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顧叔叔, 邵阿姨，你們好。”
路堯禮貌的跟他們打了個招呼。
邵小芸沖他笑了笑，“你是來看遠芝的吧, 你們感情可真好。”
路堯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看出了什麽。他現在滿肚子疑惑, 暫時顧不上想別的。
“邵阿姨, 剛才是您把我跟林遠芝送到這家醫院的嗎？”
邵小芸點了點頭。
“真是麻煩你們了。那我可以進去看看他嗎？”
“當然，他正要找你呢, 進去吧。”
路堯現在最擔心的就是林遠芝的身體情況, 得到準許後, 迫不及待的推開了病房門。
然而病床上空空如也，路堯正擔心, 一轉眼，便看到了站在陽臺上的林遠芝。
他穿着醫院的條紋病服，遠眺着陽臺外的居民樓，也不知在想什麽。
那寬大的衣服空蕩蕩的挂在他身上，顯得他的身形更加瘦削。
聽到陽臺門被推開的聲音，林遠芝轉過頭，似乎猜到是他，臉上帶着溫和的笑。
“堯堯。”
路堯緊張地抓住他的手, 将他全身上下都看了一通, “醫生怎麽說？”
“低血糖引發的眩暈。休息兩天就好了，沒什麽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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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以為是因為你之前車禍的後遺症——”
路堯眨了眨幹澀的眼睛，“你當時跑不下去了為什麽不放棄？還非要堅持，你知不知道你暈倒的時候快把我吓死了。”
路堯眼眶微紅，喋喋不休的數落他, “還有, 誰讓你中午吃那麽少的。還把肉都夾給我……”
林遠芝張開雙臂, 抱住了他。
路堯忽然就數落不下去了，他下巴擱在林遠芝的肩上，嗅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鼻頭一酸。
“你以後不準再讓我擔心了。”
“好。”
林遠芝輕柔地撫摸着他的後頸，像安撫炸毛的小貓一樣。
路堯在他懷裏漸漸放松下來，他伸手抱住林遠芝的腰，想到剛剛在病房外看到的兩人，壓下去的疑惑又重新浮上了心頭。
“你知道，我剛剛在病房外看到誰了嗎？”
他直覺那是一場非常重要的對話，而且很可能跟林遠芝有關。
林遠芝放開他，目不轉睛的盯着他的眼睛。
“是顧柏的二叔和二嬸，對嗎？”
“對，我當時走過來的時候，正好聽到他們在說話。他們在說什麽顧柏的弟弟，顧家的長孫……”
路堯說着說着，腦中倏地靈光一閃。
“我知道了，他們是不是找到自己走失的兒子了？”
林遠芝的表情波瀾不驚，似乎對他猜到這個結果并不意外。
路堯疑惑地皺起眉，“不對呀，他們找到了自己的親兒子應該趕着去看兒子才對吧。怎麽會出現在這家醫院呢？難不成他們兒子也在這？”
路堯腦中忽然閃過這兩天在操場上看到邵小芸的場景，總覺得是自己似乎遺漏了某些非常重要的線索。
下午林遠芝暈倒時，邵小芸幾乎是轉瞬間就從人群中沖了過來，她臉上的慌張和焦急，毫不亞于一個看到自己孩子受傷的母親。
林遠芝從小就被人販子拐到了山區，而邵小芸的孩子也是很小就走失了……
路堯忽然擡起眼，盯着林遠芝的五官仔仔細細的看。
林遠芝任由他打量，“怎麽了？”
