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你在哪啊
徐宋沒接話,伸手,微涼的指尖輕輕接觸到蘇祀的後頸。
然後下一瞬,有技巧性地微微一捏。
蘇祀從他按自己的時候便已經知曉了他的意圖,所以也沒有設防。
一捏過後,頭有些發暈,蘇祀幾乎是在一息之間便進入到睡眠。
只記得自己最後,頭是枕在了徐宋的腿上。
不是很軟,但,很舒坦。
翌日清晨。
蘇祀醒得很早。
醒來之時徐宋不在山洞內,而那位叫奉陽的聞家弟子,還沒有醒,看上去,睡得很熟。
昨日心裏的那些燥熱一點點抹去。
蘇祀看着這張過分熟悉的臉,警覺一點點湧上心頭。
按照昨天這位奉陽的反應,他明顯是不記得蘇祀這個人。
重生不可能,當年南栩是蘇祀親自埋入土的,每年都會去祭奠。
且,在蘇祀徹底住在鹧鸪天,自己有能力處理這些事的時候,他還曾經為南栩遷過墳,遷到了一出好地界。
棺材是他看着挖出來的,也檢查過裏面。
蘇祀甩一下頭,把那個畫面徹底甩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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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而言之,南栩的屍體還在鹧鸪天外一處風水寶地埋着,面前人絕無可能是重生後的南栩。
不是重生,便很大可能性是轉世。
可是這又很奇怪。
哪裏有人轉世過後會和以前的相貌一模一樣?
奉陽出現在蘇祀面前的時間太過于蹊跷,讓蘇祀很難不動搖。
霜雪閣的手段,他一向是明白的。
這奉陽,會不會是霜雪閣的陰謀。
面前這人,會不會是傀儡?
蘇祀眸轉過半分,他看着面前和南栩一模一樣的臉,像是直接看到了他當年脖頸上那道猙獰的傷口一般。
但明明眼前人,還是完整的。
他伸出手,捏上奉陽的脈搏。
閉上眼。
聲音正常,穩健。
是人。
“難道是我想多了?”
蘇祀盯着面前人的掌心,神情複雜。
或許這個世界上就有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呢。
他搭在奉陽脈搏上的手還沒有放開,便聽到山洞外一聲極為輕微的樹枝踩斷的聲音。
一瞬警覺。
蘇祀擡眸朝山洞外看去,但視線受阻,目光所能觸及的地方,都見不到人。
但剛才那聲音,絕對不能忽視。
輕功踩樹枝。
如果這聲音是蘇祀發出來的,那或許下一瞬,目标人物就會人頭落地,不再有一絲絲停頓。
不是蘇祀過于警惕。
而是現在,他已經成為了霜雪閣的擊殺目标,時刻都會死。
接着,一聲近乎細碎的落地聲。
蘇祀心頭暗驚。
現在他身體這個情況,和殺手正面對抗完全不合适,而且手中又沒有合适的刀刃。
現在隐匿還來得及。
但是奉陽呢?
若是換做任何一個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蘇祀此刻都不會猶豫。
但是奉陽。
他做不到直接離開。
接着。
又是一聲枝杈碎裂的聲音。
再然後,依舊是落地的腳步聲。
一陣風聲過,樹葉傳出沙沙的聲響。
在這一聲音的掩蓋下,蘇祀聽見了內裏無數的落地聲音。
估量着,有十多人。
不過,當發覺有十個人的時候,蘇祀的內心還勉強穩下一瞬。
十個人,便是群戰,基本可以斷定,不是霜雪閣的殺手。
霜雪閣做派,一向單槍匹馬,所以每人都是精英。
若真是現在的狀态和一個頂尖殺手對抗,蘇祀并不能保證自己還能活着。
但十個人。
便還有勝算。
蘇祀扯了扯面前人的衣服。
奉陽睜開眼睛,作勢要說話。
蘇祀一下堵住他的嘴巴,示意他不要出聲。
然後手動作着,意圖讓奉陽朝山洞深處躲。
奉陽看着蘇祀,然後伸手比出了一個野獸的形狀。
蘇祀知道他會錯了意。
不過此番也好,對于奉陽這樣看上去幾分唯唯諾諾的人來說,不讓他知道有人追殺,許是還能隐藏的好些。
奉陽站起身,朝前走去。
滋啦。
一聲清晰地布條碎裂聲音。
奉陽的衣服勾住了一處枝杈。
糟了。
蘇祀瞬間看向山洞外。
幾乎一息之間,他感覺到了清晰的風聲,來者,已經攻過來了!
