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秦府上下在得知找回硯哥兒之後,一個個喜極而泣,馬上準備香燭,叩謝列祖列宗的庇佑。

午時剛過不久,幾乎秦家所有人都聚集在內廳,而坐在主位上的老太君接過寶貝曾孫,又是摟又是親的,恨不得每天捧在手心上呵疼,不讓他離開視線半步,而二房、三房自然在座,各房的姨娘也到了幾位,至于晚輩們,除了身有官職的秦鳳戈,全都站在後面小聲地議論著,還有更多的奴才丫鬟圍在外頭,每個人都是瞪大眼楮,生怕錯過了好戲。

「……老太君就原諒我這一回吧,以後我絕不敢再帶硯哥兒出門了……」趙姨娘又跪又哭地乞求寬恕。

老太君可還沒打算放過她。「還有下回嗎?」

「是,沒有下回了……」她肩頭抽動地回道。

擔任兵部侍郎的三房兒子秦守初有些厭煩,只想早早結束這出鬧劇。「既然趙姨娘犯了錯,就看娘要怎麽處罰她,盡管說便是了,一大群人看她跪在那兒哭哭啼啼的,這又是在演哪一出戲了?」

「鳳哥兒,你說該怎麽處罰她?」老太君也知老三說得沒錯,于是詢問長孫的意見。

秦鳳戈面無表情地回道︰「全憑祖母作主……只不過硯哥兒雖然找到了,奶娘至今沒有一點消息,她家裏的人也說沒見到,總覺得這事有些蹊跷。」

「你是懷疑奶娘跟外人串通?」秦守初問出重點。

他臉色沉重。「三叔的懷疑自然也是其中之一,只不過奶娘平日看不出任何異狀,實在很難相信她會做出這種事,若真是她所為,目的何在?」

江氏哼了一聲。「自然是為了錢財。」

「若是為了錢財,怎麽會把硯哥兒丢在人家的大雜院外頭?」對于妻子的這番看法,秦守初很不以為然。

聞言,林氏脫口而出。「難道是仇家所為?」

「娘!」秦鳳疆小聲地低呼。

林氏連忙捂住嘴巴。「呃……瞧我這一張嘴,就只會胡說八道,我不是說鳳哥兒跟人家結了什麽仇……」

「不懂就別亂說!」老太君忿然地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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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垮下臉來。「是。」

「二嬸顧慮的也沒錯,總要往各方面去想,除了錢財,就是尋仇,每一條線索都不能放過。」秦鳳戈開口圓場。

想到奶娘當日跟趙姨娘在觀音廟走散,應該也會在原地等候,雙方總會再度踫頭的,至今下落不明,那麽就有兩種可能,一種是奶娘故意将硯哥兒帶走,目的又是什麽?要銀子嗎?若真如此,難道就不擔心牽連到家人?因為這些天來,秦鳳戈一直派人暗中監視奶娘的丈夫和住處是否有可疑之處,只是一無所獲。

另一種可能便是遇上足以信任的熟人,奶娘才會跟着對方走,既然如此,為何不将她和硯哥兒送回來?這個熟人又會是誰?難道是……秦家人?

