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2)

軍事大樓。

時間緊迫。

我潛伏進黑暗裏,我要救出我的醫生。

夜風呼嘯間,我的耳邊不住回響起爸爸的話,他說:“景硯是個好孩子,他犧牲了自己,救出了許多人。”

“景硯以身試險,K試劑的諸多弊端也是他所發現。”

我:“可為什麽……”

“為什麽不記得你?”爸爸沉痛道,“因為當初我們誰都沒料到,K會引發嚴重的第二人格。”

我:“!!!”

“原本一切都順利,景硯的病也能治好。只可惜,關鍵時候,我們都着了他那克隆人的道。”

我:“!!!”

我:“克隆……人?”

爸爸說,現在橫行軍中的那個James本是李景硯的克隆人,他二人心念相通,互行互補。卻哪想,克隆人有了自由意志後被有心人利用,哄騙他偏離了原本行事的軌道。

“他這是想要取景硯而代之啊。”

“爸爸,我要去救醫生。”

“去吧,我的女兒。景硯是我的得意門生,我只嘆自己沒有早早介紹你二人相識。你那時候還太小啊……世事難料。”

避過一隊巡邏大兵,我自側面的窗戶躍入了大樓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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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說,軍方的目的是自景硯身上榨取重要情報,所以,他們定會将他關在C區。

C區是禁區,非上校級別不能進入。

我以為我已經很小心了,卻在還未跨進C區地段的時候就觸發了警報器。

大廳內的警報器響起,錯亂的步伐聲自四面八方響來,我避無可避了!

“什麽人?!站住!”

“砰砰砰砰砰——”槍響此起彼伏。

這幫混蛋!

媽蛋!拼了!我卯足了勁往前奔!前面是扇窗戶,沒路了!

在身後子彈擦耳過的瞬間,我整個人沖向窗戶,“嘩啦啦——”一片響聲裏,破窗而出。

我原地一個翻滾立穩,身後的槍響緊随而至。

這是一個光線慘淡的庭院,反倒助了我藏身。

我藏身在一片密集灌木叢下,看着一個個持槍的大兵在我面前走來走去。

忍受着蚊蟲的叮咬,我的本意是挨過了這一段,這一帶的守衛就會松懈一些。眼看守衛就要放棄搜尋,卻未想,身後陡然伸過來一只大手,迅疾如閃電般捂住了我的嘴巴。

“別怕,是我。”溫和又急促的一把男聲,是亞伯!

“噓——”亞伯示意我噤聲,拉着我的手,貓着腰,順着灌木叢後的這一條小道緩緩走。

小道的盡頭是一個井蓋,亞伯輕而易舉就掀開了它,“下去。”他道。

接着路邊投射過來的零星的燈光,我看清了亞伯的臉。他瘦了,眼中有血絲,嘴角有血泡。

我咬咬牙,跟着他跳了下去。

井蓋下是個四通八達的地下空間。

條條縱橫交錯的龐大水管間,亞伯牽着我的手奔跑。地上滲水,跑動間水聲嘩啦啦響;頭頂上方不時有水滴落下,滴上我的肩頭,滴落入我的眼中;踢踢踏踏的腳步撻伐聲更是隔着水泥板隔空砸下來。

我們跑進了一條小小岔道內,岔道的盡頭是垂至往上的鋼筋爬梯。

我看亞伯。

亞伯垂眼不看我,“上面就是你要去的地方。”

我:“?”

亞伯:“那晚我擔心你……我……偷聽了你跟莫先生……的談話。”

我:“!!!!”

