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活不久了

霜雪閣。

“你确定?”

閣主看着尊位下站立着的酒問。

“确定,在安流城,蠱瓶,于一瞬間變成紅色。”

酒問目光有一閃而過的複雜,但很快又恢複了往常冷淡的樣子。

“很好。”

坐在尊位上的霜雪閣主面具下的臉帶着笑。

“可是屬下并未見到七燭香本人。”

尊位者手一揮,在空中緊緊捏住,仿佛他手中的空氣是一只脖兒軟的鹌鹑,一用力,便能發出脖頸碎斷的聲音。

“無需見到真人,這就是最好的證明。”

他輕輕晃動着手掌中的蠱瓶,目光極為愛憐。

“剩下的事情,你不能再直接插手。”

“你沒見到七燭香,蠱蟲卻變紅,只能證明一件事。”

“你依舊不如他。”

尊位者聲音冷冽。

“七燭香一定已經在暗處發現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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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屬下失職。”

酒問屈膝半跪。

“倒也不必。”

尊位者把玩着手中的蠱瓶。

“七燭香和徐宋厮混多年,此時多半是去了雲隐派此次新弟子的招收。”

“你派人混入其中,找機會做掉他。”

“七燭香的實力。”

酒問說到這停頓一瞬。

“放心,本座自有辦法。”

尊位者拿出一顆藥,放入蠱瓶之中。

一陣煙霧缭繞,他面具下的嘴唇,挑起一抹邪笑。

雲隐派。

藏書閣。

蘇祀躺在榻上,身下是安念星剛抱過來的軟褥。

“初七師弟,關禁閉的話我是不能陪着你的。”

“但是一日三餐我會按時給你送,送膳的時候我也不能過多停留,不過你有什麽需求可以寫在紙上我幫你去辦。”

安念星的聲音帶着真誠,眸子裏也濕漉漉的。

蘇祀看着面前人,心裏莫名有些鮮少擁有過的情緒。

他從不與人親近,也從未被人如此厚待過。

不過,說從未也不嚴謹,曾經有過,但那人,已經死了。

而且,還是蘇祀自己,親手殺的。

喉間輕輕嘆出一口氣。

“初七師弟?”

“你在想什麽?”

蘇祀搖頭。

“行吧,那,那個你剛才說,你喜歡男人這事,真的假的?”

“你不會……”

“真的。”

“放心,不會喜歡你。”

蘇祀垂眸一瞬,又再次擡起。

他的聲音比往日柔和上許多,帶着微微禪意。

“我會保密的!”

安念星攥起拳頭,信誓旦旦。

“七天之後,此次新弟子的招收也就結束了,你這幾天好好在這裏呆着,不要再挑戰三長老的底線。”

“我不想你被逐出門派。”

蘇祀剛想說些什麽,突然心口一陣猛烈地疼痛,他臉色刷地變白,額頭上冷汗近乎于一瞬之間冒出來。

好疼……

“師弟?”

“你怎麽了?”

“沒,沒事,有點熱。”

“也是,這晚上不涼快,我幫你把窗子打開,我走了,我不能呆太久的。”

“嗯。”

蘇祀喉間艱難地吐出一個字,竭力維護面相上的平穩。

安念星身上的鈴铛聲越來越遠,蘇祀痛苦地蜷縮在榻上,身上的痛楚綿綿不絕,仿佛跌入蛇蠍洞穴,渾身上下每一寸肌膚都似乎正在被啃噬,痛入骨髓。

為什麽會這樣?

蘇祀不清楚現在是怎樣的狀況。

或許是因為長期接受訓練,身體上的疼痛并沒有摧毀蘇祀的意志,反而讓他整個人頭腦更加清醒。

于劇烈地疼痛中,蘇祀反複追憶着前世。

他前世體格精瘦,雖不及徐宋那般高,但有着殺手的鬼魅和敏捷。

同時,長期的訓練,讓他的身體素質遠遠好于常人,像今天這種無故疼痛的事情從未發生過。

這究竟是為什麽?

難道這就是重生的代價嗎?要用身體去換?

沒人能給他一個真正的答案。

持續了将近半柱香的時間,那痛意來時迅猛,離開時也果決。

痛苦抽身,蘇祀剩下渾身的綿軟無力。

汗水将渾身的衣物打濕,貼在身上,緊繃繃地難受。

回想起剛才,蘇祀湧起一股仿若窒息般的感覺。

打了幾盆熱水擦拭全身。

還好安念星給他拿了換的衣物,是雲隐派弟子淺杏色的素袍。

一夜淺眠草草入睡。

蘇祀是個耐得住寂寞的人,藏書閣多層,四壁都是書,難免會給一種閉塞空洞的感覺。

沒人打擾,他倒是也呆出幾分趣味。

每日坐在高高的梯子上,用抹布擦拭着書籍,除塵淨室,心裏少見的安寧。

短暫的祥和被第二次痛苦的到來打破。

痛意和上次一般讓蘇祀渾身痙攣。

他捏着手中還未擦淨的殘卷,不停地出汗發抖。

直到一個人抓住了他的手腕。

條件反射,蘇祀一個手刀直直劈向對方脖頸,但卻被面前人輕易捉住,出招雖然淩厲,但渾身脫力的蘇祀目前也只能算是個長得好看身材好的普通人。

“你是今年的新弟子?”