疑心容易生暗鬼,更別說是懷疑自己的親人,秦鳳戈只能将它藏在心底,不願去面對它,那真是太殘酷了。

「……鳳哥兒?」老太君喚着孫子。「在想什麽?」

秦鳳戈将思緒拉了回來。「孫兒只是在想,等找到奶娘之後,應該就可以真相大白。」

「也只能如此了。」她摟着哭個不停的心肝寶貝。「瞧硯哥兒哭成這樣,看了就心疼,該不會是受到驚吓了?要不要找個道士來給他收驚?」

他可不相信那種事。「多半是困了,孫兒還是先帶他回府去吧。」

「好吧。」老太君不得不放人。

于是,趙姨娘被扣了一年的月例,讓她哭得更慘了,手邊沒有銀子可以使,只能變賣首飾來打點,也不敢抱怨。

待秦鳳戈抱着兒子回到自己的府內,還在想着賊人的意圖,可惜硯哥兒尚小,還不會說話,否則就能托出當日究竟是何人所為,還有整個事情的經過。

「告訴爹,是誰把你抱走的?」他問着還不滿周歲的兒子。

硯哥兒癟起嘴,開始扭動着身子。「呀……咿……」

「該不會是肚子餓了?」

秦鳳戈将兒子交給新找來的奶娘,又讓過去伺候正室的老嬷嬷和婢女一同來看顧。

一直到夜深,他才又去看了硯哥兒,卻見一屋子的人都沒睡,全在哄這個小祖宗。

「怎麽回事?」

「小少爺不肯睡……」新來的奶娘快哭出來了。

秦鳳戈接過哭得聲嘶力竭的兒子。「為何不睡?平常這個時辰早就睡了,今天是怎麽了?」

「嗚……哇……」硯哥兒照哭不誤。

他板起臉孔。「你再不睡,爹可要生氣了。」

想不到硯哥兒哭得更大聲了。

「将軍,小少爺該不會受驚了?」老嬷嬷着急地問。

「硯哥兒,有爹在這兒,你別怕,誰也傷不了你……」秦鳳戈抹去兒子臉上的淚痕,用少有的慈愛口吻安撫。

硯哥兒還是不肯領情,哭聲一直沒有停過。

夜晚過去了,大雜院裏的人吃過早飯,開始各忙各的。

婉瑛手上挽着竹籃,打算要出門。

「你這個臭小子,還不給我回來!」馬大嬸氣呼呼地舉高藤條,一路追着兒子跑。「以後幹脆別穿了,省得再幫你補!」

小柱子光着**跑給娘追。「我又不是故意弄破的。」

「你還敢頂嘴!」她追得氣喘籲籲,已經跑不動了。「你那兩個哥哥都沒你這麽愛玩,根本就是猴子來投胎的……不要跑!」

「娘不要追,我就不跑……」

見兒子居然沖出了大雜院,馬大嬸急忙拉開喉嚨大叫。「小柱子,你沒穿褲子想上哪兒去?還不快點回來!」

這種場景幾乎每天都要上演一次,讓婉瑛覺得既好笑又備感溫馨。「小柱子已經跑遠了,叫得再大聲也聽不到。」

馬大嬸往石階上一坐。「早晚會被那個臭小子氣死!」

「小柱子雖然好動了些,不過個性善良,這比什麽都重要。」她說。

「也只能這麽想了。」馬大嬸很感謝她的安慰,又瞟了一眼她手上的竹籃。

「怎麽就你一個?玉珠不跟你一起出門嗎?」

婉瑛苦笑一下。「玉珠一大清早就出去了,說要去找劉媒婆。」

「找劉媒婆做什麽?難道她想開了,決定找個老實的男人嫁了?」從陶大娘那兒聽說了在将軍府受挫的事,莫非她終于放棄當秦将軍的妾,想要嫁人了?

她還真希望玉珠能看開些,可惜馬大嬸只猜對了一半。「玉珠說一個月前劉媒婆問過她,有個經營布莊生意的錢老爺想要納妾,問她願不願意,玉珠嫌對方太老,沒有答應,結果昨晚想了一夜,決定答應對方,免得一年拖過一年,等到人老珠黃了,連想當婢女都沒人要。」