面對我一瞬間變得戒備的神色,亞伯臉上突然就現出了悲傷來,“我不會說出去的。我保證。”

我只将他看住。

亞伯:“不管你信不信,總之,我只希望你平安健康。我知道那些東西……我……給不了你……”

我沒能回應,只因我們身後的走道深處,突然就傳來了獵狗的吠叫聲。

“走!”對視間,亞伯幾乎是将我推上了爬梯。

“一起!”看住他的雙目的時候,我抓住了他的胳膊。

亞伯眼內一瞬間就迸射出了狂喜,“好。”他道。

可爬梯沒辦法承受兩個人的重量,他讓我先上去。

頂出爬梯盡頭的排水口的時候,我已聽見了下方越來越近的狗吠與槍響。

“快!”我朝爬到一半的亞伯伸出手去。

對上我焦急的雙目時,亞伯有那麽一瞬間的愣怔。随即,巨大的喜悅在他臉上綻放,“夠了……夠了……”

我:“你啰嗦什麽?!沒時間了!”我甚至可以聽見守夜人大步朝岔道走來的聲音。

亞伯深深看我,仿佛要将我的樣子刻印進心裏去。

然後,在我驚詫的目光下,他不爬反跳了下去。

隔着十幾米高的距離,亞伯亞麻色的頭發在我眼中仿佛成了蒼白的背景色,他嘴唇張合,在對我說話。

他最後對我說的是,“齊敏敏,我喜歡你。”

可他甚至連我真正的名字都不知道。

我擦幹眼淚往前走,亞伯,你一定要沒事!

C區難進,嚴防死守。可一旦入了禁區,守衛反倒少了很多。自然是不想讓人知道不可告人的秘密了。

沒人告訴我C區的地域分布,我只能靠自己。

前面有一條岔道,往左還是往右?

對此刻的我來說,一念之差會改變許許多多額的命運。

我在害怕。

我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再睜眼時,我還是不知道該怎麽辦。

自嘲一笑的同時,我感覺到有什麽東西不對勁了。

不對勁的感覺源自于我的身體。

我愣愣伸手,愣愣摸向自己裏衣腰側的口袋,摸摸掏出了小小手電筒一個。

這個是……

小小手電筒閃着紅光,正一點一滴确定着主人的位置。

這是醫生發明的手電筒!一模一樣的手電筒還有一個,它們彼此維系,可确定對方的存在!

我狠狠親了口手電筒。

我一路小心翼翼上了三樓。

三樓的走道慘白,似瀕死之人絕望的眼白。

我一個躍身閃進了樓梯間,好險未同迎面而來的女軍官正面照上。

女軍官彎了腰在接咖啡,透過樓梯間緊閉的門的縫隙,她側臉的輪廓清晰地顯現在我的眼前。

是小姨!

縱然她不承認,我仍舊認定她是我的小姨。

小姨盯着滾燙的咖啡發了一會兒呆,又轉身往來時的方向走。

我心中暗喜,看來是找對地方了。

小姨一條腿向後屈起,大半個背部靠在了牆上;她抱着雙臂,雙眼直視前方。她就那樣杵在那裏,我根本沒有過去走廊的可能性。

正暗自焦急間,我看見小姨探頭朝她身後的門內望了一眼。

門內有人?

小姨其實在放哨?!

太好了!

可是,怎麽引開她?

這個時候,走廊的盡頭突然就傳來了一陣跑動的腳步聲音。

一個孔武有力的大兵跑去小姨面前,行了個标準的軍禮,“報告長官,發現闖入者。我們已鎖定了一個目标的位置,但是可能還有同黨。”

我的心一下子抽緊了,他在說亞伯?

小姨皺了皺眉,她又看了身後的房內一眼,與那大兵一道離去。

走廊上安靜得厲害,一瞬就讓我聯想到了醫院的太平間。

小姨方才所靠位置旁的那扇門,虛掩着。

點點昏黃的燈光投射出來,蔓延來了我的腳邊。

熟悉的感覺瞬間攏上來我的心頭,在記憶之海的深處,我似乎也經歷過如此刻這般的場景:回家的路上,安靜到叫人心慌的走廊,虛掩的門,門下透出的燈光,還有血……

我猛回神,暗道自己想太多,此刻不是胡思亂想的時候啊阿笙。

推開這道門,等待我的會是什麽呢?

