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複發

即使早猜到了這個結果, 可當席景煊自己說出來時,席義信還是忍不住勃然大怒。他的胸膛幾次起起伏伏,不斷喘着粗氣,難以置信地瞪着席景煊,憤怒地沖他大吼:“那可是你弟弟!”

“可我們并不是親兄弟。”席景煊冷靜地指出:“然然最後上的并不是席家的戶口本,他甚至連我法律上的兄弟都算不上。”

這一點席景煊倒是沒說錯。當年把謝玉然帶回來後, 他因為種種原因并沒有上席家的戶口, 而是上到了他父親一個關系極遠的遠方親戚上, 兩人雖是一起長大以兄弟互稱,可實際上, 不論是從法律上看還是從血緣上看, 兩人都沒有任何關系。

雖然沒說錯, 但席景煊的這個态度,反倒讓席義信更加生氣了。他緊緊地咬着牙根,深吸幾口氣努力讓自己的情緒不要再次失控,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來:“就算這樣……他是你親手帶大的,你還有沒有一點倫/理/道/德?!”

席景煊沉默了。

見狀, 滕若萍忙給他順氣,又問席景煊:“所以……你和然然已經确定關系了嗎?”

沒有任何猶豫,席景煊點了點頭。

在謝玉然當着所有觀衆的面對席景煊做出那樣一番近乎表白的話時,滕若萍便猜到了這個結果,此時她也并不意外,只能長嘆一口氣,将自己的态度表明出來:“小煊, 你們的事情……媽媽還是不太贊同。”

她看起來有些疲倦,聲調也沒什麽起伏:“可是,我和你爸爸商量了一下……現在然然還病着,我們也不想因為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情再讓他傷心,以至于加重病情……”

最後,滕若萍慢慢說道:“你和然然的事,我們暫時不會管,一切都等到然然病好了再說吧。”

她說完,又私心加上一句:“無論如何,我們還是希望你能再好好考慮自己的決定,不管是你還是然然,都已經是成年人了,應該已經懂得自己的選擇是怎樣的。”

早在來之前,席景煊便料到了今天會與父母有一場激烈的争吵,或許還會被暴脾氣的席義信給打一頓,然而,這樣平和結束的結局卻是他怎麽都沒想到的。他不可思議地将目光投向坐在一旁的席義信,見他眉眼間滿是沉郁,雖然滿心不滿,卻始終沒有再說些什麽。

席景煊鼻頭一酸,他主動上前去抱了抱滕若萍,輕聲說道:“媽,謝謝你。”

他又将視線轉向沉默不語的席義信:“爸……謝謝。”

雖然已經與家人講通了,但因為這件事情,大家坐在一起到底還是有些尴尬。席義信和滕若萍與他說明白過後沒多久便上了樓,只留下這兩兄弟坐在下面,父母一走,席景沛說話也沒了那麽多顧忌,直言道:“我真的沒想到……然然會那麽大膽,那麽多人面前也敢說出來。”

然而,謝玉然可以一時沖動當衆出櫃,他們兩個卻必須考慮接下來應該怎麽做。這件事情對席景沛的影響并不算很大,但對作為當事人的席景煊來說則完全不一樣。他略有些擔心地問道:“之後你打算怎麽做?有什麽後續的補救措施嗎?”

這是自然的。

“我已經打過招呼了,”席景煊面不改色地說道:“他們自然知道接下來會怎麽做的。”

作為娛樂圈內一個有着相當知名度的娛樂公司,席景煊手中自然是有着相當數量媒體的聯系方式,也有自己長期合作的主流媒體,而席景沛對席景煊的能力也是有着足夠信心,現在聽他那麽說,也放心了許多。

雖然不能理解這種感情,但這并不妨礙席景沛對自己兩個弟弟的關心,他又一一向席景煊問了好些東西,才看了看手機的時間,大手一揮,說道:“你快回去吧,然然大概也醒了。”

席景煊坦坦蕩蕩一笑:“那我先走了。”

回到家裏,席景沛的猜測卻出了錯。在這段修養的時間裏,謝玉然早被悠閑懶散的生活腐蝕,每天早上不到十二點不會睜眼,昨晚的疲憊更是讓他一直睡到現在還沒醒,只有一只手在床的另一邊不斷摸着,席景煊笑着在床邊看他在冰涼的床上摸了好半天,最後猛然醒過來,懵懵懂懂地看着坐在床邊上的人:“哥哥?”

他眼裏還帶着剛睡醒時候的茫然,看得席景煊臉上的笑意更加溫柔,他伸手扯了扯謝玉然的包子臉,語氣裏都帶着笑:“快起來吃飯了。”

謝玉然一覺直接把早晨給睡沒了,起來也只能吃點午飯。吃完飯後,兩人再在家中又稍作休息,席景煊便開着車帶謝玉然去了醫院進行今天的治療。

演唱會剛一結束,謝玉然的官方微博就發布了他暫時離開娛樂圈、前往外地治療的消息,與此同時,謝玉然的團隊以及華榮娛樂都宣布将捐出部分資産用作耳聾方面的慈善活動的消息。

這次治療,将是謝玉然最後一次鼓室注射治療。因為耳聾容易反複發作,即使現在治療的情況相當好,但在商量過後,兩人還是決定在結束治療後前往外地進行一段時間的休養。

歸期不定。

長時間的休養,消失在媒體與粉絲的面前的後果,必将是謝玉然失去了原有的熱度,甚至會流失大批粉絲,然而他現在早已得到了更重要的東西,對這個也并不再那麽在意了。完成了最後一次治療後,他們便直接拖着行李箱,飛離了B市。

