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聽到福叔提及自家盧魚, 白水的臉上不自覺地洋溢着笑容,“福叔莫要這樣說,盧魚也知道您的良苦用心, 前些日子還說要我帶着他尋您呢。”
福叔如釋重負般點點頭, 嗓音蒼老卻帶着一種無法形容的喜悅,“這樣我就放心了, 少爺這天色也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
告別了福叔之後, 白水并沒有選擇立刻離開, 他站在原地看着福叔逐漸模糊的背影, 心裏泛着酸楚。
白水回到一品齋的時候,店裏的食客不算多,有的只是點一些茶點與朋友閑聊, 有的則是就着下酒菜一個勁兒地喝酒。
白水發現盧魚坐在櫃臺旁邊的凳子上抱着白蘿蔔玩撥浪鼓,便快步走上前,把盧魚懷裏的白蘿蔔抱到自己的懷裏,對盧魚柔聲說道, “好不容易休息一會兒,你出去溜達溜達,我幫你哄他。”
這一次盧魚沒有立刻聽白水的話出去休息, 而是坐在凳子上盯着白水的臉好長一段時間,盧魚比較敏感,尤其是在對待白水的事情上。
這一次更是以極快的速度,捕捉到白水臉上那一閃即逝的憂傷, 忙不疊小聲問着,“白水你咋了?遇到啥事情了嗎?”
白水對于盧魚的敏感已經見怪不怪了,縱使善于僞裝情感的他,能躲過全天下人的察覺,卻惟獨逃不過盧魚的眼睛。
白水沉默須臾,便又抱着白蘿蔔坐在盧魚身邊,将剛才遇見福叔的事情全部說給了盧魚聽。
盧魚一聽是福叔的事情便聽得更加投入,爾後說道,“我還沒見到福叔他就離開了。”
白水聽出盧魚話裏的遺憾,忙不疊安慰道,“沒事,我跟福叔說了讓他安定下來給咱們來封信,到時候我帶着你和蘿蔔去他那玩兒,再去一些其他好玩的地方。”
盧魚立馬來了精神,乖巧地沖着白水笑着,圓潤的眼睛此刻眯成了小月牙,無不透露盧魚是有多向往白水的這個決定。
白水看白蘿蔔在自己懷裏打起了瞌睡,對一旁的盧魚比劃着,把白蘿蔔放在了一旁的搖籃裏。
期間白水讓盧魚也去睡一會兒,奈何卻被盧魚果斷拒絕,無奈之下便帶着盧魚去了廚房看廚子們賭骰子。
昏昏欲睡的下午,廚子們見沒了活兒,就在廚房賭起了骰子,蕭瀾和徐掌櫃也加入戰鬥,白水和盧魚站在一旁看熱鬧,廚房登時就熱鬧起來。
幾個人還沒玩盡興的時候,一品齋的大門再次被打開,白水一如往常那樣,走出廚房探看食客的人數。
來者是兩個中年男子,衣着還算整潔,只不過其中有一個臉上帶着長條疤的男子已經喝得爛醉如泥,嘴裏一直嚷嚷着他還能喝。
而另外一個長相文質彬彬的男人一直将那疤痕男往外拉,一邊拉還一邊對白水道歉,“真是對不住了,我哥他又喝醉了,我們不在這吃飯了,實在對不住。”
白水倒是沒在意,甚至走上前幫忙開門,做生意最忌諱的就是招惹酒鬼,他喝得爛醉如泥就算砸了店打了人到最後只要一句道歉,還真不能拿他們怎麽樣。
可奈何那喝醉酒的疤痕男把着桌子一直嚷嚷着,“我沒醉,我要吃飯。”
旁邊的文弱男子攙扶着疤痕男,力氣不占上風,反而被疤痕男拽到桌前一起坐下,文弱男子滿臉尴尬對白水點點頭,怯懦說道,“沒辦法了,我們還要繼續打擾了。”
“無礙,牆上有菜式名字,你們看着點一些東西。”白水指着牆上的一個個小木牌,等待文弱男子點菜。
“那就牛雜湯,四喜丸子,大盤雞。”文弱男子看着牆上新鮮的菜名,抿着嘴角恨不得把每樣菜都點上一盤。
“好的,馬上做好,請稍等片刻。”白水記下菜名,就轉身去了廚房。
疤痕男因醉酒說起話來聲音很大,吵醒了白蘿蔔,同樣也擾得其他食客無法安心進食,白水與蕭瀾商量片刻就打算上前委婉地提醒一下,卻因那疤痕男的一句話勾起了興趣。
只聽那疤痕男喝着醒酒湯,與那文弱男子哭着說道,“老弟,你以後別說哥不好好過日子,哥前陣子還接了一單生意,去偷啥子菜譜,奈何那天出師不利,還沒翻進院子就被人發現了,臉上被那樹枝劃了這麽大一口子,你說這時運不濟怪誰哦?”