我一眼就看見了房內的醫生。

我目眦欲裂,整個人差點要瘋掉。

醫生!

景硯!

他們對你做了什麽?!

對門的窗邊即有一個兩米多高的龐大玻璃容器陳列。透明的液體盛滿容器,液體內條條線路縱橫交錯,皆交錯去了容器漂浮的那一人的身上。

景硯!

我沖過去,瘋了一樣拍打容器。特殊材質的容器卻不發出一點聲音。

我的醫生,我所愛慕的李景硯,他就那樣赤條條漂浮在液體中,雙目緊閉,神色安詳。

我覺得自己已經發瘋!

誰?到底是誰忍心這樣對你?!

他的額上胸前四肢腹部貼滿了金屬導片,導片皆連通到容器內一臺繁複機器上。機器嘀嘀響着,發着紅光,這、這是他生命的跡象嗎?

我試圖打破容器,扯斷那一條條可惡的肮髒的醜陋的線,可終究失敗。

我雙手貼在玻璃的壁上,整個人幾乎趴在了容器上。我就那樣注視着他,希望他睜眼看看我,哪怕一眼也好啊!

老天啊,請告訴我,我該如何救他出來?

額頭抵在冰涼的玻璃器皿上,我稍稍恢複了些神智,這個時候我絕對不能倒下!

心思翻騰間,我就聽見一門之隔的房間內,有人在說話。

一男一女兩把聲音,在談話。

聽聲可辨其人,男的就是那個James,至于女的……那是一把我從未在軍事基地裏聽過的女聲。若說沒聽過吧,似乎也不盡然,總感覺那女人發出的聲音,于我來說,有一種心顫的熟悉。

門同樣開了一條縫,裏頭的人談得專注,并未意識到外頭的我的存在。

透過門縫,我看見了James的正臉。他一臉肅容,樣子頗恭敬。這張叫我魂牽夢系的臉啊,此刻,我只想撕裂了他。此刻我也方知,我體內潛藏着相當程度的暴力因子。但我不壓抑它,我就是這樣的人,我就是這樣一個暴力的人,我就是想用暴力手段把傷害醫生的人通通殺光!

我想,此刻,我眼中定然燃燒着熊熊殺機。

當然,心緒翻湧間,我是能控制自己的。

背對着我而立的那女人擋住了James大半的身體。她穿一身緊身的軍中套裙,身段苗條而成熟。她負着手,腦後的頭發盤成了一個髻。單這樣看來,這只是一個普通的優雅有韻味的成熟女人。

然而,當她說話時,一切都不一樣了,“實驗結果如何?”

James道:“正在讀取他的腦電波。他的意志力相當頑強,在突破最後一道防線時,我們遭遇到了瓶頸。”

女人就拍拍James的肩道:“也不急在這一時。我與先生都相信你的能力。”

James臉上難掩激動。

女人又道:“我們派去玄冥城的探子有消息了嗎?”

James:“有,但可靠的關鍵性消息不多。玄冥城的人都很謹慎。”

女人突然輕蔑一笑,“玄冥城的人,也就這個膽子了。要與光明城作對?笑話,不過是些被光明城棄如敝屣的人。”

James的神色閃了一下,“長官,我們光明城內部的K計劃可還要繼續?”

女人:“當然要繼續。‘優才計劃’是我與先生一起努力了十幾年的目标,眼看就要成功,絕對不能放棄。光明城要的是完美的子民,光明城的強盛就落在我們手中。James,你的能力我非常看好,不要讓我後悔選錯了人。”

“是。”

女人:“現在,說說你們突破玄冥城防線的心得。”言畢,女人轉身,她在房內踱步,穿過整個房間,她落座去了沙發上。這個時候,她一半的臉就完全暴露在了我的視線中。

石化不足以形容我此刻的心情,那個女人……那個女人……她是……

“媽媽!!!”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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