馬大嬸聽了頻頻搖頭。「真不知玉珠那丫頭到底在想些什麽。」

「我先出門了……」婉瑛眼看時候不早,可不能再聊下去。

才說到這兒,就見有個面生的外人走進大雜院,讓她們不禁提高警覺,開口詢問對方的來意。

「請問你要找誰?」馬大嬸開口問道。

那是個身材瘦長、看來斯文有禮的中年男子。「婉兒姑娘在嗎?」

婉瑛愣了一下。「你找我有事?」

「你就是婉兒姑娘?」他拱起雙手,迅速地打量一眼面前的纖柔女子。「鄙人是将軍府的二管事。」

「将軍府?出了什麽事?」婉瑛被對方的身分吓了一跳。

二管事評量着她眼中的關切,想要确認是否出自真心。

「是這樣的,自從小少爺昨天回到府中之後,或許是原先的奶娘不在身邊,也或許是受了驚吓,一個晚上又哭又鬧的,誰來抱都沒用,連将軍也哄不了他……」

婉瑛張大小口。「他在我這裏可是每天好吃好睡的,完全看不出有受到驚吓,還是他習慣喝原先那個奶娘的奶水?」

「府裏有找一個新的奶娘,昨晚和今早,小少爺都喝了不少,所以應該不是奶娘的問題。」他說。

「那該怎麽辦?」

「因為小少爺之前不曾有過這種情況,将軍的意思是之前幾天都是婉兒姑娘在照顧他,或許能找出原因,所以才命鄙人前來請婉兒姑娘走一趟将軍府。」

二管事的話讓她有些傻眼。

拜托!她又不是育兒專家,也沒有帶小孩的經驗,才不過照顧幾天,能找出什麽原因?婉瑛在心裏犯嘀咕,可是如果自己真的能幫上忙,她還是很樂意的。

二管事見她面露猶豫,客氣地詢問︰「婉兒姑娘有何不便之處嗎?」

「沒有什麽不便。」看來是不去不行了。「馬大嬸,那我就跟這位二管事走一趟将軍府,很快就回來。」

擔心婉瑛不懂規矩,馬大嬸連忙叮囑她別多問、少開口,免得不小心說錯了話,得罪了人。

她一一記住了。

待婉瑛走出大雜院,瞥見一頂軟轎停在外頭,轎夫就蹲在牆邊休息,見他們出來,馬上起身。

「這是将軍特別吩咐的,請上轎。」二管事說道。

「是。」坐轎子她可還是第一次。

二管事放下轎簾,嗓音揚起。「起轎!」

婉瑛将竹籃擺在膝上,兩手抱着它,心想轎夫的擡轎技術不錯,不至于搖晃得太厲害,肌肉也就跟着放松。

就在她有些昏昏欲睡,周公也在頻頻地招手之際,軟轎停止不動,接着輕輕地擱在地上,便被二管事的聲音驚醒了。

「……婉兒姑娘,已經到将軍府了。」

她揉了下眼皮,人還有些迷糊地抱着竹籃,鑽出轎內。

「往這邊走。」

「是。」婉瑛将竹籃改挽在手上,一面跟在二管事身後,一面新奇地欣賞這座府第,心想她只去過板橋林家花園,就已經對總面積達六千坪的庭園景觀嘆為觀止了,這座将軍府可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每走過一條回廊,就是截然不同的風光,這種身歷其境的感覺,可比小說中用文字形容出來的畫面還要令人震撼。

婉瑛說不上有多害怕,但多少感到局促不安,只能要自己以平常心對待,就當作是在逛拍古裝戲的片場好了。

「就是這兒了!」二管事領她進了一處院落,隔了一段距離,都還能聽見小娃兒的哭聲。

雖然才相處不過幾天,婉瑛還是認得出這個宏亮有力的哭聲是從誰的口中發出來的。

「他還在哭?」真是太精力充沛了。

來到寝房門口,二管事推開半掩的門扉,示意她一塊兒進去,裏頭除了奶娘,還有老嬷嬷、婢女,全都拿這個小主子束手無策。

老嬷嬷見他進屋,走了過來。「二管事。」

「這位就是婉兒姑娘。」二管事朝屋裏的人介紹婉瑛的身分。

「婉兒姑娘來得正好,咱們實在不知該怎麽哄這位小祖宗了。」老嬷嬷一把老骨頭都快散了。

婉瑛朝她颔了下螓首,才望向被奶娘密密實實地抱在懷中的硯哥兒,又看着身邊少說有七、八個嬷嬷、婢女,只為了照顧一個不滿周歲的小娃兒,就算再寶貝,也未免太離譜了,不禁暗暗咋舌,這樣寵出來的孩子,未來令人堪憂。

