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白水和盧魚面面相觑, 米嬸子見了嘿嘿一笑,又接着說,“那就是咱們村長, 也就是盧魚的舅舅家啊, 讓這張氏平時和王招娣一個鼻孔出氣。”

如今這荊川的村長夫人張氏,與自己的好姐妹王招娣一同入獄的事情已經在荊川傳的人盡皆知, 而這村長顧鐵成也是在一下午之間奔走于各個有權有勢人家的家裏,為自己的妻子張氏開脫罪名, 忙得已經忘了其他事情。

“看來這兩家過年要熱鬧了。”白水仍是不以為然地說着, 仿佛整件事情與他無關似的。

談話中間, 白水去廚房把面條抻了出來,端着飯食再到堂屋的時候,米氏已經不在了。

“米嬸子呢?”白水把一大鍋面放在了飯桌上。

“米嬸子說天色太晚, 不宜久留,便離開了。”盧魚上前接過白水手裏的碗筷。

白水嘆了口氣,“還想着她會一起吃的,我就多抻了些面條。”

盧魚向來對白水的一切都特別敏感, 如今白水一個嘆氣,更是讓他那白嫩的耳朵動了動,遂即說道, “不用擔心,就算米嬸子不在,你的面條也都不會浪費。”

白水聽着盧魚那吃貨發自內心的心聲,忍不住寵溺一笑, “你可別吃壞自己。”

盧魚聽着果斷搖頭,帶着吃貨的驕傲笑笑,“我只聽說過餓死的,卻從來沒聽說過誰吃撐死的。”

當天晚上,盧魚就吃多了,折磨白水與他大半夜在自家屋裏來回溜達。

“你看我說沒說過,讓你少吃點,你還說撐不死。”白水給盧魚熬了一些強健脾胃消化食兒的糖水,一邊看着盧魚吸溜吸溜地喝着,一邊氣着自己為什麽不攔住這貪吃的盧魚。

只聽盧魚喝完糖水後,打了一個無比舒緩的嗝,躺在貴妃椅上不再動彈,像一只曬太陽的小懶豬,白水看了當真不知該怎麽辦。

苦笑着,如果數落這呆魚吧,這呆魚一定會傷心,自己也會跟着更加傷心,但如果不教導教導,這以後可如何是好。

“以後吃不了的東西就扔掉,別逞強。”白水拿了個椅子擺在盧魚的貴妃椅前,隔着小毛毯給盧魚揉肚子。

盧魚這廂一聽就不開心了,從貴妃椅上彈坐起來,一雙眼睛在燭火的映襯下仿佛兩顆無價的寶石“你做的東西都那麽好吃怎麽舍得扔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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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水聽着聽了盧魚的反駁,一時間不知該怎麽作答,只知道心髒跳亂了節奏,慌亂中在心裏記下以後要少做些飯菜,免得把盧魚吃壞了。

白水抱着盧魚睡了一整晚,早上起床的時候,整個手臂都僵硬着,看着自家魚安然的睡相,放低音量穿上衣服去了廚房。

這一天注定是不讓人安靜度過的,一大早,就有人拜訪了白水家,來的人完全出乎白水的意料。

錢氏在盧蓮花的攙扶下,貓着腰拄着拐杖,擡頭看向開門的白水,咧着嘴讨好地笑了一聲,用着無比蒼老的聲音沖着白水說道,“我的孫子盧魚在嗎?這麽久了我也沒來看看他。”

錢氏的腰比以前要彎上許多,本來溝壑縱橫的臉上有了更多細小的紋路,本是花白的頭發,也在一夜之間全部變成了亮白的銀絲,往日穿的皮毛夾襖也換做了平常老太太穿的樣式。

“這孩子是我對不住他,我想在我彌留之際還能讓他體會到奶奶的溫暖。”說完這句話錢氏開始發出一連串的咳嗽聲,便與孫女盧蓮花往院子裏進。

錢氏厚顏無恥的笑容以及那令人作嘔的言語,讓白水臉上毫無笑意,攔住了面前那兩個人正要往院子裏跨的動作。

白水冷着臉說道,“盧魚在睡覺,有什麽事嗎?”

“喂,我奶奶病剛好,你看不出來嗎?她來找盧魚你憑什麽攔着她。”盧蓮花眼圈泛紅,說起話來卻還是那麽沖。

如今的盧蓮花已經沒有往日的光鮮亮麗,臉色黑得可怕,粗布麻衣的她卻沒有讓自己抛開那往日富家小姐的架子,挺直的脖子揚着下巴的高傲模樣,讓忍不住唏噓。

白水聽了嗤笑不已,好似聽了一個無比搞笑的笑話,“就憑這是我家,你們又是什麽人?憑什麽進我家門?”

錢氏用拐杖敲擊着地面,用着往日不曾有的慈祥語氣說道,“你們別吵了,怎麽說你也算是我半個孫子,蓮花也就是你的妹妹,何必把話說的那麽難聽?”

