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兩人皆是一愣,趙宵下意識的看向柳崇,生怕小孩的哭聲惹惱柳崇令他越發狂躁,正準備進去哄哄小家夥,誰知柳崇已先他一步做出反應,掀開隔簾去把閉着眼睛癟嘴哭得委屈的小孩一把抱起來,也不說話,只是護在懷裏輕輕拍着他的背。

趙宵頗為意外的看着他笨拙的抱着孩子哄慰,完全想象不出上一秒狂躁如神經病晚期的人會轉變得這麽快,他還以為柳崇不喜歡這個孩子。

柳崇頭一次接觸這麽小的孩子,全無經驗的他抱孩子的手法實在太爛,看着就覺得姿勢不舒服,趙宵本來想開口指點兩句,不過小孩明顯挺受用,趴在柳崇肩上抱着他脖子嗚咽兩聲後就收聲了。

柳崇見他不哭了,想把他放到床上去,剛一動,小孩察覺到他的意圖,就會緊緊抱住他的脖頸,用一種仿佛用盡全力說話的氣息不穩的說不要不要,跟個沒斷奶的小貓似的,有些嘶聲力竭的感覺,讓人心疼。

柳崇莫名被一個奶娃娃黏上了,也不覺得煩躁,雖然心中火急火燎,卻只得按捺住暴躁的情緒,粗聲粗氣地問趙宵:“怎麽才嚎了兩聲說話就底氣不足,你看看是不是生病了。”

趙宵看着明顯關心小孩卻偏偏用一副嫌棄的表情問話的柳崇,突然覺得程央沒選錯人,那股鄙夷與敵意漸消,語氣也不禁好了許多,“沒病,我看過了,只是營養跟不上,身體比較差而已。”

柳崇皺眉,摸出手機給曹清打電話讓他把車開來接人,順便下了一道催命符給另外一批人。

幾分鐘後,柳崇的人來了。

一行六人着裝休閑卻十分嚴謹,他們個頭相差無幾,從頭到腳皆透着一絲不茍的氣息,看上去派頭十足,紛紛面無表情訓練有素的在會診室裏站成一排聽候差遣。

柳崇右手輕輕拍着懷裏哭累了開始昏昏欲睡的小家夥,極力克制住心中焦躁沉聲對幾人道:“想辦法調出這一帶的監控,我找個人。”

六人無聲點頭,悄無聲息的出了會診室。

柳崇心中煩躁,呼出一口濁氣,情不自禁的輕輕把臉埋進小孩脖頸中,小孩身上甜甜的奶香味萦繞鼻尖,柳崇貪婪深吸,妄圖從中嗅到屬于程央的氣息尋求撫慰。

趙宵默默看了片刻,突然莫名煩躁起來,如果不是自己太粗心沒察覺到程央的怪異,現在局面也不至于這麽被動,只希望程央別出什麽事,孩子還這麽小,沒了爸爸以後該怎麽辦……

思及此,趙霄忍不住看了看柳崇,面露糾結之色。

兩人各懷心思,愁眉不展,會診室裏安靜異常,下一刻門再次被推開,匆匆趕到的曹清進門瞧見自家老板面無表情姿勢小心的抱着個小孩時不禁楞了一下。

自打被派來做柳崇助理那天開始,曹清就沒見對方除了焦急冷漠以外的表情,三年來,他永遠都是一副冷漠禁欲不近人情的模樣,除了每個星期一會定時去一趟王家灣外,他的生活作息中規中矩,乏善可陳,令他無數次面對老板的提問時都無事可報,引得對方甚至懷疑他是不是已經倒戈。

柳崇這次走得比哪次都急,曹清雖然有些奇怪但并未放在心上,以為對方急匆匆的離開是去處理什麽在他看來微不足道的事,然而卻僅僅是為了一個孩子而已?!

如此看來,這個孩子估計不簡單。

僅僅是一呼一吸的瞬間,曹清已對柳崇懷裏的孩子進行了無數個揣度,而從對方從不與旁人親密的态度來看,這孩子十有八九還跟他有着特殊關系。

曹清一度以為自己可能永遠拿不到一條有價值的信息去向老板表達忠誠,現在看來,未必。

正處于焦躁狀态的柳崇毫無觀察別人的心思,自然未察覺曹清的遲疑,反而主動向他走來,“把他帶回去,請個有經驗有耐心的月嫂好好照顧。”