于是,她上前幾步,睇着使出吃奶的力氣哭到已經紅通通的小小臉蛋,還沾滿了淚水、鼻涕,伸手探了下他的額頭。

「會不會是生病了?」婉瑛實在沒什麽經驗。

「太醫剛走沒多久,他說小少爺并未生病。」有個婢女接下話。

她還是想不出哭鬧的原因,最後只好問當事人了。「我聽你爹說你叫……硯哥兒對不對?你到底在哭什麽?就說出來聽聽,大家商量一下……」

這番話讓身邊的人聽了都不禁捂唇偷笑。

彷佛認出婉瑛,硯哥兒一面嗚咽,一面把小手伸向她。「嗚……嗯……」

「啊!」她腦中陡地靈光一閃,想到什麽了。「有背巾嗎?」

老嬷嬷怔了一怔。「背巾?婉兒姑娘指的是把孩子綁在身上的背巾?」那可是普通百姓家裏才會用上的。

「對,有嗎?」

「有、有。」幾個婢女連忙去找。

花了好大一番功夫,總算找到一條背巾。

婉瑛轉過身去。「我來背他!」

「呃,好。」奶娘小心翼翼地讓硯哥兒趴在她的背上,然後用背巾固定好,還真是奇怪,哭聲漸漸轉小了。「可以了。」

她把右手伸到後頭,拍了拍硯哥兒的小**。「好了好了,不要哭了……你不累,別人可會累,快點睡覺……」

硯哥兒一面抽泣,一面閉上眼,堅持了這麽久,終于得到想要的東西,再也撐不住,願意去找周公爺爺玩了。

而婉瑛則是背着他在房裏來回踱着步子,直到沒聽見聲音,才回頭去确認,總算是把硯哥兒哄睡了。

「……換你來。」她用嘴形對奶娘說。

于是,奶娘在其他人的幫助之下背起小主子,但也許是換了一個人,感覺不對了,硯哥兒馬上驚醒,又哭了起來。

婉瑛不禁頭痛。「不是睡着了嗎?」

實在沒辦法,只好再背一次,可是當硯哥兒睡着,又要放下時,他馬上就醒了,似乎非得要婉瑛來背不可。

她瞪着硯哥兒,開始進行溝通。「你也不要太任性了,更不要以為哭個幾聲,大人就得聽你的,再不肯睡覺,我就要走了,以後不會再來了……」

「嗚……」他就是硬要巴在婉瑛背上。

「我不管你了!」婉瑛可不吃這一套,從小到大,父母疼她、愛她,同時也管得很嚴,可不會任由她耍小孩子脾氣,可惜硯哥兒還太小,不然就罰他做一百個伏地挺身、一百個仰卧起坐,看他還有沒有力氣哭。

硯哥兒不住地抽噎,一直朝她伸出小手,其他人都心軟了,很想代為求情,不過婉瑛卻不為所動。

「好!這是最後一次了!」婉瑛才不管他是誰的兒子,更不打算順着、寵着,長大之後可會變得無法無天。

「哭這麽久也該累了,照顧你的人都很辛苦,要懂得将心比心、體恤別人,你現在還聽不懂大人的話,可以由着你予取予求,不過再過兩年,開始懂事了,可就不行再這樣,我和你也算是有緣,希望你長大之後能夠成為一個有用的人,我不想看到你闖下大禍、鬧出人命……」

硯哥兒年紀雖然幼小,卻很敏感,能分辨出誰是真正關心他、還會管教他的人,于是吸了吸氣,不再吵鬧了。

說完,婉瑛又再背他一次,知道這回裝可憐也沒用,硯哥兒乖乖地去陪伴周公爺爺,讓所有的人如釋重負。

「他喜歡讓人背在背上,你們可以輪流來,總會讓他習慣的。」婉瑛小聲地跟大家說明。「相信他很快就會忘了我。」雖然感覺有些寂寞、有些舍不得,不過這樣最好。

包括二管事還有老嬷嬷等人,都表示明白了。

「多謝婉兒姑娘。」二管事覺得這位婉兒姑娘跟其他浣衣女,甚至和一般女子不同,既不會逢迎巴結,也不會畏畏縮縮,對小少爺說的那席話,連自己都受到感動,待将軍回府,他自會一五一十的回報。

婉瑛又看了那張熟睡的小小臉蛋一眼,有這麽多人在悉心照料,賊人想要偷偷抱走也很困難,應該不會再出事了。

兩日後,有早起的百姓在太平坊內一處為了救火而蓄水的池子,發現一具溺斃的屍首,死者是名三十多歲的婦人。

秦鳳戈率先趕到知府衙門,又請來奶娘的丈夫一同認屍,确定就是失蹤十日遍尋不着的奶娘。

「是投水自盡?還是被人推下去的?」他必須找出真正的幕後主使者,以防同樣的事再次發生。

只可惜原本在知府衙門內擔任驗屍工作的仵作,前些日子病逝了,臨時找不到其他人替代,畢竟這份差事不是人人想做的,知府馬上派了個衙役前往六安堂,去請那名被人稱為「神醫」的區大夫,希望聽聽他的意見。

