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護不住他
最後落入耳中的是一聲你字。
然後蘇祀便徹底陷入了昏迷。
再醒來的時候是在山洞內,日暮西垂。
“晚上了?”
蘇祀看向一邊坐着的徐宋。
“嗯。”
“醒了?”
徐宋話語尾音微微上揚,只叫人覺得聽在心裏微微癢。
身上的傷已包紮過,白山雪制的藥十分好用,雖傷口很深,但蘇祀感覺到的痛感已經比最開始減輕上很多。
“傷口……”
徐宋看向蘇祀。
“不疼了,我沒事。”
“明日可以啓程。”
徐宋神色略隐。
“我送你……”
他的聲音頓上一瞬。
Advertisement
“我送你回抟搖山。”
“半生花,我替你取。”
“什麽……”
蘇祀微微将背直起,忍着肩膀上的撕裂感,不敢相信地看向徐宋。
“你嫌我拖累你了,對不對。”
深深地無力感刺痛蘇祀的心,他一向争強好勝,這是他第一次感覺到自己的無能和軟弱。
他眼中有些酸痛。
肩上傷口的疼痛愈發彰顯着他此時的無用。
心口窩着的火氣越來越大。
“為什麽要我一個人回去,要走就一起走啊,聞微明也說了,半生花有沒有都是兩說。”
“我不想要了,也不想找了。”
“你冷靜。”
徐宋與蘇祀的目光相交纏。
“我怎麽冷靜?”
“師尊既然已經嫌棄我是負累了,幹嘛還要救我。”
蘇祀鲛紗下,目光直直對上徐宋。
“我何時嫌你。”
徐宋眉微皺一瞬,聲音似乎也帶上少有的情緒。
“那我不走,我和你一起,為什麽不行,我說了我明天就可以啓程,為什麽要我回抟搖山。”
蘇祀語速有幾分快。
“你的傷口明日不可能愈合。”
“不能愈合我就不能走路了嗎?”
“定風谷內危險重重,我不能讓你在這種狀态下,繼續涉險。”
徐宋的語氣依舊沒有半分退讓。
“你告訴我,是不是白日的時候,你在定風谷內發現了什麽?”
蘇祀回憶起那時他所見到徐宋身上打鬥的痕跡。
“不曾。”
蘇祀知道徐宋不想說的話,不管怎樣他都不會說的。
“師尊說謊,倒是連眼睛都不眨一下。”
就在兩人言語正焦灼之時,一陣淺淡的藥香鑽入山洞,接着是一人落地的聲音。
蘇祀預感到徐宋做了什麽。
“你……”
“等我回去。”
徐宋擡眼,聲音幾分低沉。
蘇祀勉強站起身,看向山洞外的人影。
白山雪。
“初七小朋友,幾天不見,你身上這彩挂得屬實有些多。”
蘇祀一邊看向白山雪,一邊朝山洞內撤步。
“我不走。”
白山雪倒也沒急着往前,扇子微微擺在下巴上,露出一雙極美的眼。
“北虔,這如何是好。”
“為人師尊,你何必如此強硬呢。”
他話語溫柔,尾音上挑,言語內容像是規勸,但卻莫名讓人聽出些調侃的意思。
徐宋朝蘇祀走過一步,微微擡手。
“你別碰我!”
蘇祀傷口發着疼。
徐宋卻依舊朝蘇祀走來。
“我說了你別碰我!”
蘇祀的聲音幾分大,他知道徐宋的意圖,徐宋想将他捏暈,然後再讓白山雪帶走他。
徐宋離蘇祀的距離越來越近。
“徐宋!”
蘇祀毫無顧忌地吼了出來。
徐宋明顯頓了一瞬。
但下一息,手捏上了蘇祀的肩膀。
蘇祀直直倒在了他懷裏。
“白長老。”
“拜托了。”
白山雪接過蘇祀,轉眸看向徐宋。
“北虔,你就不怕他醒過來以後,對你心生怨恨嗎。”
山洞內一陣沉默。
徐宋眸色沉緩,看着蘇祀。
“怕。”
“但,我願他安好。”
白山雪在徐宋的話裏聽說了些別的意味。
“什麽意思。”
“我,遇見了,那條龍。”
徐宋的聲音變得肅穆起來。
“我護不住他。”
白山雪一雙似乎看什麽都不在意的眼,此時也少見的嚴肅起來。
“你可确定。”
“确定。”
“若半生花由那條龍來守護,北虔,此行定然兇多吉少,不若我再想想……”
白山雪的話還沒說完,便被徐宋打斷。
“沒時間了。”
“北虔,千萬保重。”
徐宋颔首,目送白山雪帶着蘇祀離開。
目光裏帶着凝重。
蘇祀再醒來的時候,人處于浸月亭。
安念星在他身邊守着。
“師弟!你醒了?”
