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開啓水鏡
定風谷。
入夜, 有幾分涼。
上次在定風谷的夜晚還是蘇祀和徐宋一起過的，雖說那時的床褥不如現在這般幹淨整潔，但有他在身邊, 便不會覺得簡陋。
不知道徐宋現在怎樣了。
醒沒醒。
玄龍那道雷真的是帶了畢生的怨怒吧。
一想起當時的情景，蘇祀便感覺自己面前又出現了徐宋那張唇角還留着血的臉，手上的觸感仿佛還清晰着。
在生死的一瞬間, 是徐宋擋在了自己身前。
那種震撼，此生難以忘懷。
原本蘇祀還以為徐宋只是出于師徒之誼, 但是現在，是徐宋複活他的想法落地生根, 一切便都好像換了一種思維模式。
還有那停住時間的房間。
難道都是徐宋為了他做的嗎。
越想越深，越想越不敢想。
他渴望自己猜測的都是對的, 但是又生怕一切都是只虛無缥缈的幻想。
蘇祀手輕輕搭到自己的唇邊，摩挲一瞬。
不同的觸感, 無法代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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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皮膚幾分柔軟, 有點發膩。
但是徐宋的不一樣, 光滑，還有點冰涼涼, 摸上去, 格外舒服。
他的唇瓣也是一樣。
想親。
好想。
可是親不到。
摸也摸不着。
幾息過後, 蘇祀甩甩頭, 摒除去自己內心裏那些龌龊念頭。
但是那念頭越壓越是往上鑽得厲害。
白日裏, 玄龍那一句句上過, 無數次，上過, 反反複複在腦袋裏重現。
蘇祀耳朵越來越紅。
上個屁。
摸也沒摸過幾次。
他捂住自己的耳朵，強行讓自己不想之前發生的那些事情。
屋內龍氣充裕, 既然沒有睡好，那還是抓緊一切時間好好調養身體。
蘇祀盤腿坐好，緩緩将龍氣吸納入自己的體內，在身體裏反反複複運轉小周天。內裏的燥熱一點點退下去，心神愈發安寧。
抟搖山。
散夜殿內一人深夜不睡，左右踱步。
他看着好似正在思量着手中的殘卷，而實際上連殘卷都拿反過來。
此人，便是徐宋。
如此反複踱步了不知道多久，徐宋最終朝浸月亭的方向而去。
尚且未到亭臺內，他便聽到了滔天的哭聲。
哭聲極為洪亮，不像一人能夠發出，一邊哭還一邊念念有詞。
“你們都不去救初七師弟，我去救，都怪你們當時不讓我去拉着初七師弟離開，你們看吧，初七師弟被那條龍抓走了，你們都壞，你們都是壞人！”
安念星哭得一副天理不容的樣子。
欲舟在一旁安慰着。
不過一個木頭也着實不太會安慰人。
徐宋本不想做這種偷偷進入之事
但……
實在是此時偷偷進入過于方便。
一閃身，他順利進入浸月亭，直接，進入到蘇祀過去住的那間房。
水鏡好好地擺在那裏，安好無虞。
徐宋垂眸一瞬，一雙眼中似乎有情緒湧動，但轉息即逝。
一息過後，他伸手，手中結印，一道帶着霜雪般的靈氣緩緩注入水晶之中，頃刻間，水鏡大放光華，裏面似乎真的有水汽在流動一般，且緩緩凝結，像是被風吹過的湖心的褶皺，且還在陽光下幽幽發着光。
徐宋手略微向前一瞬，靈力更大程度地灌入水鏡之中。
這本是一單向鏡，現在他正在強行開啓雙向模式。
幾息過後，水鏡中的波動緩緩止息，一圈圈漣漪向中間蕩漾，最終化作虛無，水鏡也光芒大作，裏面漸漸出現實景。
單向水鏡已經被他強行開啓為雙向，至于他自己身上原來的那塊，已經被徐宋在臨昏迷之前塞到蘇祀懷中去了。
定風谷內，蘇祀盤腿調息，已經漸漸聽不見外面的聲音，只能聽見自己體內氣息的流轉，以及筋肉的恢複。
他記得，徐宋曾經告訴過他，調息的時候，務必要專心，否則，會很危險。
摒除掉一切雜念，蘇祀此時并沒有注意到自己周遭靈氣的波動，只是依稀間，他感覺自己鼻尖聞到了徐宋身上那股好聞的冷霜香，不過只是淡淡的一點。
蘇祀并沒有因此分心，只是以為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覺。
全神貫注中，蘇祀袖中緩緩滑出來一面很小的鏡子。
鏡子被一股霜雪之力托在半空中，動作緩慢，似乎生怕打擾了面前人的調息一樣。
抟搖山浸月亭內。
徐宋極為謹慎地控制着水鏡的動作，畢竟懷鏡太小，只能不斷地往後面撤才能看得清蘇祀到底是在幹什麽。
鏡子終于到了一個合适的位置。
徐宋把視線轉移到浸月亭內的水鏡中。
