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一環內的大型醫院總共就那麽幾家,中醫院又是三甲,消息一出,很快整個市裏就全傳遍了,連身在單位的江媽媽都聽到了風聲。

江施文一晚上都在等杜明業的電話,時常心不在焉的。

晚飯的時候,她借着閑聊的空檔裝作漫不經心地把在中醫院門口撞見的一幕和媽媽敘述了一番。

江媽媽聽得膽戰心驚,教訓她說:“多危險,下次再碰到這樣的事不要上去湊熱鬧。”

“沒有,我就在外圈遠遠望了一下。”

“那也不行。萬一發生現場發生沖突了,人群混亂起來,不管你站得多遠都有可能被誤傷。”江媽媽警告。

“哦,”她蔫蔫的扒一口飯,一會兒又重新挑起話頭:“聽說患者是死于腦血管意外,這樣的病例,不屬于醫院的責任吧?”江施文小心翼翼的向媽媽求證。

“你打哪聽來的小道消息?”

“呃,大街上人家傳的。”

“得看發生意外後醫院的及時搶救情況,也有術後照樣發生腦梗塞的,這種屬于手術并發症,不算醫院感染。”江媽媽在醫院上班,聽到的消息比她全面一點,“接受手術的患者據說五十多歲,快攀上六十了,兒女之前都在外地,手術知情同意書是老伴兒簽的,出了意外之後,兒子回來奔喪,一口咬定是主治醫生的過失,張口向醫院索要兩百萬賠償費,遭到拒絕後就鬧出來這麽一出。”

江施文聽罷後,心情複雜。

“那他們這樣鬧,醫院就會賠償嗎?”

“談判肯定免不了,這些人靠無理取鬧霸占病區,一些想看病的人連門都進不去,醫院還怎麽正常工作。實在不行,只有報警解決。”江媽媽對這樣的事見慣不怪,自己又是醫生,語氣難免偏向同行,“像這種人都沒了幾個星期了,家屬又找上門來無理取鬧的,一定是動機不純。”

江施文想到那些家屬在醫院門口哭得凄慘的模樣,沉重的嘆一口氣,“可是他們這樣一鬧,肯定會有不明情況的人去罵醫院的不是。”

醫患矛盾中,醫院往往被認定為過失方,這似乎成為一種常态。因為醫院永遠控制着主動權,所以病患理所當然被看待成弱者。

江媽媽感慨:“我算是吃透了當醫生的苦,一天到晚忙得腳不沾地,一不小心還得落一身不是。”說到這兒,她又把話題一拐,搖頭說:“和醫院沾邊的職業都不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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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施文笑,“您這又是哪來的感慨?”

江媽媽卻沒笑,搖搖頭說:“太忙了,顧着工作就顧不上家。你以後要是找人家可千萬不能找像媽這樣的。”

江施文心裏咯噔一下,低下頭默默吃飯,沒敢再接話。

江媽媽晚上還要繼續回醫院值班,吃過飯收拾了碗筷沒過一會兒就得動身,在玄關換鞋的時候交代說:“晚上你自己在家沒事,就提前把衣服什麽的收拾收拾,早點收拾利索咱們也好早點搬過去。”

“知道了。”

送走了媽媽,江施文開始回到房間收拾東西。

等待的過程異常煎熬,時間好似過得很慢,可是窗外的天色已經由青灰漸漸轉為深黑,終于,接近八點鐘的時候,杜明業的電話打來。

江施文知道不該埋怨他,可是就是忍不住生氣,

“怎麽現在才打電話過來?”

那頭頓了一下,說:“你一直再等?”

“你說呢?”江施文有點沒好氣,“你現在在哪呢?”

“剛上車。”杜明業的聲音從聽筒傳過來,溫軟又疲憊。

她愣了愣,心控制不住微微收縮一下。

“事情…都處理好了嗎?”

“嗯”淡淡的回應聽來稍顯落寞。

不是面對面,江施文只能揣摩他的語氣,卻捕捉不到他此時說話的表情。她張了張口,卻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些什麽,一種無力感瞬間侵襲了她。

他們的圈子如此不同,她連安慰都不知該如何說起。女朋友這個角色,如果換做別人來當,是不是會比她更稱職一點。

江施文想到這有點自暴自棄。

“小文,”短暫的沉默後,杜明業突然叫她一聲。

“嗯。”她趕緊回應。

杜明業似乎輕輕吐了一口氣,而後說:“我現在,很想見你。”

十幾分鐘後,杜明業的車出現在她家小區樓下。

江施文不知今天自己哪來的膽氣,也許是因為知道老媽今晚不會回家。她站在小區門口,老遠看到杜明業的車過來,大力揮了揮手。

杜明業在路燈旁邊一塊空地上泊好車子,然後打開車門向她走來。

這兩天天氣一直晴朗,白天的時候太陽高照,穿得多了還會感覺到熱;可是到了夜裏,氣溫卻又會驟降的厲害。

江施文在下樓之前裹了羽絨襖,又翻出一條毛圍巾披上,相比之下,杜明業穿的黑色夾克就稍顯單薄了。

路燈在他腳下拖出長長的一道影子,他站在那一小片光區中央,遠遠看來有些空寂。

江施文等不及,小跑兩步迎了上去。

杜明業的腳步頓下來,擡起手臂像是預備迎接她的沖撞。江施文樂了,腳下不停,毫不客氣的撲到他身上,然後感覺背後的手臂一收,将她抱個滿懷。

她把頭埋在他胸前,貪婪的呼吸,恨不得把所有屬于他的氣息都納入胸腔。

杜明業在她頭頂問:“等很久了嗎?”

她下意識想要搖頭,可是忽然想到他擔心她時候的模樣,心裏的貪念作祟,轉而壞心眼的嗯了一聲。

于是,杜明業雙臂從後繞到前面,将她的雙手捧在掌心揉了揉。

江施文心思一動,擡頭望他。

這個人天生的薄唇,不說話的時候習慣微微抿起,讓人猜不透他是得意抑或生氣。他的眉睫烏濃,有時候眼皮一斂,便能輕而易舉掩藏所有情緒。

此刻,江施文仰着頭,情不自禁抽出一只手撫了撫那睫毛。

“手怎麽這麽涼?”杜明業輕蹙眉頭,跟着把手附上去。

“那我們不在這站了,上樓去吧。”江施文提議。

杜明業聽她這麽說先是愣了楞,随即擡頭看樓上。

“你家住幾樓?”

“二樓。”方才出門的時候沒有關燈,江施文伸手指給他看,“藍色窗簾的那個是我的房間。”接着脫口道:“我媽今天夜裏有班,晚上不在家。”

這話有點容易引人誤會,江施文冒冒失失的,等到話說出口才覺出不大對勁,同時臉上一熱,果斷閉嘴。

杜明業神色一頓,靜默在兩人之間蔓延。

末了,他說:“不用了,我說會兒話就走。”

江施文有點無措,“那,那總不能就在外頭站着吧。”

杜明業放開她,後退一步說:“跟我去車裏坐一會。”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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