“我沒記錯的話是你們把盧魚賣到我白家的,盧魚早在那一刻就沒了所謂的奶奶和所謂的堂姐。”

聽完白水的冷言冷語,錢氏沒有想往日那樣撒潑胡鬧,而是默默哽咽着,“那都是我這個老糊塗犯下的錯,我聽信王招娣的讒言,誤會了小二的媳婦,也更是将自己的親孫拒之門外,是老身的錯。”

錢氏忽然之間的低姿态,還有那些忏悔的話,白水一時間不好對付,好在如今已近年關,這路上也沒幾個人,不然他不讓老太太進門的事情一定會被添油加醋大肆傳播。

“事已至此還有什麽好說的?盧魚就因為你的兒媳婦王招娣一句話毀了十九年的幸福,難道這些傷痛會因為你的道歉而全部消失?”白水仍舊不退讓,誓死把住他家的大門。

錢氏因白水的話一時間的怔愣,仿如一尊雕像立在原地,正構思着接下來該說什麽話,就看見身後默默走來的盧魚,幹枯的雙眼因為盧魚的到來精光四起。

忙不疊地帶着一臉慈祥地說道,“盧魚啊,奶奶在這快來,你夫君不讓我進門。”

相比錢氏的熱情,盧魚的臉就過于冷淡了,盧魚這一路上低垂着眼,走路極緩,下巴緊繃着,額前的碎發擋住了往日清澈的雙眼,到了自家大門口,便默默立在白水身後,沒有理會錢氏的話。

原本有陽光的天,冬雲如炊煙般遮住了明亮的陽光,如今昏暗下來,冬日凜冽的風吹着錢氏和盧蓮花一陣哆嗦。

錢氏看這天色不宜久站,便又開口訴說,“正如白水說的我們給盧魚的傷是無法再挽回的,既然無法挽回我們倒不如忘了它,如今那該死的王招娣也已經盡了監牢,咱們一家子不分家了,合在一起好不好?”

“奶奶。”盧魚低着頭,不曾正視過任何人,偷偷拉住白水一直□□在外的手,白水手上傳來的冷意讓他更加堅信自己的選擇。

在一旁的錢氏這廂一聽盧魚叫了自己一聲奶奶,因寒冷而麻木的臉瞬間活泛了起來,笑意裝飾着那褶皺叢生的臉,痛快地答應了一聲,“哎!”爾後又得意地看向白水,說道,“你瞧我親孫都認我了,你還要說什麽?以後你也是我的孩子,大虎也就是你的哥哥,如今你大哥身入陷阱你救還是不救?”

錢氏的狐貍尾巴沒過多久就盡數暴露在衆人眼前,合着這次來自家門口出演苦情戲,是為了營救盧大虎,這個老狐貍!

盧魚先于白水繼續與錢氏對峙,“我之前的那一聲奶奶是我最後一次那麽叫你,你還記得在我小時候,我叫你奶奶的時候你是怎麽回應我的嗎?”

錢氏一聽盧魚這麽說,瞬間老臉耷拉得賊長,嘴上仍舊說着,“過去的事情還提它幹嘛。”

“我記得那天你讓你的好孫子盧大虎放狗咬我,你還在那笑我跑得好玩,你又何曾知道最後我為了躲避那只狗爬上了樹,恰巧那時還開始下雨,我在樹上足足淋了一下午的雨。”盧魚冷笑着,複又說道,“我聽趙束說過,甜甜地叫自己奶奶一聲,奶奶就會給你糖吃,可是你只給了我發了一夜的高燒,我當時還在怪罪趙束,亂說什麽話,奶奶因為這件事更讨厭我了啊。”

白水迄今在別人口中,聽到的所有關于盧魚的種種苦難,都僅限于聽說,而如今他親眼看着眼中含淚不停敲着自己心房位置的盧魚,白水沉默了,一直以來盧魚是怎樣承受着這樣記憶的煎熬?又是怎樣面對錢氏和盧大家的嘴臉的?

“好孩子,這一切都是在奶奶不知你是我親孫的前提下發生的,奶奶也不想這樣的。”錢氏丢掉手裏的拐杖,雙手因情緒激動不停地比劃着。

在一旁默默流眼淚的盧蓮花,攙扶着錢氏,嘴裏數落着盧魚,“小時候的事情也可以記得這麽清楚,怎麽不記得我們盧家是怎麽養你的?如今奶奶不惜自己的面子來求你,你卻有了架子。”

“我們就該不計前嫌地聽你們的話冰釋前嫌?這樣就是沒架子咯?盧大姐你是沒睡醒吧?”白水聽着盧蓮花的話,越發覺得惡心,誰又不欠誰的,憑什麽要任她們揉捏。

“你們別生氣,蓮花就是太過擔心老身,才會這樣。”錢氏瞪了一眼一旁的盧蓮花,複又說道,“老身都一把老骨頭了,哪個老人不想兒孫滿堂?我為我之前的事情向盧魚道歉,只求白水你們能看在大虎是你們哥哥的情分上,拿出些錢把他從牢裏抽出來。”

“我們沒有餘錢,都用在過年買年貨上了。”白水懶得再與錢氏糾纏,所幸痛快拒絕。

錢氏雖說已經到了老眼昏花的年紀,卻異常地精明,壓低音量,對着白水說,“不行,你們把房子抵押出去?你大伯已經找了人,說只要交夠銀錢,便能放了大虎,只可惜這錢咱們一時掏不起,你先幫奶奶墊上,他日還你。”

白水聽了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爾後用看着傻子的眼神看着錢氏,“老太太你是病糊塗了吧?讓我把房子抵出去?你們怎麽不抵押?況且,你當我傻?我借給你錢,說句難聽的,以後你說定哪天就一命嗚呼了,我這錢管誰要?”

“白水,你不要太過分,親戚之間就不該互相幫襯嗎?有你這樣做人的?”盧蓮花站在原地就開始撕扯自己的衣服,嘴裏嚷嚷着,“你不借我們錢,我就說你非禮我。”

盧魚見狀上去一把将盧蓮花推入雪堆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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