文弱男子抱着茶碗四下看了一圈兒,見沒人注意他倆,連忙說道,“哥這事咱不能當着外人的面說出來,這不是什麽光彩事。”
疤痕男嗤笑一聲,複又說道,“哥這哪裏不光彩了,不光彩的是那王瘸子,整天與那白府裏的小娘們做那見不得人的勾當,如今又讓哥和他一起去偷菜譜,沒偷成沒給哥一分錢,哥反倒還給臉上添了彩兒,你說是我不光彩嗎?”
“哥,你這是喝醉了,趕快別說了。”文弱男子急得臉通紅就是無法堵住疤痕男不停說話的嘴巴。
疤痕男掉了幾滴眼淚,眯着眼看着一品齋大廳的恢弘模樣,撇着嘴巴,繼續說道,“就那王瘸子還做夢拿到菜譜幹掉白府大當家白慶豐,收購千味軒趕超一品齋呢,就他那種靠女人賺錢的男人誰能比他更不光彩?”
疤痕男一看自己的小弟不說話了,“啪”地把手裏的茶碗放在桌子上,吓得文弱男子差點沒跳起來,看到文弱男子的反應,滿意笑笑說道,“我問你還說不說我不光彩了?那吃軟飯的王瘸子才不光彩哩!”
白水在廚房門口聽了好半天,最後看着那疤痕男脅迫文弱男子的模樣,笑出了聲,這故事是越來越有意思了,自己正想要調查的事情如今自己漸漸揭開了謎底。
正所謂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白水端着飯菜滿臉和煦地走到疤痕男所在的飯桌前,見疤痕男看着自己手裏的食物直咽口水,便将飯菜一一擺放在桌上,語氣異常和氣地說着,“兩位大哥飯菜我已做好,你們吃吧!”
疤痕男沖着白水呲牙一樂,拿起筷子就開始大快朵頤,一眨眼一盤菜就在白水眼皮子底下被那兩個大漢全數吃光。
疤痕男仿佛沒吃夠似的,看了看如今空空如也的盤子,對着一旁的文弱男子說着,“要不咱們再要一盤?這雞肉太好吃了!”
還未等文弱男子表态,白水就端着一盤大盤雞走過來,白水看一臉錯愕的疤痕男,低聲解釋道,“是這樣的,小弟看兩位大哥好像很喜歡這道菜,便又在做了一盤,這盤不要錢全當是小弟請客。”
“這怎麽使得?不行。”文弱男子因白水小聲說的話慌忙站起身來,還不住地擺着雙手拒絕。
與一直拒絕白水的文弱男子不同的則是那疤痕男,那疤痕男眼色一凜直接将站起來的文弱男子再次拉回座位,對白水痛快說道,“那就謝謝兄弟了,咱們就恭敬不如從命,以後有用得着咱們的地方盡管說!”
白水嘴角輕輕翹起一彎好看的弧度,一切事情都按照自己安排的發展,就只差确定自己內心的猜想了!
白水坐到疤痕男身旁,悄聲說着,“見兄弟也是個痛快人,我就直話直說了,你看到店裏正抱着酒葫蘆的邋遢老頭兒沒有?”