路堯心中浮出一個極為大膽的猜測，他有些顫抖地擡起手，指着林遠芝，“你該不會就是邵阿姨的……”
林遠芝面色不改，輕點了下頭。
路堯眼睛頓時瞪得比銅鈴還大，所有的線索都在這一刻對上了，他頓時有種醍醐灌頂的感覺。
“所以，邵阿姨和顧叔叔剛才來找你，是跟你說這件事嗎？”
“對，他們給我看了親子鑒定報告。”
路堯臉上的表情已經不能用震驚來形容了，他怎麽記得原劇情裏好像根本沒講過林遠芝的身世，這麽重要的劇情書裏不會沒有……為什麽他卻完全不知道呢？
他拼命回憶着書裏的劇情，卻發現腦袋越來越疼，像是有把剪刀在攪着他太陽穴一樣。他不得不閉上眼睛，用力按住了自己的額頭。
“堯堯，你沒事吧？”
林遠芝有些擔憂地扶着他。
路堯的頭越來越疼，無數畫面像走馬燈般在他腦中不停閃過，強烈的痛感讓他不得不彎下腰，抱住了自己的腦袋。
破碎的畫面潮水般湧入腦海，最後定格在一輛被撞的七零八落的黃色跑車上。
大雨傾盆而下，他看到自己滿臉是血的倒在駕駛座上，中控臺上的手機不停的震動着，他睜開被血水浸濕的眼睛，想擡起手，卻怎麽都夠不到近在咫尺的手機……
路堯暈了過去。
睜開眼時，病床前圍滿了人，他爸媽，院系的輔導員和幾個領導，還有胖子和阮清，都面露關切地看着他。
路堯沒看到林遠芝的身影有些失望。
被這麽多雙眼睛盯着有些不舒服，路堯拉高被子蓋到下巴，有氣無力道，“爸，媽，你們怎麽來了？”
“你還敢問，要不是你輔導員告訴我們，我們都不知道你出了這麽大的事。”
陳香梅眼眶微微泛紅，她上前攥住路堯的手，“你身體一向好好的，怎麽會突然暈倒。是不是這兩天運動會太累了？”
她說着話，有些埋怨的瞥了輔導員一眼。
“我聽其他同學說，你連着參加了三個項目，今天早上還跑了八百米。我以前可沒見你對運動會這麽熱心過，是被誰逼着不得不報名吧？”
輔導員自知理虧，低頭道，“路堯媽媽，真的不好意思，是我沒有考慮到路堯的身體，才讓他報了這麽多項目……”
“媽，你就別怪輔導員了，今天上午的八百米是我自己要跑的。而且我頭暈跟跑步也沒關系。”
“香梅，你就少說兩句吧，現在最重要的是讓孩子好好休息，醫生不是都做過檢查，說沒問題了嗎？就是輕微中暑而已。”
路堯順勢跟他爸一唱一和，“是啊，媽。我現在頭還有點疼呢，你們能讓我清靜一下嗎？”
他這話一出口，病房裏其他人自然紛紛告辭。
見胖子和阮清也要走，路堯連忙喊住他們。
“那個……劉偉學長，我有事想問下你。”
他沖胖子使了個顏色，對方立刻會意，等路堯父母離開後才湊到他床前。
“你想問老林是吧？他在體檢呢。這家夥也不知道抽什麽風，學校的附屬醫院不去，竟然在私立醫院體檢。”
路堯垂下眼，“我知道了，你們回去吧。”
這家私立醫院本來就是顧氏旗下的，林遠芝是顧家剛找回來的長孫，在這兒做全身體檢，自然是最适合不過。
這短短的半天發生了太多事情，路堯躺在床上，有些郁悶的想，這劇情好像徹底變成脫缰的野馬了，顧柏和阮清不僅到現在都還沒在一起，林遠芝還成了顧柏的哥哥……
那他這個炮灰受，又會什麽時候下線呢？
路堯正思索時，病房門忽然被敲了敲，他以為是林遠芝來找他了，臉上露出喜色，喊了聲請進。
然而讓他失望的是，站在外面的是提着果籃的顧柏。
顧柏看到他臉上的神色變化，心髒不可抑制的疼了一下。
就這麽不想看到自己嗎？
“我聽胖子說，你下午暈倒了，身體沒什麽問題吧？”
顧柏把果籃放在他床頭櫃上，一垂眼，便發現路堯正盯着他的臉在看。
他被那過于直白的目光看得有些臉熱，不自在道，“你看什麽？”