蘇祀脖頸帶着疼,渾身上下的傷口也隐隐發疼。
他此刻并不想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你想不想喝水?”
“我倒一杯給你。”
安念星帶着銀鈴輕響,跑到另外一邊。
蘇祀從床榻上坐起。
他感覺自己現在的樣子,像極了落魄的逃兵。
思緒一點點運轉。
在被蘇祀捏暈以後,他強行用內力催開自己的些許神志。
迷離中,他只聽清楚了一個字。
龍。
什麽意思,難道是說定風谷內有一條龍嗎。
因為有龍,所以徐宋才要自己一個人去面對?
理智上能理解,情感上不能。
安念星端着水而來。
蘇祀伸手接過。
“安師兄,你聽說過望南國有龍的存在嗎?”
“龍?”
安念星點點頭。
“聽說過。”
“作惡嗎?”
安念星搖搖頭。
“不知。”
“只是幾年前,三長老曾閉關過一次,大家都說他被真龍所傷。”
“但是事實究竟與否誰都不知道。”
安念星将蘇祀喝過的水杯接過。
“你好好休息,過幾天是望南國的國祭,雲隐派要派人參加,往年三長老都以門下并無弟子推脫不去,今年有了親傳弟子,你是要代表三長老出席的。”
“望南國,國祭。”
蘇祀重複了一遍。
“沒錯,這也是北虔讓你回來的原因之一。”
“所以,小朋友,你要盡量地不要記恨他哦。”
白山雪聲先人一步到。
他手中持扇,徑直坐到榻邊,拉開蘇祀的衣服。
“傷口恢複得還不錯。”
“看上去國祭可以參加。”
蘇祀不言。
此般境況,怕是也回不去定風谷了。
“傷口如果沒有明顯疼痛的話,可适量運動,有助于恢複。”
白山雪将藥盒放下。
“改良版的藥,你吃着,明日我再來看你。”
白山雪走後,浸月亭內的藥味一點點散去,蘇祀聞到一種熟悉的味道。
“安神香?”
“嗯,白長老叮囑我在你房內放安神香。”
“我睡了幾日。”
“三日。”
安念星掰着手指算着。
三日……
不知徐宋,怎樣了。
“師弟,你別擔心三長老了,他武功高深莫測,遠比你認知地厲害得多。”
“安心。”
安念星伸手拍了拍蘇祀的手背。
“想吃什麽,我晚上給你做。”
“都行。”
蘇祀垂眸,心尖上依舊難解的郁結。
在霜雪閣那麽多年,服從這兩個字近乎是紮進他的骨子裏。
可是為什麽換到徐宋身上。
他就會這麽難受呢。
“我去一趟初桐堂。”
蘇祀下榻。
“怎麽?是身體有哪裏不是嗎,我陪你一起?”
安念星回身,鈴铛聲音細碎,聲音帶着緊張。
“我沒事,只是有一些藥理上的知識,要找白長老讨教。”
“如此。”
安念星點點頭。
“晚上我給你炖豬腳?你喜歡放土豆還是胡蘿蔔?”
“土豆吧。”
蘇祀看向安念星單純的臉,心尖上泛出些難掩地褶皺。
“好!”
“那你去,我先回行香居。”
“回見。”
初桐堂。
蘇祀還沒等踏入,白山雪的聲音便傳來。
“小朋友來了。”
“怎麽,還對北虔讓你強制回來的事情,耿耿于懷嗎?”
蘇祀看向白山雪,微搖頭。
“白長老,那日,你們所說的龍,是怎麽回事。”
白山雪眉眼上挑。
“你聽見了?果然很機靈。”
“他會不會有危險。”
白山雪一邊煎藥一邊回眸看向蘇祀。
“當然會。”
“他到底怎麽了。”
這麽多年,蘇祀對徐宋有很深的疑問。
“是因為那鎖住時間流動的房間嗎?”
“你竟知道這個?”
白山雪的目光停頓一瞬。
幾息過後,他笑了笑。
“初七,有時候我覺得你特別聰明,但有時候又覺得你很傻。”
“有些事情,北虔他不願告訴你,本尊便也無可奉告。”
蘇祀的呼吸似乎都停下幾息。
心中一個橫亘了許久的念想愈發生根。
“白長老,這人間,存在沒有外力在的死而複生嗎?”
白山雪突然笑了一聲,他轉過身直面蘇祀,扇子落下,輕輕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