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近日來, 雨水仍舊淅淅瀝瀝下個不停,每天起來聽見的聲音不再是雞叫,而是那滴滴答答雨打屋檐的聲音。

一品齋最近的生意也有些低迷不振, 白水也沒再急着研究新菜式, 而是在家陪着盧魚。

盧魚除了在家哄着白蘿蔔,幹的最多的就是與白水一同溫書寫字, 有時還會趁白蘿蔔睡着的時候,纏着白水在堂屋練功夫, 權當強身健體。

白水見盧魚悟性還行, 也便教了幾成防身的功夫, 熟練了今天教的招式,白水就将汗巾遞給盧魚,順便看了一眼窗外逐漸停下來對的雨, “今天就到這吧,我看也快到中午了,咱們出去找點吃的?”

盧魚一聽立馬點頭同意附和道,“那我們就快去吧, 最近從鎮上買回來的吃的都被咱們吃光了。”

白水看着盧魚那晶亮的眼眸,溫柔一笑,“吃光了還會有, 總之不會餓到你的。”

白蘿蔔還在睡覺,白水擔心他們倆不在,孩子再出事情,索性将孩子抱到了鄰居米氏家。

米氏一家都特別喜歡白蘿蔔, 大概因為馬駒一直未娶妻的緣故,對于小孩子都是過分的向往和寵溺。

“白水,我們去哪裏找吃的?”盧魚不知道白水的去處,只能默默跟在身後。

“就去咱們家的荷塘,我以前說過吧,夏天的荷塘會有很多好吃的食物。”

夏日的荷塘,當屬最美,白水二人走到荷塘邊,看着風荷舉舉,随風吹來陣陣荷香,因綿雨初歇,荷葉荷花上盡是雨珠,一派美景自是看了之後心曠神怡。

因為白水不善劃槳和清理荷塘,荷塘便一直是由趙束幫忙打理,白水告訴趙束荷塘裏的食物随便拿,聽到白水這話趙束幹起活來便更有了勁頭。

荷塘裏到處可以看見田田的荷葉,荷葉圓挺頗有一種“接天蓮葉無窮碧”的美感,水底隐約地能看見在水下搖曳生姿的水草,仔細看來有些露在外面和插在水底的荷葉杆上,會有星星點點的田螺附着上頭,随手一撈便能撈到些許田螺。

白水記得盧魚那時吃田螺時忘我的表情,便把田螺歸為家中必備美食。

荷花此刻正濃,肆無忌憚地争相開放,花間葉下也不乏蓮蓬出沒,仔細看還會發現些許茨菰葉隐在其中。

因池塘有些深,白水僅是囑咐盧魚在池塘邊上撈田螺,這一次他不僅撈到了田螺,還收獲了許多蚬子和其他小魚。

“也不知道彩鳳怎麽樣了?”盧魚看着收獲滿滿的籮筐,在路上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好朋友趙束。

趙束的媳婦彩鳳因懷孕不能下地幹活,這可把本是勤勞眼裏淨活兒的彩鳳憋壞了,本着農村人的勤快,彩鳳在趙束不在的時候偷偷去地裏除草。

彩鳳彎了幾下腰,這額頭上就開始冒虛汗,肚子墜痛,喊了幾聲便倒在地裏,還好有鄉親發現将彩鳳送回了家。

趙束本是在大河那撒網捕魚,一聽自家媳婦出了事,連魚網都不要了直接跑回了家。

這件事白水也是聽鄰居米氏說過,如今聽盧魚在旁邊叨咕着,便也上了心,側頭對盧魚說道,“咱們吃完晚飯的時候就去趙束家看看,如今這日頭上來了,下午去怕你熱。”