“林遠芝是你哥哥的事，你前幾天就知道了吧？”
路堯目光平靜的看着他。要不是顧柏突然來探望他，他也不會想起那天生日宴上他反常的行為。現在回想起來，原來早就有跡可循。
顧柏神色僵了一下，幾秒後，他才點了點頭。
他知道二叔和二嬸下午來了醫院，必定是為林遠芝的事，他們肯定已經把真相告訴了他。
而林遠芝的身世也遲早要對外公開，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顧柏沉默一會兒，才問，“是林遠芝告訴你的嗎？”
“我自己也猜到了大半部分。”
路堯從果盤裏拿了顆草莓放進嘴裏。
“你那天在生日宴上那麽針對他，是不想林遠芝回到顧家嗎？”
他說這句話純粹是試探，沒想到顧柏的臉色幾乎是立刻就變了。
”我什麽時候針對過他？我只是需要時間消化這個事實，這有問題嗎？”
路堯抱歉一笑，“ Sorry，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沒想到路堯心底竟然是這麽看他的，顧柏有些氣悶，忍不住陰陽怪氣道，“看來你身體好得很，沒必要我多管閑事來看你。”
撂下這句話，顧柏轉身出了病房。
他坐電梯下了一樓，剛到大廳，電話就響了。
“顧柏，你人在哪兒呢？我們都在你哥哥的病房裏，怎麽就不見你？”
顧柏冷笑了聲，“你們那麽多人圍着他還不夠嗎？需要我幹嘛？我進去反而礙你們的眼吧。”
“你個小兔崽子怎麽說話——”
顧柏直接掐了電話，他緊緊攥着手機，看到玻璃窗上印出了一張陰沉而嫉妒的臉。
他閉了閉眼睛，壓下心頭起伏的情緒，給韓陽打了個電話。
“出來喝酒。”
**
路堯在醫院住了一晚，直到隔天上午，他才見到林遠芝。
他是在兩個穿西裝的保镖陪同下走進來的。
“能麻煩你們回避一下嗎？我想跟我的朋友說說話。”
“林先生，待會兒還有幾項檢查……”
“知道，我會看時間的。”
林遠芝帶上病房門。
路堯坐在床上，朝他眨了眨眼睛，調侃道，“可以啊，現在成了顧家的大少爺，身邊都配保镖了。”
“他們……是擔心我再出什麽事。”
林遠芝無奈的笑了聲，伸手摸了摸路堯的臉。
“吃早餐了嗎？”
“我媽馬上送過來，我估計快到了。”
他話音剛落，病房門被推開，陳香梅拎着幾個保溫盒風風火火的走了進來。
“堯堯，我做了好多你愛吃的，這個生煎是我……”看到病房裏的另外一個身影，陳香梅話語一頓。
路堯面不改色地跟她介紹，“媽，這就是我之前跟您提到過的，N省的理科狀元，林遠芝。”
“哦，是小林是吧，他爸也跟我說起過呢，說你在學習上幫了堯堯很多。”
陳香梅是個最熱心的性格，見林遠芝也穿着病號服，忍不住擔憂道，“小林，你也生病了？”
“他昨天跑步的時候因為低血糖暈倒了，我就是陪他來醫院的。”
“阿姨，我沒什麽事，今天只是在做體檢。”
這孩子斯斯文文的，長得也标致，又懂禮貌，陳香梅對他的第一印象很好。
“正好我給堯堯帶了早餐，小林一起來吃啊。”
陳香梅把袋子放在小桌板上，将裏面的保溫盒一個個拿出來。
“有紫米粥，豆漿，還有生煎鍋貼。這家生煎是堯堯最愛吃的，皮薄餡多……”
“媽，別介紹了，我快餓死了。”
路堯摸着幹癟的肚子從床上坐起身，又朝林遠芝使了個眼色。
“學長，過來啊。”
“阿姨，麻煩您了。”
林遠芝把探視的椅子讓給陳香梅，自己坐在床邊，陪路堯一起吃早餐。
路堯吃生煎的時候不喜歡外面烤焦的皮，肉餡咬完後，習慣性的把生煎皮扔到了林遠芝碗裏。
