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4)
這是一條白色的走廊,我二人小心翼翼穿行間,不時就要遇上巡邏的大兵。這裏的守衛挺森嚴。
“愣着做什麽?走!”在某一個拐角的時候,李景硯催促。
我默默點頭,心中卻起了翻江倒海的感覺。我有一種詭異的錯覺,這裏,于我來說熟悉非常,我好似在很久很久以前,就來到過這裏。
就比如說此刻,前頭明明什麽都沒有,我卻一把拉住李景硯的胳膊,推着他閃身去了拐角躲避。幾乎是我二人藏好身的瞬間,我就看見James帶着一隊人巡邏過來了。剛才若是同那樣一群人正面遇上,那後果不堪設想。
直到James的背影消失不見,我放舒出一口氣。回頭卻對上了李景硯若有所思的眼。
我:“……”
他:“……”
他:“你反應很快。”
我:“謝謝。”
他:“你覺得James那人怎麽樣?”
我:“?”
他:“沒什麽,走吧。”言畢,潇灑利落轉身,揚起的黑衣下擺噴了我滿嘴巴。
我:“……”
因着我詭異的直覺力,我們很快便一路穿行去了集中營的中央。
那是一個廣大的會場,會場的頂極高,幾十盞白熾的燈光齊齊打下來,刺目得叫人不适。
會場上滿滿立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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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看着都是些平民。他們衣衫褴褛,面上是長期痛苦累積後的麻木。成百上千號人木木然立在那裏,竟未發出一點點聲響。
突然就有小孩兒一聲哭,“媽媽我餓……”
下面的聲音就沒了,被他媽媽一把悶在了懷裏。
這些人,他們不敢發出聲音。
他們的視線齊齊落在正前方的主席臺上,專注卻又無光。
此刻,臺上無人。
李景硯朝我做了個手勢,示意我沿路繞去主席臺的後方,方便我二人稍後的前後夾擊。
雖然覺得他的做法有些冒險,但此刻合我二人之力……算了,拼吧。
其實,在內心深處,我是開心的。李景硯這般作為,是真的将我當做一個可以彼此合作的夥伴了。說得更揪心點,我們是可以把彼此的後背留給對方的同伴了,這樣的一種生死相許雖然與我早先的預期有些出入,但我心裏是喜悅的。能與他比肩,能與他為了共同的理想(好吧其實我有點随大流)一起奮鬥,不是比小兒女情長更值得祭奠嗎?
他心裏是有我的。我突然無比肯定。這麽想着,我心中充滿了力量!
沿路繞去主席臺的後方……
看着挺容易的,可實際上走起來……好多條道道啊!
我走我走我走走走!
走着走着,倏然我就聽見了一把女聲,“我是嚴素君。”
我整個人一凜,頓感雞皮疙瘩都出來了!這一把聲音就出自我的頭頂上方,卻又仿佛隔着空氣,她的聲音正自四面八方向我湧來!那樣的感覺非常不舒服,就好像我整個人如蝼蟻,正被這個發聲的女人牢牢控制在手掌心。
很快我便調整好了自己,意識到,此刻,嚴素君正在進行現場廣播。
那她豈不是不會出現在臺中央?
一時間,我有計劃被打破的煩悶。
“你們都是光明城的公民,光明城光輝的未來也需要你們的照亮……”這是她的真聲吧,一聲一聲自我頭頂上方的擴音器裏傳來,傳得我心虛翻騰。是了,這便是記憶中從小伴我長大的那一把女聲,我的媽媽。
我在原地愣了許久,卻又仿佛只一隙的光陰。
“玄冥城的莫先生也與我同在,他也贊同我的意見。正所謂不破不立,要想建立新秩序,就必須要有一點犧牲……”
瞬也不瞬注視着擴音器半響,我吸吸鼻子,做了一個決定。
我在條條錯綜複雜的走道間穿梭,遇上了不少大兵。自然是被我險險避過,但叫我不解的是,這些大兵都在……撤退?