柳崇說着,輕輕舉起快睡着的小孩遞到曹清懷裏。

曹清急忙緊張抱住軟軟的小身體,手腳瞬間不知該怎麽擺放,只得僵硬的抱着孩子轉身往外走。

懷裏的小孩不舒服的動了動,曹清頓時手忙腳亂不知所措的緊緊抱着小孩生怕他跌下去,一邊艱難往前挪,柳崇見狀眉頭緊擰,遲疑一瞬後突然叫住曹清,上前去把孩子重新抱了回來,“算了,我自己照顧。”

曹清:“……”

柳崇的态度越發讓曹清肯定自己的猜想,遂尿遁出會診室,偷偷摸出手機發送了一條信息。

然而很快,曹清又因為突然出現的一批人意識到,小孩并不是唯一的一條有用消息。

技術員正在調取監控錄像,柳崇将已經睡着的小孩再次放到檢查床上,仔細給他蓋上小毛毯才過去看視頻監控,一旁的趙霄也緊張的跑來觀望。

根據趙宵提供的大概時間,在經過十幾分鐘的緊密排查後,快進的鏡頭裏終于出現了柳崇心心念念已久的身影。

時隔三年,柳崇仍舊一眼就能認出對方,他身軀不由緊繃,在趙霄開口前沉聲道:“就是他。”

技術員點頭,順藤摸瓜一通追蹤後,最終查到監控裏的身影消失在去往青山墓園的岔路口,“青山墓園荒廢幾年了,這段路監控是壞的,查不了。”

“謝謝。”柳崇面色凝重,知道對方大概方位後一刻也不敢耽擱,将孩子交給趙霄代為照顧,又留下自己的電話請技術員繼續查看監控,一旦發現程央折返就打電話通知他後,便帶着人往青山墓園追去。

來到監控拍到的最後一個地方,柳崇突然無比慶幸這個岔路方只有一個方向,程央的身影就是消失在這條監控無法拍攝的小道上,他毫不遲疑,率先轉進寬約兩米左右的岔道上。

小路崎岖不平,不遠處是大片山勢平緩的山坡及曠野,那處就是青山墓園所在,一群人在深秋季節跑得一身汗,缺乏鍛煉的曹清更是感覺自己随時都能暴斃在半途。

距離墓園越來越近,柳崇卻突然心慌起來。

這股心慌持續到墓園門外時突然擴大數百倍,弄得柳崇一陣陣的打冷噤,他額上滿是虛汗,縱使身體不适,腳步也未曾放慢,而是緊緊捏着拳頭繼續往前走。

墓園因為長期無人管理變得十分荒涼,一條條的小道也被野草淹埋,一眼望去,盡是枯黃野草。

一行八人走出一段路後,曹清提議,“墓園太大,要不我們分開找。”

柳崇嗯了聲,應允了。

八人原地分散,柳崇與曹清一隊,順着被野草掩蓋的小路繼續走。

天色漸漸暗下來,本就荒涼的墓園裏隐隐綽綽,仿佛與世隔絕般安靜,令人有些頭皮發麻,柳崇的手機一直沒有響起,曹清似乎也意識到了什麽,卻不敢說,而是餓着肚子繼續跟在柳崇身後搜尋。

也不知過了多久,突然有人匆匆跑來,喘息着告訴他們,找到了。

柳崇渾身一震,心中閃過一絲欣喜,然而在看到對方的眼神後,心逐漸被寒意侵蝕……

柳崇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來的,他背靠着牆坐在地上,懷裏緊緊抱着身中數刀早已死去的程央,呆滞的目光落在趴在程央身上哭得眼眶發紅的小孩身上,任由趙霄在一旁從安慰到悲恸的大吼大罵也無動于衷。

柳崇一直想不明白,程央為什麽會丢下孩子莫名其妙的去青山墓園,直到在攝像頭裏看到在程央之前率先出現在墓園岔道處另一批人裏的其中一人後,他似乎明白了。

他的世界已經随着程央的離去坍塌,除了瘋狂的恨意,他心裏再無其他情緒。

會診室裏站滿了人,卻形如空氣安靜得毫無存在感,只餘小孩可憐的哭泣聲及趙霄罵着罵着就變成低聲痛苦的聲音。

不知過了多久,會診室的門突然被推開,柳崇難得有了反應,擡眼看去。

“查到了,他們現在在尊皇洗浴城。”來人說。

柳崇眼裏閃過一抹嗜血,他低頭去仔細看着懷裏渾身是血的人,擡手輕輕摩挲對方冰冷的面頰幾息後,緩緩把人放下,脫下自己的外套蓋在他身上,起身帶着一批人頭也不回的出了會診室。

趙霄反應過來,急忙追出去,卻早已不見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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