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冬末的尾巴, 在早晨的這一段時間裏,還是掃起了一陣刺骨的冷風,路上的行人雖已脫掉了最厚實的棉夾襖, 但從嘴巴到脖子那段還是用圍脖捂得嚴嚴實實。
如今白水與盧魚已經習慣了帶着文月每天去鎮上幹活兒, 今天比往日還要早一些到了一品齋,破天荒地趕在了徐掌櫃前頭。
到了一品齋門口, 文月看着沒開門,想着自己那盒要被用光的胭脂, 抿抿嘴唇便說道, “二哥, 白大哥,反正現在人還沒上來,我出去買點東西。”
文月小跑着離開了, 白水掏出挂在夾袍裏的鑰匙,把大門打開,就帶着盧魚往屋裏跑,嘴裏叨咕着, “咱們今天是早了?”
盧魚看着如今沐浴在晨光中屬于一品齋的種種陳設,回身就拿起立在拐角處的掃帚,開始打掃屋子, 還不忘與白水搭着話,“大概是咱家哞哞今天草料吃多了。”
白水正要打趣盧魚的奇怪言論,就聽見剛剛關上的大門再次被打開,進來的是蕭瀾, 仔細一看,這蕭瀾今天的打扮還真有些和平日裏的樣子不一樣。
蕭瀾身着藏藍色綢緞長袍,鞋子也不是往常的獸皮毛靴,白底黑靴襯托着他的那身打扮更加冷峻非凡。
“你今天是要去哪辦事嗎?”白水上上下下打量着蕭瀾。
蕭瀾聽了一臉壞笑,搖搖頭說着,“不是,昨天文月說我總穿一件衣服不好看,索性再換一套。”
白水聽到這沒忍住白了蕭瀾一眼,說話的語氣也不像之前那樣正經,“你相信我,你這樣穿文月會更讨厭你。”
“诶,不是,為啥的?兄弟,白大兄弟你告訴我原因。”蕭瀾一看白水不再搭理自己這邊也着急了,好話說盡,白水還是沒有再說。
文月買完東西,進了屋,臉色超級不好看,白水和盧魚正在桌子前選菜,看着文月黑乎乎的臉,正欲上前詢問,卻看見文月身後跟來的兩個人,臉色也跟着不好起來。
跟在文月身後的是盧大和盧蓮花,只見那盧大自打進了屋,就開始那翻翻,這瞧瞧沒安生過。
而盧蓮花則與以往粗布麻衣的樣子不同,翠綠的紗絹細縧裙,走起路來搖曳生姿,珠釵和玳瑁點綴秀發柔軟生輝,這身打扮怎麽看也不像是村子裏出來的人。
文月把手上的胭脂放在了桌子上,連看都沒看在旁邊的蕭瀾,沖着白水說道,“白大哥,我大伯在門口看見我就說要我帶他們進來找你。”
白水從文月的神情中,就能看出這次盧大帶着盧蓮花來找他絕對不是好事,對盧大說起話來也冷峻異常,“找我什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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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大帶着盧蓮花找了個位子就坐了下來,翹起二郎腿,說道,“這次來是想求侄兒給我們在一品齋謀個差事。”
“我們這已經不缺人手了。”盧魚搶先回答,後又覺得自己說得不詳細,又慌忙說道,“如今各個方面都有人手占着位置。”
“可是我看門外粘着招工告示啊。”盧蓮花看了一眼蕭瀾,羞紅了臉。
“這我怎麽不知道,誰貼的?”白水自然知道這告示是蕭瀾前些日子貼上的,但怎麽也沒想到盧大竟然會利用這個來打擾自己的生活,遂故作生氣地開始推脫,“肯定是誰那天喝酒沒醒腦子,就貼上了,再者我們每天都很忙,就沒來得急揭下這告示。
蕭瀾看得懂白水的眼神,更看得懂文月那懼怕盧大的神情,拍着自己的額頭,就嚷嚷着,“我的錯,我的錯,我那天與外地的朋友吃酒,把腦子吃糊塗了,我去把它揭下來。”
蕭瀾一溜煙兒似的,跑到大門外,把粘在門外的告示撕了下來,又進屋當着衆人的面把那張告示撕碎,充滿歉意地對盧大說,“我們如今真的不想再招工,給二位添麻煩了。”
盧蓮花一聽蕭瀾對着自己說話,不忘搔首弄姿,對着蕭瀾淺笑軟語,“蕭公子你莫要看蓮花不似鄉下女孩子那樣粗魯簡陋,蓮花其實什麽活都能做,如今兄長和母親入獄,蓮花更是孤苦無依,還請蕭公子能救濟一下小女子。”
盧蓮花話說到這已經不能再安靜地坐在椅子上,站起身來扭捏步子朝蕭瀾走去,杏眸含淚,又媚眼如絲,按照自己的計劃再來一個不小心跌倒,撲到蕭瀾懷裏,這時候蕭瀾就會知道,文月和她到底誰才是他應該追求的女人。
然而計劃往往比不上變化,白水頭疼地看着盧蓮花在一旁賣弄風騷,也自知盧蓮花那針鼻大的心眼兒想出來的陰招子是什麽樣子,就在盧蓮花跌倒撲向蕭瀾的時候,白水一掌把蕭瀾推到文月身邊,給文月差點兒沒撞飛。
盧蓮花則一臉苦逼地跌倒在地,嘤嘤地喊疼,衆人都被盧蓮花那趴在地上的姿勢逗得不輕,暗自嘿嘿地笑着。
在場衆人的低笑聲,讓盧大聽得頭皮發麻,眼疾手快地将自家女兒從地上扶起來,對着白水和顏悅色說道,“賢侄,你也應該知道大伯家如今是什麽狀況,奶奶病了躺在床上,每天都在念叨大虎的名字,我也聽說了她前段日子和蓮花去你家鬧的那檔子荒唐事,大伯向你道歉,事到如今大伯家。。。”
“請莫要再說,這些與我們沒有關系,你們看如今上來的客人越來越多,你們在這着實耽誤我們做生意。”白水懶得再聽盧大唠叨下去,拒絕的幹脆不給盧大任何反擊的機會。
在一旁的蕭瀾也說道,“就是,如今都是分家的各過各的,你們怎麽就不能放過我兄弟一家?”