疤痕男順着白水指過去的方向,就看見打扮得如乞丐一般的齊魯,狐疑地點點頭,“看見了,怎麽着?”
白水繼續嘆氣說道,“那是我舅舅,兄弟你是不知道我舅舅他看上白府的二姨太劉氏,如今就像害了相思病一樣,看得我這個着急哦,我剛在廚房做菜的時候,就聽見你們提及白府的小娘們,我就想問問你們嘴裏的小娘們可是劉氏。”
疤痕男如今有些清醒了,“啪”的一掌拍在了桌上,臉上帶着一種憤世嫉俗的憤怒點頭說道,“沒錯,那白府的二姨太劉氏就是咱們鎮上癞子王瘸子的姘頭,沒想到這女人這般水性楊花,連老乞丐都不放過。”
白水臉上帶着凄苦的惆悵,說起話來更是憂愁款款,“我舅舅自從迷上那女人之後,整個人都不正常了,不信你看。”
疤痕男順着白水的視線看過去,恰好看到齊魯坐在樓梯臺階那搖頭唱着邊塞歌謠,因太過投入手舞足蹈着,其實蠻有情懷的場景卻在疤痕男眼中變成了另外一種情境,對于疤痕男來講齊魯這搖頭晃腦的不是瘋了就是傻了。
疤痕男看着皺起眉來,長嘆一口氣對白水說道,“兄弟我看你是好人,你可千萬管住你舅舅,別再讓他與那劉氏有牽連,那劉氏就是個喪門星。”
“我正有此意,所以才請兄弟幫幫忙,告訴我一些關于那劉氏的過往,我要讓我舅舅對這個肮髒的女人死心。”
這疤痕男許是在烈酒的熏陶下,說起話來更是口無遮攔,就連在一旁一起過來的文弱男子都阻攔不了,只見那疤痕男吃了一口飯便講起他所知曉的關于那劉氏的風流韻事。
原來,劉氏與王瘸子是未曾當着衆人面證實的夫妻,早些年他們是在戲班子上認識的,那時王瘸子正是戲班子裏數一數二的名角兒,劉氏心機重,與那王瘸子一來二去的眉目傳情便勾搭上了。
奈何王瘸子在一場演出中摔殘了腿,就被老板踢出了戲班子,劉氏還算講情義,将王瘸子安頓在鎮上,用賺來的辛苦錢給王瘸子治腿。
同時又勾搭上剛剛富裕起來的白慶豐,與白慶豐一家一同去了京都,期間還與王瘸子藕斷絲連,兩個人并做好了打算,待白慶豐年邁之時,他們便吞并家産一同遠走高飛。
說到這裏疤痕男神秘兮兮地說道,“這些話都是我從王瘸子喝醉時聽說的,你知道就行了可千萬別再告訴別人。”
如今白水已經明白這其中的奧秘,當真可以用一句老話來概括,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白慶豐用了大半輩子想要從白母手裏搶走餐食秘籍,而那劉氏同樣也在躍躍欲試私吞餐食秘籍與情郎霸占白家家業,這其中當真玄妙之極。
白水看着眼前的中年男子,越發覺得有意思,便又問道,“兄弟可知道那王瘸子與你一同去偷菜譜的人家是誰?”
疤痕男搖搖頭,“這我還真不知道,王瘸子從來不告訴我這些,只是讓我幫忙看門到時候分我銀錢,這一次竟然沒成功!”
白水暗想不知者無罪,這一次就饒了面前的疤痕男,畢竟他不知情,而且他也從這疤痕男嘴裏套取了最為重要的機密。
疤痕男吃好了便要離開,臨走前還特別心疼地看了一眼如今正幫忙跑堂的齊魯,看着齊魯那癫狂模樣搖搖頭與同伴一同離開了。
齊魯則完全不知情地問白水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白水不語,而在一旁看了全程熱鬧的盧魚和蕭瀾憋笑快要憋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