到了家白水直接開始準備午飯,沒有讓盧魚立刻去米氏家接白蘿蔔,最近白水與盧魚生活過得還算閑适,這多虧了鄰居米氏幫忙照顧孩子。

白水這一次打算多做一些食物,待會兒和盧魚一起去接白蘿蔔的時候當作謝禮讓他們嘗嘗鮮。

撈回來的蚬子放在盆中滴油吐髒,放入鍋中煮上一段時間,蚬子那扇子般的殼便都張開了,加上蔥姜鹽以及醬油和糖,再用麻油拌上靜置須臾便可食用。

白水做完菜就看到盧魚在一旁巴望着那一大盆的蚬子和田螺發呆,白水知道盧魚素來愛吃東西,便上前拿出一個小碗給盧魚盛了小半碗,“你若是想吃直接就去吃,就這麽看着,它們也不會飛到你嘴裏。”

盧魚伸出小手接過白水遞過來的碗,翕動着挺翹的鼻子,帶着委屈的口吻說道,“我這不是想着和你一起吃。”

白水終于明白為什麽盧魚每一次饞得都快流口水都不去先吃的原因,心底一片柔軟,上前揉着盧魚的臉頰溫聲說道,“下次自己想吃就吃,我做這些東西的目的就是讓你吃好。”

盧魚聽了便安靜地點點頭,伸出手指拿着碗裏的蚬子發了懵,這東西直接咬下去會不會割到舌頭?試一試吧,不試怎麽會知道。

白水見狀連忙制止盧魚,“別這樣吃你會受傷的,學我這樣。”

白水拿起碗中的一顆蚬子,放入嘴中輕輕一吸,便把蚬子肉吸到了嘴裏,同時将蚬子殼也扔了出去。

學會了白水那一套技能之後,盧魚便吃得忘我,要不是白水提醒,他都差點忘了要去米氏家裏接白蘿蔔回家。

到了米氏家裏的時候,白蘿蔔正和馬駒在院子裏看劉大伯弄回來的畫眉鳥,白蘿蔔先前沖着畫眉鳥笑了好半天,一不小心看見進了院子裏的白水夫夫後,便不安靜了,死活也要從馬駒懷裏逃出來,往白水懷裏紮。

在一旁正在切蔬菜的米氏見狀嘎嘎地笑着打趣道,“這孩子一見到爹就不理他馬駒叔了,鬼機靈似的,之前還纏着馬駒叔抱高高。”

白水嗅到院子裏盡是蔬菜的清香,仔細看那房頂還有地上全被大小相等的方塊草席鋪好晾上了菜,晾曬蔬菜是荊川人特有的生活習俗。

夏秋之際正是食物最為豐盛的季節,到了冬季沒了食物,整天吃着臘肉,便沒了新鮮,這寒來暑往有的,有些聰明人就開始在夏秋季節将多餘的蔬菜晾曬成蔬菜幹,在冬季熬湯炒菜都是一味拯救味蕾的美食。

白水走近一看,有些茄子扁豆都還沒完全成熟,這米氏為何這麽急着晾菜,明明秋天才是晾曬蔬菜最好的季節,有了疑問,“米嬸子這昨天剛下雨,你這就開始晾菜,不怕潮嗎?”

米氏聽白水的話擡起頭來,停下了手裏的活兒,“這不趁着天晴先晾一小部分,聽說鄰村山上跳大神的李半仙兒說今年秋天也要下雨哩,你們倆也回家趕緊弄吧,再備些糧食免得冬天鬧荒兒。”

米氏這句話确實進了白水的心裏去了,從春天就開始時不時地下雨,這夏天更是,連見個太陽都是件奢侈的事情,莊稼的長勢更是讓人心憂,難怪米氏會連剛長熟的蔬菜晾上,這雨澇天氣如果不及時将蔬菜摘下來恐怕會澇死在地裏。

“可是米嬸子,這萬一在下雨咋辦?”盧魚頗為不解,這雖如今不下雨外面響晴的天兒,但如若忽然雷雨上來這菜又該怎麽辦?

米氏聽了笑呵呵地說着,“那就都收起來,拿到廚房燒火烘幹它,你也不能因為天氣不好就什麽都不幹了?”