水鏡內，他看見，蘇祀正在運用龍氣調息，透過水晶，徐宋仔細辨認着他的狀态，神色極為端正認真。
确認過後，他稍微穩了穩心神。
蘇祀并沒有危險。
許是過于專心，突然，徐宋聽到了門口撕心裂肺的哭聲一點點加劇，而且就在離門一步之遙的地方。
将蘇祀那邊的水鏡轉移到他的衣物中已經來不及，徐宋只能将那面懷鏡置于蘇祀身邊的榻上，然後兩指點向屋中水鏡。
就在水鏡畫面消散的一瞬間，安念星一把鼻涕一把淚跌跌撞撞地闖進門內。
他一口氣還沒哭出來，便被屋內的徐宋吓了一哆嗦，猛地一個哭嗝過後，他咧着嘴，極為滑稽地安靜流淚。
面容想當猙獰，仿佛被下了靜音咒一樣。
安念星已然沒有辦法控制自己的表情，但是他又不能不向徐宋行禮。
他只能安靜地且面容極為扭曲地哭泣着，然後嘴裏嘎巴着。
“三長老好。”
但為了哭聲不出，他話語音也說不出來。
故而整個人的姿态極為搞笑。
徐宋看着安念星此般模樣，淡淡嗯了一句，然後轉身走出浸月亭。
就在他徹底走出浸月亭的那一瞬間，徐宋聽見屋內響出雷霆一般嘹亮的哭聲。
震亮了方圓十裏的聞聲放光符咒。
徐宋前行的路，變得更加光亮了些。
定風谷。
蘇祀一夜未眠，但身體并未覺得疲累，甚至在龍氣和逆鱗的雙重作用下，他還覺得渾身輕松了很多。
上古靈物果然是不一般。
他将盤了一夜的雙腿伸直，然後腳下便碰到了一個什麽東西。
蘇祀的目光追過去，懷鏡？
這懷鏡看上去極為精致，鏡外的裝飾仿佛是雪後的蒼茫大地，讓人看上去莫名覺得開闊，镂花非常考究，看上去便是被人精雕細琢過的，而且懷鏡上面鑲嵌着一顆白玉，摸上去清清涼涼，透着一股子的舒适，不是凡品。
蘇祀記得自己沒有過這東西，就算是有，也只可能是他過去在霜雪閣的時候做任務後發的無用獎勵，不過就算是如此，這獎勵也不可能自己長腿跑過來，所以，這東西絕對不是蘇祀自己貼身攜帶的。
“哦。”
“對，有可能是那條龍的。”
蘇祀如此思量着，琢磨今日過會見面的時候把東西給他，畢竟看起來是個稀罕物。
就在他如此打算之時，蘇祀聞了上面那一股淡淡的冷霜香。
？
他眸中閃過一絲光亮，将懷鏡直接放到鼻尖，深深地嗅着。
沒錯，就是有一股冷霜香。
難不成，這是徐宋的東西？
可是徐宋的東西怎麽會出現在這。
蘇祀記得昨日裏他進來這房間的時候，床榻極為整潔，上面什麽都不曾有。
他将那方懷鏡放在手中，極為珍惜地掂量着。
徐宋的味道。
是不是徐宋過去經常把這鏡子放在懷中？
蘇祀止住自己腦子裏的那些想法，專心思量為何這鏡子在自己房間內這事。
靈光閃過。
該不會是上面附着了什麽靈力之類的？
然後徐宋會借着靈力過來？再或者是要傳達什麽消息？
想到這，蘇祀趕緊将手中的懷鏡打開，仔仔細細看着其中的光景。
但是除了只看到自己，什麽都沒有。
難道是我想多了？
這是蘇祀又想起來一事，徐宋最後昏迷在自己懷裏。
“所以，這鏡子是那時候徐宋不小心落我身上的？”
他一邊看着鏡子，一邊得出這個結論。
就在這時，門在外面敲了兩下後被直接推開。
玄龍大大咧咧地拖着兩大木盤的東西走了進來。
“照鏡子呢？好心情啊。”
他打趣上幾句。
“本尊也不确定自己是覺得你熟悉，所以覺得你長得好看，還是你真的長得好看。”
玄龍将木盤擺在桌子上。
蘇祀将鏡子謹慎地收好，看向一桌子的菜。
“你這？”
“分出一縷神出去買的，你這身子骨僅僅靠龍氣可能也不太行，還是多吃點，養養吧。”
“過來吃。”
“嗯。”
早膳莫名就油膩起來，大魚大肉大肘子。
看着有點吃不下。
蘇祀随意動了些粥。
“你就吃這些？”
“吃不下。”
玄龍看向蘇祀。
“這可是平山界最好的館子了，很不錯的，在你們安流城那邊也有一樣的招牌，你吃不慣這口？”
“怎麽，你們抟搖山還有比這做的還好的廚子？”
蘇祀眼眸微微向下，腦海中響起來一陣銀鈴輕響。
“不是廚子，但确實有人做的好。”
“呵是嗎，那等你回山的時候，帶我也吃一頓。”
蘇祀沒接這話。
“後面有溫泉？我去泡一下。”
“你随意。”
玄龍說完這話以後，又加了一句。
“知道你和徐北虔情投意合，上……”
“停！”
蘇祀緊急把他這句話打住。
“你能不能別這麽粗鄙。”
“粗鄙？”
玄龍一副肉噎了嗓子的表情。
“好，那我知道你們交……”
不等玄龍說完，蘇祀唰得一下走了出去，消失得無影無蹤。
背影裏只留下一個尾音拖得極長的字。
“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