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他解開了袋子, 手忽然開始顫抖。
盒子的顏色,暗銀,以及那一叢蘭花, 都是春笙社的标志。蘭花邊還有一只墨筆畫的笙,卻是後添上去的, 師兄的手筆。
他打開蓋子,看到了那溫婉柔軟的潔白, 與光彩耀目的銀與藍。那是他最驕傲, 最耀眼的時刻。
他不敢碰, 怕手指太粗糙,劃破了嬌嫩的紗。
“槐槐,這是你給我的禮物嗎?”
盛慕槐聽到爺爺小心翼翼的聲音,心痛擊碎了自己的悲傷,她忽然意識到自己忽略了爺爺的感受。
鳳山沒有了,爺爺一個人在這個小院孤零零地住了半年,周圍不再是田野與青山,而是污染嚴重的磚廠。
爺爺失去了那麽多, 好不容易再次擁有了一點幸福與安穩,一下又全沒有了,他怎麽可能沒有感觸呢?說不定比自己還要傷心。
她愧疚起來,抹幹了眼淚, 走到爺爺身邊說:“是啊,我特意給您帶來的,您喜歡嗎?”
“喜歡, 太喜歡了。只是我好像配不上這樣好的禮物了。” 盛春笑着說,眼睛卻蒙上了一層淚。
盛慕槐不敢看爺爺哭,猛然轉過身去,又覺得自己的動作有些過火,找補說:“我還給您買了一件羊絨衫一件夾克呢,都是大商場買的,質量特別好,我拿給您看看!”
借着翻找衣服的功夫把臉上的淚水擦去,她把買的兩件衣服展示給爺爺看。
盛春把孫女送的兩件衣服接過來,翻了又翻,看了又看,不舍得的說:“挺貴的吧?你好不容易賺點,別浪費。”
您曾經穿過那麽多好衣服,這算得了什麽呢。盛慕槐眼睛酸脹。
“只要是給爺爺買的,什麽都不算浪費——再說是有了爺爺才有了我的技藝呢,爺爺天下第一厲害!”
盛春被盛慕槐逗笑了:“小馬屁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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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慕槐立刻把飛機上遇到戲迷當着她面尬誇的事情講了一遍,說我都有這樣的戲迷,可見您當年肯定是萬人追捧。
盛春打了下她的腦袋,說這種事兒以後還有呢,如果你真成角兒了,就要立身清正,既要學會應對粉絲捧角的瘋狂,也要時刻懷有感恩之心。
和爺爺說了會話,好過些了,但心裏還是悶悶的,不願意看外頭。要是永遠和爺爺在這個安樂窩裏,不用看外面的風風雨雨該多好呀。
可她畢竟也不是縮頭烏-龜,和爺爺說了新秀大賽和首都戲校升本科,她要再多讀一年的消息,盛慕槐繼續道:
“等我在新秀賽獲得了名次,從戲校畢業,就把您接到首都去,咱們在首都好好地過日子,我每天都陪着您,讓您無論哪天都開開心心的。”
鳳山沒有了,槐下鎮的污染又越發嚴重,她要先顧着爺爺的身體,不能再讓爺爺長久的在這裏一個人待下去了。
盛春似乎很高興,但又似乎對這個主意不大上心,擺擺手:“我在這裏待着挺好的,別的等你先畢業了再說吧。”
***
兩人拎着禮物去看于學鵬一家。
他們現在住在鎮子邊一棟兩層小樓的一樓,這小樓并不寬敞,于學鵬夫婦,于笑蘭小兩口和新添的孩子,還有薛山都住在一起,就顯得格外擁擠了。
現在于學鵬和侯成業兩個人合夥做小買賣,李雪梅去紡織廠上班,于笑蘭剛出月子,再過兩個月也要去紡織廠工作,到時候薛山就在家裏幫忙看孩子。
一大家子都忙碌的很,晚上八點多到他們家,李雪梅還沒有下班,于學鵬和侯成業也沒有收攤,只于笑蘭和薛山接待了他們。于笑蘭給盛慕槐看自己懷裏的小嬰兒。
于笑蘭和侯成業的長相都不錯,這嬰兒也軟軟小小的一團,雪嫩可愛,一看以後就是個小帥哥。
戳戳他的臉,盛慕槐說:“小家夥長得真好看,以後是個唱戲的好料子呢。”
于笑蘭說:“唱什麽戲啊,我只希望他做個普通的工作,當個最平凡的人就好。” 那些帝王将相才子佳人的夢,還是不要做了。
這時,李雪梅和于學鵬、侯成業一起回來了,李雪梅一邊脫袖套一邊說:“天天趕工到這時候,你媽媽我的眼睛可算是要瞎了!”