「我只會救活人,」區大夫有些無奈地笑了笑,他并不是法醫,實在是愛莫能助。「不過有個人可以幫得上忙。」

衙役急急地追問。「是誰?」

「就是這位姚氏。」區大夫馬上把人叫了出來。

只見一名容貌端莊清麗的少婦上前福身。「見過差爺。」

「她……她……」見到是個女人,衙役險些咬到舌頭。

區大夫一臉戲谑地開口。「反正知府找不到仵作,不妨讓我這位表外甥女試試看,說不定真能找出死因。」

姚氏是他妻子的遠房表姐的女兒,因為被丈夫休離,三年前來投靠紀家,若是在原本居住的現代世界,一定鼓勵她去念法醫系。

「人命關天的,豈能随便試試看?」

區大夫兩手一攤。「那我就沒辦法了。」

「可是……」衙役苦了張臉,沒有人可以帶回去複命,這怎麽成?「好吧,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

聞言,姚氏一臉笑意晏晏。「多謝差爺!」

不過衙役可笑不出來,硬着頭皮帶了人回去。

回到衙門,原以為來的人會是區大夫,沒想到卻是一名年約二十的少婦,知府自然大發雷霆,當場就下令要打這名衙役二十大板。

「慢着!」秦鳳戈心想區大夫明白事情輕重,敢開口引薦,想必有其過人之處,便比了一個稍安勿躁的手勢,然後目光如炬地瞅着面前的姚氏。

「你确定能查出死因?」他厲聲地問。

姚氏盈盈一揖。「回将軍,先父曾是華亭縣縣令,由于縣內沒有仵作,都是由先父審案和驗屍,妾身自小跟在身邊,略懂一二,只盼能略盡棉薄之力,查明真相,還死者一個清白。」

頓時之間,方才還在看笑話的衙役不敢再小觑她。

「你的丈夫和婆家可知道此事?」雖然事态急迫,還是得經過他們同意。

聞言,姚氏口氣淡淡的回答︰「妾身是一名寡婦,沒有婆家。」對她來說,那個男人已經死了。

「那就只好這麽辦了。」知府抱着姑且一試的心态說。

就這樣,姚氏被帶進位在衙門後方的一處小房,那是專門用來停放屍體的,味道自然不好聞,接着見她從帶來的小更袱內拿出布口罩,兩端附有細繩,可以系在腦後,捂住唇鼻之後,再套上一件深色外袍,以免弄髒襦裙,這才開始進行驗屍工作。

見她近距離地面對屍首,還不時用手觸摸翻動,未有一絲懼意,可是連男人都比不上,這一瞬間,所有的人都安靜下來。

姚氏仔細檢視屍首的五官,還有四肢和身軀,待告一段落,才扯下蒙在唇鼻上的布口罩,并把雙手清洗幹淨。

「死因可是溺水?」秦鳳戈必須先确認一件事。

「請問将軍,先前把死者從水裏撈起時,是否有注意死者口鼻可有噴出白色泡沫,或是帶紅色?」姚氏擡起頭問。

經她一問,知府馬上找來負責将屍體打撈起來的衙役詢問。

「……回大人的話,屬下并未看到有泡沫。」那名衙役很肯定地說。

知府連忙又問姚氏︰「沒有泡沫又如何?」

「那就表示并非是溺斃的,而死者皮膚又呈淡黃色而不發白,口眼開着、兩手散開、兩腳板底不發皺發白、腹部也不脹,口、眼、耳和鼻孔更沒有水流出,加上身體有致命傷痕,傷痕呈黑色……」姚氏說到這兒停住,心情很不好受。

「那又如何?」秦鳳戈沉聲地問。

她嘆了一口氣。「死者是遭人毆打致死,死亡之後,才被丢進池子裏頭。」

「你确定?你可知此事的嚴重性?」知府疾言厲色地問。

姚氏垂下眼睑。「妾身知道,也十分肯定,絕對不會錯的。」

這個結果若真屬實,就表示奶娘并非和犯人是同一夥的,只是被牽連其中,甚至無辜送命。

待知府命人送姚氏回六安堂,便和秦鳳戈一起讨論案情,半個時辰之後,又派出衙役在太平坊周圍查訪。

三日後,秦鳳戈拿了一筆銀子給奶娘的丈夫,畢竟對方的家境原本就不好過,還有三個孩子,希望能做些補償。

只不過奶娘究竟是遭誰的毒手,以及帶走硯哥兒又将他遺棄在大雜院的犯人身分,始終查不出結果,目前仍是一樁懸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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