在這段休養的時間裏,謝玉然雖然還是需要定時服用一定的藥物,但已經不需要再去醫院做定期治療,他們借這段時間将自己的足跡布滿了祖國的大江南北,偶爾也會飛到國外去看看那些謝玉然以前從未認真觀察過的風景名勝,倒也還過得舒适自在。

雖然退出了娛樂圈,但謝玉然的官方微博卻也還在運作,不過現在是由他自己打理罷了。他偶爾也會将一些旅游的照片發布到網絡上,照片裏或許是青山綠水,或許是名人故居,有時候謝玉然自己也會入鏡,偶爾還會牽着席景煊的手。

這樣惬意的生活,确實讓謝玉然的心态好了許多,然而,即使如此,也并不能延緩突發性耳聾的複發。

耳聾的複發是在幾個月之後的事情,就在謝玉然以為自己已經痊愈時,它就這樣悄無聲息地來了。

那時候兩人正在T市的一座著名風景區裏游玩,站在幾千米的高山上往下望,雲霧布滿了整片天空,仿佛他們站在雲端之上,那些霧般朦胧的雲朵将青山的綠意遮掩去了大半,只留下點點青色在其中若隐若現,謝玉然上一秒還在興奮地喊席景煊過來看,下一秒就感覺一陣耳鳴。

似乎是有一大群人在他的耳朵裏敲鑼打鼓,那些原本如歌一般美妙的鳥叫聲也在一瞬間變成了噪音,它們仿佛化為利劍,直直地穿透了謝玉然的大腦。

他幾乎昏厥。

站在謝玉然旁邊的席景煊第一個發現他的不對勁,他急匆匆的走上前來,有些緊張地扶住不太站得穩的謝玉然,輕聲喊:“然然?”

可謝玉然沒有任何反應。他死死地抓住席景煊的衣服,雙眼無神地看着他,差點哭出聲來:“哥哥……我好疼啊……”

沒有任何猶豫,席景煊就帶着謝玉然下了山。到醫院進行治療檢查後,還沒等結果出來,他就模模糊糊地意識到:耳聾複發了。

他的心髒仿佛有無數只小小的螞蟻聚集在上面啃食,那疼痛密密麻麻又持續不斷,讓他完全适應這股痛,甚至快要喪失了疼痛的能力。

檢查結果出來後不久,席景煊便帶着謝玉然再次飛回了B市。他在上飛機前打電話通知了家人,一下飛機,便立馬坐着車帶謝玉然回到了醫院,進行緊急治療。

因為這次情況較嚴重,醫生并沒有選擇較溫和的打針治療,而是果斷讓他上了高壓氧艙。在之後的日子裏,他又陸陸續續打了許多針,上了好幾次高壓氧艙,也堅持做了一個多月的針灸。一開始,當那些針一根一根紮到謝玉然耳朵上時,他都會有些抑制不住地痛呼出聲,并死死地捏住席景煊的手,可到後來,他連叫喊都沒有了,只是不斷地抽着冷氣,看得席景煊的心髒一陣疼痛。

謝玉然原本最為怕疼,一點點小疼痛都能讓他大呼小叫半天,可現在,三四十根針插在耳朵上時,他卻一點都不能動,甚至連叫出聲都變得困難。

針灸過後,謝玉然又去做了穿刺。為此,他不得不剃掉了大把頭發,剃完後他還難過得很:“我的發型全毀了。”他那麽說,又再三交代席景煊拿個鏡子到病房裏來,自己拿好鏡子摸摸自己的光頭,神情越發哀怨:“我都變醜了!我的頭發!”

謝玉然的搞怪沒能讓席景煊心中感到一絲好受,他更難過了。只是這樣的情緒一點也不能再謝玉然的面前顯示出來,他只好強笑着摸摸謝玉然的腦袋,柔聲安慰他:“沒事,也很好看啊,我們然然長得那麽帥,怎樣都好看的。”

這時候,滕若萍早已在病房外哭得泣不成聲。

這段時間大約是席家人最最難捱的一段日子。與第一次耳聾全然的絕望不同,這次他們分明看到了痊愈的希望,卻又被現實狠狠打碎,即使是堅強如席景煊,也難以接受這樣的結果。

這段時日裏的滕若萍幾乎以淚洗面,原本不信教的白雪歌也會時不時上寺廟為他祈福,席曼雲更是放下了自己的會所,在席景煊忙不過來時一手承擔起了照顧謝玉然的重任。謝玉然病情惡化的消息也讓他的粉絲們紛紛為他流淚瘋狂,每天,謝玉然都能在微博底下看到粉絲們一個個排着隊鼓勵自己,這些小姑娘們最最真摯溫柔的話語,确實讓謝玉然安慰了許多,家人的無條件支持,也給了他無限勇氣。

日複一日的治療,确實讓謝玉然的病情大大好轉,他再次能夠聽見聲音時整個人都是怔楞的,沒有之前的激動,他小心翼翼地握住了席景煊的手,拉着他的手捂住自己的雙耳,又放開來,最後,他的眼淚倏地掉了下來。

“哥哥,”他說:“我聽見了。”

作者有話要說: 和之前的一樣,關于耳聾治療的描述參考了知乎“一米九三”在“得突發性耳聾是怎樣的一種體驗”下的回答,以及向基友詢問的內容。

經過查資料,發現耳聾其實是會反複發作,很難痊愈的……不過這是小說,也不會那麽寫實,所以就請大家無視了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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