話音未落,忽然看到坐在屋裏的盛慕槐,驚喜地說:“槐槐,你回來了!”
她立刻張羅着擺果盤,續茶水,盛春和盛慕槐叫她別忙,可她像是坐不住似的。
盛慕槐發現三人都面帶倦容,特別是于學鵬和李雪梅,好像一下都老了許多,生出了許多白發。
她站起來想幫李雪梅,卻被她強制按到了椅子上。
“班主。” 盛慕槐叫了一聲人,于學鵬苦笑說:“還叫什麽班主,現在沒有戲班子啦,以後叫我于叔得了。”
“不,您在我心裏永遠是咱們鳳山的班主。” 盛慕槐認真說。
閑聊了一會兒,盛慕槐問:“鳳山其他的人都好嗎?”
于學鵬說:“老孟回老家種地去了,二麻子到南方去打工。”
“大師兄呢?” 盛慕槐問。上次大師兄到首都來看她的時候鳳山就已經解散了,可他竟然沒有透露半點風聲,下次見着他一定要好好問問為什麽。
“勝樓啊……我也不知道。”
“他在首都給我們寄了一封信後,就失去了聯系。” 于學鵬搖頭:“這孩子的心事一直都重,他承諾在鳳山解散前絕不離開,也做到這個承諾。信上說他有不得不做的事要做,或許短時間內我們都不會聽到他的消息了吧。”
盛慕槐早在聽見“我也不知道”的時候就心裏一緊。其實她也早有預感,畢竟告別的那天心很不安寧。可是要讓她早知道是最後一次見面,她也不會這麽草率的說再見。
大師兄到底是為了什麽離開,難道就這樣一去不回頭了麽?
“我知道勝樓是個重情重義的孩子,他總有一天會回來看我們的。” 于學鵬說。
這也太沒有實感了,直到從班主家裏出來,盛慕槐都覺得淩勝樓消失這件事太不真實。
她洗了澡,上床睡覺,腦子裏是一團漿糊,許多感覺堆積在心裏,反而不知道是什麽感覺了。
雖然大家都分散在天涯海角了,但感覺就像風筝,總有一根線能夠聯系。
但唯有大師兄……盛慕槐總感覺他本來也不屬于這裏,風筝線一斷,他或是遨游九天,或是深潛萬裏,都沒有非回來不可的理由了。
心裏太煩亂,便做了許多亂糟糟的夢。
夢裏淩勝樓忽然出現在她的宿舍外,她質問他為什麽要和鳳山所有人切斷了聯系,一個人跑掉,沒想到他不由分說地将她抵在牆上,給了她一個侵略性十足的長吻。
他的鼻息與嘴唇無比炙熱,她又慌亂又驚訝,心跳得像是能從喉嚨裏蹦出來,卻唯獨忘記要推開他。
不知什麽時候,宿舍的門自動打開了,淩勝樓把她打橫抱進去,裏面卻是鳳山的排練廳。
不知怎麽兩人又站在三張疊起來的高桌上,淩勝樓說:“你一直偷偷覺得我是電動小馬達,今天我就要你試一試。”
盛慕槐羞愧的大喊:“我知道錯了,我這就自己跳下去!”
可還沒走到邊緣,淩勝樓就攬住了她的腰,在她耳邊溫柔地說:“別怕,跟我來吧。” 忽然兩人雲裏翻一起往下墜落,墜向了一片雪白但看不見底的深淵之中。
盛慕槐猛然睜開了眼,黑暗中心在急促地跳動。
臉燥熱了起來,這都是什麽亂七八糟的,她怎麽會夢見和大師兄這樣那樣,也太禁-忌了……
一定是被擾亂了心神,夢和現實都是相反的。
看一眼卧室的鐘,已經是淩晨五點了。往常這個時候,大師兄已經起床在院子裏練功了。可是現在院子裏什麽也沒有,只能聽見不遠處爺爺沉重的呼吸聲。
盛慕槐嘆了口氣,拿起自己的跷鞋,走到了院子裏練起功來。
作者有話要說: 推薦b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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