蘇祀感覺到自己的脈被人緊緊捏住。

“嗯。”

“這樣多久了。”

“第二次。”

蘇祀冷汗浸透鲛紗,但還好鲛紗的不透性仍完美保持。

聽着面前人的聲音,他逐漸反應過來這個男人是誰。

白山雪。

雲隐派二長老,望南國第一藥師。

痛意緩緩退下,蘇祀張口微微喘着氣。

“不難受了?”

白山雪聲音溫柔,多年不見,他如當年一樣,聲音溫柔,眉目清澈。

蘇祀朝後撤幾步,靠在身後的木椅上。

“好些。”

白山雪捉住他的手指,一根針迅速插進去,然後再次拔出,銀針泛黑,且纏繞紫氣。

“你中了一種很罕見的蠱蟲,如果不盡快尋找藥材治病的話,你恐怕活不了多久。”

白山雪遞給蘇祀一方手帕,讓他擦臉上的汗。

活不了多久。

蘇祀在心裏重複一遍此句話。

“這種蠱蟲應該已經在你身上種植了很久,氣息上看,已經和你的血脈融為一體,想取出來,是不可能的,唯一的辦法就是取回母蠱,精心飼養,讓你少受罪,但母蠱在哪裏,你知道嗎?”

白山雪話語輕柔,但句句話似乎都在給蘇祀判死刑。

蘇祀搖頭。

“子蠱本無毒,但是,若是有人蓄意毒害母蠱,那母蠱便會将毒千萬裏傳送到子蠱中,應該就是你現在的情況。”

“對方是用蠱高手,你得罪過什麽人嗎?”

蘇祀分析着白山雪說的話。

“你是說這蠱蟲在我身上種植已久,大約多少年?長老有估量嗎。”

“占據了你的大半生吧,十五到二十年之間。”

蘇祀的眼睛眯起一瞬,他從小被喂蠱蟲,他是知道的,若真是的大半生,那……

那只有一個可能。

霜雪閣做的。

蘇祀閉上眼睛,手指輕輕撚過指尖。

“你随我來,我藥房內有一些藥,可以暫時緩解你現在的狀況。”

“不過,還是要盡快找到藥材。”

白山雪向蘇祀伸出手,意欲拉他起身。

“多謝,但我正在禁閉。”

蘇祀氣息逐漸平穩,但腦中念頭依舊在不停打架。

當真是霜雪閣做的嗎。

可是霜雪閣要是想按照這種方法控制他的話,為何前世一次都沒用過。

“關禁閉?”

“被誰。”

“三長老。”

白山雪唇邊似乎笑了下,露出整齊潔白的牙齒。

“沒關系,北虔那邊我會去說,你跟我走吧。”

蘇祀沒再拒絕,跟着白山雪走了出去。

初桐堂,也就是白山雪的藥房。

前世的時候,蘇祀一次都沒來過,這次,也是見識到了幾分。

“每日服用三次,可以暫時緩解毒性,按時吃的話,可以延長你大致三年的壽命。”

蘇祀心思略動。

“白長老的意思是,我需要在這三年內,找到你剛才所說的藥材,以自救。”

“是如此。”

“如果你願意做我的親傳弟子,我可以幫你。”

世人皆知白山雪是藥癡,對藥材有着極大的愛好,同時也對疑難雜症興趣頗豐。

“而且名正言順。”

“多謝體恤,在下恐是不能。”

“也請長老不要把在下的病情廣而告之,尤其是,三長老。”

“北虔?”

“你想做他的弟子。”

白山雪仔細打量着蘇祀。

“你倒的确,像是一位故人。”

初桐堂外,寒霜刮過。

白山雪看向堂外。

“他來了。”

風雪中一人影漸漸現行。

是徐宋。

蘇祀見他目光于兩人中徘徊,以為徐宋又要罰。

剛想開口。

便聽徐宋說了一句。

語速略快,明确依舊冷冽。

“他怎麽了。”

白山雪皓目微眨,輕輕扯起嘴角。

“有些發熱,恰好被我看見。叫他來,拿點藥。”

幾人之間有幾息的沉默。

“于藏書閣靜養。”

徐宋嘴角動了動,轉身離開的動作也灑脫。

白山雪看着蘇祀轉過的頭,眸色深邃。

“你還不知道吧,藏書閣是雲隐派靈脈之處,于內久了,養心潤肺,自會覺得心神祥和,聽你說禁閉藏書閣時,我便覺得奇怪。”

“現在。”

白山雪唇角綻出一絲笑,一張俊臉更顯溫潤。

“只覺得更奇怪。”

蘇祀沒接話。

另引起一個話題。

“多謝白長老搭救之恩。”

“在下定會報答。”

“報答,活下去就是報答。”

白山雪轉身向初桐堂深處走去。

“不管你什麽打算,準備去找藥材的時候,再來找我。”

蘇祀拱手微禮,轉身重回藏書閣。

推開門。

卻見藏書閣內,又多了一人。

屋子裏也多了些好聞的清涼味。

徐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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