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必有蹊跷

蘇祀半蹲,雙手抵住面前人頸側,皮膚尚且溫熱,手肘關節依舊靈活。

看上去是剛咽氣。

不過,不可能救回來了。

他狀似站在原地,但實際眸光向四處放遠,意圖尋找周邊是否有人隐匿。

按照蘇祀的推斷,這人要不然就是藏在了某處樹後,要不然就是輕功蓋世已然逃脫。

兩者,蘇祀覺得前者的可能性更大。

就在他剛打算朝遠處走幾步看看的時候,身後傳來幾聲雜碎的腳步,然後一聲驚叫。

“啊!”

“殺人了!”

“瞎子殺人了!快來人啊!”

是朱歲餘的聲音,現在已經接近傍晚,污池很偏,大多數人都不會來這裏。

所以他能叫來的,只有欲舟安念星一行人。

兩人快速跑過來。

欲舟眸中驚訝閃過,他看向蘇祀,但很快便移開目光,雙指捏訣,兩道白光朝初桐堂和散夜殿而去。

“我已經叫了長老。”

安念星吓得躲在蘇祀身後,面目慘白,看上去,像是想起了什麽不好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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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瞎子,你承認吧,同喜就是你殺的對吧?”

“你今天中午不爽了,你找我啊,你拿他洩憤做什麽?”

“我要你給我的人償命。”

朱歲餘聲音裏帶着狠厲,腳不停地跺着,但并沒有敢上前一步。

蘇祀眸光轉到一邊,幾息之後,白山雪和徐宋齊齊落于幾人身邊。

兩人一同注意到屍體。

白山雪走到欲舟面前。

“這是怎麽回事。”

他蹲下身,做出和蘇祀最開始同樣的動作,然後看向徐宋搖搖頭。

“一刀斃命,手法十分利索。”

蘇祀目光看向徐宋,正巧對上徐宋的視線,不過徐宋很快就将視線挪開,并未停留。

他在懷疑我?

蘇祀指尖緊緊攥住,指關節都有幾分發白。

“二位長老,這人一定就是瞎子殺的,我來的時候,就看到瞎子站在這,同喜已經躺在地上了。”

“瞎子今天中午比武,光天化日就想殺了我,沒殺成功,便對我的人下手,只可惜沒做利索,讓我逮個正着。”

朱歲餘滿臉通紅,手腳并用地和兩位長老解釋着。

蘇祀鼻尖哼出一聲不屑。

他要是真想殺人,永遠都不會被人逮個正着。

白山雪看向蘇祀。

“初七,你怎麽說。”

“不是我做的,我看到同喜的時候,他已經死了,大約不到半刻鐘。”

“應該是有人跟我腳前腳後。”

“可有看見他人。”

徐宋聲音冷淡。

蘇祀眸中微亮一瞬。

“不曾,剛打算找,便被這人攪局。”

他指向一邊的朱歲餘。

“現在那人恐是早就跑了。”

“你一派胡言,你有什麽證據說人不是你殺的?”

朱歲餘一副兇狠難纏的樣子。

“同喜自幼和我一起長大,與我一同進雲隐派,你殺了他,你必須拿命來償。”

蘇祀轉頭,鼻尖哼出一口氣。

他手背在身後,安念星死死抓着他的手。

他感覺得到,小孩手冰涼,不停地顫抖着。

蘇祀脫下勁裝外袍,轉身裹在安念星身上,但并未出言安慰。

他清晰地明白人在面對他人死亡時的恐懼,即便,他對此早已習慣。

安念星的手因蘇祀脫衣而短暫抽開一瞬,下一息便再次緊緊握住。

朱歲餘看着面前人毫不理會他的樣子,氣急。

“搜身!”

“長老,搜他的身,看看有沒有刀刃。”

“如果沒有,估量着也是扔到了不遠處,仔細搜搜,肯定能找到兇器。”

刀?

蘇祀轉眸,眉挑起一瞬,他身上,還真有一柄刀。

白山雪聽到朱歲餘的話後,神色似乎有些為難。

蘇祀倒是灑脫。

他手腕暗旋,刀利落地滑出袖口。

“不用搜了,我身上的确有刀。”

“但人不是我殺的。”

欲舟在某雙眼睛的指引下,不動聲色地将安念星拉到自己身邊。

蘇祀的雙手得以解脫。

他将刀鞘抽開。

“我這柄,是雙開刃。”

“這傷口,明顯是單刃。”

“足以證明。”

朱歲餘聽到蘇祀的話後,還想再說些什麽,奈何詞窮。

白山雪站在屍體面前,蹲下細細看過去。

“的确,是單刃。”

“欲舟,屍體帶回去。”

“我先行回堂內準備。”

白山雪說完話後,看向徐宋一眼,轉身離去。

“是”

欲舟捏訣喚師兄弟幫手。

徐宋目光落于欲舟。

“戒備,加強巡防。”

“是,三長老。”

“這就,結束了?無人給我一個交代嗎?”