“不要怕,跟緊我。”
蘇祀握住奉陽的手腕,帶着他一躍跳出了山洞。
帶着奉陽,絕對不能将戰場引進山洞裏來。
空間太小,很難順利作戰。
果然,在蘇祀沖出去的一瞬間,一束劍光朝着他直直劈過來。
低頭一擋。
他順利躲過,奉陽卻遲了半步。
蘇祀于一息之間伸手,唰得按着他的後背将人按下去。
“嘶。”
劍刃割開皮肉。
血落出來。
但他穿着紅衣,故而并不明顯。
不過身邊人足以看清。
“你受傷了!都怪我。”
奉陽看向蘇祀受傷的胳膊。
蘇祀并沒有回話,他感受着自己手臂內血脈的流轉。
還好,真的不是霜雪閣的人。
劍上,并沒有粹毒。
一道道身影将蘇祀團團圍住。
蘇祀護在奉陽身前。
“蹲下,別亂動。”
他一邊言說此一邊格擋在奉陽身邊,與周圍的人激烈打鬥起來。
不行,這樣不是辦法。
蘇祀手中沒有刀刃,因為內力受損,所以拳腳僅僅只是能将面前人逼退,很難突圍解困。
“有沒有刀。”
奉陽手有些發抖,但還用盡全部力氣将自己一把刀塞進了蘇祀手裏。
“割,割藥草的,挺,挺快的,你,你小心。”
他話有些說不利索但還記得提醒蘇祀。
“嗯。”
蘇祀接過刀,單手将奉陽拉起朝面前人身後一扔。
然後整個人腳尖鬼魅般地輕點,一瞬便落于面前持劍者的身後,手持刀,與那人脖頸下面一抹。
鮮血噴濺而出。
一擊斃命。
餘下的持劍者微微頓下一息。
“到那邊樹後,躲起來,有事大聲喊。”
成功撕開一個豁口。
蘇祀便站在了那處豁口,為奉陽打開身後一片安全區。
他面對着前面将近十人。
發絲被谷風吹動。
鲛紗下,他一雙眼,冷得駭人。
“一起來?”
“還是一個個送。”
持劍者瞬間一擁而上,将蘇祀團團圍住。
但和蘇祀相比,他們還是太慢了。
他們的劍招只要被蘇祀擋住一瞬,那下一息,蘇祀的刀就會穩穩落在他們的脖頸上。
三四人倒下。
持劍者人數已經消掉一小半。
蘇祀體力跟不上,腳下動作便更快了。
他只能速戰速決。
右手手臂流着血,他用左手緊緊攥住刀刃,再一次抹開一人的喉嚨。
鮮血微微染紅了蘇祀的手,但沒有一滴,落在他的臉上。
就在他馬上要殺掉下一人的時候,一陣喊聲傳來。
“小兄弟!救命!”
蘇祀目光瞬間跟過去。
一個持劍者不知何時繞去了奉陽那裏。
蘇祀踩着一人的劍朝上跳起來,伸手,穩準。
刀瞬間飛了出去,唰得插入那持劍者的後脖頸。
斃命。
沒有了刀。
蘇祀重新陷入了最開始的困境。
他一邊打一邊往後撤,試圖去将刀取回來。
剩下的六七個持劍人已然看出了他的想法。
直直沖向奉陽。
保人要緊。
蘇祀先那兩人一步,輕功跳到奉陽身邊,瞬間将其拉起。
然後單掌一推。
接着,他仿若能看見後面人的動作一樣,單膝下蹲,然後向後一踹,一個持劍者身形趔趄,蘇祀瞬間繞到他身後,雙手按住他的頭,狠狠一擰。
骨骼碎裂。
還剩六人。
蘇祀冷汗爬滿了頭。
剛剛為了救奉陽,他用內力甩出那把刃。
白山雪說過,他不能再動內力。
被反噬的痛苦瞬間湧了上來。
蘇祀緊緊抓住自己心口前的衣服,眼前近乎模糊。
“小兄弟!你沒事吧!”
蘇祀單手撐住身邊的樹,整個人擋在奉陽的身前。
“你,退後。”
聲音帶着顫抖。
剩下的持劍者似乎也因為周邊人死傷過多而有些遲疑。
他們停頓幾息後互相交換視線,再次對着蘇祀一擁而上。
不行了……
蘇祀沒有力氣再去和他們打。
拳腳有些綿軟。
一腳踢到那人胸口的時候,那人僅僅是朝後踉跄的幾步,便再次沖了過來。
一瞬的動作遲緩。
劍刃落在了蘇祀肩膀上。
有點深,但沒切開骨。
尖銳到近乎紮進心裏的疼痛。
還能忍。
蘇祀一步步後撤,終于是在自己的迂回下,撿起了那把并不算鋒利的割草刀。
但,他已經沒有辦法繞後殺人了。
一個持劍者看出蘇祀狀态的問題。
瞬間沖了過去。
就在他的刀接觸到蘇祀的一刻。
蘇祀擡起傷口淋漓的手臂,将刀深深插進他的喉嚨。
血,噴到了蘇祀的臉上。
熾熱,腥甜。
好惡心。
蘇祀将刀拔出,整個人也因為脫力而靠在身後的樹下。
剩下的持劍者,已經寥寥數人。
“奉陽,你跑,快點。”
“這裏我還能,撐一會。”
蘇祀汗水浸濕額角的發。
即便萍水相逢,他也不想看着奉陽那張臉,再一次,死在他面前。
手中的刀浸着血,蘇祀就這樣撐着自己,盡力去看清剩下人的破綻。
若是從前。
殺他們。
一眨眼而已。
又一人死在了蘇祀的刀下。
同時也給他身上填了新的傷口。
蠱蟲作祟,他已經疼得幾乎睜不開眼。
最後一名持劍者沖向蘇祀,似乎已經把他看成案板上的魚肉。
蘇祀,連擡起手的力氣都沒有了。
“徐宋,你在哪啊……”
“你再不過來,可是就看不到你小徒兒,最後一眼了。”
他在嘴裏小聲說着。
幾縷細碎的陽光落到蘇祀滿是血的身上。
他鼻尖,終于聞到了那股好聞的冷霜香。
淡淡的冰霜在眼前凝結。
徐宋從那個霜雪中現行,身上,有抹不掉的打鬥痕跡。
他一息之間便結果了兩人面前那最後一個持劍者。
迷離中,蘇祀感覺自己落入一個并不算溫熱的懷抱。
“若是知道叫你,你就會來。”
“我便……便早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