憑着直覺,我來到了一處房間外。外頭把守森嚴,當先那個領頭的大兵赫然便是那女人的首席親衛。
正想着該如何闖進去,倏然我嘴巴就被人自身後捂住了。
某隐蔽轉角。
“你想怎樣?”望住面前這個一身迷彩軍裝的高大男人,我警惕非常。強硬的同時,我暗自懊惱。方才,有那麽一瞬,我竟然将眼前這人錯認成了醫生!不是李景硯,是醫生!
“怎麽,愛上我了?”
我:“提槍來戰!”
他深沉地将我看住,半響,方道:“跟我來吧,帶你去個地方。”
我不信任地将他看住。
他閑閑道:“選擇權在你。不過,也對,看了之後可能會影響你的三觀。”
我:“……”
他:“但真的很值得一看,相信我,對你會有幫助的。”
我:“我憑什麽相信你?”
他:“就憑你跟我說的,我是我自己,我不是其他任何人。還是說,那些話只是你編出來哄我玩兒的。”
我:“……”
他将我帶到了一處實驗室模樣的房間外。
白慘慘的大門緊閉,大門上醒目地标注着兩個大字——絕密。
我:“……”
他正要轉動門把手的動作頓住,他一笑,帶着點自嘲的意味,“突然想起來,這個開門的權利應該交給你才對。”
我:“……”
他退後半步,讓出門邊的位置給我,“好了,去吧,新世界的大門就在你面前。你只需轉動門把手,然後‘啪——’”
我:“為什麽我聞到一種陰謀的感覺?”
他雙手插在褲袋裏,模樣像極了醫生,“進去吧,我就在外面等你。”
我:“裏面到底有什麽?!”
“是刺激也是禮物吧,”他朝我行了個帥氣的軍禮,“希望你受到的刺激不要太大。”
我:“……”
我從來沒有像此刻這樣強烈的直覺——要聽他的話。沒有理由地,我是相信他的話的,打開這扇門,我真的會走入一個從所未有的新世界。
裏面,有什麽呢?
“還記得你問我為什麽要幫你,現在,我可以回答你,因為我們……同病相憐。”
我暗道一句“蛇精病”,扭開了門把手。這個時候,我嘴裏還不忘叽咕叽咕,“真是見鬼了,我憑什麽要聽他的話……啊……”
身後的門自動關上,發出“砰”一聲大響,連帶着的,冷風撲上我的面頰。
我整個人似未有所覺,只僵立在原地不動,任由白慘慘的房間将我整個兒吞噬。
半響,房間內傳來極輕微的一聲“嘀嗒”響,這響聲出自……
這響聲點燃了我脆弱的某根神經,我退步退步再退步,直到整個後背都貼靠去了背後的門上。
門背冰冷。
呼哧——呼哧——這是我粗聲喘氣的聲音。
突地,好似商量好了一般,整個房間內鬥響起了“嘀嗒——嘀嗒——”的響聲。
嘀嗒——
嘀嗒——
嘀嗒嘀嗒——
嘀嗒嘀嗒嘀嗒——
一下一下都仿佛敲擊進了我的心裏。
我猛地回身,拼命拍打着房門,“開門!開門!放我出去!開門啊!”
我的身後,“嘀嗒”聲突然有片刻的止歇,而後,“嘀——————”響聲充斥我的耳膜。
有什麽東西被打開了。
我僵硬掉轉視線,就看見此刻當下,我已被一個個玻璃容器包圍。這些容器靜止、不動,就那樣充斥着整個房間,已然不知立了多少個年月。容器內有燈忽閃忽閃,照亮了內裏液體中漂浮着的……人。
她們……是人嗎?
一個又一個的她們,姿态各異,卻又詭異地放松。于溶液中,她們或蜷抱,或舒展,像極了尚處在媽媽肚子裏的小嬰兒。
可這絕不是嬰兒該有的形态。
突地,所有的容器一聲“嗒——”響,整個兒就發起了紅光。
我就看見內裏她們的體型一個個開始膨脹起來。
有一個她轉過臉來,我就要看見她的臉了!
我猛然別過頭去,突然不敢去看。卻在那一瞬間,我直直對上了眼前另一個她的臉。
那是一張與我一模一樣的臉。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