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5)
我摸摸他的臉,他的臉上有餘溫。我俯下身去聽他的呼吸,他的呼吸微弱,但也好過沒有。
他還活着!此刻,我無比欣喜于這個事實。既然你還活着,他們又為什麽把你放在這樣一個地方?是為了折磨你嗎?
可憐的醫生……
我抓起他的手,讓他冰冷的手掌貼住我溫熱的臉頰。我多希望把我的溫度分一些給他啊,哪怕分出去全部我也不在意。
景硯,你冷嗎?
我半跪在床邊,試圖将拿白色毯子往上拉一拉。可随即,我頓住了,這醫院裏的死人白毯子,蓋在醫生的伸手,委實不吉利。
我想了想,脫下自己的外套,蓋上了他的下半身。我直起身子,慢慢慢慢向他靠近。我張開雙臂,抱住了他。就用我身體的溫暖來溫暖你吧。只願你可以感受我的存在,聽見我的呼吸,然後,睜開眼睛看我一眼。
後來,我上了床,勉強蜷縮在床邊,側對着他。
他身上可真冷啊,可我冷得開心,冷得滿足,只覺得能與他貼近,是我所能想象的最幸福的事。
側對着他的我瞬也不瞬将他看住,我就看見他側臉上未結痂的疤。是上回被炸藥傷去的嗎?
我擡手摸摸他的傷口,觸手粗糙,他動也不動。
我湊過去,親了親他耳朵邊的傷疤。
他依舊睡得無知無覺。
我又支起了身子看他。他容顏安詳,嘴唇沒甚血色。我看了他許久,俯身在他唇上小心翼翼落下一個親吻,更緊地抱住了他。
我是被一陣赤裸裸的詭異視線盯醒的。
擡眼就見我還在這個冷氣滿布的房間裏,James就在我身邊。需要警惕的是,他離得我過分近了,不知為何,他俯下了身來,噴出來的呼吸落在了我的頸項上。我一陣臉紅。随即一躍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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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什麽事?”我戒備看他。
他雙眼直直的,竟擡手就要來觸摸我的臉頰。
“幹什麽?!”自然是被我一爪子拍開。
James瞬也不瞬将我看住,“我在想,或許,我該聽聽你的意見。”
我:“?”
他:“或許從一開始,我的方向就錯了。我只想着證明自己,所以故意讓自己和他唱反調。”
我往側邊跨了一步,遠離他的同時,也将他的注意力自醫生的床邊移開。誰知道這個反複無常的家夥會做出什麽腦抽的事情來!
“所以呢?”我在想要不要再把他引開一些些,或者找個時機偷襲他?
James自顧自道:“所以,我決定從小地方開始試驗看看。”
我:“??”偷襲了以後呢?這是個嚴肅的問題。
James:“就從喜歡你開始吧。”
我:“……”
James說着,靠近我了一步,“這條路簡單直接,方便好施行,而且是離他的心最近的了。再沒有比這更好的方法了。”
好你個頭!
我越過他就徑直朝醫生走去,卻冷不防被James拉住了手腕。
他:“阿笙?”
我:“放手!”
他:“你不願意?”
我:“我想打死你!”
他卻開始自言自語,“他的記憶裏對你的描述……好像源自于一個親吻,好像從他親了你之後,你在他心中的位置就不一樣了。要不然,我們就從這裏開始吧。”
氣急了的我一腳就踹上他的小腿,他一聲悶哼。下一瞬,我一聲痛哼,他猛地就将我按壓去了對面的牆上!
我的雙腿瞬間被他制住,動彈不能。
我揮拳要去打他,還真讓我給打中了。
我:“……”
他的臉被我打偏了開去,回過頭來的時候,他看我,“別用那樣的眼神看我,這是他會有的正常反應。”
我:“瘋子!”
他順便也制住我的雙腕了。
“這個時候,作為他的我,是不是應該要笑一下?”說着,他就真的笑了一下。
然後,他俯下身來,冰冷的唇将将就要觸上了我的……他卻停了下來,維持着原本動作的他輕聲問我,“按照規矩,這個時候,你是不是應該說些什麽?”
視線越過他寬厚的肩頭,我看見了床上的醫生。醫生仍舊躺在那裏,無知又無覺。
醫生,阿笙就在這裏,你看見我了嗎?
強壓下心中的酸澀,我看着James的雙目,我一字一句道:“你、是、個、可、憐、的、人。”
如果我沒有看錯的話,那一瞬間,面前這個……男人眼裏盈滿的東西叫悲傷。
我在傷害他,他哪兒痛我戳哪兒。我也是為了保護自己,我沒有對不起任何人。
“為什麽?”他的聲音喃喃似自語,“為什麽要把我創造出來?!”
眼前的姿勢危險,我只能保持不動。James這種質疑自己的出生與存在的時期我也經歷過,它叫中二。只不過一般人中二期發生得比較早,過了也就過了;而他因為存在的特殊性……不曉得他能不能走過。
我正想着要不要借機再給他洗洗腦,畢竟,這也是個人才,而且顯然已被我忽悠&打擊到了,我再加把勁,他或許能成為我們這一方的助力也是不錯的。
于是,我:“我覺得你應該多學學醫生的優良品質,比如說……”
James猛擡頭,也稍稍松開了一些對我的鉗制,“因為他?”
