融洽,聽到他附和,江施文又向他推薦起別的。

結果杜明業出奇地聽話,她指哪樣菜,他就吃哪樣。

江施文看着他,忽然心生好奇。

“你平常午飯是不是都這樣解決的?”

“嗯,基本上在醫院的時候都是。”

“那醫院附近的飯館豈不是該被你吃遍了?”她問。

“嗯…也不是。”他沉吟一番,向她解釋:“我一個人吃飯的時候,不怎麽講究,吃飯的地方也就固定那兩三家,遠的地方也不太想去。”

“嗳,你跟我一樣。”江施文聽了這話,像找到知己似的一個勁兒點頭:“我們學校食堂好幾家,可是我如果自己吃飯,就只習慣去二食堂,而且每次都在那幾個窗口溜達,搞得窗口打飯的阿姨都認識我了。說來,一個人吃飯的時候,好像就是這樣沒什麽挑揀。”

“所以說,獨食難肥麽。”杜明業最後給她做了個總結。

“你經常一個人吃飯嗎?”她又問。

“經常。”

聽他這麽直白的承認,江施文怔了怔,突然不知道怎麽朝下接。

過了一會兒,她吶吶說:“你這個情況和我媽差不多。”

杜明業沒有出聲,靜靜等着她的下文。

“我媽也是經常忙得抽不開身,我上初中之前,經常跟着她回醫院,就像現在這樣,在值班室兩人面對面吃盒飯。後來上高中,她不願意讓我多呆他們醫院裏,我一個人在家,幹脆就學會自己做飯吃了。”

做醫生這行業挺不容易的,因為母親太忙,江施文從小和她在一起相處的時間不多,再加上江媽媽從小對她要求嚴厲,沒少呵責打罵。導致江施文現在見到她,本能的反應就是怕她。母女間的相處模式根本不像電視上演的那種單親家庭相依為命的狀态,反而一直是挺松遠的。

江施文說着話想到心事,突然怔怔的就跑神兒了。

杜明業見狀,伸過手,輕輕捏一捏她的臉頰,促使她回神。

“小文,”

“嗯?”

“以後你如果不想一個人吃飯,就來我這裏,或者,你給我打電話,我去找你。”

原來,吃飯的時候有人陪着,感覺真的挺不錯,杜明業想。

江施文在怔忪間擡頭,正望進他的眼睛。那雙漆黑的眼眸就像兩潭湖水,風吹過來,湖面微漾,泛起一絲波瀾。那裏面,有太多她不明了的情緒。

“你…”

她張了張嘴本來想說什麽,卻只開了個頭就頓住了。

吃完飯,杜明業去收拾,江施文留在屋裏休息。

肚子吃得飽脹,老坐着也不舒服。她幹脆站起來在屋裏散步 ,小小的休息室總共就巴掌大的一塊地方,被她晃晃悠悠轉了七八圈,最後實在窮極無聊,幹脆從杜明業桌子上撈了一本書過來看。

他桌上基本都是那種厚厚的大部頭,江施文仔細挑揀一下,好不容易找到一本厚度适中的。

那書拿在手裏,硬邦邦的,像是被浸泡了以後再曬幹的感覺,随手翻翻,書面老舊頁面泛黃,江施文瞄一眼出版日期,結果讓她瞠目,這書的歲數估計比他們學校那些高齡老教授都得大上一倍多。

因為是專業書籍,她看了兩頁沒看懂,只留意到每隔幾頁就會出現一張人體骨骼結構圖,從頭到腳、從胸椎到趾骨,分化詳細的不得了,就跟看機械構造說明書似的。

“你怎麽不休息?”杜明業近來,看到她拿本書盯着入神,走近了問:“看什麽呢?”

江施文把書合上給他看封皮兒,問了那個一直想問沒機會問的問題。

“你不是針灸科的醫生嗎?為什麽對骨科類的學問這麽有研究?”

記得上次在他家裏的時候,茶幾上攤的論文也是關于骨傷病研究的。

“嗯,我本科學骨傷,研究生讀的針灸理療,後來讀博又轉回骨科。”

江施文被他說來說去繞暈了。都說術業有專攻,這人攻的科目也太多了。

杜明業想起剛剛出門的目的,他看一眼江施文,見她笑眯眯的,似乎現在心情正好。

他斟酌了一下,最終不得不向她提起。

“剛剛我下樓一趟,順便打聽了一下,你..父親的治療方案已經出來了,下午會接受手術複位,手術過後靜養一段時間,應該很快就會恢複的。”

江施文聽完,愣了一下,讷讷地,不知該說什麽。過了半會兒,輕輕嗯一聲,說:“那就好。”

杜明業留神觀察她臉上那些細微的表情,試探着問:“陸伯母不在,你要不要現在下樓去看看他?”

江施文幾乎條件反射般脫口而出一句“不要”,這個問題,其實在踏進門診大樓之前,江施文就已經盤算過了。

不願見江傳庭的原因有兩個:一來,她如果想見,就不屑于這樣偷偷摸摸;

二來…江施文偷眼瞟杜明業,她現在思想混沌的要命,搞不清楚杜明業和她目前到底算是什麽關系。

江傳庭和陸雙的臉在她腦海裏來回互換,現在這種情況下,無論見了哪個她都會心虛。

作者有話要說: 更...更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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