“米嬸子說的對,我倆回去就着手去做。”白水看見盧魚手裏還捧着從家裏拿出來的小盆子田螺和蚬子,便又對米氏說道,“米嬸子,這是我倆今兒中午做的田螺和蚬子味道挺好的,你們嘗嘗。”

米氏起身接過盧魚遞過來的小盆子,聞着盆裏面的鮮味兒,按照白水教的方法吃了一顆蚬子,便笑着說道,“以前從來不知道這土腥東西能煮的這麽鮮香,只可惜你劉大伯出去了,不能嘗到這美味,不然他就着這美味能喝上一晌午。”

“沒事兒,你們吃好了我下次再做,與劉大伯好好喝上一杯。”說罷,白水便抱着白蘿蔔領着盧魚告別了米氏。

到了下午,天氣越發熱起來,太陽曬得人出不去門,明晃晃的陽光曬得地面蒸發出陣陣濕氣,如今這樣的天氣當真是陰綿了大半個夏天裏的頭一遭好天氣。

白水也抓住時機,去地裏把已經熟了的作物全部采摘回來,盧魚則在家一邊哄着白蘿蔔一邊切菜進行晾曬,兩個人忙得不亦樂乎。

“也不知道今年收成怎麽樣?”盧魚在一旁切菜嘆了口氣。

白水見狀連忙安慰,“如果以後天氣像今天這樣應該還是有轉圜餘地的。”

“你沒聽米嬸子說,鄰村李半仙兒說今年秋天也多雨嘛。”李半仙兒這人他沒見過,但經常聽老一輩人說李半仙兒住在山上,一年也就下山幾次,告訴村民當下适合種植的作物還有當下一年的收成。

“哎,這東西都是人嘴上說的,至于天老爺下雨誰能控制得那麽精準,弄不好秋天還會響晴呢。”對于這件事白水頗不信邪,堅持自己的想法又摘了一些蔬菜遞給盧魚。

這一下午蔬菜在陽光下曬的半幹,白水正打算讓蔬菜再享受享受落日餘晖的溫暖時,天色忽然巨變,先前還清澈的天空,如今烏雲密布轉眼之間電閃雷鳴。

白水連忙喊着在堂屋哄孩子的盧魚,一同收拾擺在地上進行晾曬的蔬菜,“盧魚,變天了。”

好在兩個人幹活快,在天上開始掉落豆大的雨點時,原本被擺放在地的蔬菜幹已經全部收拾到了廚房。

白水在廚房門口看着外面的冒煙雨,悶悶地說,“這天是漏了嘛,剛晴多久就又下雨。”

盧魚則在廚房裏開始給鍋竈燒火來給未幹的蔬菜進行烘幹,一時間熱度就上來了,對着一旁還在看雨的白水說道,“要不直接做飯吧。”

白水頗為贊同地點點頭,便開始在廚房找菜做飯,盧魚則回堂屋接着哄白蘿蔔。

今天晚飯是蒸的扁豆絲豬肉包子,白水将包子放入蒸籠,就去了堂屋看盧魚與白蘿蔔。

當下入目的是白蘿蔔躺在搖籃裏,圓溜溜的一對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如今正坐在椅子上做木雕的盧魚。

白水走近看盧魚此刻正在聚精會神地雕刻着一個小木劍,款式與白水脖子上的那款差不多。

白水記得盧魚說過,這桃木劍辟邪,盧魚能送自己這個作為生日禮物,也是在變相地表示對自己的關心,如今盧魚又是在為誰而做呢?

白水一想到這,便有些吃醋的說道,“這是給誰做的吊墜?”

盧魚擡頭對上白水的眼眸眯笑着,“當然是咱家白蘿蔔,我看他最近很聽話便想着給他也做一個。”

“哦,我還以為是給我的。”白水回過頭看了一眼白蘿蔔,可是這一眼看下去是如何的驚悚,他發現白蘿蔔居然會翻身了!便以驚訝的語氣說道,“盧魚,你看白蘿蔔,他居然會翻身了。”

盧魚循聲望過去,做着和白水一樣的表情附和道,“這才多久他都會翻身了,是不是意味着他過年的時候就能爬了?”

事實上白蘿蔔并沒有在過年的時候會爬,而是提前了兩個月的早冬,那時荊川正爆發着幾十年一遇的饑馑。

同類推薦