我:“?”
他:“你不肯跟我親嘴,是因為他的存在?因為你心中存着‘烈女不侍二夫’的守舊思想?”
守舊你個頭!
我收回我的話,助力個頭!這人完全是個蛇精病!!
蛇精病James又自動自發想通一個道理,“你說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可世上卻有兩個我……”
我:“少往你自己臉上貼金了,醫生是醫生,你是你!”
James臉色就不好看道:“只要一個人消失,剩下的那個人就是獨一無二的了。”
我:“!!!”
我:“你要做什麽?”
幾乎在我說話的瞬間,James就猛地旋身。因為動作幅度太過巨大且快速,他風衣下擺揚起的風吹迷了我的眼。
“不要!!!!!!!!!!!!!!!!”我雙手撲上的時候已然來不及,James一臂直指醫生,“砰——”一聲槍響。
我大口大口劇烈呼吸,眼睜睜看着James頹然倒在地上。我的眼睛瞪得滾圓,只因James倒地後,他的身後就現出來一個我完全料不到會出現在這裏的人。
因為室內溫度的緣故,那人的槍口甚至還冒着黑煙。
“小……姨?”我試探着喚了她一身。
一身軍裝飒爽、利落短發的女人手槍,頭也不回向醫生的床邊走去。“我不是你的小姨。”她道,聲音冷冷。
我趕緊跟上,不想讓除我以為的任何陌生人靠近我的醫生。
小姨看了我一眼,“把他們的衣服換過來,快。”
我:“??”
随即我腦中電燈泡一“叮——”。
我:“好。”
摸到James的時候我才意識到他沒死。
“麻醉彈。”小姨抱臂立在床邊,淡淡道。
我“嗯”了一聲。目前我與醫生勢單力薄(醫生還暈着),我只能相信面前這個女人。最主要的是,我對她有一種奇妙的信任,就覺得她不會害我。這種感覺起得莫名。想比較而言,那個和媽媽長得一模一樣的女人,我倒并不相信她。
我與小姨一左一右架着醫生,趁着夜色在走廊上潛行。
轉角我們就遇上素君帶着一幹身穿白大褂的男人疾行而來!
好險小姨瞬間将我們讓進了一側的房間內。
幾乎是我抱着醫生,然後讓自己的後背抵上房門将它關住的瞬間,那一行人已走了過來。
然後,腳步聲就停了。
我:“???”
我:“!!!!!”
他們就停在了房門外!!
小姨示意我稍安勿躁。
我屏住呼吸,果然就聽見外頭的幾個人在說話。
那叫素君的女人問:“James的事辦得怎麽樣了?”
一個中年男人道:“James軍官正在與犯人談話。”
“嗯,讓他抓緊時間。拖一分鐘我們的研究經費就是幾十萬。”突地,她話鋒一轉,“你們有誰看見我妹妹了?”
這女人口中的“妹妹”定是指小姨無疑了,越過醫生的肩膀,我看見小姨的臉色都變了。突然我就想到了一個嚴重的問題,我覺得面前這個是我的小姨,稱呼小姨為妹妹的女人,那豈不是我的媽媽無疑?
我有點亂,那人真是我媽媽嗎?還是只是披着我媽媽的皮的惡毒巫婆?
思忖間,只聽外面的巫婆道:“最近她的狀态有些不穩定,我擔心是藥效的問題。你們專家組研究一下,看看她的情況,制定個治療方案出來。”
“是。”
巫婆:“實在不行就再替她打幾針。現在是我們計劃的關鍵時候,我不允許任何纰漏的發生。”
“是。”
那一行人終于走遠了。
我注意到,從始至終,小姨都垂着眼睑垂着頭,讓人看不清她臉上的神色。
我:“你……”
小姨瞬間轉身,“走吧,沒時間了。”
好……吧。
小姨帶着我下了地下水管。
我:“!!!”
黑暗的地下,行走間,我問她:“亞伯那個路線……你告訴他的?”
半響,小姨方低低“嗯”了一聲。
我就知道亞伯身後定是有高人相助了,要不然憑我們這樣的小喽啰,怎麽可能知道軍方機密地形圖。
小心調整了下醫生的胳膊,我又問:“那亞伯他……”
小姨:“死了。”
我:“……”
我心裏一陣發酸的難過。
小姨木木的聲音響在我耳邊,“年輕人,別太貪心。”她突然側臉看了醫生一眼,“珍惜眼前,不要待到回首時,才發現自己什麽都失去了。”
“我知道的。”我吸吸鼻子,摸了摸醫生的臉。
然後我就跳起來了,“怎麽他臉上這麽燙?!發燒了嗎?”
小姨腳下不停,或者更确切地說,她走得更快了,“他體內第一與第二人格融合,過程中發生劇烈化學反應,産生大量熱量。醫生們為防他燒壞自己才将他鎖進冰室裏。”說到這裏,她看了看表,“看來他自身産熱的速度又加快了。”
“那要怎麽辦?”我急道。
小姨:“沒有辦法。”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