陳香梅替路堯在收拾東西，餘光看到這一幕，正要呵斥路堯的不懂事，卻發現林遠芝眼睛都沒眨地把那層焦皮吃進去了。
她疊毛巾的動作一頓，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下午，等林遠芝體檢結束後，兩人一起回了學校。
路堯在病床上躺了一天，迫不及待的回書香公寓洗了個澡。
運動會下午已經閉幕了，隔天早上還有課，路堯打了會兒游戲，在微信上跟林遠芝說晚安後，早早的便躺下了。
他睡得不沉，早上鬧鐘沒響就醒了。刷牙的時候，右眼皮跳了跳，路堯握着電動牙刷，神情一怔。
左眼跳財，右眼跳災，該不會出什麽事兒吧？
不對，他可是相信科學的新時代大學生，怎麽能信這種封建迷信呢？
話是這麽說，到了上早班課的教室，路堯還是忍不住拿出手機，刷了一眼學校的論壇。
還好，自從那次學校整頓過後，論壇裏幾乎沒什麽人發帖了。這個點冷冷清清的，一條灌水帖都沒有。
路堯稍微放下了心，習慣性的點開微博，想看一眼時事熱搜。結果排名第一的詞條頓時讓他傻了眼。
【理科狀元被拐十五年終于尋回親生父母。】
黑色加粗的碩大标題映入路堯的眼簾，他心頭一跳，點進詞條，發現是某家媒體不知道從哪兒得到的消息做的所謂深度報道，報道裏繪聲繪色的描述了林遠芝跟他的親生父母見面的場景，說兩邊都是淚流滿面，眼眶通紅的緊緊擁抱在一起，林遠芝的生母更是激動得當場暈了過去……
這都什麽地攤文學？
以林遠芝那家夥的聰明才智，在顧柏的二叔和二嬸找上門的時候，就應該猜到了他們的身份，還淚流滿面，激動到暈倒，這些媒體完全就是在瞎編！
這種被拐尋親話題一直是社會關注的熱點事件，更別說主角還是T大的理科狀元，掀起的輿論波瀾可想而知。原報道下的轉發和評論早就破萬了。
只是，林遠芝的親生父母昨天才找到他，新聞今天就報道了出來，這速度也太快了。
他的父母肯定不希望這件事情暴露在輿論之下，這家媒體是哪來的內部消息？
路堯有些擔心。
林遠芝雖然是被拐的，但他的養父養母并沒有虧待過他，反而嘔心瀝血的将他培養成了理科狀元。現在評論裏不少人都在罵人販子的惡毒，輿論尚且能控制，萬一這些人把矛頭轉移到他的養父母身上……
路堯這節課上得如坐針氈，下課鈴一響，他立刻拿起書包跑出了教室門，去了105宿舍。
看到林遠芝好好地坐在那兒，他心頭一松。
“怎麽了？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
林遠芝把水杯打開，朝他招了招手。
“過來喝水。”
路堯沒說話，只是走過去，緊緊抱住他。
林遠芝被他突如其來的熱情弄得有些受寵若驚。他摸了摸路堯的頭發，在他臉頰上溫柔的親了一下。
“告訴我，發生了什麽？”
路堯的臉頰埋在他脖子裏，聲音有些悶悶的。
“你被顧家找回去的事，上熱搜了。不知道那些媒體哪來的消息。”
林遠芝目光閃了一下。
他安撫地摩挲着路堯的肩背，輕笑了聲，“不就是上個熱搜嗎？這不算什麽。這種新聞今天還有人關注看熱鬧，過兩天就沒人搭理了。”
路堯不敢把自己的擔心說出口，他抱着林遠芝的腰，輕嗯了聲。
“晚上去吃酸菜魚吧，叫上胖子和阮清一起。”
“好。”
這頓晚飯到底是沒吃成。
林遠芝在上國際商法的時候，輔導員忽然出現在了窗外。
她把林遠芝喊到了教室外，語調有些沉重。
“林遠芝，你的養母……下午突發腦溢血，現在正在醫院搶救。你養父讓你趕緊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