朱歲餘不敢相信面前的一切,即便是主仆,他也和同喜朝夕相處了十多年。

“長老自會查清,師弟稍安勿躁,此地并不安全,先回清源閣休息。”

欲舟視線轉向朱歲餘。

蘇祀站在遠處,餘光掃向朱歲餘一眼,一切來得過于巧,就像是正正好好給他設計的一個套。

但,原因是什麽?

他想不到一個原因,可以讓朱歲餘犧牲掉身邊人,來栽贓他。

朱歲餘奔跑着遠去,草草一眼,蘇祀似乎看見了他眼中的淚花。

更加疑惑。

來不及思考太多,蘇祀感覺到一個人緊緊抱住了自己。

低頭,是安念星。

“初七,我怕……”

一瞬間,蘇祀感覺看見了自己幼年時期,心頭哽住。

他伸手搭在安念星的腦袋上,無聲安慰。

“初七,我今晚跟你睡一個榻,好不好。”

安念星擡起頭,眼中泛着淚花。

“安念星,協助欲舟,召集弟子加強戒備。”

“尤其,夜裏。”

徐宋的目光看向欲舟和安念星,轉瞬即離。

“安師弟,跟我走吧。”

欲舟伸手牽過安念星,兩人朝遠處走去。

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

夜色裏,徐宋和蘇祀并沒有動。

蘇祀回憶起徐宋剛到現場時的目光,心頭說不出的感覺。

有些發酸,卻又不想承認。

“你剛才,是不是有懷疑過我。”

幾息過後,徐宋并未出言。

蘇祀自嘲。

“果然,我在長老這,就……”

他話還沒說完。

“不曾。”

徐宋的聲音響于夜色,融于蟬鳴,最終,幽幽化在蘇祀的心尖上,帶起綿延顫動。

翌日。

不出蘇祀所料。

流言四起。

很多前幾日還在誇贊蘇祀劍術高超的新弟子,今日對蘇祀紛紛避之不及。

從蘇祀晨起一踏進墜雲臺開始,就有人一邊看着他一邊竊竊私語。

他耳力一向過人,聽得極為清楚。

“你們知道嗎,就同喜,朱歲餘身邊的那個,他死了,昨天!”

“是嗎,怎麽回事,快說說。”

“朱歲餘昨天回去的時候滿眼猩紅的,一看就是哭過,加上同喜沒回來,我就好信問了一句,結果他說,他親眼看見初七殺了同喜。”

一男子似乎是朱歲餘的室友,說得添油加醋。

“啊?什麽?親眼看見?”

“初七殺人?這,這是真的嗎,如果是真的,長老怎麽沒把他抓起來?”

“那我們會不會很危險啊?”

周圍一片嘩然。

“初七和三長老的關系,我們還不是有目共睹。要說他殺人,還真就有可能,一般身上殘疾,心裏都陰暗,初七肯定是梅花樁沒出氣,殺了同喜洩憤。”

朱歲餘的室友說得愈發肯定。

蘇祀頭微偏,看向他一眼。

那人好巧不巧正好對上蘇祀視線,整個人都一激靈。

“諸位,大家都離着他遠點吧,別一不小心惹到他,連一條小命都保不住了!”

“是,是,是……”

這只是一小撮。

蘇祀今晨經過了無數個這樣的一小撮,他們說的話,幾乎都是一樣。

也因此,蘇祀享受到了過去在霜雪閣經常有的待遇。

七燭香走過,衆人讓路。

如臨神祇。

一股危險,又熟悉的感覺漫上心頭。

安念星和欲舟晚蘇祀一步,幾人于樹下碰面。

安念星眼下挂着青黑,整個人像是幹涸了的小白菜。

欲舟眼中略有疲态,他看向蘇祀。

“初七師弟,旁人言論,不必放在心上,清者自清。”

蘇祀點頭,沒接話。

今日訓練之初,欲舟站在衆人之前,散音講述昨日之事,強調并非初七殺人。

但墜雲臺上附和之人寥寥無幾,只有元存一聲,我相信初七兄弟,其餘人甚至都在噓聲,暗指欲舟包庇。

上午多人一組的訓練,蘇祀站在隊伍之中,朱歲餘雙眼猩紅,他走到蘇祀跟前,目光緊緊盯着蘇祀。

“瞎子,我告訴你,同喜不會白死的。”

柳一江站在朱歲餘身邊,直到朱歲餘走遠,他朝着蘇祀上前一步。

“初七兄弟,我家公子性子急,同喜的事情略有耳聞,閣下不必放在心上,在下相信長老的判斷。”

蘇祀看向柳一江,并未出言,轉身走到遠處樹下。

他看着墜雲臺上熙熙攘攘數人。

此事必有蹊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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