“事到如今我們也就只有盧魚和他夫君來依靠,就算是分家這血緣能分淨嘛?”盧大豆大的眼睛看着在場每個人的神情,心裏盤算着自己下一步的策略。
文月在一旁聽着心煩,忍無可忍說道,“大伯,你們走吧,我都不想說你們,這裏除了我們一品齋不還有別的店鋪?你們去哪裏幹活兒只要好好幹都能賺錢。”
“你瞅瞅你這孩子,說的什麽話,你哪有我們蓮花半點賢惠,哎喲。”盧大數落着文月。
文月不以為然地冷笑着,“是啊,我哪有那女人有心機,為了釣男人,把春天穿的薄衣裳都穿上了,也不怕冷?”
“盧文月,你休要這樣,我蓮花才不是你說的這樣。”盧蓮花感受到蕭瀾因文月這句話,看自己的眼神更加冷淡,她心裏算計着,自己應該怎麽說既能把文月羞辱閉嘴,還能挽回自己在蕭瀾心中的形象,想了想,又說道,“只許你每天在盧魚身邊撒嬌打轉,死皮賴臉地讓人家帶你來鎮上,勾引蕭公子,我蓮花就不能憑借自己的真才實學來做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盧蓮花,你不許這麽說我妹妹,是我主動帶文月來鎮上的,我看死皮賴臉的是你!”盧魚聽不得盧蓮花說着這昧良心的話,更害怕自己妹妹因此受到傷害,不顧白水勸阻,上前與盧蓮花對峙。
白水拽住一吵架就會往前與人貼在一起的盧魚,嘴上不斷說着誘哄的話,“哎,別生氣,別生氣回家給你做拔絲地瓜。”
這邊盧魚被自己安穩下來,白水才開口說,“都別吵了,這文月來這一品齋是我和我夫郎提議的,并不是盧蓮花你說的那樣,況且文月也沒有勾引蕭瀾,不信你問他。”
蕭瀾見白水把麻煩都抛給了自己,實相地說道,“就是,就是,是我先看上文月的,才每天都纏着她,她可不會什麽勾引,畢竟文月她是一個那麽可愛純潔的女孩兒。”
盧蓮花聽到這裏頗為受傷地向後退了幾步,一個失神落魄坐在了凳子上,拿起手絹暗自抹淚。
反觀盧大則不一樣,臉色雖不及剛來的那樣,卻仍舊笑意滿滿,“那這樣說是你們幫襯我二弟家了?不是說已經分家互不幹涉?”
白水怎麽想也沒想到這盧大是這般地會鑽空子,嘆口氣繼續解釋,“我和我夫郎沒有幫襯文月家,我夫郎在那次用血救他父親的時候已經說了再無瓜葛,這些日子更是與他父親未曾說過一句話,有來往的則是文月和盧魚的母親。”
看盧大還未死心,盧魚接着解釋道,“對,我讓我夫君幫助文月找活兒幹,是因為文月曾經在我們落魄的時候幫過我們,更何況我的娘親是生養我的人,我能一句話不和她說?”
白水則順着盧魚的話不顧越來越多的圍觀群衆說道,“這就算是親戚也要明算帳,況且你們家曾經也沒少欺負我家盧魚,我如今幫你那就是情分,不幫你也就是本分,沒有任何過錯可言。”
話說到這,盧大也沒有再多的理由去辯駁,只能帶着哭成淚人的盧蓮花離開了一品齋。
“哭哭哭,哭什麽,再哭把你賣進妓院!”盧大回家後仍能聽到盧蓮花的低啜聲,不由得心煩,在堂屋喝着酒咒罵着。
而蓮花則是一邊給已經清醒的錢氏喂着米湯,一邊和錢氏訴苦,“奶奶蓮花最近好苦哦,您如今醒了可要為蓮花做主,怎麽說我也是除了大虎您最疼愛的孫女了。”
錢氏伸出顫抖的手,揉着盧蓮花的頭,安慰道,“乖孫女,別哭,有奶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